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属于《丝佩瑞尔故事集》系列的长篇故事,另名《蝴蝶效应》,全文30万字。为方便阅读,每次更新字数会控制在4000字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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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集的有声内容目前签约发表于喜马拉雅,由“本音物语”老师倾情演播:【专辑页面】 清凉的墓穴里唯一清醒的只剩三合,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何白天要如此奢侈的虚度。但只要小矮子愿意,大可以爬上旋梯用手掌感受头顶石板积蓄的温度,以此明白一些科学道理,比如深色石头是积蓄热能良好的载体。
此时沙海已火力全开,滚烫的地表升腾足以反射千里之外光景的扭曲热浪。哪怕在沙海边缘的白金海里种棉花的农人,此时也停下工作纷纷躲回运输沙船支起的巨大帐篷里休憩,那附近的牧羊人带着宽边帽子驱赶羊群,在为数不多的绿洲草场间寻找躲避高温的阴凉所在。
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有神”这样的概念标尺存在,才产生了“无神”的对立面。就好比有“左手”,才会诞生“右手”。
而广义上来说,无神论者把自己推到“有神”理论的对立,进而创造出了新的信仰。
林把赛赢思没说完的半句话补上,寄居蟹重又爬出信筒,示意三合再给螺壳里倒点安神的烈酒。
“无神论也能算信仰?”三合压低声音说,他睡不着,脑子里净是对固有观念冲击后留下的惨烈现场。
当然。在你们这群凡子吃饱了撑的,成天瞎寻思的时候,当瞎了心一样琢磨出“没有神”这概念的时候,就注定把概念落到了实处。
无神论之神,我和他挺熟的。现在人家日子好过得不行,逍遥城里到处都是给他充值的信徒。特别是那些以此为幌子招摇撞骗的人,好像宣扬无神论是个什么潮流似的。
你以为你以为就是你以为的?林不屑一顾的口吻要是让外人听了,准保想把它从壳里拽出来暴打一顿。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你。林伸出两只螯钳指向三合,他说:凡事都求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这才是最可怕的。你以自我为中心,觉得世界规律都围着自己翩翩起舞。但事实却是你认为合情合理的事情,别人未必这么想。就说昨天咱们碰到的糟心事,哪个能用合情合理解释的通,嗯?是天降大石头,还是来南方度假的北地候狼。
这就是了。那我问你太阳和月亮交替、春夏秋冬四季更迭、种子落地生根,你觉得有看不见的神明老爷在后面操弄吗?
“如果真有,他们可真的很忙,我觉得起码众神参与了规则制订。”
如果众神真的参与制订了世界运行的法则,我想这个世界会清静不少,因为凡子差不多都死光啦。
我换个说法好了。认为凡事都该有个合情合理缘由的凡子越少越好,因为时间久了他们会发现,身处物质界,被迫受到各种法则束缚的神也没什么了不起。
正当三合困惑不解的时候,二子猛然一个翻身坐起来。他犯了梦呓,小眼睛里仍旧醉醺醺的。矮人看着灯火摇曳间的三合,语言含混的说:“咋还不睡觉?快睡觉!天黑后再上路。”说罢,又直挺挺的躺倒,如雷的鼾声旋即成为墓穴里的最强音。
三合钻进身后墙壁间的凹槽,他头抵石枕努力闭着眼催促自己快点睡过去。内心纷繁复杂的幻想里,有一个格外丧气,它提醒这处石龛凹陷里,曾经肯定也有个人形的东西如此躺着。
你忘了件事。林冲进三合脑海之中,把挥之不去的杂质统统赶走。三合还没来得及感谢林,寄居蟹便带着苛责的口吻说道:我说,你这人还真不知好歹,我口干舌燥开导你这么久,前是不是该来段祷告为海洋之神的信仰充个值啊?
三合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觉得整个人飞升起来,一股力量自上而下将他带起,不讲任何情面,裤裆勒得他觉得膀胱里的水分开始倒流。
这并非神话、典籍故事里一蹴而就的趋入灵界,此时的上升更像负重艰难攀爬时一顿一顿的体验,这跟小矮子臆想的现前世界真如完全不同,毫无顺滑感。他在恍惚间想提起抗议,提醒负责把凡子拉入灵界彼岸的摆渡人动作柔缓些。三合张开嘴,温热的沙子顺势滚进嘴里,瞬间把口腔里的水分吸食殆尽。
二子爽朗的笑声震得砂砾嗡嗡作响,吃下一口沙海特产的三合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发现头顶一牙月线出现在东方,沉降在沙子里的热气缓慢释放,空气里填着干燥且温热的微风。三合慌忙扑腾起来,好似要溺水一样,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刨出个能勉强安葬自己的沙坑。此前他们暂居的墓穴已经甩到三人身后,面前赛赢思正蹲在明亮的篝火旁盘点需要带走的物资给养。
“咱们轻装走夜路,只需要拿一只火把就可以,赛先生。”二子拍着干呕的三合扭回头冲赛赢思招呼道。“东西不用带太多,要是一路顺利,再一天就能贴着边绕开沙海。”
三合觉得沙子里带着股腥臊的苦涩,那苦味刺激味蕾,让舌根发麻。这算是最近他送进嘴里排名第三的怪东西,第一是牛奶,第二是牛奶味的葡萄。想到神殿和渔村,乡愁便涌上心头,他担心村里人的生计,担心等他回去后商盟已经拆了阴阳两界的围墙,故土全部收入他们囊中。当三合再度抬起头时,眼角已挂满泪水。
沙子实在是太苦了!苦的企图榨干人的泪腺,苦的让人怀疑其实并非沙子苦涩,而是自己的人生苦短。
矮人一面递上漱口的烈酒,一面笑着对三合说,品尝沙海的味道是必修课,如同头一遭看见海的内陆人必须尝一口海水的咸淡。二子拍拍三合肩膀,示意他坐在此地不要走动,好好清醒一下。而矮人则迈着粗短的腿走向为过客提供住宿的沙海遗迹,他们的东西统统堆在断壁残垣旁,包括林暂时栖身的信筒。
寄居蟹威风凛凛蹲在火光掩映之处,他站在信筒边沿,高举大螯好似在指挥赛赢思和矮人。水汪汪的眼睛一只看向东方月亮初升的地方,另一只则欣赏起落日余晖最后一抹如血残阳。
三合颓然坐在自己砸出来的沙坑里望向林,小小羽神竟在火光的映衬中,染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快来。林催促道,声音中饱含急切,仿佛市集上生怕抢不到廉价肉的家庭妇女。这光景对你们凡子来说可太稀罕了。
三合手脚并用爬出沙坑,他背起信筒,目光在夜与昼形成交界的地带来回寻找。
“你想让我看什么,白天到晚上的过渡在海边看才壮观,偶尔还能瞧见似火烧的云门呢。”
着什么急,就快来了。林的眼睛如天线般抖动,他伸出张开的螯钳,像是要把风景框进钳子围成的画布里。那边,视线稍稍偏左,靠近地平线的地方。对,漆黑一片,就是那里!
林话音未落,从沙海腹地直刺出一道闪光,光芒生硬无比,令三合想起击落黑衣人的宝珠所发出的金光。它像一道朝天直刺的细剑,有剑柄、护手、剑刃每个部分都清晰可见。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个刹那,稍纵即逝却令目睹此景的人印象深刻。地平线前消失的光芒有着难以言表的色泽,纵然收集全世界的颜料也无法画出瑰丽色彩。
忽而一股风从闪光消失的方向涌来,同样只是一瞬,风没有温度,却带着一股回忆的忧伤。硬要形容,三合只能想起闻到陈年渔网、或石板烤饼的味道,总之都是些混合着乡愁的比喻。
光消失在黑色的天穹顶端,甚至刺破夜幕,使其短暂露出一丝柔光。一切归于平静,夜空里大裂隙重又张牙舞爪展现在世人面前之时,三合感受到自己心空荡荡的,如同让人挖走一块心头肉。
“那里是什么地方?”三合问,他以为是沙海腹地某处有人活动的镇店正上演什么活动。比如自己所经历过的,或许还有姑娘、有铃铛。
不是什么地方。林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沉重,坠得三合脑仁疼。你刚才看见的,是失去信仰的羽神在地间最后的谢幕演出。它被人遗忘,最终彻底归入众神的神性。你可得好好看着,说不定哪一天我同样会落得如此下场。
没了,什么也不剩,更不会有人记得曾经还存在这样一位神明老爷。倘若以后有人想再祈祷点什么,这份责任就由其他羽神代劳了。
“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死、消失的是哪位神明?”三合问道,心想恐怕有些不合时宜的冒犯。毕竟林同样目睹了同僚的消逝,从今往后,世间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还存在这样一位神明老爷,甚至连独立的神格都没留下。
林的沮丧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对于羽神公务员大军里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并没有三合预想的那般情绪低落。
他还切实存在着,这就是胜利!而且刚有了一小撮信仰不那么坚定,但却足够用的信徒为其充值信仰。寄居蟹坚信,自己身为海洋之神卡利普索最器重的羽神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林如是坚定,漫长的岁月里他见证过太多羽神消亡,假使一个接一个的缅怀,只怕时间不够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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