稍微解释一下干员“灵知”(诺希斯)和文中灵知主义的关系:诺斯替主义又译灵知主义,而灵知主义的世界观明确构设了现世的“无明”(无知),唯有得到灵知/知识方可打破这样的旧秩序。对应到雪境活动中,干员灵知(诺希斯)的象征再明确不过:守旧派——那些原始的启示宗教掌控的旧秩序,该被拥有“灵知”的改革派颠覆了。
不过看目前的剧情,诺希斯取“灵知”这个代号更接近其古希腊原意,要说与诺斯替主义的关系,阿戈尔都比他近。
在思考瓦莱塔神秘学考据栏目 《摩西解密》 的译名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想到了前阵子在读《诺斯替宗教》时看到的一个希伯来语词“Almaya”。“Almaya”看起来就能幻视“Amiya”,这不巧了嘛,正好结合阿米娅在“音律联觉”活动上拉的小提琴曲的曲名《Awake》以及诺斯替主义中对呼唤的回应,可以完善整个译名——“Almaya-Awaking”。 在思考与讨论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阿米娅”这个词汇着实很有意思。《明日方舟》开服至今已有两周年多,大家对我们可爱小兔子的名字考据却还停留在西班牙语/巴斯克语的猜测阶段,这不得给点劲啊。
于是,我简单搜罗了目前所有对Amiya一词的溯源与释义猜想,大致有以下几种:
希伯来语,Amiyah,āmíjah,אמאיה,我的母亲是神。
法语/西班牙语/巴斯克语,Amai,终结。
希伯来语,诺斯替宗教,Almaya,诸世界/诸移涌。
日语,Ameya,あみや,雨夜。
首先我们讲讲第一种猜测。如果将Amiya当成希伯来语,那其实就是Amiyah的简写,可以视为一个复合词ami-yah。在希伯来语中,em指“母亲”,ami指“我的母亲”,而yah则是Yahweh(耶和华/雅威)的缩写。Amiya的意思便应该是“我的母亲是耶和华”,或者“我的母亲是神”。
接着我们聊聊第二种猜测。将Amiya的词源追溯到法语或者西班牙语的说法,应该是来自于《Amaya o los vascos en el siglo VIII》(8世纪的阿米娅或巴斯克人)这本书。作者Francisco Navarro Villoslada将阿米娅一词从巴斯克语的Amai(终结)借来,用在了他的小说中,从此让Amiya拥有了“终结”的含义。
然后我们说第三种猜测。Almaya应该是源自希伯来语的olam(亚兰语alam)——原意为“永恒”,后来衍生出“世界”的含义,复数形式便是Almaya。这个词与阿米娅在读音上是差距最巨大的,因为中间多了一个“-l”音,但在诺斯替主义中有“诸世界”的含义——也就是“这片大地”的拓展。
最后我们谈谈第四种猜想。将Amiya当成日语的想法本质上和第一、二种没啥区别,读音上都是一致的。在日语中,阿米娅与雨夜的发音相同。
插一句题外话,这让我想起了我之前看过的一篇同人《哈利波特之雨夜》,里面的主角叫做“艾弥夜”——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个词与阿米娅的读音如此相似是个巧合。
四种不同的解释说完,很奇怪的是,据我所查阅的资料,目前在玩家讨论中出现过的只有第二种,剩下三种不知道为什么都没人提。大家不喜欢可爱的兔兔吗?
扯远了,这几种说法乍一听都有点怪,但似乎又不是没有道理。要阿米娅的意思是“我的母亲是神”,大家也不知道魔王的母亲是不是魔神;要阿米娅的意思是“终结”,说她是巴别塔的终结将要开启新王的时代好像也不是不行;要阿米娅的意思是“诸世界”或者“永恒”,魔王一统大地千秋万代不是很合理的事情?要阿米娅的意思是“雨夜”……不好意思编不下去了,这个猜想PASS。
“她看见特蕾西娅将剑刺入自己胸膛。”
——阿米娅《第八章:怒号光明》JT8-2行动后,节选
“Amiya源于Almaya”的灵感来自我对诺斯替主义的研究。早在PV3之前,我就对阿米娅魔王传承的那柄“青色怒火”很有兴趣。直到我看见PV3之后,才惊觉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橙色”与“青色”的真正寓意——这不就是诺斯替主义叙述的“红色”与“蓝色”吗?赤红如血,象征着肉体、血脉与大地;冰蓝若灵,象征着灵魂、意识与超越。
“据说迷路的人会误入这样的幽灵城,里面又冷又可怕,地上铺的都是青色的石头,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末药,《此地之外:为更好的自己》,节选
末药在《此地之外》剧情中提到的“青色地砖的幽灵城”也佐证了《明日方舟》中青色与灵魂的相关性。第八章《怒号光明》中如此描述魔王之剑:“火焰在他的吼叫中颤动不止,它们畏缩,自嘲弄的橙色转化成青色。”
为什么是“嘲弄的橙色”?因为这样的颜色在诺斯替主义中是被贬斥的,正如不死的黑蛇所嘲弄的那样——“无智亦无勇”,正如那位萨卡兹君王所自问的那样——“养育恶意的东西怎么能战胜恶意?”这是生于肉体与大地间无止境的憎恨,是苦难的摇篮。所以,我们需要青色——青色的愤怒,即使我们不报复亦不怀恨,我们也应当对这片大地上的苦难永怀愤怒。这才是萨卡兹魔王不朽的灵魂,是传承的意志。奎隆的青色怒火,浸润了长剑,超越了时间,方能在此时此刻,落在一位“卡特斯的魔王”身上。
凯尔希将你新鲜的血液装进了腰间的仪器,数秒后,她将淡青色的成品输送进了阿米娅的脖颈。
阿米娅的呼吸渐趋平稳。
——《第八章:怒号光明》END8-1
之后,阿米娅因动用这样的力量加剧了矿石病,凯尔希用博士的血液制作的青色成品缓解了阿米娅的症状。我曾经困惑于这个转化的过程,因为这似乎意味着博士的血液并不是治疗矿石病的直接手段。现在,回想起青色怒火由橙转青,博士之血由赤转青是否是类似的过程?这不是血脉的力量,而是意志的力量,我们将自己的精神(理智,San)融入血液,来缓解阿米娅继承魔王力量时受到的意识损伤。
这是比博士之血单纯用于治愈矿石病更疯狂的猜想,因为海嗣造成的损伤同样更多是精神上的——博士这种灵肉相容的特质,吸引的绝不仅是矿石病患者们的趋之若鹜。
如此看来,阿米娅之名来自于诺斯替主义的“诸世界”,寓意魔王统治的大地,或者象征跨越诸世界所寻找的答案,似乎不无道理。
Amiya有可能源自巴斯克语的Amai吗?这也许并非无稽之谈。根据记载,有组织的捕鲸活动从9世纪的巴斯克人开始——他们是世界上最早的捕鲸者。鲸与方舟的联系不必多说,从PV1的《白鲸记》谜题到罗德岛的鲸骨,一生执着于捕鲸的亚哈船长几乎可以确定是博士的原型之一。
“他是悲剧中的伟人,支配别人成了他人格的一种病态表现……人类的伟大是常与人类的病态相伴相生的。”
——赫尔曼·梅尔维尔《白鲸记》第十六章,节选
非常有趣的是,根据现代学者对《白鲸记》的解读,梅尔维尔被视为美国19世纪杰出的浪漫主义作家。我们知道,随着近代科学的兴起,浪漫主义与“灵知的复仇”是密不可分的。“复仇的灵知”是什么呢?就是诺斯替主义。
更为明确的证据是,梅尔维尔曾经在自我审视中“发现自己的头脑仅存在着所谓异端邪说摩尼教(Manicheism)”。什么又是“摩尼教”?正是诺斯替主义的传统分支,认为世界因遭到巨大海啸的冲击,从而发生了可怕的海难沉船事故。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像诺亚方舟的故事?不完全是,诺斯替主义提倡对圣经的再解读,与曾经的犹太教义背道而驰。这里所说的遭受海难的船,不是真正的船,而是对整个世界的代称。
“我们能够想象灵知信徒在仰望星空时的感受,它的光辉在他们眼中是何等邪恶,它的广袤无限与刻板不变的运行轨迹是何等可怕,它的沉默无声是多么残酷。”
——汉斯·约纳斯,《诺斯替宗教》
为什么诺斯替主义乃至《白鲸记》中都有如此宿命论一般的绝望?因为归根结底整个诺斯替主义的世界观,就如同圣经的《启示录》一般,充斥着末世论的悲哀。
这样的悲哀从何而来?答案是来自摩尼口中的那一场“海难”,世界之船从此坠入深渊,整个世界的造物连带着被封闭在星空、星辰与星轨构成的监狱之中——一切皆被称作“命运”(Heimarmene)的所囚禁。正如Starset乐队在《Monster》中发出的质问:“这便是是你所创造的世界……你会禁锢我吗?(This is the world you've created. ……Will you cage me?)”
“‘观星的理论意义是存在的,但这和现代科技并无关联。能看见星星的日子终归远去了,现在的星星就连闪烁都让人刺痛。’——似乎是属于凯尔希医生的笔迹”
——干员档案,星极档案资料四
凯尔希对星星的悲叹,现在看来也就是对那一场“海难”的扼腕,而她对命运的洞彻,更是入木三分:“事实上,反抗命运,等于反抗一切。正是一切促成了所谓‘命运’这个概念。”
远山将这种来自命运的禁锢表达得更为直白:“命运就像大地,谁也不能挣脱它的枷锁。”是的,自从这片大地遭遇海难,就再也无人能逃脱命运的囚禁了。这便是诺斯替主义对这片大地怀抱着一种深切蔑视的原因。这里是邪神的囚牢,我们必须寻求逃离之路。恰似《Unbecoming》中唱到的那样,“自私的命运啊,我想是你造就了我的如今,可即使坠入深海,我仍在等待。(Selfish fate. I think you made me this. Under the water I wait.)”
“你说星星和我们脚下的一样,都是天轨上漂行的舟筏……”
——干员档案,凯尔希晋升资料
这么看来,凯尔希对星辰的比喻,除了文学意蕴外,可能还有更深的暗示。诺斯替传统中,摩尼曾经将宇宙比作一个巨大的“拯救机械”——水、风和火是轮子,月亮和太阳是两艘光船,运行在“黑暗尘世的轨道”上。需要被拯救的灵魂经过水、风、火的净化抵达新月时的月亮,直到满月时被送上太阳,再经过黄道带,最终得以回归“未遭海难”的光明故乡,就像《Monster》的歌词一般——“我会带你上升,而后予你自由(I'll lift you up and then I'll let you go)”。特蕾西娅给予凯尔希的祝福“那个在温柔大地上航行的未来,属于你们所有人”,似乎也是对这种愿景的期许。
老黯之前曾经制作过一篇 有关夕娥奔月的解密视频 ,其中也提到了“普瑞赛斯可能是月上人类”的观点。而能够佐证这一假说的,远不止这个猜想。 “啊呀,唉,不要那么有敌意啊。毕竟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对吧,比如说还能看到星星的时候?”
——Alty,《火蓝之心》OF-EX6行动后
“日落即逝”乐队作为深海来客也知道“海难”之事。她们是怎么知道的?这就要说回到我们的巴斯克人了。他们不仅是最早的捕鲸者,更是伊比利亚半岛的原住民。
“我们的律条承自拉特兰。”
——教士,《此地之外:为更好的自己》
是的,伊比利亚,毗邻阿戈尔的伊比利亚,遭遇过“大静谧”的伊比利亚。我们知道,伊比利亚的律法继承自拉特兰,而拉特兰与萨卡兹王庭之间也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莫斯提马就是典型例子,兼具萨科塔与萨卡兹特征的“堕天使”。
为什么莫斯提马会成为这样的堕天使呢?细节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与她违背了律法紧密相关。巧了,诺斯替主义中也有强调律法,并且认为律法带来的正义不过是给囚徒的枷锁,真正爱人的神绝不会有这样的“正义”。“大审判官-审判官”的制度可能也来自诺斯替主义,因为所谓的“大法官”便是统治这个世界、维持邪恶律法的无爱之人。
正如阿米娅拉丁词根“am-”(爱)暗示的那样,只有忤逆律法、挣脱枷锁,才有可能寻到拯救——这便是萨科塔转为萨卡兹的过程,而阿米娅,正是萨卡兹的王。
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从阿米娅到巴斯克,从捕鲸到摩尼,我们又从星空回到了海洋,回到了阿米娅身上。这样看来,远洋的海嗣、陆地的邪魔、星空的诡物……种种神秘的怪物,连同天灾一起,将泰拉大陆死死地捆住——把泰拉比作监狱,简直太合适了。阿米娅的“终结”之意,也许便是穿过红海(Suf-Sea/Sof-Sea,终结之海),终结这样被有形之物与无形法则双重囚禁的悲哀命运吧。
最后,如果阿米娅的含义是“我的母亲是耶和华”,又该作何解释呢?目前《明日方舟》剧情中并没有提过阿米娅的母亲是谁,但给她这个名字的人我们却非常熟悉——特蕾西娅议长。
“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和那个人一起,艰难地从沙漠返回营地。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个女孩,但是冥冥之中感觉到——她和过去我所见到的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
虽然作为异乡客,和议长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发现议长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已经不再像离开委员会时那样沮丧,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时我意识到,也许并不是只有我有那样的感觉。
她并不像议长一样如水晶一般耀眼,她更像是一块从煤块中被发现的原石。
她太特别了。
议长最终告诉了我这个孩子的名字——阿米娅。
她说她也许能够引导这个孩子成长,但是我从她的眼中看得出,她更渴望那个孩子能给未来的大地带来一线不一样的曙光。
——记录者”
——埃及研, 《迟到与记录者》FUTURE谜题(点击跳转) 在埃及研的解密中,我们可以看到是特蕾西娅给出了阿米娅这个名字——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她命名的,这里暂不讨论这一情形。
如果的确是特蕾西娅给了阿米娅“我的母亲是神”这个名字,特蕾西娅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米娅的母亲究竟是谁?
这让我想起了埃及研早期的另一个解密“To save the one who saved us all”(去拯救那个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人)。这里“who saved”的表达在圣经旧约中,仅有《士师记》和《诗篇》里出现过合计3次。
《诗篇》说:“忘了神他们的救主,他曾在埃及行大事。”这句话里的“who”所指代的就是“神”,也就是“救主”。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合理地猜想《宵禁》中的“the one”就是指神,那么阿米娅的“母亲”也许就是“the one”。
“the one”是谁?《士师记》说:“耶和华兴起士师,士师就拯救他们脱离抢夺他们人的手。他们却不听从士师,竟随从叩拜别神……耶和华为他们兴起士师,就与那士师同在。”所谓“士师”,就是犹太人中王一般的存在,只是未经正式受膏而已。此处的“who”又代指“士师”了,也就是一族的“王”。
我们看这里士师的遭遇,与特蕾西娅将萨卡兹们救于泥潭之中,是否有类同之处呢?犹太人的背刺,与巴别塔的倾颓,何其相似?“the one”是多关语,不仅是可以指“神”,还可以指特蕾西娅和阿米娅。
楔形文字“ama”(家中的神)的形近字意为“船中之神”,而Almaya的“诸移涌”之意便正是指“自神流出的”。如此看来,阿米娅名字含义的“我的母亲是神”可能指一种传承的关系,即魔王一脉最终可以上溯到神明。老黯的相关视频也可以佐证这一猜想。
整合起来,关于阿米娅之名的由来与含义,虽然还没有一个定论,但是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些有趣的结论,初步将方向锚定在了“埃及-希伯来-灵知主义”的范围,还能从“诸世界与诸移涌”、“终结命运”与“神血传承”这几个猜想中凝聚出“跨越诸世代,传承魔王的意志,终结这片大地的苦难”这样的寓意——或者简单点说,“成为燃尽所有腐朽的火焰”。
评论区
共 65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