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5月的下旬,上海还是如往常。小区绿化带半米高的杂草里都是小飞虫的踪迹,路边叫不出名字树的叶子已经无比鲜绿,通过这些可以判断大概夏天是真的来了。这个夏天同以往的夏天不太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实感:不存在温度上升时候带来的那些躁动,也没有被城市油腻生活气息包裹后全身流出的汗水带来黏腻的湿润感,这个夏天在持续似乎无止境的静默中开始。
在开聊之前,我在机核上搜了搜相关的文章,其实不是很多。想起好多年前,偶尔在机核上看到几篇讲当代艺术的文字,但多半浅尝辄止,没有比较相对稍微深入和系统的介绍当代艺术的文章。那会正值大学时光,青春洋溢写了不少关于艺术的东西,但没在机核上投过稿。这会距离毕业已经过去好多年,想着翻出来快要生疏知识,整理一下被职场打碎了的一些记忆,写点东西。尽管我写的也不一定是非常专业和深入,但我尽量用另一种思路去聊当代艺术。有什么错误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
其实当代艺术和主机游戏一样,是非常“婆罗门”的领域。而看懂当代艺术更是一个全网数一数二的难题,并且因为其实在太难看懂了,也让很多人敬而远之或者是捧在手里奉为装逼利器。其实如今当代艺术大概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形态,其有观赏性的部分沦为网红们的背景,其文献性质强的部分则门可罗雀。以及还有它非常模糊的部分经常褒贬不一,跨界,行为艺术,自残,迷惑大赏,另类网红打卡沦为当代艺术的主要TAG。我们撇开这些妖魔化的东西,要看懂当代艺术,或者说要了解当代艺术,有个人是不可不讲,他就是马赛尔杜尚。
杜尚的一生贯穿了几乎当代艺术所有的形态,读懂了他也就能看懂当代艺术,但他的一生又相当的丰富多彩。所以整体文章会比较长,但我会穿插进自己的理解并加上其衍生的游戏,当代视觉艺术相关的内容,从杜尚开始分几期把所有的东西按照我的理解尽可能的阐述清楚。
马赛尔杜尚1887年出生于法国的Blainville-Crevon。我们打开谷歌地图可以看到这是法国北部靠近诺曼底的一座小镇。那年尼采已经和瓦格纳决裂,两年后他在都灵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匹破马而发了神经(著名电影《都灵之马》引用的就是故事)。十年后尼采在痛苦抑郁中死于肺炎。隔了几个月大概到了1901年,毕加索开始了他著名的蓝色时期。又是三年后也就是1904年,当毕加索进入粉色时期,年轻的杜尚进入巴黎的新潮的茱莉安学院学习艺术。
当时的朱莉安学院和陈腐的巴黎美术学院不同,更鼓励学生开放发展。但此时的杜尚同现在美术学院的大家一样,基本上都是打打台球玩玩“游戏”过日子,并且特别喜欢玩“梗”。而这个“梗”基本上伴随了杜尚大半辈子,并且在后来发展成为有名的观念艺术。
1906年,当毕加索看到非洲黑人雕塑大为震撼后开始了他的伟大的立体主义创作时,杜尚则在义务服兵役期间在一家印刷工厂工作搬砖,这段搬砖经历也为后期他带有版画味道的作品做了技术铺垫。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柏林,多年后赫赫有名的本雅明还在读中学。
等到了1910年左右,此时毕加索与立体主义已经在欧洲艺术圈小有名气。本雅明也在1912年考入柏林大学。终于,这一年,年轻的杜尚凭借同为艺术家哥哥的关系参加了第一次沙龙。这是他艺术人生的首秀,作品便是 《下楼梯的裸体》 。
《下楼梯的裸体》 是一件什么样的作品?视觉理论上,它是一件带有立体主义味道的未来主义绘画作品,它有着立体主义的绘画表现技巧同时展示了未来主义对于运动的理解;艺术史影响上,他既不如毕加索立体主义画作那么有名,也不如隔壁意大利老乡们的未来主义那么激进强烈,甚至在历史上同时被意法这两大流派拒绝。尽管这件作品在欧洲不受待见,但它在1913年的纽约军械库展览上却大获成功,此时的美国还处于远古自然主义的影响,对杜尚如此激进的作品自然大为震撼,这也为二战后杜尚移民美国做下了铺垫。
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同时间,隔壁未来主义大师波丘尼在巴黎遇到了毕加索,随后他创作了著名的雕塑《空间中的连续性的唯一形体》,一件代表未来主义的雕塑作品。
这件雕塑作品我们可以在著名的,哦不,世界第一的《浪漫跑车旅GT》的开场动画中看到,并且作为FIA GT虚拟比赛的奖杯,同时也是欧元50欧分上的图案。
至于波丘尼在1911-1912年在巴黎有没有看到过杜尚的作品,历史已经无从考据,后续在杜尚资料中可以看到杜尚的创作理念与未来主义的一些运动理念不谋而合。如果杜尚只是艺术史上一位“单纯”艺术家,他可以选择继续创作同样系列的作品成为法国的未来主义艺术家。但杜尚注定是与众不同的,和历史上其他与众不同的人一样。
杜尚在1912年突然终止了他的艺术创作,并在这次之后再也没有创作过架上绘画,此时的他开始与传统的架上绘画决裂。可能是看透了视觉艺术过于依赖视觉表达的局限,也可能是单纯厌倦了艺术圈的狭隘。和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人选择工作一样,他开始在圣热内维耶夫图书馆担任图书管理员。
时间到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了。年轻杜尚因为心脏杂音而豁免于兵役;而正值壮年的毕加索因为战争中见到的一切而怀疑人生,开始了他的反战路线;此时同样年轻的本雅明也假装生病逃避了战争。
写到这里,铺开了很多背景,可能会疑惑这些人包括杜尚和一直提到的本雅明到底和当代艺术有什么关系呢?杜尚又怎么样影响了当代艺术?为什么读懂杜尚就读懂当代艺术了?
可能很多人没有听说过现成品【ready-made】这个概念,但一定在美术馆看到过一些像垃圾一样的作品,他们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件随意的摆放在地上,或者是组装成一些奇怪的形状。有些作品在美术馆里被艺术家组装后显得很酷,有些却不知所以。很多人觉得,也许这就是艺术吧,或是现代艺术就是这样都是骗局垃圾,等等。而这一切的艺术形式源头便是杜尚提出的“现成品”概念。
1913年已经抛弃架上绘画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杜尚开始了他的“现成品”创作,其中最著名的便是《 自行车车轮》。
这件作品,是他把自行车车轮直接组装在一个椅子上面。杜尚在这段时间时常坐在边上看着在椅子上旋转的的车轮若有所思。但此时杜尚的现成品还没有像后面的作品一样同“观念”联系到一起,此时只是单纯的“组装”而已,而运动的自行车轮和整个作品也没有后期归类的概念“运动雕塑”,但正是他的这次实验性的艺术行为影响了后期无数的艺术家创作。
两年后也就是1915年,此时欧洲正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阴霾下。杜尚创作了他的“雪铲”。这件作品是由一把雪铲组成,没错只有一把雪铲!杜尚把这件作品叫做《胳膊折断之前 Prelude to a Broken Arm》,他的解释是铲雪后容易折断胳膊。这看上去是个低级的冷笑话,但正是这件以及后续的几个作品,产生了由现成品衍生出来的一个极具重要意义的艺术概念:观念艺术。
在解释观念艺术之前,为了方便理解,我先提一件作品《三把椅子》。这是德国艺术家,约瑟夫·克苏斯在1965年创作的作品,作品是由一把实体的椅子,一张椅子的照片,和一个椅子在字典中的解释词条组成。克苏斯所说的三把椅子并不是真的有三把椅子,而是椅子的这个“物”被“分解”成三种状态——概念,实体,影像。
熟悉中国古典哲学的朋友一定知道先秦名家公孙龙的【白马非马】:马是一个动物,而白色是一种颜色,白色的马是带有颜色属性的动物,所以白色的马不是同一个概念上的马。在【白马非马】中,公孙龙分离出了作为实体存在“物”——马与描述色彩的白色,这和上文提到的《三把椅子》不谋而合,两者都是将“物”的属性分离。 而这,正是观念艺术的灵魂,艺术家通过使用的“现成品”和再次赋予的“观念”产生联系而达到观念艺术这个“作用”。 这些观念作品期初可能是玩笑甚至是带有些诡辩色彩,但随着观念艺术的发展有些艺术家对于“物”越发的弱化,而更加的强调“观念”以及社会影响政治隐喻等等,随后就产生了翠西艾敏的《我的床》、达明赫斯特的《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前者是艺术家将自己的床直接搬进美术馆,用来暗喻女权性等,后者是将鲨鱼的实体泡进福尔马林中供人观看。到了如今观念艺术甚至分支出“关系美学”:更加强调“物”所处的空间和观看者产生的关系并影响观看者,从而达到艺术家要表达的“观念”,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
让我们再回到《胳膊被折断之前》这件作品。在《胳膊被折断之前》里杜尚通过给雪铲赋予“胳膊折断之前”这个概念从来使得作品成立,即“胳膊折断之前”这个概念被赋予在雪铲上使得雪铲成为一个观念艺术作品。我们可以再看几个作品,比如杜尚最著名的作品小便池,它的正式名字叫《泉》,排除它的历史背景,作者用泉这个名字和小便池开了个玩笑(在后面会讲到小便池的背景);同样,大家熟悉的艺术家蔡国强早期的作品《有蘑菇云的世纪:为二十世纪做的计划》中,用小型烟火在美国各个州的核基地附近爆破出迷你的蘑菇云,其也是用了多重的概念(核基地的地理位置,爆破的行为,标题叫有蘑菇云的世纪),赋予在一个行为艺术上使其观念成立。
这些无外乎都是在玩一个概念和“物”相互作用的游戏从而使得作品成立。
同样极具观念艺术味道作品也存在于如今的数码艺术当中,艺术家林科使用录屏作为媒介,在他的作品《ping-pang》中,致敬了初代电子游戏《PONG》的同时,用鼠标在一张乒乓球桌面的图片上,点击鼠标的声音和来回滑动鼠标的动作模拟整个打乒乓球的过程,使得作品的观念成立。
看到这里也许有读者会问,这些像玩笑一样的观念东西有意义吗?就这样就能使得观众信服么?答案是肯定的,序章中我提到了一个叫本雅明的人,随后下一章我将展开并为这些冠上理论依据。
又要到了周末,这几周晚上每天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些资料,写了这样的东西,如果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虚心求教。犹豫篇幅问题还想衍生更多的东西,有机会下次可以分别叙述一些更详细的内容。嗯,写了那么多又到了安利我的破游戏的时间。
《洞窟寓言》是我个人开发的一款不像游戏的游戏,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上steam点击加入愿望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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