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沉闷的气压盖在皖北平原之上,会议厅内的安静与满地的狼藉让人有些难受。8月末,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对于这片土地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链接着各种设备为明天的会议做准备。
满地的线路和音响插拔时的滋啦声无疑让人更加烦躁,这是一个建于新千年开始前的宾馆,曾经也曾辉煌一时,复古的装饰显示出当年的气派。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越来越多的新式宾馆开始建成,这栋上个世纪的建筑似乎就已经开始显得有些陈旧了。
昏暗的灯光照在会议厅内,给会议厅蒙上了一层维也纳式的浪漫,但调摄象机的人可就不那么认为了,昏暗的会议厅加上明亮的LED显示器,使得会议厅前方的呈象变为地狱。拘谨的预算也不会有给摄像租借灯光设备的可能,没办法,谁让你们选了这个饭店来办会议呢?我腹诽到,哪怕再多出一点钱,隔壁的酒店也会让你们享受到完全不一样的待遇,我也不用大半夜的来陪你们调设备。
“你过来看看这样可还行?”上一场会议结束在半个小时之前,是一场医疗行业的会议。但来人的装备却十分齐全,根本不需要我来安排。待到他们把设备打包收拾走,我才来给这场人调试设备。
“师傅你听听是不是有杂音啊?”一个小姑娘满脸疲惫地问。
我仔细听听,确实有一点问题,应下后去设备间调试。刚才听那个小姑娘跟我们会议的经理抱怨,为何要把会议安排的这么紧凑以至于她们不得不熬夜调试设备布置会场。饭店的经理也无可奈何,疫情挤压了太多了会议,导致最近在饭店预定会议的客户太多了。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在房间调试,试图让这该死的噪音消失。
不应该这样的我心想。老刘走之前说过,音响都是设定好的,只需要把这几根线连起来就可以,怎么会有这样的响声一直存在呢?不协调的震动噪音不间断得从音响里面发出,让我的脑袋开始有些疼痛,在这个凌晨十二点的时间被抓岗来干活真的是让人崩溃,还能怎样呢?离开了这里我又哪里有别的工作可做,不像老刘,家里有拆迁分的三套房子,跟酒店经理呛声后扭头就走了。
“师傅能不能把这个音响先关一下,吵得我们好难受。”这是另一个来布置会场的客户,看起来有三十来岁,发顶开始稀疏,精神也不是很好。
“这个调试设备要开着,你们先忍一下吧。”我一个参数一个参数得试着,听着他们在外面指使着饭店的小伙子搬桌子。不一会便听着外面开始稀稀疏疏得响起几声抱怨。
“你这个电脑不是说能用么,现在才说有问题。”那个小姑娘说着。当最后一个旋钮扭过中位后,只听外面呲啦一声响,不知是音响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声音,我从耳房里探出头来,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背着手,挺着肚子就进来了。会议厅的抱怨瞬间消散,我一看,就知道这是领导来了。
“你们弄的怎么样了?” 这个领导满脸红光,跟那几个青年人相比状态好了不少,想必之前已经休息过了,不过眉目间还是有些紧张,以至于表情有些凝滞,不是那么舒展。
我缩回我的耳房继续调设备,电流的滋啦声让我很难集中注意,我无数次在暗骂为何偏偏叫我来干这个苦差事,为何老刘说走就能走,可以肆意把这烂摊子甩给我。电流声越来越吵,我的耳朵里似乎已经灌满了震动的电子,一点一点,滑进我的鼻腔我的双目。沉重的电音几乎要把我压到窒息。
“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东西!”中气十足的谩骂将我从这苦海中拯救了出来,蹲着的双脚已经有些麻木,我坐到椅子上看向外面,双目由于突然站起以及其他的原因不时闪现雪花和黑影。外面那个中年男人在礼堂的另一端,那个大腹便便的老人指着一张用粉红色纸印刷的席卡对那个青年人说:“张副处长今年已经晋升了,怎么还能放在李副处长后面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细心,这要是人家过来了多不开心!”中年人什么也没说,把席卡挪了一个位子。
“算了,这个还是放在这里吧,刘书记今年有点问题。”我看着他们对着一个牌子思索良久,拿起又放下,郑重得仿佛是对待家庙里的排位,对着靠前位置的席卡重之又重,后面的又随手一丢。中年男人被那个领导指挥得团团转,但眼中却一直盯着最前面的席卡,似乎那一天,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哪里。两杯水下肚,由电杂音带来的不适感缓解很多,正想继续调试,但那黏腻的电音却突然消失了。
“师傅,你听听是不是好了?”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显示屏前伺弄着电脑。
“明天用的时候把音响线插紧点。”我随手把会议厅的门带上,木门撞击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中,一点光顺着门缝从会议室中透出来,里面的人还在对着几张席卡斟酌踌躇。而我正打算去还未收摊儿的兰州拉面来祭奠一下我的五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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