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雪 | 机核 GCO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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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写的一个短篇小说。希望机友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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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百约定去死。
怎样死，在何处，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如何写遗书，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还是会投胎转世。我们总爱坐在阳台，靠着墙，聊这些话题。
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只猫，每天晒太阳。小百想做一棵树，回到她的家乡。
我们聊着笑着，那是我们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可我们从没聊起何时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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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我被朋友拉去一场招聘会，可是工作要么不适合我要么工资太低，我都不想干。我打起全职写作的念头。尽管朋友都劝我好好找工作，我还是决定在家读书写作，虽然该读什么书，写什么东西，我都还不清楚。
我住进小百家。小百那时已结束实习，做着一份我不愿做的工作，一个月拿五千块工资。她每天早出晚归，总是很累。
起初，我每天读书、做家务，去接小百下班，一起吃路边的夜宵。虽然清贫，倒也开心。可我始终没有动笔写作。我想，我现在必须等待灵感，就像卡夫卡说的，等世界向我走来。之后，一个月、两个月过去，我渐渐不再读书，我才发现读书是这么累的事。再后来，我也不去接小百下班，夜宵就让她连我的那份一起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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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门也很少出了，每天在家打游戏。腻烦时，我就趴在阳台上，抽烟看风景。楼下小巷常能看见一个清洁工老头，瘦瘦的，戴一顶橘帽，拄着大得和他不相称的扫帚，将落叶、塑料袋扫走。他总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
每天傍晚，老头总在巷口买一块烧饼，夹一点咸菜，坐在巷口花坛上吃。只有这时我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眯着眼，咧嘴笑着，要不是见他正在吃烧饼，那咧嘴的方式真让我以为他没有牙齿。他话很少，喜欢憨笑着看来往放学的孩子。
他有家人吗？他为什么这把年纪，还要这样起早贪黑、风尘满面呢？
为了活着吧。
他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问题总缠着我，连同死的念头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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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每晚回家，我接过她的包和衣服，例行公事般问她今天怎么样，她总是看着我，挤出一抹笑容。
虽然是挤出的，可起码是笑容。
小百的笑让我一天天更讨厌自己。我不明白小百为什么不离开我，可又不敢问，怕她真的离开我。我开始没来由地对她发火。小百话少，不会吵架，就是哭泣也是静静的，声音很小。
我趴在阳台抽烟，身后小百低声的抽咽让我想起儿时和父亲吵架的母亲。我心里发堵，既讨厌小百，也讨厌自己。我想翻过阳台跳下去。
夜深了，我和小百说，对不起，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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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家呆久了，我的性情变得乖僻，常想起很久以前的事，然后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也不知在骂谁。我下楼散步，可漫无目的让我失落，不久又折回屋里。
在我心情稍好一些的时候，我为平日的行为后悔，并且鼓起干劲海投简历。几乎所有简历都石沉大海，只有一看就是骗子的公司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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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晨，小百没有起床。她紧闭双眼，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我摸她的头，很烫。我帮她穿好衣服，搀着她一起去了医院。阳光很刺眼，我却感到有些冷。
医生说，倒没什么大病，小百是工作太累，需要多休息。我帮她向公司请了一周假，她老板在电话里假惺惺地暗示，像小百这样的新人，请这么长的假是要开除的。我愣了一下，骂了一句操你妈，挂断电话。
我突然哭了出来，很伤心，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之后，小百和我一起宅在家里。她的五官终于渐渐张开了，之前她的脸总是紧绷的。小百又爱笑了，我们坐在阳台上聊天，好像回到了过去。
我问小百，想去哪儿玩吗。小百说想回家。我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小百摇头，说不能回去。
我们每天聊着死。我和小百约定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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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年底。今天是平安夜。傍晚，我趁小百睡着，下楼去商店为她买礼物。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动，决定来年改头换面，好好找工作，给小百更好的生活。
我走出楼道。那一刻，我看见天在下雪。我突然感到冷，才发现我正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