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将文森特惊醒,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手表,上午10点整。昨晚喝过的酒精还在影响他的大脑,他抓了几次才将电话的听筒抓过来放在耳朵边上。
“文森特,我是库珀。”检察官气势十足的声音响起,但他一下子就听出了文森特有些不对劲:“你喝醉了?”
“没有,只是有点头晕。”文森特抓过桌子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喝了一口,“嗯,现在清醒多了。什么事?”
“我和托德·加菲尔德谈过了。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叹息,显示出检察官的疲惫。“除了雇用你的时候跟你讲的那些,他什么都不肯说。律师要为客户保密,这是他们常用的招数。”
“没错,所以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而且我确信这个人守口如瓶的原因不是什么职业原则。他根本就是可以隐藏一些事情。”
“这一点我也很赞同。”文森特说道,“我昨天又去了一趟他的雇主在绿墙区的房子。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房子有问题。我很怀疑一个人要多蠢才会买这样的房子做房产。”
“克劳迪娅·辛格。哦,现在应该改姓钱德勒了。克劳迪娅·钱德勒。”
“哈哈,文森特,我欣赏你的幽默感。不过诺贝尔奖并没有建筑奖。”库珀笑得很轻松,文森特感觉得出他的好心情是有原因的。“克劳迪娅·辛格是托德·加菲尔德要你调查的房子的产权人,不同的是辛格女士并不是最近几年才买下那栋房子,而是从她去世的丈夫罗伊·钱德勒那里继承来的。准确的说是和她的儿子尼克·钱德勒共同继承。”
“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弄明白这栋房子背后的复杂关系。不过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要调查的那栋房子现在属于这对母子。而最关键的是,文森特,你听好了,尼克·钱德勒是骨钩帮的老大。”
“库珀,你是说骨钩帮的人在打自己老大的房子的主意?”文森特这下真的有些想不通了。
“事实就是这样。”库珀又变得严肃起来。“看上去很不合理,但这更说明其中有很值得挖掘的东西。”
“哦,文森特,我们的这位朋友绝不是傻瓜,我和他只见了一面就能肯定他就是那种必须把每件事情都放在X光下面看几遍才能放心的人。无论骨钩帮的老大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手下在自己家门口闹事,加菲尔德律师一定知道原因。”
“而他编出一套谎话来雇用我去绿墙区调查……”文森特意识到整件事都出了问题:“哦,我甚至都不知道皮特·威利斯到底是不是要让那栋见鬼的房子卖不出去。他可能本来是要烧教堂!加菲尔德可能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哪一次不是呢。”文森特又喝了一口酒,这一次确实清醒了一些。
“下一步我要调查加菲尔德和骨钩帮的关系,我相信他的秘密不会藏得太久了。一旦我拿到证据,就能逼迫他吐出点实话来。”库珀的语气显得很有自信,“你呢,文森特,你去绿墙区有什么收获?”
“我这位朋友当时正在被一个男人殴打。老天,你真该看看现场有多少血。我的朋友现在还在医院昏迷着,肋骨断了三根,鼻骨也断了,颧骨骨折。你相信吗,那个凶手用拳头就干了别人用棒球棒才能干的活儿!”
“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关。他可能是骨钩帮的人,也可能是杀死那三个骨钩帮成员的凶手。”文森特放下酒瓶站起来,打开百叶窗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让人去绿墙区调查一下一个叫伊森的男人。”
“好吧,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会找找这个伊森。就这样,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文森特觉得有点饿,决定出去吃个早午餐。正在他要去洗把脸的功夫,电话又响了。
“你好,麦克林先生,这里是中心医院外科病房,我打电话是要通知你病人艾迪·琼斯醒了。”
文森特立刻取消了吃饭的计划,径直跑下楼去跳上车直扑中心医院,这种激烈的反应和夸张的动作引起了魔鬼的注意。
“如果你能明白什么是朋友,而且你有一个几十年没见过面的朋友的话,就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文森特紧紧地抓着方向盘,从长长的车流中寻求空隙。
“说起来我认识很多特别的人,高尚的,卑劣的,智慧的,痴愚的,不管从你们人类的角度怎么评价这些人,他们其实都很有趣。我们在一起谈很多东西,从彼此那里都收益良多。不过很遗憾我统治的地方不适合拿来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不然我相信我能和他们一起干点很有意思的事。”魔鬼似乎砸了砸嘴,“我想我和这些人都是朋友,你觉得呢?我觉得是,至少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你们人类之间的朋友关系没什么不同。不过有一点不太一样,当我和这些朋友分开之后,你知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放逐他们的灵魂,也有一些人自己选择归于虚无,总之,我不会想再和他们见面。死掉的人最常念叨的就是那些还活着的人,多么的依依不舍,那些恩怨纠葛之类的,仿佛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立刻重新从坟墓里爬出去和家人朋友相拥而泣似的。”
“我很好奇你就没有真地把死人送回去过吗?”文森特问道。
“当然送回去过!直到现在都有一些早就死了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这对任何人都毫无意义。我是说,我确实把一些人送回去了,而他们也和自己的至亲至爱度过了一段相当美好的时间,除去那些把自己的亲朋好友吓的半死的那些。然后,这些人又死了,回到我这里来。原本我以为他们会再请求我将他们送回去,但是,文森特,很少有人这么做。你明白吗?他们活过两次之后就不想再活了,不想再见那些人了。”
“你们为什么总想着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呢?”魔鬼提出了问题,“我能理解你们想要和别人分享一些事情,一起做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恋恋不忘?那都过去了,不是吗?”
文森特没有说话。他找不到特别好的答案,甚至连能让自己信服的答案都想不出来。魔鬼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复,又加了一句作为结束:
“我宁可去认识一些新的人,做一些从没做过的事情。”
文森特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魔鬼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认识新朋友了。他最后认识的一个朋友是谁呢?丽珍?库珀?这好像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不想去回忆细节。忽然文森特想到了墨菲斯托。是的,魔鬼确实是最后一个进入他生活的人,当然他不能算是个人,但自己和他的关系却无比紧密。
为什么自己会和魔鬼成为朋友?文森特自己也觉得可笑。他曾经是个很受欢迎的小伙子,身边的人都把他当成最可靠的伙伴。大家团结在一起对付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挣一口饭吃,和一点尊严。文森特就是在那个年月认识了艾迪。
那时候文森特刚被姐姐卡罗尔从孤儿院接出来,整天逃课在街头混日子。在学校的教室里他不喜欢学习,但是一旦暴露在美恩市的阳光之下,他学得可是又多又快。就在他靠着一双拳头和无所畏惧的劲头在街头巷尾渐渐崭露头角的时候,艾迪·琼斯出现了。或许这个小个子黑孩子早就出现在文森特的视野之中,但他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有一次文森特打伤了两个警察被七八个警察逼到绝路的时候艾迪将警察引开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艾迪比文森特大两岁,父母早就死了,他早早地就学会了在街头的众多小团体中找到自己生存的空间。通常像他这样的孩子会顺理成章的加入某个帮派,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帮派愿意接收艾迪。他们可能都觉得艾迪在街头混得太久了,和所有的团体都有关联,以至于每一个团体都无法信任他。他们利用艾迪,也给他一点甜头换取情报,而他也常常为了这一点被吃了亏的一方报复。艾迪自己对这种状况也很无奈,就像他自己是一个小帮派,一只被豢养的老鼠,艰难孤独地延续着一口气。
文森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给艾迪很多帮助,甚至想拉他一起搞一个拆除旧房子的团队,但是这些野心勃勃的商业计划最终都失败了,大家不得不重新回到街头。不过好在那时候卡罗尔把文森特从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拉了出来,送他去军队,而艾迪留在了美恩市的大街小巷之中,继续着自己一个人的帮派生活。后来文森特在部队的时候和艾迪通过几次电话,但随着他跟随部队去海外执行任务,他彻底和美恩市的老朋友断了联系。
从部队退役之后的那两年对文森特来说很不好过,他很希望能找个人谈谈,一起喝点酒。他去寻找以前的朋友,其中一些离开了美恩市,一些已经死了,还有一些变成了他厌恶的那种人。他想到艾迪,去过去的那些街区打探过,大部分在那一带生活的人都对这个经常带着伤匆匆往返在几条街道上的黑人小伙有印象,但文森特查过了每一个他们提到的地方也没有找到艾迪。
后来珍妮出现了,再后来是杰克,和更多的事情,艾迪被文森特遗忘在很远的地方,直到昨天他伤痕累累的躺在绿墙区的旧加油站里。想到珍妮和杰克,文森特立刻觉得难受起来。他停止了对往事的回忆,专心开车。
到达中心医院花了不到三十分钟,文森特直奔病房,看到医生正在给艾迪做检查。他的朋友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两种药液正在通过长长的管子滴进他的静脉。他的头部用奇怪的器具固定住,露出一张肿胀的脸。文森特见过太多街头斗殴,但这样惨痛的结果也很罕见,尤其考虑到对方的武器只有拳头。文森特本来不想打扰医生的问诊,但是艾迪看到他进了房间。
“文森特!”他的声音微弱,带着颤抖,就像他的声音也被打残了一样。
“艾迪。”文森特不得不走进病房,他跟艾迪打了个招呼,又向医生问:“我能和病人说几句话吗?”
“没问题。不过请稍等,我还要再确认几条。”医生的语气很轻松,扭头问艾迪:“除了骨头的疼痛和头晕之外呢?还有什么不舒服?”
“呃,医生,我的耳朵一直在响个不停,很尖锐的那种。”
“考虑到你的伤情,这种耳鸣很正常,一到两天就能完全消除。如果这影响到你睡觉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镇静剂,否则的话就顺其自然吧。”医生看了看输液的情况,在本子上做了些记录,又对文森特说:“病人现在可以和你谈话,但我建议不超过半小时,到时候我会再来看他。”
医生离开房间之后文森特就拉过一张椅子坐到艾迪的床边。现在他能看得很清楚,艾迪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这就是那个他曾经无比想念的朋友。
“真不敢相信,文森特。”艾迪抬起一只手,文森特立刻抓住并紧紧地握住。
“哦,我真想站起来拥抱你。可惜我不能。”艾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让我试试能不能把你的床弄高一点。”文森特找到摇把把床头抬起来一些,又让艾迪用吸管喝了一些水,“怎么样,好点了吗?还需要什么?”
“不不,我很好。真的。”艾迪很感激地看着文森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别这么说,我相信如果是你见到我在街上被人打也不会不管的。”
“我在绿墙区办点事,就看到你在被人打,我就让那个人走了。”
“文森特·麦克林,街头之王。”艾迪艰难地笑出声来,“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
“我可没有吓唬他。我只是跟他讲道理。”文森特也笑了一下,“他走了之后我才认出你,不然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没关系,我不希望让你为了我找麻烦。”艾迪继续问道:“你现在干哪一行?你从部队回来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说来话长。我回到美恩市做了几年警察,惹了一堆麻烦,辞职之后当了私家侦探。”
“差不多吧。”文森特不想谈太多自己的事情。“那个打你的家伙,你怎么惹到他了?我觉得他是想杀了你。”
“唉,都是我自找的,我真不该去加入什么帮派。”艾迪懊恼地摇着头,“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们来找我是有原因的”
“你加入了帮派?什么帮派?”文森特不敢相信艾迪会加入帮派,在过去十几年里他都在追求这个目标,现在却变得受欢迎了?
艾迪说出的这个名字让文森特立刻紧张起来。他到绿墙区就是为了这个帮派,但没有想到艾迪会和它有关。这段时间以来只要和这个帮派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不能不为自己的朋友担心。不过他还是没有表露这种情绪,而是保持着对老友的关心的态度。
“这就说来话长了。文森特,你知道我在街头混的太久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年轻时候了。那时候我能帮着别人把偷来的东西卖掉赚点钱,能从给偷渡客办假证件赚钱,没有人管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招惹帮派的人。其实那些帮派干的事和我有什么不同吗?他们只不过是人多势众而已。他们能把整集装箱的货偷出来卖到别的州,能把罗马尼亚人从地球那边弄过来。没啥不一样的。”艾迪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就像在谈论天气和交通状况一样,甚至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但是慢慢的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活儿越来越少了。所有的工作都被帮派包揽了。我找不到工作,也没人敢给我工作。我收赃物的价格比帮派高得多,但一旦被帮派知道的话他们就会来把我的货抢走,连把货卖给我的小偷也要被打。”
“是的。他们要占领每一寸街道,不给我这种人活路。我并不想和他们对着干,你知道的,文森特,我一直想加入帮派,干我擅长的工作。但还是没有人愿意接受我。我真的加入过一个小帮派,不到一星期就被赶出来了,因为我把他们偷的东西卖给另一个帮派的人。老天!美恩市偷东西的和买赃物的不是这个帮派就是那个帮派,难道我要把枪卖给市政厅吗?哼,政府和警察难道不是美恩市最大的帮派吗?”说到这里艾迪才有点恼怒起来,文森特只好静静地听着,希望他快点说到骨钩帮的事。“唉,总之美恩市我是待不下去了。这里的人都认识我,都不信任我。于是我就去了巴尔的摩找我的表哥,他在那里有个出租车行,经常跟我吹嘘他的公司多么厉害。”
“听上去可跟我知道的出租车行不一样。”文森特哼了一声,艾迪的故事越讲越远了。
“去他的出租车行吧!”艾迪大声咒骂道,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他只是个租车行的经理,自己上下班还要搭公交车!不过我已经到了那里,只好现在巴尔的摩找点事儿干。我人生地不熟,能干什么呢?还不是老本行!结果我表哥看到有利可图,非要进来掺一脚,说他的认识一些人要出手一批钻石。你知道我经手过的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假金表和银餐具这种东西,钻石?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说那些家伙很可靠,东西都是从国外弄进来的,我只好答应帮他这个忙。结果事情搞砸了。你猜怎么着?整个巴尔的摩都知道有一批钻石要脱手!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在跟租车行的客人吹嘘自己把从银行抢来的钻石卖到安特卫普!去他妈的安特卫普!他从哪里听到这个鬼地方的?电影里吗?不过那些钻石确实是从银行里抢来的,我就这么跟着他一起进了监狱。好在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碎钻,只判了6年。听监狱里的人说如果真是能卖到安特卫普那种高级货,我大概要在监狱里关到死了。”
“我在监狱里是多么怀念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啊!所以我表现得很好,被6个月前提前释放了,立刻回到美恩市。”
“我也没想到!”艾迪的眼睛放出光彩来,“我回到了我们小时候经常混日子的那些地方,看看有没有老朋友能帮我一把。但是那些人全都不见了。文森特,我们多久没见面了?真幸运能再见到你。以前跟我们混在一起的很多人都不在了。唉,我只是离开了五年,我的那些邻居们就像不认识我了一样。不过我也认不出他们中的一些人了。过去和我一起做生意的人也没剩下几个,好像是新来了一个地方检察官,这几年很努力地清理美恩市的犯罪,那他可干得不错。不过不管谁掌管市政厅和警察局,美恩的街道还是要由帮派来管理。本来我已经不去想混帮派了,我试过无数次,全都他妈的失败了。我可能天生不是干这个的。我都开始在食品工厂和超市找工作了,结果骨钩帮的人找到我,让我加入他们!”
“瑞典佬,骨钩帮老大的保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每个人都叫他瑞典佬。”
“嗯,不认识。”艾迪想了想,“他说以前他的一个哥们儿托我卖一批打印机的时候跟我押过车,不过我不记得了。这件事我记得,这个人我想不起来。老兄,瑞典佬可是个大块头,如果他坐在我的副驾驶座位上我应该不会忘记他的。”
“我这辈子都在等这一天。加入一个帮派,不用自己单干了!”艾迪尽量把脖子伸长,右边靠近肩膀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钩子纹身,“怎么样?我觉得很酷。三十多岁才有第一个纹身,我真觉得自己老了。”
“我很好奇骨钩帮到底需要你干什么。”文森特并不想多看那个纹身一眼,他想到的是自己看到上一个这种纹身的主人被烧得焦黑的惨状。
“这也是我问他的问题。”艾迪对文森特的问题心有同感,“我以为他们的帮派需要找个人打听别的帮派的消息,或者干活儿的时候需要个人开车之类的。没想到他们给了我一个很轻松的差事,去绿墙区巡逻。”
“瑞典佬告诉我骨钩帮最近几个月过得很不好受,可能是招惹了别的帮派,他们的兄弟在绿墙区被人算计了。但是他不确定到底是哪个帮派干的,所以需要有人弄清楚在绿墙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帮派里的老伙计们在绿墙区不安全,需要个从没见过的新人露面来搞到些线索。”艾迪说到这里竟然有些骄傲的神色,“他们需要有街头经验的人,懂得怎么和道上的人打交道,头脑活络。有人向瑞典佬推荐了我。”
“这一点他们倒是选对了人。”文森特低头想了一下,脑子清楚了一些:“你就是因为这个被伊森打了?”
“他的朋友?嗯,我可能早就被他们看穿了。”艾迪恍然大悟,“我在绿墙区晃了几天……”
“几天?艾迪,我一周前开始在绿墙区调查一些事情,我们怎么没有碰面?”
“呃,那应该是四天之前,瑞典佬找到我,第二天我就开始在绿墙区打探帮派之间的恩怨了。”
四天之前,那正是皮特·威利斯在教堂放火的那一天,而他在之后不久就被杀了。对于绿墙区的控制,骨钩帮还真是前赴后继,坚持不懈。文森特想到这里,更加觉得自己这个朋友过分天真和乐观了。
“当然,我做的所有工作都很危险。我琢磨着这一回也差不了太多。你看,他们让我干的事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你不知道两三个月之间在这里死了很多人吗?都是你们帮派的喽啰。”
“我知道,就上个星期才有一个倒霉蛋叫皮特什么的死了。是被火烧死的。我听说他是在放火烧教堂的时候出了岔子,当时还有一个人要阻止他。没想到……慢着,慢着,”艾迪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你!文森特!你就是那个制服纵火犯的人,对不对?”
“这不是问题所在。我只是碰巧出现在那。有人委托我调查绿墙区的一栋房子。”
“真了不起!”艾迪的惊呼让文森特想起十几年前他把别的帮派从艾迪身上抢走的钱拿回来的时候的情景,“你永远在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我真的没看错你!”
“只是混口饭吃。就像你说的,我们做的事情也差不了太多。”文森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你听说过一个叫托德·加菲尔德的人吗?”
“没错。现在只要适合绿墙区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成了问题。”文森特又把话题拉回来:“艾迪,你明知道骨钩帮的人接连死在绿墙区,你还是坚持为他们办事,从我的角度看这可太不明智了。”
“但正因为这样帮派才需要我。伙计,整个帮派的人都在盯着我,我能拿到什么信息决定着上百号人的行动。老天,我什么时候当过这种大人物!”艾迪神采飞扬起来让他肿胀的脸都好看了不少,不过他看到文森特有些怜悯的眼神之后立刻收敛了起来,“呃,其实我做了伪装。看,我是从巴尔的摩来美恩市投靠亲戚的,结果我的亲戚进了监狱,所以现在只想要在这里混口饭吃,跟附近的人打探绿墙区有什么狠角色要注意。”
“不怎么聪明,但也足够了。”文森特评价了一句,“有什么收获?”
“什么都没有。文森特,绿墙区已经死了。”艾迪发出一声叹息。“工厂都关门了,想要工作养家糊口的人都搬走了,这种地方会有帮派看得上吗?说真的,依我看那几个死了的骨钩帮小子可能都是因为私人恩怨,和别的帮派没关系。哦,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帮派,我觉得我是绿墙区唯一的帮派分子。天呐,我这辈子也没想到能这么风光。绿墙区唯一的帮派分子,老天。”
“好吧,我承认这确实很了不起。说说伊森吧,打你的那个人。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个,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中午,我吃过午饭就去绿墙区。我打算再努力最后一天,没有收获的话就跟瑞典佬把话说明白,他会明白的。我每天都跟他通电话,告诉他绿墙区有多么安静。长话短说吧,总之我刚到加油站附近转了一圈,就被一个男人叫住。他叫伊森是吗?我从没见过他,而他说他从我第一天在绿墙区露面就注意到我了。我就说我是老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就是那一套唬人的话。结果他直接挑明了怀疑我是骨钩帮的人,说我和那个烧教堂的人一样是来搞破坏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看,我是骨钩帮的人,但我真的不是去杀人放火的”
“完全正确。”艾迪激动得摇晃着身体,连带着扎进他血管中的输液管子和袋子都晃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一边挨打一边求他让我走。我不能还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希望他出出气就让我走。但是他就那么一直不停地打,直到……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情况是什么?”
“见鬼,老友重逢竟然是这种方式。”艾迪尴尬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文森特。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这几天我在绿墙区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过去几年里我以为自己都忘了,其实并没有。我想见见以前的老朋友,但绝对不是在现在的绿墙区。”
“哪里都一样。美恩,巴尔的摩,埃及……你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要跟部队去那里,是吗?”
“管他呢,我不知道那是哪。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都还一样。”
艾迪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文森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也有一些相同的喜悦。这种快乐也和十几年前一样,但是他担心这种快乐可能持续不了太久。
“我觉得你应该从这次的事情上学到点东西了,艾迪。”文森特尽量让这段话不那么像是说教或者劝导,“我在国外打过仗,也在美恩市和匪徒枪战。每一次,每一个地方都不相同,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有人会受伤,会死。我的战友,我在警队的同事,当我们出任务的时候都抱有相同的目的,都在干相同的事,但是他们死了,我活下来了。”
“不是那么回事,艾迪。那些死掉的人比我厉害得多,每次射击训练成绩都比我好,脑子也比我聪明,但他们就是死在我面前了。你永远不知道原因。我不知道原因。运气,是的,我相信这一点,但是你不能每次都拿到21点。事实上,你只要有一次没有拿到21点,你就会死。那么,艾迪,谁在发牌呢?谁是庄家?” 艾迪听得很认真,文森特确信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话了。“你知道自己面临什么处境了吧?”
“我……我会考虑一下。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要休息个几天了。我会跟瑞典佬说说,让他换别人去绿墙区,我已经被列入不受欢迎的名单了。”
“很好。”文森特拍怕老伙计的肩膀,“在医院待上几天,然后我们一起去我姐姐那里。你记得她做的羊肉吧?”
“卡罗尔?羊肉馅饼?”艾迪惊喜得大笑起来,“我跟你说,我在巴尔的摩坐牢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这玩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跟你的老板推掉绿墙区的差事,然后我们去大吃一顿。”文森特俯下身和艾迪拥抱了一下之后站起来,“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我明天或者后天再来看你。你应该会和医生相处的不错,对吧?”
文森特出了病房,看到艾迪的医生正在和护士谈话。他走过去告诉医生如果艾迪有什么事请立刻和他联络,医生让他放心,艾迪只需要躺几天,往身体里打几瓶药水就好了。文森特出了医院,正是太阳最闪亮的时候。这里的中午和绿墙区的中午就像是两个世界。他走进车里点了一根烟,魔鬼开口了:
“下次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艾迪能一刻不停地讲多久。”
“让那顿饭更加无聊吗?很抱歉,我没从你的朋友这里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告诉我,你有没有觉得你把一次探病弄成了审讯?”
“你说得对。我也有点后悔。”文森特轻轻地说,“但我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不能弄清楚这件事,艾迪还会继续处在危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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