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娜单手搭在车门上,大大咧咧地躺在吉普车座里,驶过奥金市街头。
她戴着咖啡色的大号墨镜,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棕黑色带毛领的麂皮外套,细软的金色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蓬乱松散。路边有路过的女学生向她打招呼,她潇洒地冲女学生挥挥手,回以一声嘹亮的呼哨,女学生羞红了脸,她顿时大笑起来,笑声就像是喝醉的男人那样粗野豪放,
开车的男人轻声制止她,那是她的哥哥阿尔乔姆,他有着和叶莲娜极为相似的面孔,穿着下议院的黑色制服,但是紧绷着脸,同样颜色的头发用大量的发胶紧紧压在头皮上,和面色松弛吊儿郎当的妹妹站在一起完全不像一家人。
“抱歉……没忍住。”叶莲娜道歉,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来烟和打火机,熟练地给自己点上,“来不来?”
“不。”阿尔乔姆简短地回答,驾驶座里拿出一盒薄荷糖扔在驾驶座边,“进门之前吃一颗,别让父亲闻到。”
两人开着吉普车驶过铺满黄金树叶的乡道,高大的梧桐夹道相迎,空气中弥漫着略带苦涩的树汁味。繁密的金色树木顺着砖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延伸,最终通到一座规格宏伟的庄园。
管家打开了厚重的黑铁大门,吉普车哐啷啷碾过门口的石桥,青绿色的湖水在他们身下流过,叶莲娜顺手把烟扔了出去,烟头打着旋飘进人工湖里,落在一株娇艳的紫色睡莲上。
“明早我要出去,帮我把油加满。”阿尔乔姆向管家说道,后者深深地鞠了个躬,熟练地用特制的长杆把水池里的烟头夹出来。
阿尔乔姆把车停好,细心地整理自己有些褶皱的羊毛背心,叶莲娜则满不在乎地从车上蹦起来,随意拍了拍皱巴巴的军裤,抓了一把薄荷糖塞进嘴里。
两个人绕过车库,绕过栽种着紫荆花的后院,并肩走进大厅,水晶灯在他们头上叮当作响,高悬的烛台插满了洁白的羊脂蜡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大厅的正中是一张巨大餐桌,长桌的尽头,一位穿着深蓝色军服的老人正襟危坐,交叉着双手表达他的不满。
帕特里基上校,陆军总司令,科技规划局局长,荣誉公爵,希金斯大公。
“抱歉,路上的监察岗比较多,耽搁了时间。”阿尔乔姆微微躬身,等到父亲轻轻点头才坐下。
叶莲娜则完全没看父亲的脸色,一屁股坐下,长椅和光洁的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大公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佣人推出餐车为他们上菜。
今日的菜肴是白酱蘑菇浓汤、小羊羔肉排、熏烤鹌鹑、以及一瓶上好的干邑白兰地。
“这个月在军营怎么样,列娜?”大公喝了两口白酱浓汤,例行公事一般地开口。
“还行……”叶莲娜嘴里塞满了鲜嫩的羊羔肉,含糊不清地回答“跟平时差不多,不过上周四从隔壁营来了个傻子想要跟我调情……好像叫希拉斯还是希拉夫什么的。”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叶莲娜把羊肉咽下去,锤了锤胸口:“他话术太烂了,我懒得听下去,直接一脚把他踹进池塘了哈哈哈哈。”
“你把希拉洛夫斯家的小儿子踹进池塘了?”大公皱起眉头,但是突然又笑起来,“算了,我本来也看那只小蠢狗很烦了,也许这次能让他长点教训。”
“列娜,我做了些安排,下周会有军务处的人来找你处理转营的事情。”
“我打算把你转去飞行员预备役,当然前提是你通过测试。”
“耶?哦吼!我爱你老爹!我早就想开飞机了!”叶莲娜举起酒杯和大公用力碰了一下——也不管大公什么反应——灌下一大口白兰地。
一年以前叶莲娜刚刚成年,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去参军了,大公对此颇为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已经颁发的征召书是没办法撤回的,他花了一些时间打点,让自己的老部下把女儿安排进飞行员预备役中队——这个部队生还率最高,更何况还是侦察员——离希金斯领地也近,以后说不定还能时不时让叶莲娜回家住上一阵子。
“是的父亲,最近我跟随中校处理了很多军备研发管理工作。”
三人之后没有再说太多话,只是安静地用餐,鹌鹑太油了叶莲娜在健身不爱吃,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把它扔进了哥哥盘子里,之后她就拍拍肚皮匆匆忙忙和父亲请辞了。
她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回去自己的房间,接着从篱笆墙外溜进了车库,看着已经加满的油量表满意地点了点头,拧动了从哥哥身上偷来车钥匙,轻车熟路地从宅院后门悄悄开出去。
远离了庄园,叶莲娜迫不及待地将油门踩到了底,马力强劲的四驱吉普车轰轰作响,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小道横冲直撞,刺眼的黄色车灯在漆黑的树林里一闪而过,就像是划过硝纸的火柴头,那欢脱的火星正迫不及待地逃离束缚,蹦蹦跳跳地奔向远处灯火辉煌的星海。
那是在海的对面,一整片流光溢彩的巨大宅邸,说是宅邸都有点太委屈它了,那是群山之上,连绵成片如同皇宫一般的巨大建筑群,此时它正被无数闪亮的灯火照亮,衣着华贵的客人们觥筹交错,举杯欢庆。
“嘿!列娜,这边!”她刚刚停好车走进庄园,就听到一个高亢的男声在叫她,那是一位穿着墨绿色礼服和黑色马甲的男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蓬松的黑色卷发梳成马尾,在脑后扎起来,发圈上戴装饰着一枚价格不菲的祖母绿宝石。
“吉姆!”叶莲娜把车钥匙抛给侍者,挤到黑发的年轻人身边,后者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到庄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泰菈在那边的钟楼上。”吉姆对着阿格里平娜眨眨眼,“她等你很久了。”
“谢了吉姆,下次换我帮你。”叶莲娜大力拍了拍青年男人的肩膀。
她挤开狂欢的人潮,挤开端着香槟塔的侍者,挤开酒液上头正轻声耳语的年轻男女们,从旋转的罗马梯登上了庄园一角的白色钟楼。
楼上没有灯烛,叶莲娜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观察四周。
叶莲娜轻声开口,四下一片漆黑,幽森而安静,外围的热闹仿佛完全被隔绝开了。
一个影子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狠狠地把叶莲娜扑在墙壁上,后者想要喊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来人用另一只手抓着什么坚硬的东西使劲抵住叶莲娜的腰,让她不敢挣扎,然后凑近了她的脸,低声说道:“我以为你胆敢不来了,你居然把我丢在这里整整三个月!”
月光适时从钟楼的小窗透进来,照亮了来人的面孔,那是一张精致小巧,像是洋娃娃一样的脸,黑色的卷发自然披在肩头,半遮住了深绿色的双眼,但是露出的一半眼睛仍旧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像是要吃人一样紧紧盯着叶莲娜。
泰菈给了她一记半轻不重的耳光,接着揪起叶莲娜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相当粗暴,泰菈的舌头直接挤开叶莲娜的嘴唇撞进去,那小巧细长的舌头灵活而狡猾,就像是闯进民居的冒险者一样在叶莲娜嘴里横冲直撞、肆意搜刮,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叶莲娜笨拙的舌头被紧紧缠住,接着像是被海怪捕食的小鱼一样被一点点拖走,抓进那潮湿温热的巢穴。
叶莲娜用鼻子喘息,贴在她身上的皮肤太过灼热,从鼻腔传来的香味也如同深海般幽邃神秘,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就要失去意识。
“泰菈,这可……有点过火了。”她不清不楚地说道,舌头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甚至还有一个被咬破的小洞,些微的血渗出来,疼得叶莲娜直咧嘴。
泰菈得意地咯咯笑起来,抱着双臂戏谑地看着阿格里平娜狼狈的样子,接着轻巧地往钟楼的更上层走去。
楼梯的上面是钟楼的顶层,半露天的阳台能俯瞰到整座庄园和远处的大海,巨大的黄铜大钟静静挂在房梁上,透过大钟顶上的天窗,能瞥到稀疏的星星。
叶莲娜从泰菈背后靠近,一下子把她扣进怀里。刚刚被泰菈狠狠地捉弄一番让她有些恼怒,这会儿她想把场子找回来。
而泰菈似乎是已经消气了,任由叶莲娜抱着,只是伸手点燃了一支插在围栏上的火箭烟花,它发出尖锐的啸声飞上夜空,啪的一下炸成了一朵金色的小花。
泰菈把手指放在叶莲娜嘴唇上,指尖冰冷柔软,如同某种冻过的水果。
庄园里嬉闹欢腾的客人们纷纷停下来,翘首看着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扭动身躯的女郎们止住了舞蹈,来回奔忙的侍者停下了脚步,连本来在吹奏演绎的乐手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乐器。
万籁俱寂中,泰菈缓缓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对着夜空开了一枪。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烟花升腾而起,耀眼的火花如同逆流的瀑布泼洒向深蓝的夜空!灿烂的金色光柱连接着大海和天空,原本黑暗的天空被渲染得如同白日,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被洒满了金箔的绸缎,闪烁着耀眼的光。
宾客们惊叹驻足看着这奇景,然后又喧闹起来,有人大力鼓掌,有人开怀大笑,还有年轻的男女在光焰中接吻,眼角流出了泪。
“为你准备的,喜欢吗?”泰菈背对烟花,看着叶莲娜说道,后者的脸被映得雪白,深蓝的瞳孔反射着烟火的光,仿佛有人在里面种进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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