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介丨日耳曼多神教中的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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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我对日耳曼多神教有一个困惑点——“为什么他们没有对火神的崇拜？”而且在许多其他原始宗教中“火神”也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凯撒大帝在对日耳曼人最早的历史描述中特别提到，火与太阳和月亮一样，受到他所接触到的日耳曼部落成员的高度崇拜。那么，为什么这位伟大的日耳曼火神现在对我们来说如此难以捉摸呢？

现存的北欧神话中具备“火神”资质的候选人：
①  苏尔特尔（Surt）：一个来自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强大而具有破坏力的巨人，预言中，他将在诸神黄昏中作为领导者对抗众神。他的武器像太阳一样闪耀，在击败弗雷后，他将焚烧世界；为了使新的世界、新的人类和新神从旧的灰烬中出现，这种最后的破坏行为是必要的。
②  罗吉（Logi） ： 一个巨人，其名字的字面意思是“火”；他因在大胃王比赛中超过洛基而出名；因为火比人或神消耗得更快。  《散文体埃达》中称 “罗吉是野火的化身。”
③  洛基 （Loki）：谎言与诡计之神。他是火神的观点在当代一些新异教主义者之中很流行。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北欧人曾崇拜他，但他在北欧神话中举足轻重。 剑桥学者 H.R. Ellis Davidson 将他描述为“一个介于神和英雄之间的萨满，但带有强烈的小丑元素。” 有时他的诡计很有趣，有时却很恶毒。 
洛基与诸神黄昏关系密切，因为他是巨狼芬里尔（注定要杀死奥丁）、巨蟒耶梦加得（注定要杀死雷神托尔）和海拉的父亲。 洛基自己也注定要被海姆达尔杀死，而海姆达尔则是监视和守护诸神的人。 因此，洛基就像苏尔特尔一样，尽管他时常有阴险的本性，但他是诸神黄昏所标志的 “生命-死亡-重生” 这一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不过仅凭这些事情还不足以确定洛基是一位“火神”。
在十九世纪，出现了洛基和罗吉实际上是同一个神的概念，部分原因是他们名字中的发音相似。然而，围绕罗吉（Logi）的神话与这一观点相矛盾，因为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罗吉（Logi）怎么可能打败洛基（Loki）呢？ 
虽然洛基（Loki）与苏尔特尔（Surt）以及罗吉（ Logi ）的破坏性可能暗示了他拥有作为火神的特征，但哪怕中世纪日耳曼文学中大量提到洛基，仍没有任何文献有明确指出洛基是火神。
H.R. Ellis Davidson指出，“洛基的行为并不像一个火神，事实上，他似乎在水中和在地上一样自在，所以一些学者甚至试图把他看作是一个水神。”
因此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他是火神。哪怕洛基是火神，他对人类的帮助也微乎其微。

印欧火神
为了帮助我们理解日耳曼人对火的神圣性的态度，我们可以从其他印欧宗教的火神中寻找线索：
罗马和希腊：

①  维斯塔（Vesta），保护炉火和仪式之火的神圣女神。

②  伏尔甘（Vulcan），烈焰之神，以及与具有破坏性和创造性（锻造）的火有关。*请注意，希腊多神教徒称维斯塔为“赫斯提亚”，而伏尔甘为“赫菲斯托斯”。 

③  朱庇特(希腊人称之为宙斯)，掌管天空的大神。在希腊神话中，宙斯不允许人类使用火，直到普罗米修斯把火偷走供人类使用；这个故事暗示了宙斯和火之间的原始联系，或者至少认为火最初来自神界。有人认为洛基可能是“日耳曼的普罗米修斯”——至少降临在他们身上的神罚是相似的。

斯拉夫和波罗的海：

（对我来说）不清楚斯拉夫和波罗的海的神或火神是谁，但似乎无论这位神是谁，他可能与风暴、雷电有关；因此，闪电可被解释为火的重要表现形式。

凯尔特：

贝勒努斯(Belenus)，是我们所知道的主要凯尔特火神；他受到古代凯尔特人的广泛崇拜，并与守护和净化联系在一起。传统上在 5 月 1 日举行的火节——五朔节与他有关。在这一天，人们会让牛在两个篝火之间行走，这是一种被认为可以抵御疾病的神奇仪式。

古印度：

阿耆尼（Agni），吠陀印度的一位主要神灵，他融合了罗马的伏尔甘和维斯塔（分别是火神和灶神）的所有方面。他还与苏利耶的火焰和因陀罗的闪电有关联。

欧洲主要多神教已知火神的所有特征似乎都结合在古印度的火神身上，因此，也许通过了解阿耆尼的特征，我们或许可以深入了解日耳曼人对火的理解。
我们看到火不仅是破坏之火，而且还是家庭、宗教仪式、太阳和闪电的火，我们确实知道日耳曼太阳神和雷神是谁；所以，他们也是火神吗？
日耳曼的太阳女神
正如阿耆尼与太阳和火有关，也许日耳曼的太阳神也是如此——苏尔（Sol），也称为苏娜（Sunna），是代表太阳的女神。 
“他们让太阳驱动马匹，这些马匹拉着太阳的战车，众神为了照亮世界，用从穆斯贝尔海姆飞来的燃烧余烬创造了太阳。”

——《散文体埃达》
文中将太阳定位为火之子。 如果我们想更深入地探索日耳曼人对太阳的态度，那么我们可以看看被称为“Sowilo”（太阳）的符文。 
挪威符文诗中： “（太阳）是大地之光：我向神圣的审判低头。” 
 冰岛符文诗中：“（太阳）是云层的盾牌，是炽热的光线和冰的破坏者。”
太阳也与万字有关——万字是一种古老的印欧符号，长期以来一直与吉祥联系在一起。万字符也可能与雷声有关；万字符可能与青铜器时代广为人知的太阳轮有某种联系，也可能源于用锤子或斧头代表雷声，伴随着来自天上的火。 

雷神托尔作为火神
“传说中托尔最狂热的崇拜者之一是‘大胡子’索罗夫……因为‘金发王’哈拉尔德的暴政，他向雷神托尔询问自己是否应该离开(挪威)去冰岛。” 于是他拆掉了托尔的神庙，把它的高座柱子和大部分木材装在船上……当他到达冰岛时，他把高座柱子扔到了海里，在它们被冲上岸的地方登陆。他带着火焰走遍了他的新领地，以神的名义宣称他的土地，然后开始建造自己的房子和托尔神庙。神庙里有柱子，柱子上有‘神钉’……”

这里……我们强调了高座柱子的重要性。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大厅里，这些是雕刻的木柱，位于尊位的两侧，我们从这段和其他段落中看到，它们也矗立在托尔的神殿中……似乎有时这些柱子上雕刻着托尔本尊的形象…… 
在 17 世纪，萨米人的异教记载中可以找到关于这种钉子意义的线索。据说他们保留了一块粗木块形式的雷神形象，顶部雕刻着一个人的头，两根棍作为手臂，一根拿着木槌。他们会在神像的脑袋里插入一颗铁钉或钢钉，以及一小块燧石用来点火。
如果柱子上的钉子真的是用来点火的，我们就可以解释关于托尔和巨人赫朗格尼尔决斗的古怪神话了……“巨人手持燧石和石盾。当雷神带着雷电出现时，他把锤子扔向赫朗格尼尔，巨人则把燧石扔向他。燧石被打得粉碎，有一小块留在了托尔的脑袋里，据说现在还在那里。”
如此离奇的故事，要么是出于晦涩的诗歌意象，要么是出于仪式习俗……雷神的脑袋里有燧石的奇怪传说，或许可以用萨米人用雷神的头作为火源的习俗来解释。巨人的燧石遇到神锤，就等于用燧石和钢铁引火，而这又代表闪电与雷霆。

在晚期的传说中，日耳曼人将火与托尔神庙联系在一起......并提到祭坛的顶部是由铁制成的。“这是一个火焰永不熄灭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圣火”。在古普鲁士人的雷神神庙中，橡树圣殿内一直燃烧着永恒的火焰，那是雷神托尔力量的象征。
还有一些传说似乎也证实了托尔作为火神的一面。在巴德尔的葬礼上，当火葬的柴堆开始燃烧时，托尔为其祝福：“托尔站起来，用他的锤子妙尔尼尔为火焰祝福。 一个名叫利特的矮人跑到他的脚前。托尔踢了一脚这个矮人，它（矮人）落在火中并被烧死。 ”
在《诗体埃达》中，提到托尔的眼睛时写到："在我看来，他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并且传统对托尔的描述就是有着红色头发和胡子——这也很容易与火焰联系起来。

日耳曼火神
火焰似乎与许多日耳曼神祇有关：
苏尔特尔，从日月星辰中诞生，但最终会在诸神黄昏时以生死轮回吞噬毁灭宇宙。
罗吉，象征着消耗和吞噬的野火。
洛基，他似乎与穆斯贝尔海姆有所关联，同时在某些方面与希腊的普罗米修斯有些相似。 
还有苏尔，她是从穆斯贝尔海姆的大火中诞生的——她是光明和希望的使者，也是凛冬的毁灭者。难道她也是罗马的维斯塔女神那样的家庭祭祀火神？我不知道有什么证据可以证实这个观点。 
最后，雷神托尔，他通过闪电将天堂之火带到凡间，在他的神殿中，火焰永不熄灭，如同阿耆尼的火焰一样。 
那么雷神托尔之火是给人类带来安慰和保护的神圣之火吗？他是仪式之火，炉火，烹饪我们食物和加热蜂蜜酒的火吗？它也是为战士们创造强大武器的锻造之火吗？
亦或者火焰只是与托尔有关 ，而苏尔特尔（或洛吉或洛基）才是如阿耆尼一样的火神？只是在我们现有的资料中，没有任何他们被崇拜的证据——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站在诸神的对立面。

结论 
日耳曼人对火的态度很可能是非常矛盾的，因为他们使用的大部分东西（房屋、神庙、船等）都是用易燃的木材制成的。 也许古日耳曼人非常害怕火焰，以至于他们没有太喜欢火。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唯一可能与火有关的符文(Kaunan)既有消极的意义，也有积极的意义。在两首维京时代的诗中，它与燃烧的溃疡、疾病和死亡有关；而在一首古英语诗中，它与燃烧的火炬或壁炉和贵族家中的光有关。 
火可以象征破坏，也可以象征守护。
雷神托尔（也称为多纳尔)是日耳曼多神教之中最重要的守护神；他也可能是一位象征着守护力量的火神，这似乎非常合适。
对于古代的日耳曼人来说，火更是生与死之间的界线。 
欧洲北部的寒冬是致命的。仅靠住所、毛皮和布料无法维持一家人度过冬天。看似矛盾的是，雷神托尔也是风暴和天气之神。如果我们将托尔理解为强大的天空之神，并且认为火最初是通过闪电从天而降的，那这一切就可以解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