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The Keeper of the Dust
著名的考古学家本杰明·贾尔米斯[注]带着一种巨大的宽慰感,转动大门钥匙,进入了他在伦敦的宅邸。这最近一次的考察对他来说太过艰辛了;自从离开开罗以来,他就感觉不舒服。
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放下行李,环顾房间。这所宅邸似乎尘埃多得不可思议。地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天花板的角落里装点着满是尘土的蜘蛛网。窗户被粘附的尘土弄得几近无法透光。
他厌恶地面露苦色,关上了身后的门。然后注意到其他的东西。宅邸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臭味,一种压抑的气味,干燥、难闻、令人不快。这不仅仅是因他进入宅邸搅动起来的尘埃的气味。这种气味扑鼻而来,仿佛它是从那些墙壁里渗出来的。尽管这是一种不常遇到的恶臭气味,但还是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贾尔米斯站了一会儿,厌恶地皱着眉头,想知道他过去曾在哪接触过这种东西。最后他耸了耸肩,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傍晚时分,这种恶臭已经消失了,或者几乎消失了。他关上了窗户,在洗漱一番和吃完清淡的一餐后,来到书房。
但在这里,他再一次被尘土困扰。尘土在书房里大量地聚积着。它犹如起皱的细沙一般置在椅座上;它在角落里堆成了真正的土丘;它完全覆盖了桌子。
在心里默默记下,明天早上给清洁女工打电话。贾尔米斯在他的旧椅子上坐下,准备休息一下。他感到疲惫不堪。他在回程中已经消瘦;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睡过好觉。有人谈论起他面容苍白,体重下降。但当然,他很快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他需要休息,在他的肺里需要一些健康的伦敦空气,雾气和一切。那将使他再度健康。
如今他安全地离开了埃及的日光、沙子以及迷信所唤起的令人不安的气氛,他准备承认,那只圣甲虫让他有点困扰。但这当然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他花了20年的人生去探究埃及的坟墓,以前从未有任何东西困扰过他。他不相信每隔几年就会听到的关于降临在盗墓者身上的可怕命运的疯狂传说。木乃伊就是木乃伊,仅此而已。所有这些关于木乃伊的诅咒和墓穴里不可见的恶毒守护者的戏剧性传闻都是不折不扣的胡言乱语。
比如说,这只圣甲虫。他从一具木乃伊破碎崩溃的胸脯里摘走了它,在数不清的岁月前,当新死的人的心脏被摘下时,它就被放在那里。当然,实际上,准则规定他要把它交给考察队。但这是一件小事,他在冲动之下将其装进了口袋。他已经决定把它作为一个有吸引力的小纪念品。
他现在把它从大衣里取出来,再次检查了它。它是由光滑的碧玉制成的,直径约为一英寸,形成貌似埃及圣甲虫样子。它的背上布满了微小的象形文字,在它下面的外壳刻着被普遍认为是传说中的墓穴守护者的肖像。
他拿出他的放大镜,重新阅读包含在那些几乎是微观的象形文字中的警告。“倘若凡人未邀而至,彼血冻结;彼身枯萎,终结之时,护尘者卡-拉斯[注]将降临彼处。”
[注]Ka-Rath, Keeper of the Dust
简直一派胡言!正是那些较为庸俗的报纸所要渲染的东西!另外,那张真正可憎的形象被描绘在下壳上。只有病态的想象力才能想象得出来。它过于夸张以致于难以令人信服:一个死胎的那令人厌恶的扭曲身体,上面有一颗属于恶毒老人的那衰老的满是褶皱的头颅!
所以那就是护尘者卡-拉斯!哼!至少奥西里斯、赛特、塞贝克和巴斯特[注]以及其他埃及神明都是明确的、成熟的神话的主题。但谁曾听说过卡-拉斯?进一步证明他是直接源自某个古代神庙骗子的歪曲想象!
[注]Osiris、Set、Sebek(见罗伯特·布洛克《塞贝克之秘》)、Bast
他把圣甲虫放在旁边桌子上,起身去找一本喜欢的书。但当他站起身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虚弱袭击了他。实际上他踉跄了片刻;力量似乎从他的双腿中流失了。他抓住椅子的扶手,迅速坐下。
他很惊慌;有那么一刻,一种恐慌攫住了他。但接着他开始规劝自己。他向自己保证,他的虚弱只是舟车劳顿的结果。毕竟,他年事已高。他的力量储备显然比他意识到的要多得多。
当他坐在那里安慰自己时,再次意识到房间里有过量的尘土。这当然是很荒谬的——但他几乎可以料想,在傍晚期间,尘土已经变得愈发地厚了。
此外,那种令人厌恶的霉味也开始回来了,比之前更加浓烈。
突然间,贾尔米斯意识到他曾在哪里遇到过这种气味。这与当古埃及石棺被强行拆开时,在沙漠下的地下墓室中散发的气味是一样的!这与木乃伊的裹尸布被剪开时升起的恶臭是一样的!
这是不可能错的。他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所淹没。他盯向桌子,看到圣甲虫上没有尘埃。它似乎闪烁着一种内部光芒,并非由灯光引起。尘埃漂浮在它上方,四面八方地覆盖了桌子,而它的表面仍旧清晰明亮。
贾尔米斯用他所有剩余的力量抓住了椅子扶手。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从这个房间逃离,从这所宅邸本身逃离,不再耽搁。这个地方被诅咒了;它正在终结他的力量,吞噬掉他仅剩的力气。而且,这不仅仅是一种恐怖的衰弱握住了他。他的感官似乎也在衰退。一层薄膜似乎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双耳里有嗡嗡声;他的四肢已经几近麻木。
他动用了极大的努力才设法站起身。下定强烈且集中的决心,把双脚转向门,开始虚弱无力地拖着脚走向它。
他摇摇晃晃地缓慢走着,有意识地努力呼吸。到了门口,他短暂地停下来休息。但一种狂乱的惶恐向他袭来,他不敢耽搁太久。
房间里充斥着尘埃。尘埃以它刺鼻发霉的恶臭灼痛、刺激着他的鼻孔。尘埃渗透到他的衣服上和脸上;尘埃在灯光下回旋,直到看起来像在透过半透明的雾气发光。
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无法描述的腐朽恶臭。这犹如他蹑手蹑脚地穿越深埋地下的穹形墓穴。
他进入远离宅邸中心的门厅,向门走去。门的对面是清新的空气、灯光、伦敦、逃离。
他到达门前,打开门——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随着寒冷的空气闯了进来,他眼前一片漆黑;耳畔的嗡嗡声变成了咆哮声;他的心脏颤动,几近停止。
他用最后一点力量关上了门。他靠在门上,遭受着一种虚弱感,这种虚弱感就像濒临死亡的阴影。他的整个身躯都变得麻木了;他的双腿完全没有感觉。只有双臂上留下微弱的刺痛感。令人窒息的尘烟伴随着尘埃回旋着,愈发紧握住他的喉咙。
凭借纯粹的意志力,他开始在走廊进行折磨人的返回。也许尚存一线生机。如果他能回到书房,并以某种方式将那受诅咒的圣甲虫赶出宅邸,就可能得到拯救。
他到达走廊的尽头,小心谨慎地俯视着麻木的双足,以便穿过狭窄的转弯处——片刻之后,在纯粹的疯狂的恐惧中失声尖叫。
他瘫跪在地上,被难以言述的恐惧所攫住,当他抬起双眼望向摆放着圣甲虫的桌子时,上面回旋的尘埃似乎变得浓厚了。它逐渐变得愈发晦暗,旋转成一轮小漩涡,然后,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逐渐变得可见。
尘埃似乎凝结了,轮廓变得更加鲜明,最终出现了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形体,一个对造物的可怕而拙劣的模仿,它结合了一个死胎的那令人厌恶的身体和一位恶毒老人的那满是褶皱的头颅。
贾尔米斯看到了它,用无限的、难以描述的恐惧的声调尖叫起来。
即使护尘者听到了,它也不加注意。它静寂无声地向前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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