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无意中看到了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的强者心理学理论,一下让我联想到了尼采的超人哲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悲剧人物刻画,从而使我在几个月前搁置的一篇文章中对蔚蓝档案里的圣园未花的人物鉴赏有了新的思路,诸如未花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悲剧人物形象(以下简称陀式)充满各种矛盾和不和谐,他们把感情作为最高的价值评判形式,他们迷乱,癫狂,亢奋,最终都会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的悲剧。是什么成就了陀式的人物塑造?为什么这种这种悲剧人物会如此动人心魄,令人动容?在机械主义、人类物化、理性至上的年代,这种充斥着反叛的戏剧形式能否为我们冲破理性时代的困境呢?
强者心理学:人的一切不幸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而非环境决定的结果。
阿尔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是与弗洛伊德同时代的精神分析学家、个体心理学的创始人,他与弗洛伊德和荣格一起被人们并称为深蕴心理学的三大奠基人。弗洛伊德时期的主流心理学——决定论的话术认为,人的性格、行为等是被环境、基因、性欲决定的结果,而阿德勒另辟蹊径,认为人的行为不是过去经验累加的结果,而是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受到目的驱使的结果。举个例子,一个总是在生活中寻求安慰和安全感的人,会被主流心理学认为是过去的经历中缺乏关爱和关心,从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是阿德勒却说不,无论一个人过去有什么的经历或者经验,它最多只能作为这个人对当下判断的参考,拥有主体性的人在作出判断或者选择时总是有自由作出自己的选择,在这个例子里,这个人的内心或有意或无意地秉持利己的目的,所以他才会寻求安慰和安全感,阿德勒认为,一旦人认识到这一点,人就应该以乐观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
阿德勒的学说标志着心理学迎来带来了巨大的转折,他的学说颇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尼采的色彩,只不过他将陀氏的悲剧逆转为积极的结果,即自由的、身为强者人应该选择积极乐观从而达到积极的结果。同时,他用心理学的方式将尼采的思想表达了出来:(上帝已死),人要为自己的一切负责。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文学上,人不能将各种理由归咎于外因。如果现代性意味着人类至上,那么人类就要承担现代性相应的代价。
我经常把求而不得、无法选择而无可奈何的悲剧故事当做二流作品,它们经常只是调动人类欲望的、渴求的情感,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的伟大就在于:他的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有选择的自由——正如阿德勒所说,人类在及其理性的、有规律的大自然面前仍然是有力量的,人类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人们深知这一点——然而,尽管如此,人们仍然会做出可怕的选择并且导致无可挽回的悲剧,因为人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非常生动地反映了是当代理性主义社会人们的渴求,极端的理性至上的环境往往会使人们渴望极端的感性至上。在他的作品里,人欲横流、犯罪赎罪、受苦死亡、道德探索、宗教忏悔、郁郁寡欢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触动读者感性的神经,陀式总是喜欢强调人物身上强烈的矛盾和冲突:虚伪而虔诚,卑劣而高尚,世俗而超脱。这些人物不是简单刻板的NPC,按照巴赫金的出色分析,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 “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又不相融的声音和意识, 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 它“联系着一种新的艺术见解, 即不把主人公的思想等同于作家本人的思想, 而是把它作为现实生活中实际存在的声音表现出来”。陀式作品中的人物全都是这种神经质的矛盾集合体,也是真实存在的个人,他们往往也都有选择的余地来逆转悲剧,然而他们却都不一而同地毁灭自己,让事情无可挽回地堕落。
圣园未花和超天酱都给我同样的感觉,一方面,她们可爱、活泼,生活虽然有不如意,但是并没有糟糕透顶,另一方面,她们神经质、自暴自弃、憎恶自己和世界,做着肮脏卑劣的勾当。想象一下,就像一个发着酒疯的人,一边流着悔恨痛苦的眼泪,一边看着世界和自己毁灭而癫狂地大笑。这种强烈的性格总是能使读者受其感染,并且这种矛盾的性格总是能引起当代人的共鸣——是的,你抽烟、喝酒、嗑药,你被憎恶、被唾弃、被流放,你虚伪,你总是玩着抽象的烂梗——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强大的感性感染力和强烈的代入感并非唯一是这些陀式风格的角色唯一受人喜爱的原因,我刚才提到酒,因为这些角色使我联想到酒神狄奥尼索斯。在希腊神话中,酒神经历了受苦、死亡、复活的过程。尼采认为悲剧起源于荷马之后的民间酒神密仪,该密仪通过象征性的表演来纪念酒神这一系列过程,随后经过抒情诗—萨蒂尔合唱歌队—阿提卡悲剧艺术的形式最终诞生了悲剧。尼采关于悲剧起源的学说非常具有启发性和创造性,他认为酒神密仪所展现的精神:群情亢奋、狂饮纵欢是悲剧的本质(音乐很好地表现了这一点,因而音乐是纯粹的酒神精神)。然而,酒神精神癫狂放纵、毫无节制、向兽性退化,最终使人走向毁灭,因此才派生了象征理性和节制的日神阿波罗精神,日神是世界的现象,而酒神是世界的本质。日神抑制和抗衡酒神冲动的破坏力量,二者的冲动在悲剧那里达到了完美的结合,因此悲剧才成为一切艺术的巅峰。
无论是尼采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都认为当人将感性放在最高的位置、将感性作为评判一切的标准时,人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自我毁灭。这种痛苦的真相被希腊民族体悟,却以日神的形式将其掩盖,用理性和道德美化人生,以求在变化的世界中多的个体生命存在的权利。然而尼采认为这样的安排有悖于权力意志的扩张。权力意志是世界的本原,它本质上是一种征服的力量。希腊人借由悲剧完成了自己对于痛苦的人生的征服,在不毁灭自我的前提下,完成了酒神对日神的征服,从而使人与权力意志合二为一,感受到了属于权力意志的永恒的快乐,这就是悲剧快乐的本质。
尼采特别强调西方日神的理性精神传统和酒神感性癫狂之间的二元对立。许多尼采之前的,诸如陀思妥耶夫斯基之类的俄国作家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预见了这一对立,他们反对理性的、抽象的人文精神,强调个体的、感性的、真实的人。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何尝不是将人当做零件和工具,宣扬抽象的人和抽象的生活,将人变得单调和一致。无怪乎当今人们对陀氏会有如此大的共鸣——有谁在乎过外表平凡,内心却汹涌如深渊的普通的我们呢?只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人的感性和理性矛盾的结果,从而彰显了个体的深邃与伟大。这种对于悲剧人物的存在主义解释似乎更能博得萨特和加缪的认同吧,不过这里不再赘述。
PS:当今世界崇尚理性至上,理性正如狂风骤雨般进攻人类的心灵领域,人工智能不断拷打着人类心灵的底线,正是因此,未花这样的感性,矛盾,贴近人类的角色才更能使我感动吧。
我真的好喜欢未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评论区
共 5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