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渡法师望着眼前的石壁,再一次地,他停下来喘息不止,戈壁上虽有河流解渴之用,饿着肚子赶路却始终不是个事儿。长时间的流亡让他疲惫不堪,文帝虽然礼佛,可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十户九空,哪有什么心思来管一个老僧的死活。法师自幼便剃度为僧,在金阁寺修习佛法,十六岁得方丈赏识,称他是“开了慧根”,三十有余便熟读诸经列传,接过了老方丈的位置。
听说敌国的文帝严明军纪,可鲜卑军破城之时,将军仍然是出走了三天,走时告诫手下,文帝礼佛,避开寺院,事情本不该如此,络渡终究是败在了一句“我佛慈悲”之下,收留了前太守的妻女。按理说这是娘俩的福分,奈何人心实在难测,为了半斤白面,十二年前老方丈收养的守门童子便将消息卖了出去,络渡法师只道造孽,打包好了藏经阁七本佛书,一本画像,连夜带着娘俩出逃。
追兵连追了七天,一路上可真让闭门十数年的老僧开了眼——当地藏王菩萨看见易子而食,看见瘦骨嶙峋的饥民在锅里哀嚎着死去时,他是否还能说出那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还是说,人间本来就比地狱更令人害怕呢?老僧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他本不过是个只会念经的僧人罢了。
那一日,日上三竿,不知是娘俩还是络渡法师命中的劫数注定,渡河时,法师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女送到对岸,自己滑倒在陷在湍急的河中,昏迷之时,老僧想的仍然是自己一生信佛,为何佛不渡众生,再次醒来,身上佛经已尽数落水,追兵又已至,索性心一横,闭上眼不再看这阿鼻地狱一样的人间。谁知命运总爱戏弄人,文帝礼佛是真,军纪严明也是真,将军需要的是善待太守的妻小给城中百姓一个安定的承诺,所以才派人来追,谁知一念竟铸成大错,连忙派军士去对岸找,待得老僧缓过劲来,连忙随军士来到山腰上的山匪寨里,娘俩的衣物凌乱地摆着,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山后还有一口大锅,法师只是不语,嘴角渗出一缕血红,喃喃的念着“阿弥陀佛”。将军并未为难他,只是叹了口气,给了些盘缠干粮,送法师回了寺。
从此金阁寺少了位主持,世间多了位云游的老僧,虽是战乱年代,老僧沿路救治瘟苦之人,竟一路走到了戈壁外,牧人相劝,他也只是微笑着走进了牧人口中的海市蜃楼之地。
络渡法师终于在石壁之前倒下了,连年的奔波,他早已疲累不堪,他本该在那条河中心死去,而如今,死亡并不是他的归宿,戈壁都护府巡逻的人马寻到了他,连日的赶路,他已经穿越了戈壁,此处便是水草丰茂与荒沙戈壁相映之地,从巡逻的兵士口中得知此处乃是“敦煌”。
法师在此处住了下来,随着逃难而来的人,发配边疆的人越来越多,都护府反而变得繁荣了起来,商贾来往之间,西域的经书,颜料也来到了这片桃园,来年春天,老僧决定去市集看看,捡回来一两个孤儿继承金阁寺的衣钵,经书没了可以再写,传承断了那便是大罪过。
次年春天,巨贾刘财神作古了,刘财神为了都护府操劳半生,无论军械还是马匹,香料亦或是盐油,都由他从西域带回,如今财神作古了,都护府的将军希望他能够有一场符合他身份的葬礼,按着刘财神老家的说法,人死后有灵,便请了络渡法师在刘财神的墓室中作画,老僧此时又想起了故去多年的母女俩,他便照着二人的形象,在洞穴中画上脚踩祥云反弹琵琶的天女像。众显贵纷纷请法师师徒三人在各种寺庙,山墓中作画,一时风头无俩。
油尽灯枯之时,老僧不再被娘俩的噩梦纠缠,困扰他半生的乌云此时终于散尽,他叫来徒弟二人,告知了二人他近日光怪陆离的梦境——无数灰色的神土从漫天的黄沙中拔地而起,他们所画下的天女和神人在云端尽情歌舞,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色彩。未能等络渡法师讲完他失心疯一般的梦境,他就见到了无数次令他心碎的娘俩,她们的眼中只剩下平和,他知道,他的罪终于赎清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老东西还想着议和!真**是疯了,基因教派N—11噬肉者病毒都在东线投入战斗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赴他们的圣城,彻底毁灭‘龙母’,切断病毒源头,再把所有感染区域全部净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难道我们还能指望基因教派良心发现,主动交出血清?”
“要不?跑吧,将军。”内尔文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将军,指了指桌上的文件——《伊利亚泰斯方舟》,百年前,矩阵先知观测到了一颗行进中的彗星,而经过计算,它应该会在某个时间段刚好和这颗星球擦肩而过,只是这个时间段不够精确,也许十年之后,也许今天就会来,轨道计算中,彗星不会直接撞向星球,却也引发了强烈的危机感,“伊利亚泰斯方舟”计划应运而生。
“不可能的,设计之初,方舟就应当由两派共同完成。”
机械矩阵对能源科技材料科技的造诣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一艘找寻新家园的方舟并非难事,然而生物科技却没有获得长足的发展,方舟的食物供给,宇航员的寿命问题,新家园的生态适配都无法获得合适的解决方案,生物科技和人自身的进化技术都掌握在基因教派手里,原定两派通力合作,也常常因社会形态的不同发生分歧,百年来积怨不断最终引发内战。方舟计划如今无限搁置。
“议会的老东西太了解将军您的脾气,他们解除了您的指挥权和兵权,全军防御态势,等待基因教派议和使团到达边城——煌”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响起,AI随后被将军一把抓了起来。
内尔文无奈的看着将军砸碎了房间里所有可以破坏的东西。
“使团?带来的恐怕不是和平,而是N-11噬肉者吧,内尔文,你还年轻,到时候,你能投降就投降吧,你是技术人员,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派愿缔结友好和平条约,相互援助相互发展,若有违此誓者,当由天诛之!”
内尔文倒是很开心终于不用打仗了,他本来是个艺术学校毕业是机械师,舞蹈和音乐方面的机械才是他的专长,随后他便犯了难,对方教派提出要和矩阵首席机械师和亲,而不幸的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家室的首席,不仅如此,他还需要为和平庆典制作一场表演,用以换取N-11的血清。
内尔文并不想答应这种荒唐事,据考古学院那帮人说,人类摆脱愚昧步入文明都快两万年了。
“战士在前线流血,而我在后方无能为力,内尔文,我从未求过谁。”
为了表示诚意,基因教派的圣女也来到了这座边城,圣女是个很可爱的少女,据她所说她从未走出过圣城,在内尔文工作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未婚夫。内尔文内心却是有些忐忑,基因教派的生物技术达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内尔文无法想象,由细胞构成的肌肉居然堪比他改良之后的钛合金,眼前这位少女恐怕比他目前的所有造物更具有破坏力。
“能说说你的过去吗?我其实没见过矩阵的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矩阵人,我只是听维纳姐姐说,矩阵的人都状如魔鬼,弱小,但是会使用魔法操作没有灵魂的人偶,发出威力巨大的光束烧灼我们的同胞,可是你明明和我一样。”
内尔文再次感叹教育的重要性。他不愿透露太多自己的过去,实际上他是一个弃婴,他的出生地就在这里,煌城,机械矩阵与基因教派的边界,基因教派人类与矩阵人类并无任何区别,基因教派重视同胞感情,尊重个人意愿,所有能力几乎都是依靠后天培养植入,面对眼前这位便宜未婚妻好奇的大眼睛,他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两人就着对世界粗浅的认识这样聊了一夜。
建设的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少年少女的感情也日渐升温,煌城的荒漠外有着陡峭的岩壁和连绵的石窟,自然的伟力塑造了它们,内尔文在其中找到了一些古人的痕迹,他发誓那是他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壁画,背过手弹奏着琵琶的天女,绫罗加身的仙人,云端跃动的舞姿并非人类身体所能达到,他比谁都更希望战争结束,从进入学校那一天起,他的梦想就是让壁画上的天人活过来,让世人见证这一伟大的造物,每当注视着缥缈的天女,他的内心就会如同古书中记载的“佛”一般宁静。
如今战争终于结束了,曾经没有用武之地的玩意儿如今都能一一施展,据说主和乃是圣女提出来的,一开始遭到了内部巨大的压力,“龙母”突然传下预言,“人类的未来寄于这次和亲”,野心家反对派都有所收敛,这才有了绝对优势之下的和谈。内尔文发自内心的感到祥和,辅助机来来往往将整个洞窟粉饰一新,能历经数千年风霜侵蚀的奇异色彩涂料,新的关节结构用以达成人类无法完成的动作,更加优化的动力系统,甚至可以在完全失去维护之后数万年依旧保持运作,这就是矩阵最年轻的首席机械师将为世人带来的作品,带给和平的献礼。
他教给了眼前未婚妻一首歌,在他有了创造天人想法的时候,找到了一位考古学院的老学究,请求老学究为他翻译了一首,完全由古人类繁琐语言编成的歌谣,灯火营造出一种奇妙的氛围,圣女的声音穿过了千年时光,带他回到了画下第一笔天人的那个时刻,内尔文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他感觉到了窒息——时间啊,停止吧,你是如此美丽。
内尔文内心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平心而论,他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在所有人都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时,他在悄无声息地解析圣女身上的生物科技,之所以提出一年的准备期,并非是制造天人需要这么久,天人的蓝图早在他从学校毕业之前就已经全部设计完毕,他的内心极度理智的定下了一个绝对疯狂的计划,重启“伊利亚泰斯”!
宿命的那一天来的是如此之快,所有的一切都在明里暗里准备就绪,内尔文一反常态脱下了睡觉时也不曾离身的维生装置,穿上了矩阵的仪仗装,圣女则是面无表情地穿着只有古代人才会穿着的红色礼服。
两方先知都到场了,为了庆祝这一和平时刻,将军也欣慰的笑了,在被称为“月”的星球卫星之下,在荒野之上,响起了圣女的声音,那声音来自数千年前,不知和人所作,不知为何而作。
数百米高的机械天人缓缓出场,全新的动力系统加持之下,她背过手去,弹奏着手中浅褐色的琵琶。
背叛与野心也在此刻粉墨登场,平常的生物武器根本无法伤害到生物先知,一把由矩阵首席技师出品的相位匕送进了生物先知的心脏,而前线传来紧急战报,新的异变噬肉者K—12携山崩之势吞没了整片大地,将军目次欲裂,他的吼声被能量武器开火声淹没。
从机械天女传声系统中传出的声音能百分百还原本人的歌声,他们从不名白人类的悲欢,自然也无从得知野心与背叛,荒野上的天人仍然在舞动,只不过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再也不会有人欣赏这一切了。
在此刻,杀戮未尽之时,命运来到了这片荒野之上,无论是上一秒还在对同袍动手的矩阵技师,还是放肆大笑的教团野心家,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无形的压力充斥在每一立方的空间,这件事超出了所有智慧生物的理解,荒野之中,穹顶之上,“月”破碎了,一条巨大的“尾巴”贯穿了天穹之上的卫星,它毫无疑问的破碎了。
所有的野心与背叛在此刻都显得如此的可笑,只有矩阵刚刚发出的和教派同归于尽的指令还在忠实的执行,荒野上的机械结束了演出,它们理所应当的无视了地上的纷争了天上的异变,回归机库等待下一个日出的演出。
内尔文其实多少带点不信任,只是长久的相处让他对圣女有了不舍,婚礼上的圣女只是一个人偶,真正的圣女已经被内尔文转送到了避难所,只是他没想到,矩阵先知预言中的彗星居然真的来了,只不过是以这种方式,他内心十分清楚,破碎的卫星碎片很快就会被星球的重力捕获,方舟的发射装置深入地下几百米,而他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他现在是安全的,不久后也会死于饥饿,卫星碎片扬起的灰尘会进入大气环流,“冬天”就要来了。内尔文最后看了一眼血色的婚礼现场,决然的召回了自己的辅助机,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他要等待第一次冲击结束后,亲自送所爱之人,逃离这已经不会有未来的囚笼。
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唯一记得的是我所背负的使命,荣耀高于生命,践行责任,即使付出任何代价。
“归乡者号,这里是返回舱1号,我已成功着陆,生命体征良好,星球宜居度超过预期,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通讯器里依然只有干涩的白噪音,我不清楚归乡者号星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头依然很痛,每当我试图去搜索星舰返回舱时,头痛的症状就会增加一分,我只能被迫中止这种徒劳的行为。
归乡者号星舰主要工作是考古,我们的祖先早已忘却了起源的母星以及那之上的一切,唯一不变的是流淌在基因里的记忆,相传在基因相近的古老遗骸附近,所有星舰人都会感受到“感召”。我是归乡者号上唯一能够操作返回舱的技师,其他同事包括船长进行地面降落工作也需要我的帮助。
我的同伴们更希望能找到一些失落的科技文明所遗留的遗产,我却喜欢探索各种星球上文明所留下的“印记”,有的被称为“音乐”,有的则被称为“雕塑”或是“壁画”,我们的文明没有这些,也不需要这样的无用功,星舰生存第一准则,就是效率至上。
至于为什么归乡者号想要找寻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母星,据说是议会高层在“原始方舟”中的资料库中找到了一些关于母星科技的留言,关于基因组的秘密,关于长生乃至永生的技术。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议会,星舰人类总是给我一种贪婪的感觉,有机星球的原生种被开发殆尽,无毒的生物被成批送进工厂,作为包装袋里的蛋白质或是脂质出现在舱室里。含有金属的遗迹被拆分,一股脑的丢进了热循环系统中的熔炉,归乡者号第一舱室,我所乘坐的那具返回舱,在十五年前还是某个古老文明的祭祀场,富含金属元素的雕刻被尽数投入熔炉,棱角分明的被制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归乡者号上尽数是我这样的异类,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属于星舰中的异类,无法不择手段在星舰的竞争中很快就会败下阵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的同事们依旧是一群可爱的家伙,他们和我一样热爱“艺术”,船长那家伙也一样,他花光了所有的计划点数,买下了归乡者号,然后召集了我们这群志同道合的“落榜生”。还好有船长,不然我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在无尽的劳动中结束悲惨的一生,也许再也没有降落星球的那一天,为在时间长河中逝去的文明献花的机会。
我越过山丘,荒原上长着血红色的花,看到天空中有着一条长长的环带,散发出银色的微光。
荒野上的阳光愈发猛烈,我想,现在应该是这个星球的夏季,我的维生系统比较廉价,就算这样十一套维生服也花光了船长所有的积蓄。气温越发高涨,维生系统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提示着降温请求,令我愈发烦躁,终于,我感到眼前一黑。
丢失的记忆在逐渐复苏,我们遭遇了暗区,要么丢弃现有的开拓区域返航,要么冲出这片暗区,而代价是极大可能失去返回母舰的可能性。
而意外的,我们在冲出暗区不久,找到了同样失去联络的麦克白号,正当我打算近一步回想时,我的身体猛的一抽搐,我从梦中醒了过来,船长这家伙就坐在我面前,他穿着他那件洗的发白的衬衫,白色的骷髅印在黑色的棉布上,听说他祖上是议会成员,棉布可是极其稀缺的物资,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不携带维生装置,实际上,我从未见过他穿戴厚重的维生装置。
“归乡者号正降落在星球某处,这颗行星宜居度很高,看起来我们要发财了。”
“全都失踪了,降落之前,我找遍了全部的舱室,只看到他们零散的衣物。”
船长的话让我有些意外,只是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
荒野上除了植物之外,只剩被黄沙掩埋的金属造物,仲夏正午的酷热正炙烤着大地,我注意到了金属造物上残留的涂装,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产物,与现如今人类的工艺完全不同,涂装颜色历经无数岁月依旧夺目,线条却异常的柔和。
远处有一面巨大的岩壁,岩壁将河拦腰斩成了两截,瀑布从数十米的高空中冲击而下,在茫茫红砂戈壁滩上用无数年时间剜出通碧的深潭,借着这水汽,将这里长成一片绿洲,离绿洲不远处的地方,有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他们崇拜的神明就在那壁画之上,黄色的泥土,红色或绿色的矿物组成了壁画的全部,神明们有着人类无法比拟的柔韧性,脸部五官轻柔,似女子面容,头后有五色彩虹光晕,或束圆髻,神明们有着四手,而关节则是圆圆的球状,彩色的长衣,神明指作拈花状或双手合十,面容安详,漂浮在空中。
“现在为您播报,东经94.809,北纬40.041,海拔高度1100,天气晴朗,夏季多发急性暴雨,请注意高处躲避山洪,雨后可见偶发性海市蜃楼现象,属正常现象,请勿惊慌。”
船长与我的反应如出一辙,我们清晰地意识到将坐标上传到母舰能够得到多大的回报。
夜里,我与船长在山洞中升起了篝火,火焰炙烤着有些潮湿的衣物,船长这家伙只是坐着看着我生火,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没办法,谁让他是船长呢。
火光映衬出了洞中的光景,岩壁之上画着已经严重褪色的人像,衣袂飘飘,壁画由高温烧制的透明硅保护着,穿越万年光景,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画中人物双手抚着一物,似是乐器,又有二人作空游状,笑面而含二分羞,长长的丝带向身下飘飞,仙人庄重宝像威严,天女娇俏绕窟飞翔。
此刻我的心真正的宁静了下来,洞外骤雨已至,洗刷着天地,风穿过古老的岩洞,带来了一点寒冷的水汽。
“他们会理解我的,当我们失去所有能失去的东西后,人就变为了纯粹的野兽” “也许,不需要失去,人类本身就是野兽。”
麦克白号上饥肠辘辘的船员们对我们实行了跳帮,通过星舰交互系统袭击了归乡者号,十五个船员中有七个受伤,一个死亡,而我和船长很快稳定住了局势,在反击中,成功消灭了麦克白上未进入冬眠仓的船员。而他们的能源枯竭,冬眠仓与星图被搬到了归乡者号上。我们不愿让冬眠仓中的麦克白号船员知晓残酷的真相,只能选择让他们继续沉睡。
次日清晨,船长这家伙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只好继续上路寻找,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山谷,谷间回荡着少女的歌声,从那被掩埋的旧时代金属造物中,从黄沙间,一位二八少女的歌声渐渐响起。
歌声穿过了数千年的时光,带着对歌曲本身的喜爱,带着对心上人的爱慕,在时间长河之上,搅动了一团水花,我无法理解歌词其中的意义,那也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可我依旧能听出歌者的喜悦。
此处不仅有歌声,巨大壁画上描绘的仙人与天女,他们伴随着少女的歌声缓缓登场,山谷间的一切都活了过来,天女脑后令人目眩的神光,仙人每一弹动那未知的乐器,天女的舞姿就随之灵动一分,一种神性的美在我的眼前展开,曲至高点,我亦浸润其中,किन्नरिय मम तण्हाण्हा,星球的古老记忆涌现,中古时代,宗教崇拜中诞生的天女,机械时代,一位天才制造了他们,因战争而毁灭的国度,未经战火的巨大机械,留给原始人崇拜。历经风雨的机械最终倒下,那位唱歌的少女也早已死去千年,而她的歌声也终有一天会喑哑。再过不到数百年,自然的力量就会抹平这里的一切,再也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一切都成为废墟的今天,星球早已没有了文明的足迹,我是唯一的见证者。
我的记忆也再次恢复,我只能苦笑,这场惊天演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
暗区离这颗行星依旧有着巨大的距离,食物已经不够了,缺乏星图的指引,胡乱的降落无异于自寻死路,船员们在极度的饥饿下,从艺术家再次退化为了野兽。
“维生系统关闭,能源系统关闭,所有休眠者搬运仓储舱室,请求确认。”
我亲眼所见,曾经热爱音乐的船员,在日记中哭着写下:
“肌肉的味道异常奇怪,肌体纤维中含有大量的酸性物质。”
终于连麦克白上的船员也消耗殆尽了,而在这过程中,只有船长偷偷的把备用的食物给了我,从始至终,我都受她照顾匪浅。绝望中的归乡者号在星图上找到了脚下这颗行星。
我提前驾驶着返回舱一号登陆,确实星球地表后,所有船员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可星舰登陆系统早在与麦克白号的接触中损坏。
我与船长的最后一次通话,她留给我的影像只剩她的背影。
星舰历史课上,我历来都是睡的昏昏沉沉,唯独有一节课上,头发花白的老师讲述着,在宇宙的历史中,需要恒星级别的燃烧才能够被观测,而在这之下,都可以当做是不曾发生的历史,它们都将永久的埋入那条不息的长河,只留下我沉默地见证着天女的舞蹈。
我返回洞穴,篝火旁整齐地叠放着一件白色骷髅的黑衬衫,包裹着的是我和船长从母舰上偷来的土豆种子。
很久之前买了三无的专辑,一耳朵就被《歌乐天》吸引了,一个故事就在自己脑海中形成了,如今终于是有机会把它摸出来了,文笔渣设定不合理,大家图一乐。转载随便转,标注一下出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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