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结尾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时弗罗姆威勒(Fromwiller)刚从他前往肯梅尔(Mount Kemmel)的旅途中归来,带回了一个异常离奇、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起初,我并不相信这个故事,于是我和“弗罗姆”一起返回山上,看看我们是否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在“弗罗姆”的故事开始的地方挖掘了一段时间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古老的地下掩体,它曾经被炸塌,或者至少所有的入口都被土埋了起来。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篇用德国信纸写的可怕故事。
我们在1918年的圣诞节发现了这个故事,当时我们乘坐上校的车从佛兰德斯的瓦图(Watou)前往肯梅尔山。想必,你们都听说过佛兰德斯的肯梅尔山:在战争中最惨烈的战斗期间,它多次在报纸新闻中露面,因为在这场战役中,它几经易主。当1918年10月, 即德国人最终被赶出这个制高点的日子,一场大撤退开始了,直到最终变成了一场比赛,看他们中谁能第一个回到德国。
攻势挺进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胜利的英法联军没有时间埋葬他们的死者。这对于那些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来说可能显得令人恐惧,但在那年的12月,人们可以看到肯梅尔山的山顶上到处散落着没有被埋葬的腐烂尸体。那是一个充斥着可怕景象和令人作呕气味的地方。而我们就是在那里找到了这个故事。
于是在牧师的帮助下,我们翻译了整个故事,内容如下:
"我已经被活埋两周了!两周来,我没有见到阳光,也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除非我能找到点事情做,而不是永无休止的挖掘,否则我会发疯的。所以我要写点东西。只要我还有蜡烛,我就每天花一部分时间将我的经历写下来。”
"并不是因为我需要这样做来记住它们。上天啊,当我出去的时候,我会试着把它们忘掉!但是如果我出不去呢!”
"我是德意志帝国军队的一名上尉。两周前,我的团在佛兰德斯的肯梅尔山坚守。我们被敌人包围,遭受着可怕的炮火轰击,但由于地势的优势,我们被命令要坚守到最后一人。然而,我们的工程师们让一切都变得相当舒适。他们挖掘了很多深深的地下掩体,我们在那里会相对安全,免遭炮火的袭击。”
"很多这样的地下掩体之间都有通道相连,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地下城市,大多数驻守在那里的士兵从未离开过掩体的保护。但即使在这些掩体的保护下,我们的伤亡也很严重。我们需要在地面上保持警戒, 有时巨大铁路炮的炮击甚至会摧毁一些掩体。”
"大约两周前——(我不太能确定时间),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确切的时间概念——往常的炮击突然增加了一百倍。我和其他大约二十人正在一个较浅的地下掩体里睡觉。猛烈的炮火声吓醒了我,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即躲进一个更深的掩体,而那个掩体通过一个地下通道与我所在的掩体相连。”
"那是一个较小的掩体,建在比我所在的掩体更低的地方。它曾被用作储藏室,没有人会在那里睡觉。但是在我看来,那里更安全。我独自一人,悄悄地走进去。自从那时以来,我已经千百次后悔没有多带一个人。但是我的机会很快就没有了。”
"我刚刚进入那个小地堡,身后就发生了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得好像我们下面爆炸了一颗地雷。我从未知晓这是一切是否发生过,或者是否是某颗特别大口径的炮弹击中了我后面的掩体,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爆炸的冲击过去之后,我回到了地下通道。当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的木头框架已经倒塌,土块开始落下,我的出路被彻底堵住了。”
"于是我回到了掩体,独自等待着数小时的猛烈炮击。我所在的掩体唯一的另一个入口是与上面的战壕相通的主入口,但那些在地面上的人在炮击开始之前就已经进入了掩体。所以在炮击继续的时候,我不能指望有人会进来;而当炮击停止时,肯定会有一波进攻。”
"因为我不想被敌人扔下来的手榴弹炸死,我保持着警觉,以便在炮击停止的迹象出现时立刻冲出去,加入山上可能还剩下的战友。”
"经过大约六个小时的猛烈轰炸,地面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五分钟过去了,然后是十分钟;肯定是要来攻击了。我冲到通往外界的楼梯上。我爬了几步楼梯。刹那间,一道耀眼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充斥了一切。”
"但似乎在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渐渐意识到左臂传来一阵钝痛。我无法移动它。我睁开眼睛,周围只有黑暗。我感到全身疼痛,僵硬。”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划了一根火柴,找到了蜡烛并点亮了它,看了看我的手表。它已经停了。我不知道我昏迷在那里的时间有多长。所有的炮击声都停止了。我站在那里聆听了一段时间,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的目光落在楼梯口上。我惊恐地动了一下。掩体的尽头,即入口的地方,已经被土填满了一半。”
"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入口底部已完全被土填满,从上面看不到任何光线。我走到通往另一个掩体的通道,尽管我记得那个通道已经坍塌。我仔细检查了倒塌的木架。在两根木架之间,我能感觉到微微的空气流动。这里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我试图移动木架,用我一只手尽量移动,结果只引发了一小堆土掉进裂缝里。我迅速挖掘土壤,直到再次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这可能是我唯一可以得到新鲜空气的地方。”
"我确信打开其中一个通道需要不少的努力,而我开始感到饥饿。幸运的是,这个掩体里有很多罐头食品和硬面包,因为军官们把他们的口粮储存在这个掩体里。我还找到了一个小桶水和大约十二瓶葡萄酒,我发现它们非常好喝。在我解决了饥饿感并喝完了其中一瓶葡萄酒后,我感到困倦,尽管我的左臂非常痛苦,但我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我今天写作的时间已经用完了,所以我今天就写到这里。等明天完成了挖掘的日常任务后,我将再次记录。我的心情已经好受一些了。救援肯定会很快到来。无论如何,再过两周我就会自救出来。而我的口粮可以维持那么久。我已经分将他们配好了。”
"昨天我在完成挖掘后不太想写作。我的胳膊非常酸痛。我想我用它太多了。”
"但是今天我会对它更加小心,我感觉好些 , 而我又开始担心了。由于上面的木头松动, 今天大土堆塌下来两次,而每次土堆掉到通道里, 我一天都清理不完。我得多挖两天才能指望自己出去了。”
"口粮又得再节省一些。每天的量已经很小了。但是我会继续写下去。”
"从我恢复意识以来,我就开始记录时间,所以我一直知道过了几天。第二天,我清点了食物、水、木材、火柴、蜡烛等物资,发现至少有两周的充足供应。那时候,我并没有指望在这个囚牢里多呆上几天时间。”
"我告诉自己,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会占领这座山,因为这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而现在控制住这座山的人将被迫深入地挖掘,来坚守它。”
"所以在我看来,只是几天的事情. 要么是入口,要么是通道被被清理出来,我唯一的疑虑是,发现我的人是友军还是敌人。我的左臂感觉好些了,尽管我不能多用它,所以我度过了一天的时间,阅读我在食物储备中找到的一份旧报纸,等待援助的到来。我真是个傻瓜!如果我一开始就努力工作,我现在距离被解救就更近了。”
"第三天,我被屋顶上滴下来的水惹恼了,水还渗透到掩体的两侧。我咒骂着那肮脏的水,正如我以前经常咒骂这种掩体麻烦的事物一样,但或许我迟早会因为这水而庆幸,并且它可能拯救了我的生命。”
"但它确实让情况变得不太舒服。所以我花了一天时间,将我的床铺、食物和水供应、蜡烛等搬到了通道里。在大约十英尺的空间内,通道是畅通无阻的,而且稍微高于掩体,更加干燥,舒适许多。此外,这里的空气要好得多,因为我发现我所有的新鲜空气几乎都是通过木架之间的裂缝进来的,而我想也许老鼠晚上就不会那么烦扰我了。我再次度过了一天的时间,等待援助的到来。”
"直到第四天快结束的时候,我真的开始感到不安。我突然意识到自从那颗致命的炮弹填满了入口以来,我既没有听到一声枪声,也没有感觉到地面因冲击而震动。这种沉默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我听不到任何战斗的声音?整个山头就像坟墓一样安静。”
"多么可怕的死法!被活埋!一个恐惧的想法上了我。但我的意志和理性再次占据了上风。到那个时候,我应该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挖出去。这需要时间,但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使用我的左手臂,但我花了余下的那一天从入口处挖土,然后将土带回到掩体的远角。”
"在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七天,我因为前三天的不间断劳动而感到疲惫和僵硬。这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至少还需要两三个星期,我才能希望自己能够解救自己。我可能会在更早的时候被解救,但是如果没有外部的帮助,可能还需要大约三个星期的劳动,我才能自己挖出去。”
"屋顶上已经有土方崩塌下来,木架松动的地方。我只能用一只手粗糙地修复楼梯口的屋顶。但是我的左手臂好多了。再休息一天,我就能够基本上使用它了。而且我必须节约我的能量。所以我度过了第七天,静静地休息,祈祷自己能够早日摆脱这个活埋的坟墓。”
"我还重新分配了剩下的食物,计划再维持三周。每天的份量已经相当少了,特别是因为挖掘是非常费力的工作。蜡烛的供应我倒不太担心。但是水的供应困扰着我。两周过去了,小桶中几乎已经有一半的水用掉了。我决定一天只喝一次水。”
"接下来的六天都是不断地劳动、少量饮食和更少的饮水。但是,尽管我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两周过后小桶里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水。而这个可怕的情况也在我心头蔓延。我的想象力无法平息。我会幻想即将到来的痛苦,那时候我将没有比现在更少的食物和水了。我的思维不断地游走——死于饥饿——被那些最终打开掩体的人发现,他们将试图重构我消亡的故事。”
"而且,除了身体的不适,还有寄生在掩体和我身上那可怕的虫子。一个月过去了,我都没有洗澡,现在我甚至不能用一滴水洗脸。老鼠变得如此大胆,我不得不整夜点燃一支蜡烛,以在睡眠时保护我。”
"我开始写下我这段经历的故事, 一部分是为了宽慰我的心灵。起初,这确实起到了宣泄的作用,但是现在当我再次阅读它时,这个可怕的地方的恐怖感不断攫住我。我想停止写作,但是某种冲动促使我每天都要写下去。"
“自从我被埋在这个人间炼狱里, 已经过去三周了。”
"今天,我喝光了桶里最后一滴水。掩体地板上有一滩污水——又脏又粘,到处都是害虫——它们总是在那里受到屋顶滴水的滋养。但是我还不能让自己去碰它。”
"今天,我把我的食物储备再分配了一周。天知道这些份量已经够小了!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次坍塌,我永远无法在另一个星期内清理干净入口。”
"有时我觉得我永远也无法清理完。但是我必须做到!我绝不能忍受死在这里。我必须下定决心逃脱,而我会逃出去的!”
"将军不是经常说,意志取胜已经是胜利的一半了吗?我将不再休息。每个醒着的时刻都必须花在清理那个奸诈的泥土上。”
"我必须写下来,宽慰我的心灵。昨晚九点我就入睡了,按我的表算。到了十二点,我醒来发现自己在黑暗中,正在用赤手空拳拼命挖掘掩体坚硬的壁壕。经过一番努力,我找到了一根蜡烛点燃了它。”
"整个掩体都乱糟糟的。我的食物供应沾满了泥巴。蜡烛的盒子被撒了一地。我的指甲被在地上抓土弄得又破又血。我意识到我已经神智不清。然后,恐惧袭来了——黑暗、狂乱的恐惧——疯狂的恐惧。我已经喝了地板上的污水好几天了。我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天了。”
"但是今天我抓到了一个在这个地方出没的老鼠。它很大,还`咬了我一口,但是我杀死了他。我今天感觉好多了。最近做了一些噩梦,但是现在不再困扰我了。”
"不过那只老鼠真够难啃的。我想我会完成这个挖掘工作,再过一两天就会回到我的团里去了。"
"天哪!我向我已经疯了!现在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我在写下那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没有任何记忆。而且我感到发热,身体虚弱。”
"如果我有力气,我想我可以在一两天内清理干净入口。但是我现在只能工作一小段时间。我开始放弃希望了。"
"现在我时常会陷入疯狂的状态。我醒来时感觉非常疲惫,但是我无法记住自己做了什么。”
"老鼠的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散落在周围。但我不记得吃过它们。在我清醒的时候,似乎我也无法捕捉到它们,因为它们太警惕了,而我太虚弱了。”
"我咬蜡烛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但是我敢吃的量也很少。我害怕黑暗,我害怕老鼠,但是最可怕的是对自己的可怕恐惧。”
"我的心智正在崩溃。我必须尽快逃脱,否则我将变成一头野兽。哦,上帝,求求你帮帮我!我要发疯了!"
"我有了一个聪明的点子。休息会恢复体力。一个人休息得越长,就应该越强壮。我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了。休息了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我不清楚。所以我肯定非常强壮。我感觉很强壮。我已经不在发热了。所以请听着!入口处只剩下很少的泥土了。我要出去,像鼹鼠一样爬出去。直接进入阳光下。我感觉比鼹鼠强壮得多。所以,这就是我的小故事的结局。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是有一个幸福的结局。阳光明媚!这是一个非常幸福的结局。"
起初,我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我将它记录下来,就像弗罗姆告诉我的那样,你可以随意选择相信与否。
"我们在瓦图(Watou)安营扎寨后不久,弗罗姆说,"我决定去肯梅尔山看看。我听说那里的情况相当可怕,但是我并没有为那里看到的景象做好准备。在鲁勒斯和阿尔冈周围,我曾看到过未被埋葬的尸体,但是距离肯梅尔山的战斗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那里仍然有很多未被埋葬的尸体。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从未见过,那就是被埋葬的活人! ”
"当我爬到山顶时,我被一个巨大的弹坑边缘松动的泥土所吸引。泥土似乎落在一个共同的中心,好像下面的泥土被移走了。就在我看着的时候,突然我惊恐地看到一条又长又细的手臂从土里伸了出来。”
"随后手臂消失了,并挖走了一些泥土。周围的土地开始移动,随后手臂再次出现,连同一个男人的头和肩膀。他把自己从地里拔了出来,似乎像一条巨大而憔悴的狗,抖掉了身上的泥土,笔直地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生物了!”
"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衣物,仅有的那点衣服又脏又臭,根本无法辨别它曾经是什么类型的。他的皮肤紧紧地包裹在骨头上,凸出的眼睛中充满了茫然。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在坟墓里躺了很长时间的尸体。”
"这个幽灵直视着我,然而似乎并没有看见我。他看起来好像被光线所困扰。我开口说话,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他充满了恐怖。”
“我朝他走过去,抖掉一根缠在我的绑腿上的铁丝网。他转头就从我身边跑开了。"
”我一时愣住了,惊讶得无法动弹。然后我开始追他。他一直笔直地跑着,也不左顾右盼。在他的前方是一个又深又宽的战壕。他径直奔向它。突然间,我意识到他根本就看不见。”
"我大声呼喊,但是似乎让他更加恐惧,最后他一个猛冲,跨进了战壕,摔了下去。我听到他的身体撞到战壕另一边的声音,溅起了水花。我跟着他,往战壕里看去。他就躺在那儿,头向后仰着,我敢肯定他的脖子已经断了。他半截身体泡在水里,半截在泥地里,当我看着他时,我简直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毫无疑问,他看起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就像其他那些在山坡上散落的尸体一样。我转身离开了,就让他保持原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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