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杀手》：事实还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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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天堂岛杀手》之后的感想。佳作，推荐给大家。没玩过感兴趣的可以通关后再看。有一定程度的剧透。
《天堂岛杀手》绝对不是近期的新作了。这款推出于2020年的作品事实上在今年才进入我的视野。而且如果不是因为XGP，我大概率会和这部佳作擦肩而过。
《天堂岛杀手》是文字冒险游戏和开放世界侦探游戏的结合。全部角色都是二维的纸片人，但是天堂岛本身却是一个三维的开放世界。玩家扮演调查员爱真相女士破解岛上最新发生的命案。
本期内容可以说是比较难产了。我在通关游戏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大家分享本作的内容，但是我发现我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讨论本作。《天堂岛杀手》实在是太独特了。本作的设定和世界观可以说是独一份。崇拜外星邪神的故事背景和蒸汽波风格的美术相结合，文字冒险加开放世界侦探游戏玩法，日式漫画的立绘风格配合city pop的背景音乐。这些原本不太搭边的元素在天堂岛这个世界上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带给玩家难忘的游戏体验。游戏以侦察案件作为切入点，带我们走进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平行世界。
大约公元1000年左右，来自宇宙深处的“天神”开始和人类接触。第一位和人类接触的天神名叫沉默之羊。所谓天神，在游戏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他们也只是外星生物而已，也有生老病死，游戏中甚至有从天神身上割肉下来的情节。
这些天神传播知识和技术，但是也顺势统治了人类。于是来自宇宙深处的天神就这样奴役了人类长达几个世纪。他们的贪婪和邪恶暴露无遗。人类被强迫信仰和服务天神，如同奴隶般活着。但是长期受到压迫的人类最终还是反抗了。这次反抗将统治地球的天神几乎消灭殆尽；史称“大反叛”。通过阅读游戏中丰富的文字资料我们可以知道，甚至有天神被绑在城墙上示众。
但是长达几个世纪的信仰那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仍然有一群人信仰天神，这群人组成了“联盟”，继续崇拜天神。第一位天神沉默之羊在反叛中被俘，受尽折磨。联盟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他把自己的力量赐予联盟成员之后丧命。联盟的人因此获得永生。
但是此时众神要么已经死去，要么逃走了。于是联盟的统治开始了。他们开始用众神赐予的空间技术创建与世隔绝的岛屿。他们绑架平民上岛，强迫他们血祭并举行精神力膜拜以期望复活众神。但是这些活动不仅从未成功，反而还经常引来同样来自宇宙的恶魔给天堂岛带来毁灭。联盟的人就建造新岛重复之前的步骤。但是原来岛上的非联盟成员却不能进入新岛，全部献祭给众神。
就这样过去了几百万年，联盟的岛也终于要进化到第25版。第25序岛是联盟建筑师卡梅丽娜的最新作品，号称能根绝恶魔的袭击。就在第25序岛开始投入使用，联盟的成员纷纷搬入新岛的尾声阶段，联盟的领导机构议会的成员在密室冥想的时候被全部杀害。天堂岛的法官审判者为了调查真相，召回了主角爱真相小姐。爱真相小姐之前因为犯下了被天神欺骗的罪过，被联盟流放。作为天堂岛前任调查员和绝对没有作案嫌疑的联盟成员，爱真相是最佳的办案人选。我们游戏的流程也从此开始。
玩家在刚一进入游戏的时候，只有一个非常简短甚至让人感到迷惑的背景介绍。游戏的世界观是随着玩家对天堂岛的探索慢慢呈现给玩家的。作为文字冒险游戏的《天堂岛杀手》给玩家准备了充足的文本。除了NPC，游戏中的收集品也提供了大量的补充游戏背景的文字。
值得一提的是游戏中第一个和主角对话的NPC信治。他是潜逃的恶魔，只对主角展露真容。虽然信治和整个游戏的剧情无关，但是他绝对是游戏里最滔滔不绝的NPC。有的时候他会提示玩家附近有线索，有的时候则会和爱真相展开宇宙人生哲理的讨论。他言行古怪、惹人讨厌，结束交谈后他甚至会爆炸。但是我建议还没通关的玩家偶尔停下办案的脚步，和这个恶魔谈谈。他会给你展示这个游戏的另一个侧面。
深入调查后，玩家会发现，针对全体议会成员的谋杀确实是出于政治动机。联盟成员的永生能力让议会这个领导机构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事变动。但是他们还是可以被杀死的。高高在上把持权力上百万年的联盟议会，最后也落得这个下场。甚至他们供奉的天神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仰天大笑。荣都建立在剥削的基础上。现实世界的普通人会被绑架到岛上来为联盟做苦工，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定期参加祭祀，帮助联盟复活那些曾经奴役人类的众神。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岛屿上，血祭和剥削是最日常的事情。虽然玩家在展开调查的时候，天堂岛上的所有平民已经像是一次性耗材一样作为祭品被屠杀了。但是这些痕迹还在，还在向玩家诉说着这座岛的邪恶。我们甚至能看到飘荡在岛上的游魂和你讲述他被拉去献祭之前发生的事。
而我们的主角正是这个剥削阶级的一份子。
他们已经活了上百万年。作为统治阶级的联盟因为信奉奴役过人类的天神，天神便赐予他们永生的能力和先进的技术。可能是发现用传统的传教手段已经不能恢复人类对众神的信仰了，他们干脆直接绑架普通人。让这些普通人在这座联盟给自己建的天堂上服侍自己，哦不对，是服侍众神。联盟的人大概是不会承认这一切是为了自己的享乐的。这都是出于对众神的信仰。那么，联盟的人又有多虔诚呢？如果说过了几百万年还是不能复活众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天堂岛上骄奢淫逸的生活也是神对他们供奉的奖赏。那么为了达成个人的目的，在他们唯一供奉的天神身上割肉算不算是亵渎？更何况这一行为是为了实施谋杀。联盟的人甚至也明知众神的暴虐和狡诈。他们还囚禁了一位经常蛊惑人心的天神湛蓝之谜。这位天神也确实利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影响了联盟成员并参与了本案。
深入调查后，玩家会发现。针对全体议会成员的谋杀确实是出于政治动机。联盟成员的永生能力让议会这个领导机构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事变动。但是他们还是可以被杀死的。高高在上把持权力上百万年的联盟议会，最后也落得这个下场。甚至他们供奉的天神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仰天大笑。
爱真相清楚联盟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她自己却什么都不能改变。除了在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吐槽抱怨一下之外，她并没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和想法。毕竟她刚从数百万天的流放中回归，联盟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但是作为联盟成员，哪怕是监禁，都是在如此的金碧辉煌的居所中度过。
游戏的结尾，我们看到。爱真相准备继续为联盟效力，哪怕她知道，下一座岛大概率只是之前24座岛的又一次循环。绑架、剥削、活人献祭一样都不会少。哪怕联盟议会全体死亡，他们的继任者也不会真的改变什么。几百万年都是这样来过，新的议会又能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天堂岛本来就是建立在暴力和剥削之上。在这样的环境中伸张正义也许并没有任何不对，但是天堂岛上最大的不公却这样被主角无意识地忽略了。
没错，她没有选择。她甚至连逃离这一切的机会都没有。
游戏中稍显惋惜的就是山姆和莉迪亚夫妻了。他们参与谋杀的动机是为了离开联盟和天堂岛。联盟成员有永生能力又怎样。几百万年的生命如果只是限制在一座人工岛上那也是一种监狱。他们也许是厌倦了联盟的罪恶，或者只是想重新获得自由回归现实世界，哪怕这意味着死亡。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这种选择权。侍奉众神的联盟不会允许这种行为，至少在之前的议会之下不行。铤而走险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被掳到天堂岛上的普通人甚至没有这种铤而走险的机会，他们的命运就是在岛完结之前被献祭。有机会成为天堂岛暴力机器一部分的执法官最后也只能给天堂岛殉葬，欣赏天堂岛湮灭前的壮丽风景是联盟给予他们最后的特权。在这座岛上，所有人都无法避免悲剧的命运。或是被异化，成为罪恶的奴仆。或是被系统性的屠杀。
上百万年过去了，维系联盟存在的早就不是他们对众神的信仰了。联盟的人需要维持现状以保全自己的生活。哪怕其中一两个人有改变的想法也无法撼动整个联盟的集体意志。天堂岛和联盟这个体系下维持的世界已经僵化到难以改变。本案的两个幕后黑手，都是想给天堂岛带来变化的人。然而他们唯一的选择是谋杀。一个出于自己对权力的渴望，另一个则是出于自己对宗教的狂热。假如审判者没有让爱真相回归，这两个人也绝对不会给天堂岛带来真正积极的改变。依靠阴谋上位者断然是不可靠的。真凶伏法之后，联盟成员又会在25号岛上选出怎样的议会呢？他们大概率是只会维持现状的。
事实还是真相？ 游戏中玩家可以破获一个错综复杂构思精巧的谋杀案。但是在破案的过程中我们也逐渐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去。
天堂岛上的罪孽远不止这次谋杀。作案的手法、幕后的黑手都是本案的事实。但是真相，真相是藏在联盟和天堂岛几百万年的罪恶历史背后的人性抉择。我们能在游戏中伸张一时的正义，但是这岛上最大的不公，何时才能得以打破呢？我们在审判的末尾要选择一个人指控为天堂岛杀手。即使我们查明了事实，找出了挥下屠刀的那个人和幕后黑手，我们就看清了天堂岛的全部真相了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堂岛杀手呢？
本作发开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们不仅没有渲染天堂岛的苦大仇深，反而还尽可能的把这一切都隐藏起来。玩家看到的更多的是天堂岛的繁荣景像。如同花园一般的城市和惬意的热带风光是呈现给玩家的伪装，也是麻痹天堂岛居民的手段。我们可以在收藏品中看到，天堂岛的平民都需要长期使用止痛药才能熬过艰苦的生活。也许像爱真相一样还抱有良知的联盟成员也需要类似的东西来催眠自己吧。玩家整个游戏的过程中都能听到轻松欢快的city pop音乐，欣赏天堂岛的美景和夜晚的极光。
和其它RPG一样，你也能在游戏中“攻略”部分角色。有趣的是，游戏内唯二可以推倒的NPC都没有直接参与本案。我们玩家大可以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下完成调查，毫不在意这背后的阴暗和残忍。这种开发组给玩家制造的游戏体验何尝不是对爱真相所处的巨大矛盾的一种直接展现呢。这种矛盾和割裂何尝不是天堂岛生活最真实的复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