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夫·奥尔将军的房子就选在以色列中部小城萨夫雍(Savyon)静谧的社区里,推开门就能看到漂亮的绿树。这个地方是个富人区,看起来完全不像在以色列的沙漠里,反而是美国或者欧洲的郊区。这里是一群南非移民建立起来的地方,现在这里几乎成了富豪区的代名词——多夫有时会怀疑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点过于炫耀了,毕竟,他在军队里呆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了。但是,这也许只是因为他刚刚搬进这个地方居住而已。
但是现在的他并不在自己的家里,因为第四十个Yom Haatzmaut(独立日)就要来了,正好现在是假期,是有必要带着家人去放个假了。四十周年那天,在耶路撒冷旧城会有盛大的烟火仪式,一定会很好看的。于是,这场旅行就这样开始了,多夫本来以为凭借着自己的那辆新车,这场旅行不会很久,但是他显然没考虑到,和自己有着相同想法的人非常多。整条马路上都是车辆,所有车都在朝着通向东边的道路前进。
“看来预定旅馆会是个大难题了。”多夫一边在车流里缓缓前进,一边想着这个问题,后座上的儿子亚伊尔似乎没有这种顾虑,他欢喜地摆弄着偷偷带出来的玩具车。
很幸运的是,多夫的担心没有出现,住的地方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即使节日还有几天才会到来,已经有许多游客赶到了这里等待庆祝,在其他地方,庆祝活动甚至已经开始了,刚到他们的旅馆后不久,多夫就听到了喷气飞机飞过天空的呼啸,他抬头一看,只见三家战斗机从天空中以三角形编队飞过,路过的行人看到后纷纷欢呼起来。
“爸爸快看,飞机!”小亚伊尔兴奋地大喊,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战斗机,不过多夫并没有亚伊尔的兴奋感,因为他早就在实战中见过真正的战斗机了。他微笑着朝小亚伊尔解释这些飞机的特性,同时尽量避免出现什么不容易被理解的词汇。这是他们家第一次出远门放假,多夫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上午,多夫本来和家人一起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吃早餐,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亚伊尔和母亲聊着天,自己则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本来这一年是很不平静的,但是今天所有人都把这些抛在脑后了。他突然有了个想法,万一这群人里有自己认识的呢?似乎是在回应他一样,一个戴着墨镜,留着胡须的男人刚刚推开门走进这家咖啡厅,多夫就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和他相会了。
“多夫?多夫·奥尔将军?”那人惊讶地说,右手摘下了自己墨镜,一脸诧异的神情。多夫看清他了,这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虽然一身寻常的休闲服装,但是看起来挺面熟的。
不等多夫说完那人便抢先说道:“你不认得我了?也罢,我和你没共事太久而且现在你的名气也远远在我之上了,我是阿西·巴拉克,就是67年6月和你一起在一辆坦克里的那个人,最沉默寡言的人——”
二十多年的记忆突然复活了,多夫顿时站了起来:“阿西?!当年你去军官学校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在四十年的时候回到这里……啊别管这些了,先就坐!”阿西笑了笑,拉开多夫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以前的人?”小亚伊尔的母亲,坐在桌子对面的莉娅问道。
“应该说是战友,我自己经历的第一次大战中与我同行的一位。”多夫回答道。
阿西听了以后不由笑了:“奥里,你可别客气了,你在你的家人面前说的我跟你的救命恩人一样……咱们俩真正的救命恩人明明另有其人,有名有姓的对吧。而且我眼前还是一位装甲旅旅长,货真价实的将军……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将军有什么特别的么?阿西。只要到了那个时候,该有的话肯定是有的。”多夫回答道,顺便指了下自己的妻子,“莉娅的弟弟今年也当上将军了。而且,话说你去军官学校以后……”
阿西用有些嘲讽的音调说道:“现在的将军算什么呀?都是些连真正的战争都没见过的年轻人,在我看来,只有老一代的,从四十年前打起来的那批算真正的将军,我和你这种算四分之三个将军,现在被授予的嘛……都是群稻草人罢了……抱歉,希望这没有冒犯到您,夫人。”
现在轮到多夫笑了出来:“哈哈,怎么这么些年不见你变成这么个Chutzpah(爱冒犯者)了?我记得你以前很沉默的,这么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居然也没和我们主动联系过。”
阿西没有笑了,他摇摇头说:“我想联系你们几个,但是那段时间确实没太多机会。你说的没错,六日战争后不久我就离开我们的营去了军官学校。我从军官学校毕业后没有留在国内了,我去了非洲某个国家长期驻扎。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挺失望的,同一批学员好像就我一个人去了那里,也是个炎热的热带国家。”
“非洲很好啊,那里不是能看老虎和大象搏斗……”亚伊尔插嘴道。
阿西微笑着转头望着他:“小朋友,非洲没有老虎,你说的那个地方叫印度。”他又回头继续和多夫聊了起来:“真羡慕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现在想找这种团聚的机会还挺困难呢。”
“到这个时候你怎么又突然开始奉承我了。”多夫笑道,“话说你去了非洲那里以后发生了什么?你是在使馆的对吧,所以你去那里以后有什么任务么?”
“也没什么,反正我又不是去打仗的,顶多就是培训一下那里的士兵而已。那里和我共事的一位该国将军也曾在内盖夫那里接受过培训,他甚至还会点希伯来语词汇呢。很多时候,本来归我管的事情都被他包揽了,结果我摸枪最多的时候还是和他一起试枪打靶那些时光。现在我连手枪都没摸过了,别说瞄准,连基础动作大概都做不熟悉,咳咳,你别笑我就行。”
“我笑你干什么?阿西,自从我从营长晋升以后,我也没打过任何仗了。你到了这种地方,关心的就不是作战,而是如何认识更多的人,叫什么扩充人脉。然后和,等你离开军队的时候,这帮混蛋就会给你安排个什么其他的工作,你甚至靠不上自己的能力,完全活成了一个废人。放心,等我变成普通人以后,我是不会跟这些半辈子见不到几次的家伙鬼混的,宁可去干小生意……哦,我好像扯远了,所以你觉得那里的军队怎么样?”
“他们的战斗意志倒是不错,但是武器差不少,种类还是不够精简。”阿西说道,“他们那里的多数枪都是我以前没用过的,主要都是苏、东和许多第三世界国家的制式装备。我记得那天去靶场里,试了试那位将军给我的PPS冲锋枪,二战时期的老东西了。当时我的技术比现在好很多,打得也还可以,至少他是这么说的。当然,我也告诉他说,这枪比起Uzi还是差些,准度不太行,不过射速很高。他说这枪不是二战时期生产的,而是后面别国仿制的。其他枪我也摸过,AK、SKS什么的,不过这些我们67年就见过了,也不算陌生。”
看到多夫喝下一口咖啡又抬起了头,阿西才继续说道:“1976年7月那会,也就是恩德培机场营救的时候我还在那里,在这之前唯一一次回去比较久的是赎罪日战争后的调查行动,我想联系你们几个,可是确实没机会。大概就在76年过去没多久吧,我所在的那国就和阿明的乌干达,我们的小伙子去营救人质的那个国家爆发了战争。上面要去我们中立,我自然也什么都没做——反正结果是阿明输了。战争结束后,我又呆了三年才离开,这次他们让我去了欧洲干别的。又过了几年我实在是觉得没劲透顶了,于是我就不干了。现在嘛,算是自由职业者了,我试过写小说,给杂志社投稿过……哦你可能猜不到我上一站在哪里——我回到了非洲,在某个自然保护区里干了一段时间的巡林人。蛮刺激的工作呢,虽然我就是个驾驶员,但是车上可是有干过老兵打过真枪的人,而我们的对手也有真正的士兵,为了一点钱就在谋害动物的那种……。”
多夫好奇地问道:“我大概能明白你说的意思了,所以你去了欧洲以后在干啥?机场安保么?”
阿西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的啦,也是和军方有关系的工作,不过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了,至少比真的带兵打仗的你差远了。话说回来,当时我们中其他的人现在还有在军队里的吗?”
“哦,你说这个啊,老纳夫蒂已经去美国了,好像还是当坦克兵。伊扎克和本尼都退了。至少,82年加利利和平行动期间,我身边的都是换了一批的陌生人了。”多夫说道,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行,等今天下午吧,上午我要陪家人出去逛逛。我们现在暂时住在街对面那里,看到了么,就我手指的那个旅店。”
等到当天下午阿西来到那家旅店的时候,多夫正坐在二楼阳台角落里一张小圆桌旁边,桌子上摆上了纸和笔。他在上面写着什么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嬉闹的旅客。阿西走过去一看,只见他手里的那张纸上画上了网格,他正在上面涂画着一个个黑圈圈。
“都出来放假了还在这推纸上兵棋啊?”阿西抽走了那张纸,翻过来看了一阵,“真是敬业的好军人。可惜这玩意对我来说几乎和楔形文字差不多了,现在我早就不干指挥装甲集群作战这种任务了,事实上我也没干过。”
多夫苦笑:“我还没退役呢,指挥的事情还要继续干下去。管他什么楔形文字,都要靠这脑子掌握。”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该不会当年你还是个营长的时候,也是这样指挥手下的吧。”阿西提起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我可以去要点喝的么,这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随你的便,我的那份我自己结账。”多夫从阿西手里拿回那张纸,继续在上面涂抹起来,等到阿西端着两杯冰凉的柠檬水回来,他才放下了手里的笔。
“轮到我讲讲你离开后的故事了。在你离开我们后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样子,我和伊扎克去了第7装甲旅,最老资格的那个坦克旅。在那里我们表现的不错,伊扎克比我表现更好,赎罪日战争前他已经是一个连长了——战争期间我们都在布斯特山上的阵地,伊扎克确实很猛,他指挥一个连挡住了两个营的钳形攻势,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就剩三辆坦克和一发炮弹了。”多夫一面收拾着自己眼前的纸笔一边说,“只不过,就在战争结束的大概第四个还是第五个年头,他就不干了。他和我聊了很久,他对军队感到失望,也感到这种局面是他自己无法改变的。”
“他要这么想很正常,说实话当我得知‘狮’项目取消的时候我也很失望。”阿西说着就突然岔开了话题,“很难想象,他们会这么放弃这种前程无量的新型战斗机……”
“哦,你说那个啊,那主要是因为空军不想要。当然那几家军工企业很希望保留项目,这场博弈最后是前者赢了而已。”多夫说道。
“正是这样!你看,奥里,这帮目光短浅的白痴就这样创下了他们历史上最大的战绩——不费一弹就击落了本国的航空工业!”阿西激动地说,“还是你们陆军装甲部队好,虽然在预算方面是个‘干儿子’,却拿出最大限度的努力支持梅卡瓦II坦克项目,为什么这些‘亲儿子’在预算方面就……”
“阿西,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不同看法。就以我自己的理解来说,选用梅卡瓦坦克是因为这种武器——根据我的看法和理解——很适合我们,去了其他国家也很难买到这么适合的。但是,‘狮’并不完全符合要求,否则空军也不至于态度冷淡。”多夫不紧不慢地说道,“从技术上来说,使用涡喷发动机的战斗机已经被时代抛在后面了,如果这东西的性能甚至比不上我们敌人手里不断增加的米格-29和可能装备的苏-27,装备给我们的意义就不是很大。当然,出口第三世界国家也是选择,但是显然美国人不太乐意我们在同个市场存在竞争……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表示取消后省下的钱能够开出一笔新的军售资金,而且这次我们可以在新型F-16和双发的F/A-18之间挑一个,也不能说完全吃亏。”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原谅我刚才有点激动了。”意识到他们现在吸引了周边一些略有异样的目光,阿西放低了语调,“确实,对我来说,这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怀到还剩一个月就要出生的时候突然被打了一样。不过,你自己真的指挥过梅卡瓦坦克?”
“是啊,就82年的时候,当时我带一个营,其中一个连是新派的梅卡瓦I,我自己也指挥一辆。”多夫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这次就别转移话题了,让我好好讲讲当时的那次战斗吧。”
1982年,外黎巴嫩山脉西南方向的旷野中。虽然前一天的天气还可以用,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天气就突然变坏了,持续不断的沙尘被大风从山的东边吹来,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太阳光被反复反射后变成昏黄的光晕投射下来,远处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仿佛世界突然转换到了另一个时空一样。
但是即使如此,战争依然在继续,在沙尘组成的幕墙掩护下,一个连的梅卡瓦I坦克正在向前推进。在打头的坦克上,这个坦克营的营长多夫·奥尔正坐在坦克的炮塔上,时不时拿起望远镜打量灰暗的地平线。在这辆坦克的炮塔里,其他的三个车组成员似乎没有那么紧张,装填手罗恩·阿维拉姆甚至一直在和前面的驾驶员阿米尔·本阿里聊天。也许你会很意外,他们在这种时候居然在争论什么才是最好的突击步枪。
“扯淡,谁告诉你M16不如AK47可靠的,你知不知道我哥自己就有一把AK,他那天把枪丢泥坑里想试试,结果压根发射不了。但是论精确度的话M16确实实打实更领先的——”阿米尔头也不回地说道。
“害,照你这么说,为什么越南战争还不是败了?”罗恩冷笑一声。
“你这么说有什么意思?照你这逻辑拿着AK的苏联人在阿富汗不一样被燧发枪打爆脑袋么?”阿米尔反唇相讥,“能不能老实点回答问题好——”
“行了,你们争吵了这一路,是不是也该消停下了。”最后说话的是炮手,一个年轻的新兵,他是史蒂夫·戈德施密特,这是他的第一次战争。本来他选择装甲兵服役的理由只是因为他缺少成为飞行员或者精英步兵的亮点而已,并不是因为这个职责能带他进入战场。
但是战争还是爆发了,1982年初的时候,以黎边境已经是阴云密布,持续了数年的内战之火正在缓缓朝着周围燃烧,任何人都意识到它即将引爆一场新的战争。终于,随着伦敦大使馆内那封爆炸的信件,随着贝京总理那封“要像跨越大西洋去保卫帝国的边疆的大英帝国一样,用同样的勇气彻底解决家门口的危局”的信件发出,IDF九年来前所未有的集结开始了。早已感受到大战在即的史蒂夫,这次居然真的走上了战场。
“哈哈哈,怎么,缓和一下气氛还不可以么。果然是头一次经历大战的菜鸟,就真这么严肃。”装填手罗恩哈哈笑道。
“放轻松,史蒂夫,你现在在一位超期服役了少说两年的营长的车上呐。”阿米尔跟着起哄道。
“超期服役的营长?这是怎么回事。”史蒂夫有些疑惑。
“哼,别的人提不上去职位是因为他们能力太差,但是我们的多夫不一样,他纯粹是不想离开坦克而已。”罗恩说,“他自己说的,他喜欢火药的气味,炮击的声音,望远镜里炮弹命中后爆开的火光。他觉得没了这些,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军人。”
“看起来很像个勇士。”史蒂夫评论道,“我怎么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呢?”
“你把我说的跟个嗜血狂一样,罗恩。”多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钻进了炮塔,“史蒂夫,别听他的,我第一次进入真正的战场的时候,其实比你状态差得多。要是我可以回到过去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当时的自己坐进那辆坦克,跟着他们的大军开进西奈沙漠里的。”
多夫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害怕也没什么,人的本能反应罢了。即使现在的坦克相比过去那个时候的已经先进了很多,对死亡的恐惧也不会被消除。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一样,比方说,虽然我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指挥三个坦克连穿插到不同的位置,配合友军的主攻,清除掉对方可能的侧翼偷袭。我意识到这是个比较简单的任务,但是即使这样……”多夫突然不说话了,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耳机说道:“我是雄狮,请将……收到,明白了,我们会拦住他们,按照现在的速度是这样……雄狮完毕。”
“小子们,行动起来吧,我们要接敌了。”多夫的目光凝重起来,他立刻在无线电里对由自己指挥的这个连下令道:“全体,这里是雄狮1,从一路纵队换成V字队形,准备战斗。”
罗恩似乎没有被这命令吓住,他扭过头问自己的长官:“所以,我们遇到什么了?”
“大概两个坦克排的T-72,按这个方向的话,十分钟内他们会出现在我们前方——我们正好面对他们的侧面。”多夫简短地回答道,“这是个不错的攻击位置。”
“T-72吗?那差不多是叙军装甲部队装备最好的坦克了。之前情报营截获的无线电通讯里,有个T-72的指挥官向他的长官报告说,他的坦克坚不可摧,105mm打在他的装甲上好似挠痒痒,他们几乎是在主动拥抱那些炮弹呢。”史蒂夫从他的炮手瞄准镜里移开,看上去有些忧虑。
多夫冷笑道:“哼,上一次遇到能拥抱炮弹的坦克时,我们一发75mm炮弹就让它报销了。这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放心,我们有这个能力检验一下那些通讯的真实度如何。”
“T-72,我们来咯!”像是在配合自己的长官一样,阿米尔欢呼了一声,这辆挂着旗子的指挥坦克略微加快了它的速度——虽然对于这辆庞大的坦克来说,外面的人很难看出来它的加速。
大概只过了五分钟,前方的沙地开始朝上隆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斜坡。虽然坡度很浅,但是也足够将一辆梅卡瓦I的车体遮盖了。多夫的坦克率先驶上了斜坡,随后的其他坦克也纷纷转换成一列横队,在斜坡上找到了自己的射击位置。它们又向后退了一点,然后降低了炮管的角度。作为前置发动机的坦克,梅卡瓦I的炮管俯角要比“百夫长”和“巴顿”坦克更小,但是依然比它的对手,T-62和T-72更大。而且对方根本不会朝这个方向过来。
“这里是雄狮1,全连,目标会在我们前方2-3km处从右往左通过。你们可能会看到敌人手里最先进的坦克,不过不用担心,只需要攻击它们侧面投影的中心点即可,这种级别的射击对你们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吧?”多夫在无线电里下令道,“在我开炮后,全部自由射击,明白了吗?完毕。”他伸出手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拿出正常水平就好,记住,不管你的对手是什么,只要射击你总会瞄准的那一点。”史蒂夫点了点头,眼睛对准了瞄准具 ——现在他们可以使用激光测距了,射击的难度比过去低了很多。
多夫推开炮塔的指挥官舱盖,爬到了坦克炮塔上,拿出自己的望远镜观察前方的地形——在这道土丘的顶端生长着一些高耸的杂草,坡顶过去后,又是一路朝下的缓坡,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平地。他在行动开始前就检查了这一区域的地形图,这里差不多是唯一一处算得上射击斜坡的地点了。此前的情报显示敌军装甲部队的小股分队会从这里通过,没想到这次捡了个便宜,能够在这个位置上伏击对手。
没过多久,目标就从远处出现了,从他的望远镜里,多夫能看到排成一路纵队的T-72坦克从他的右前方缓缓驶来。六对负重轮,他是不会认错的,这十来辆坦克还挂着副油箱,看上去似乎是在赶路而不是在进攻的路上。坦克的炮管也都齐刷刷对着前方,看上去也没有进入警戒状态。这些坦克距离他们大概有2km以上,刚刚好位于视野的极限距离上。
“各车注意!选择好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后自由射击!不要重复攻击同一个目标!”多夫大喊道,“史蒂夫,给我打那辆挂着旗子的,对准侧面投影的中心点打!Esh(开火)!”
话音刚落,多夫这辆梅卡瓦的火炮顿时发出一声轰鸣,一发105mm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从炮口里飞了出去。这发炮弹的速度比多夫曾经见过的那些同样口径的高爆碎甲弹快得多,如果后者像一个扔出去的烟头,那么前者就是出膛的子弹,转瞬之间这发炮弹就命中了它的目标。起先是远处那辆挂着两面小彩旗的T-72侧面爆出了一团橘红色的火光,然后有些沉闷的爆炸声才传到多夫这里。下一秒,一团火球突然吞噬了T-72的炮塔,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如同长柄锅子一样的炮塔从坦克的车体上飞了起来,一直到坦克后方少说几米的地方才落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时,另外两辆T-72坦克遭遇了他们长官的命运,其中一辆——就是这个纵队末尾的那辆也被命中了炮塔下方侧面的位置,一股火焰像喷泉一样从它的炮塔里冲了出来,然后像放烟花一样,炮塔弹了出来,落在了车体左边的位置。第三辆紧跟着打头挂着旗子的那辆,第一发炮弹没有完全命中目标,它击中了这辆T-72第三对负重轮,打断了坦克的履带。T-72几乎是突然间就慢了下来,随后第二发炮弹命中了它的发动机,橙红色的火焰从尾部的油箱里喷出,将整辆坦克包围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失去了指挥的T-72们有些手足无措,它们开始转变队形,同时用它们的火炮反击。两三发炮弹朝斜坡打去,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没瞄准还是没发现目标,这些炮弹全部打歪了,从这些躲藏起来的梅卡瓦I上方飞过。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半数的T-72已经变成了燃烧的废铁。
剩下的T-72也不敢恋战了,它们迅速放弃了攻击,开始转身撤退了。这些坦克跑的倒是不慢,多夫也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他们这些梅卡瓦坦克肯定跑不过T-72。不一会儿没有被摧毁的T-72都已经消失在浮动着沙尘的空气中了,只剩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残骸。
“你想什么呢,这只不过是最低程度的遭遇战而已,连写进简报的价值恐怕都没有的那种。”多夫放下望远镜,回到了坦克炮塔里,“走吧,带我们过去看看这些被摧毁的家伙们。”
等这个连的全部坦克都开到了被摧毁的这些T-72面前后,多夫才意识到他们的炮击造成了多大的损伤。眼前这些坦克早就被烧成了红锈色,车体内部焦黑一片。看上去是完全没有继续检查的必要了,在这种级别的爆炸中存活下来的概率也非常低。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多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依然心头一紧。
“怎么了?老大,你难道没见过这种级别的爆炸吗?”罗恩看到多夫凝重的表情不由得说道。
“不是,我当然见过,但是这么惨烈的爆炸确实不多。我见过许多被炮弹命中后被摧毁的坦克,但是像这种一旦被击中后很快就被炸得跟个‘盒中小杰克’一样的确实很少。我的猜测是这是因为布设在炮塔周围的炮弹殉爆后造成的,我刚才看到爆炸时的火焰直接朝着上方喷出。可能这些坦克的防御力确实比T-55和62更好,但是一旦被击穿后的结果却更糟。就指望这防御力就能接住105mm炮弹,我猜要么那个坦克指挥官在信口开河,要么就是苏联人发明了能打给天堂的无线电台。”他的最后几个字顿时让罗恩和阿米尔笑得前仰后合。
虽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大笑,坐在炮手座位上的史蒂夫这下松了口气,虽然近距离看到被摧毁的坦克确实有些惊悚,但是至少这次战斗结束了。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还会有更艰难的战斗在前面呢。
“我们只有两个小时拿下那里了是吗?”第2坦克连的连长在无线电里发问。
“看来是这样。”多夫回应道,他与此同时依然在观察眼前的目标——就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头对面的山头上,是一座中世纪时期的城堡残骸,这是十字军东征时期由一群德国骑士们修筑的,坐落在一座山丘上,俯瞰着面前的平坦谷地,过去这里曾经是拉丁王国和撒拉逊人的边界线,现在它已经无法抗拒日月的洗礼,只留下一些残墙断垣屹立在悬崖上。但是这些防御工事也足够支撑一个火力点了,而且通往那里的道路只有一条弯曲的小径而已。
事不宜迟,多夫的连立刻开动了起来,为了保护步兵,他们的坦克开在队伍最前方,后面紧跟着步兵队伍的M113装甲车。在狭窄的山路上只能勉强容纳一辆坦克通过,所以指挥官们都选择了在炮塔外指挥。这些人都很有经验,他们都曾经在戈兰高地的山路上接受过坦克指挥训练,即使一侧的履带外几厘米就是陡崖,他们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冷静指挥。
但是多夫心里盘算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如果想要攻打那个制高点,就必须经过一段位于两个高地之间的低谷区,他在望远镜里看到那段路不仅十分曲折而且存在不少火力死角,简直是布设埋伏的理想路段了。更别说他们还没有炮击过那个十字军城堡,早在一天前一架侦察机就发现那里至少有1门大口径榴弹炮了。上面没有下令炮击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是座在任何地方都算文物的古堡,原因之二是因为夺下这里以后它还能继续发挥要塞的作用。据说当初马穆鲁克的军队打到这里的时候,围困了一个月也攻不下这里,最后只好和城堡签了和约,才接收了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是20世纪了,没想到这里还是一如既往难以攻克。
“2号,我们前面的路段是危险区域,一旦我们进入谷地,我要求你立刻加速,尽量快地通过。明白了吗?”多夫在无线电里对打头那辆坦克的指挥官说道。
“没有问题,我一直紧盯着前方的动静呢。”2号车的指挥官说道。从后面多夫也能看到,他的双手已经搭在了机枪的扳机上——突然,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的尖啸声,然后,两发炮弹命中了2号的车体,第一发好像打中了前装甲,斜着弹开了,第二发命中了车体前方侧面,坦克随即停下了。
“雄狮1号,我中弹了!”2号的车长大喊道,“驾驶员全速后退!”他开始用坦克车顶的机枪朝着目标扫射起来。多夫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开始猜测对方的火力配置,他认为刚才命中2号车的可能是65式82mm无后座炮。这种反坦克炮使用的是高爆破甲弹,对梅卡瓦这样的坦克可能做不到一击致命,但是刚才那一下恐怕也让驾驶员失去了知觉,也许冲击波已经让他昏迷甚至死亡了。现在的情况是,2号车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路,而这一定是伏击者所希望的——
转瞬之间又是一声爆炸,这次命中的是打头的那辆M113运兵车,这种轻装甲战车可受不了这样的袭击,很快它就被火焰吞没了,里面的步兵甚至没来得及跑出来。幸运的是,其他运兵车里的士兵纷纷离开了他们的战车,开始用手里的轻武器还击。
“该死的混蛋!”多夫咒骂了一声,“炮手,瞄准你的左边上方,那块石头后面有一门炮!用高爆弹打!”
“我够不到!目标在火炮的仰角外!”史蒂夫喊道,多夫注意到坦克的炮塔转了一下子,炮管朝上抬高到了极限就不动了。
多夫只好抄起面前的机枪朝着那块石头扫射:“全连!有谁的射击仰角合适吗?快打我这里的目标!”机枪子弹朝着石头后面的无后座炮射去,子弹在石头上弹飞了,溅出一点点火花。
“轰隆!”队伍最末尾那辆坦克开火了,一团火球中,无后座炮和它的炮手们都被炸飞了。多夫的机枪命中了另一个手持火箭筒的步兵,他在倒下的时候扣动了扳机,一发火箭弹打着转转飞了出去,朝着上方无害地飞走了。不过,现在来自上方的火力变得更猛烈了,机枪子弹扫射着坦克,溅出点点的火星。
“2号!快动!快点!”多夫冲着无线电大喊,终于,队伍最开始的那辆坦克开始移动了,“敌人的仰角太高了,用你们的迫击炮打!”
“炮弹在这里!”罗恩掀开装填手舱盖,将手里的一发60mm迫击炮弹递给了多夫,多夫将炮弹放入车体侧面的迫击炮内,一声巨响,又有一个阵地报销了。在激烈的对抗后来自头顶的压力似乎小了很多,山坡上射来的火箭弹和子弹没有那么密集了。
“老大!我有个问题!如果,那座城堡里真的有重火力的话,为什么它还不朝我们开火啊?”史蒂夫在炮塔里问道。
“别告诉我你的意思是想让它开炮!”多夫虽然嘴上没有说明,但是他其实也有同样的问题。明明现在发动攻击是最有利的,为什么位于他们头上的那座城堡没有开火?当他们将路上的伏击者全部击溃后,他的疑虑反而更重了,虽然他们正在靠近那座城堡,但是这一次反而没有任何枪械和大炮向他们打招呼,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开到了城堡的入口处,多夫下令让所有战车停下来,让先头的步兵们进去探个究竟。他自己也提着一挺冲锋枪,跟着步兵们走了进去。结果也确实让他感到意外——整座城堡都空了,之前被认为是大炮的东西不过是涂了油漆的水泥桩子,看起来像是炮弹箱子的东西居然只是一些破烂的木箱,甚至还有简单画在地面上的伪装,从空中看去那就像是一座帐篷一样。
“切,原来是空的,完全没东西。”那个最先进去的步兵排长放下自己的M16叹息道,“看来这地方早就被放弃了,他们知道这种地方虽然很难攻克,但是一旦被包围是守不住的——所以提前跑了,留下伪装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白费了几个钟头,还折损了二十多步兵,至少今天无法展开进一步攻势了。”多夫也有些失望,“得了,今天就在这里驻扎吧。以后这个高地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此后数日,多夫这个营都没有遭遇什么太大规模的战斗,直到这个上午为止。根据前方的情报,通往贝鲁特的道路上还有一个小型机场,那里依然布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守军。多夫查看了一下地图,发现这个所谓的机场实际上只是个简单的着陆场或者中转站而已,只有一条笔直的跑道,没有防弹机库等设施。前方的情报也确认不存在隐藏的地下机库,但是这里至少有两个营的坦克——虽然主要都是些T-55、T-62之类,甚至有几辆T-34,但是这里也有不少反坦克导弹,甚至是几辆T-72——也许就是之前那个被击退的T-72连的坦克。
不过在攻打那里之前,他们还需要攻下挡在他们和那个机场之间的一座被称为“A2”的小镇,镇子虽小,但是也恰到好处地卡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在一日之内攻下那座机场——首先是利用白天的时间打下那座小镇,然后再利用夜晚的掩护攻克防御更完善的机场。攻打小镇的大概方案依然是钳形攻势,多夫所在的这个营和两个步兵营从正面突击,装备差一些的卡塔布民兵部队则会从侧面包抄。
破晓时分,坦克们纷纷发动起来,开始朝着A2小镇的方向前进。通往那里的所谓公路只不过是一条混杂着石子的土路,论难走程度相比真正的泥路也好不到哪里。即使史蒂夫并不是那种晕车的人,他也感觉自己正在随着庞大的坦克上下跳动,必须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才不会被晃晕过去。
坐在炮塔顶端的多夫反而没什么感觉,事实上他还挺佩服驾驶这头巨兽的阿米尔的。梅卡瓦I作为前置发动机的坦克,很多开惯了“百夫长”和“巴顿”的老驾驶员都认为这种坦克比过去那些后置发动机的更难驾驶,重心很容易就会过于靠前——事实上过去也发生过因为重心前移严重而翻车的事故。但是对于阿米尔这种年轻的,直接从前置发动机的坦克开始学习驾驶的新一批驾驶员来说,就不会有那么强的不适应。总体来说这辆坦克还是挺平稳地在行进的。
一辆公共汽车从土路上裹着尘土开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公共汽车开得仿佛比小轿车还快,难不成人越多赚的钱越多么?公交车稍微变了个道,从坦克的右侧开了过去,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多夫完全没有在乎这辆公交车,这辆车肯定是安全的,如果上面有什么大威力炸药或者火箭筒的话他们早就用了。但是这辆车里面只有那么些人,他还能看见车里的人居然还在朝着这些坦克招手。
“老大,这些平民是不是太……那个啥了点?连本国和敌国的装备也分不清。”炮塔里面的史蒂夫似乎也看到了。
“不可能吧,这些人至少应该能看到炮塔上白色的希伯来字母和现代数字的标识才对。”多夫回应道,“当然,我想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要去的方向是哪里,你应该也能猜到他们更恨的人是谁。”史蒂夫没有回话,看来他大概也猜到了原因。
不出多久,小镇已经出现在多夫的望远镜里了。他下令让所有坦克停下,等待后面的M113运兵车上的步兵下车接战。然后,他要求让步兵们尽量站在庞大的坦克后面,提防敌人的子弹。所有坦克这才发动起来,一起朝着这个小镇开去。
距离大概一公里的时候,从小镇方向射来的一道道炮火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在炮弹即将落下之时,多夫迅速跳进坦克炮塔内部,关上了舱盖,随后,一发榴弹炮弹就在不远处爆炸了,冲击波让庞大的坦克也震了一下。幸亏厚重的装甲抵御了炮弹的破片,但是从无线电里的通讯来看,步兵的状况就不是很乐观了。
“求救!我们的连长阵亡了!排长重伤!”多夫刚刚推开舱盖,就看到一个步兵正试图爬上坦克的炮塔求援。多夫拿出了自己的最大嗓门大喊道,因为他并不确定这个人的听力有没有受到损害:“等我一下,你先让他们把伤员转移到坦克后面放弹药的那里去!炮手,给我打那个火力点,用高爆弹!”坦克们的炮管纷纷爆发出一阵阵白色的火光,炮管上方的12.7mm机枪持续喷吐着火舌,子弹炮弹顿时将远处的那些土墙撕裂。
“可恶,这里到处都是火力点!”多夫手下的一位连长咒骂道,“我们的盟友呢?为什么没看到他们——”
“继续进攻,实在不行,就直接推平这里!”多夫在无线电里下了命令。
“你确定吗?当然,直接推平可以很大程度瓦解敌人的战斗意志,不过我们这样做是否太——”那个连长还没说完,就看到挂着旗子的梅卡瓦坦克抢在前面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最近的那座低矮的房子里。灰黄色的土墙在这样的碰撞下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纹,然后就轰然倒塌了,在空气中扬起了一阵沙尘。
事实证明多夫的这个命令还算比较管用,没过多久,残余的守军就放弃了抵抗,他们纷纷从那些房屋中走了出来,丢下手里的武器,结束了这次战斗。直到这时,卡塔布的民兵才来了,他们刚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收缴武器了,甚至没有等待他们的长官下达命令。当然,也没有人阻拦他们——步兵营的营长正在冲着无线电大喊大叫,要求他们赶快接走伤员,然后又开始咒骂,为什么不仅没有飞机空袭,连炮兵都没见着。多夫手下的坦克们比起步兵要好一些,有一辆被击毁了发动机,两辆的履带断了,但是剩下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大碍。现在轮到他去和这些人交涉了,史蒂夫,罗恩和阿米尔也跟了过去。
“看上去有什么打乱了你们的计划,是因为我们的战场规划出了问题吗?如果是那样,我得说声抱歉。”多夫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递给了面前的民兵长官,然后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
“嗯,不用。不用道歉了,我们遇到了……其他问题,别的麻烦。”那个长官说着,吐出一口白烟,“没有及时赶来的责任多半在我们。”
“是么,那样的话这么快就开始收缴武器恐怕不好吧。”史蒂夫走上前来说了一句,“看上去计划里也没这一部分吧。”
“有什么区别么?反正这些俘虏现在都归我方军队所有了。”长官冷笑着回应道,“只要我乐意的话,他们身上的一根烟都可以归我们的——”
“很遗憾,看来不能这样了,史蒂夫,你回坦克上去吧,告诉指挥部,多派些运兵车过来,我们还得接走一批额外的人呢。”
那长官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想和我对着干么?”
多夫冷静地回应道:“我有那么做的必要么?只是我希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而已……”
“很遗憾,这个可办不到了——”多夫话音没落,面前的长官突然拔出了手枪,枪口直指多夫的双眼。罗恩和阿米尔本能地也拔出了枪,那个长官身边的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就在这时,多夫的余光能看到他的梅卡瓦坦克也跟着动了,炮管低垂并对准了那些民兵们。
“哟,看来我们的枪更大呢。好了好了,大家消消气,放下武器吧,我们不还算盟友么,怎么能为这一点小事闹不快。”多夫轻松地挥了挥手,面前的卡塔布民兵们纷纷放下了枪,那个长官也照做了——看来他是确定,那辆坦克真的有可能开火。他转身吆喝了几句,这些民兵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小子,你做了件正确的事情,至少应该说是比较正确的。”多夫目视着面前的民兵们离开,头也不回对着身后走来的史蒂夫说道,“不过我想你其实没想过动真格对吧。”
“您确实挺了解我的,是的,我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暴力就是一定适用的。至于比较正确的事情这个……我也不觉得现在我在做的事和这个有那么一点关系。我想,至少在这一切结束后,我能找到些什么真正适合自己的事情……”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去做适合自己的事情并且能做出水平才是最理想的生活。”多夫回答道,“你应该会走上这条路的。”
“所以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攻打那个机场,或者说着陆场的战斗如何?”阿西追问道。
“结束了,我们在夜晚进行了一次突袭,驻守在那里的重武器被全部摧毁了。”多夫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点柠檬水,“战争结束后,我就没再联系过他们几个了。唯一知道的是,史蒂夫真的去干了他希望做的事情。他离开了军队,去了美国的某个法学院,不出意外现在可能已经是个律师了吧。其他人不清楚,我现在要认识的人太多了。”
“万一你哪天又遇到了呢?比如我。”阿西也喝干了手里的柠檬水,“你知道么,有故友重逢可能是最令人惊喜的体验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故事有多少是虚构的——但是万一当初的主角们又会在别的地方相聚呢?”
第二日的行程里,阿西一直在跟着多夫一家,明日就是Yom Haatzmaut了,届时恐怕不会有特别适合旅游的景点。于是今天多夫的安排就是尽快走完没去过的地方。
“啊,狮子门,这里就是二十多年前达扬,乌兹和拉宾他们走过的地方。谁能想到,从那个时候开始,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走在一道古老的城门下时, 阿西感慨道,“对,多夫,我说的是整个世界。我也想问问你,你还信什么和睦相处的理想么?”
“信。”多夫简短地回答,“不是一国两国的,是全世界的和睦相处。不要被一点小事吓着了,87年11月那架大韩航空的858沉了安达曼海,但是首尔依然会举行今年的奥运会——你看,相信和平的人还是更多嘛。”
“真没想到你成了理想主义鸽派。”阿西突然笑了,但是并非是嘲讽的笑声,更像是释然的笑。
旅行的最后一站是西墙,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现在这里的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人山人海,他们还可以在相对较远的地方看到它的外景。“在地图上消失两千年的一个名字突然再度出现,这会不会是历史上的罕见事件呢。”阿西若有所思。
“确实罕见,但是这并不是有神力相助,这是从拿破仑战争打醒了中东,也打醒了那些从地图上消失的国民开始的漫长过程,我们的敌人让我们学会了自巴尔·科赫巴起义后就失落的武德,让我们又继续打了四十年的旗帜。但是排除掉这一切,我们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或者说,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历史的造化罢了。”多夫随口说道。
“你怎么让他们知道这一点呢,我的哲学天才?” 莉娅饶有兴趣地问道,顺手指了指西墙前方的人群。
“等我们和他们都不必为了历史而哭泣的时候再说吧。”多夫回答。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金色的光芒将眼前古老的城市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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