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0107(+3) 梦境聚落 › 泛斯拉夫聚落 › 维堡聚落
“终于有点声响了。”程刚看着远处的维堡聚落,长吁了一口气。
列车刚刚离开东二区的芬兰聚落。它同梦境中的其他聚落一样璀璨耀眼,却寂静无声,仿佛有人为它开启了静音模式,整个聚落不见一位摆渡人的身影,但铁轨已经为他们铺好,装载着乌鸦意象的车厢贴心地停在延缓熵增的车库中,等待与列车对接。一行人默默地装载好乌鸦,匆匆驶离。米娅对着远去的聚落感谢地说了声“Kiitos”,一只雪白的姆明精灵这才扭捏地现身,无声地向他们挥手告别。
“有声响不见得是好事,”鸦官说,“我宁可每个聚落都像芬兰人那样贴心和羞涩。斯拉夫人厌恶乌鸦,我们在这里不受欢迎。”
“如果你能屈尊看一眼世界地图便会知道,芬兰的东边就是俄罗斯,”鸦官谐谑说,“聚落虽然不受国界和地形的限制,但仍需要在文化上‘接壤’。”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刚说,“我们为什么不回到泛德意志聚落再向南,去接收同在东二区的希腊与埃及聚落的乌鸦?”
“向南?那意味着之后的三个时区里,我们面对的都是没有乌鸦意象和憎恨乌鸦意象的聚落。”鸦官说,“而当前的路线只要再向东一个时区穿过泛斯拉夫聚落,就能进入泛西伯利亚聚落,这个聚落横跨九个时区,其中的创世大渡鸦意象可以说是大部分乌鸦神话的起源,倘若我们能赶在西伯利亚大渡鸦崩溃前拯救它,就能直接救援大和聚落。”
“我们的回答是不,你们不能通过。”维堡聚落边缘的俄罗斯摆渡人说,“有异常意象侵袭我们的聚落,我们已经开启了‘铁幕’,禁止其他文化意象的渗透。”
“是的,”摆渡人点头说,“一位任职于通信部的摆渡人已经向监督局通报了这次蓝色蝴蝶对现实的影响,如果我们的摆渡人不能控制住意象渗透,监督局就会切断网络,关闭意识通信设备端口,以保护意识与信息安全。”
“我们就是来帮助你们的!这些乌鸦能帮助你们驱散蓝蝶。还能真正掐断它们传播的源头。”
“我们自己能解决,”摆渡人坚决地说,“在蓝蝶的威胁被消灭前,我们不会放任何意象进入聚落,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聚落的乌鸦意象需修复!不及时修复也会损害你们的神话意象!”
“我明白你们的急迫,”摆渡人说,“但很可惜,我们的神话意象中没有乌鸦,恐怕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其他人。”
“是的,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倘若放进一个异域文化意象,我们的聚落便会被物理意义地消灭,那时就不会再有什么摆渡人联盟了。你们不能通过!”摆渡人说完,转身消失在铁幕中。
“就是‘晦气’,”鸦官依然不解,程刚切换成英文思维解释说,“就是说什么不好的就来什么,有点像墨菲定律。”
鸦官终于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们中国人也不待见乌鸦。”
“发生什么了?”程刚好奇地问,却发现鸦官和米娅一脸惊恐。
“什么情况?”程刚不禁问道,就在这时,铁幕忽然降下,刚刚拒绝他们的摆渡人迎面向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朝他们挥手。
“他什么意思?”鸦官问,“他想私自放我们进聚落吗?”
“不……”米娅眯着眼睛观察着摆渡人的表情,后者一脸惊慌,“我想他的意思是……”
失去铁幕保护的聚落显露了真容,远方的聚落正一点点熄灭,仿佛有人在一排排关闭办公室中的照明。
“另一个‘乌鸦嘴’成真了。”鸦官说,“俄罗斯正在切断网络连接。”
鸦官连忙上车猛拉汽笛,不同于现实的汽笛,它发出的声音仿佛汽笛音频的倒放,整辆列车顿时开始后退。
程刚紧盯着车头方向,眼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长着血盆大口不断开合,巨嘴每合拢一次,一片聚落便消失在黑暗中。他看见维堡的摆渡人惊慌地沿着铁轨向他们奔跑,想要躲开巨兽的吞噬,程刚想要帮助他,但对聚落消失的恐惧淹没了其他想法,他不知道聚落突然消失会发生什么?自己会变成植物人吗?他不敢往下想,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两个字:“后退!后退!”
他们仿佛置身于黑洞的视界边缘,身后是依然在发光的芬兰聚落,而身前是绝对的黑暗,整个俄罗斯聚落从梦境中消失了。
“看来只能南下了。”鸦官说,“我们得返回赫尔辛基聚落,从那里的‘渡口’横跨芬兰湾暗区到达爱沙尼亚聚落,跨越暗区会带来意象损耗,这比计划的早。原计划中只考虑了釜山到福冈聚落的一次横渡损耗。而且,”鸦官看了一眼怀表,“我们时间不够了。”
“Scheiße!Scheiße!Scheiße!”米娅一边咒骂着一边猛砸仪表板。
“我觉得你们还有办法……”一个空洞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程刚向身后望去,发现是那个刚刚被黑暗吞噬的俄罗斯摆渡人,“你是人是鬼?
“我是‘一个幽灵’,”俄罗斯摆渡人哈哈大笑,“别慌,朋友,我只不过蹭到了芬兰拉彭兰塔的一个无线网络,虽然信号微弱,但勉强能进入聚落。”
俄罗斯摆渡人笑着捶了他一拳,然后对众人说:“我来帮你们穿过俄罗斯聚落。”
“怎么可能?没有网络哪来的聚落?”米娅难以置信道。
“那是你们的逻辑,”俄罗斯摆渡人哈哈大笑,“我们俄罗斯摆渡人有自己的把戏。”他将一个类似随身助理的设备投射在手中,“佩伦意识终端,不像你们的随身助理越升级越挑剔,我们的老佩伦依然支持Wifi-Direct协议,我们可以在无网络环境下自组网络,甚至能被动感应区域里的其他未入网意识。”
“是的,那意味着每一名摆渡人都需要摆渡整列火车,在前后交接这段时间内承载所有的乌鸦意象。”
“没人能承受这么大的精神负荷,即使摆渡人也不行。”米娅说。
“相信我,我们做过更疯狂的事情,”俄罗斯摆渡人继续微笑着,“开干吧?”
“等等,”米娅说,“还有个问题:你刚刚还在阻止我们进入聚落,现在为什么帮我们?”
“刚刚阻止你们是为了保护聚落,现在放你们同行也出于同样的目的,只是情况有所变化:那些蠢货真的把网络切断了,而因为蝴蝶的缘故,恢复聚落变得有些……блядь!”摆渡人咒骂了一句,“总之,我们需要你们。”
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亮点,虽然羸弱,但对程刚而言已经非常夺目。那亮点迅速拓展,变成一条光铸的铁轨,延伸到了光明与黑暗的接壤处。随着一声汽笛鸣响,乌鸦列车再度启动,驶入了黑暗之中。
“欢迎来到俄罗斯聚落,”摆渡人说,“在我们斯拉夫神话中,白神贝勒伯格与黑神岑诺伯格是一对兄弟,所以我们的聚落也是如此,有光明便有阴影,聚落的光明能够被熄灭,但梦是属于黑夜的,只要黑夜尚未结束,阴影中的聚落便会存在下去。这便是俄罗斯聚落的岑诺伯格位面。”
列车前方亮起了另一盏光,光芒如焰火般向上直冲,然后向前后炸开,构成了铁路桥的下一段,列车驶上这段铁路,前方又亮起了新的光芒。
这座在黑暗中逐渐升起的光之桥对程刚有着说不出的震撼,他不禁望向米娅,想与她分享这种激动之情,却发现她忧心忡忡地望向身后。程刚也顺着她所注视的方向望去,列车离开的光桥随即坍塌,悄无声息。
“这些摆渡人在用自己的无意识摆渡我们的列车。”米娅忧心忡忡地说,“他们在用自己的大脑承载着来自各种文化乌鸦意象的信息冲击,这本是该由一个城市的人来做的。”
“没有人的大脑成承受这样的信息过载,”米娅说,“这会导致严重的精神损伤,他们可能永远无法返回聚落了。”
“是的,”俄罗斯摆渡人出神地望着一座座崩坍的桥墩,“他们都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不只是无法返回聚落,还可能导致严重的癫痫、中风和更可怕的精神损伤。但他们都义无反顾地加入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俄罗斯摆渡人说,“但对我而言,聚落是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所留下的遗产,无论是斯拉夫人、芬兰人还是鞑靼人,他们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通过后代们的记忆在聚落中回响。这回响让我敬畏,让我夜复一夜回到这里聆听。这是他们的遗产,这也会成为我的遗产。我有责任将它们传承下去,让我们的后代都能感受到这敬畏。”
列车一路奔驰,沿着不断升起的光桥通过了圣彼得堡聚落和莫斯科聚落,虽然基于新的网络协议,聚落的面貌完全被黑暗遮蔽,但程刚能从列车震动的频率中感觉到他们行驶的快慢和距离城市的远近,每一次车轮与铁轨接缝的撞击都在提醒他,他们又进入了一个摆渡人的意识。并不是所有摆渡人的意识都足够承载整列火车,列车时而因意识的过载而颠簸,时而因摆渡人的崩溃而切换线路,随着每一次拖延,列车的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
“我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鸦官检查完说,“反正不是乌鸦意象的问题。”
“是列车出毛病了。”俄罗斯摆渡人说,“你们的把戏有个BUG,它只是在进行乌鸦意象的相互强化,没有考虑到列车的意象也需要不断更新。”
“我们本可以沿着铁路一路获得强化,如果有网络的话。”摆渡人沮丧地说,“单凭一个摆渡人的意识是无法完成意象修复的。”
“那只能等到有网络的时候再进行修复了,但愿我们能撑住。”米娅说。
“即使如此,还有个问题,”摆渡人说,“你们的路才走了不到一半,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沿途的铁路意象上,你们必须寻找更加强烈的意象,一劳永逸地解决列车的问题。”
“什么?!”鸦官惊呼,“我们没时间去那边折腾。再说,那边的聚落憎恨乌鸦。不!绝对不行!”
“但那里有你们需要的火车意象,”摆渡人说,“那个意象绝对稳定,带着你们横渡白令海峡都没有问题。”
“这位伙计的意识崩溃了!”遥望窗外的摆渡人提高嗓门压过列车的轰鸣,“下一位还没有就位!见鬼!”
程刚望向车窗外,眼前的铁路桥正摇摇欲坠,而在它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鸦官正要拉下刹车,却被摆渡人制止了:“不能停!你们要全速前进!交给我!”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跳出车头。
“那里有东方快车,伊斯坦布尔是东方快车的起点——”摆渡人的话音被黑暗吞噬。
“фантазия не умирает(幻想不灭)!!!”摆渡人消失的地方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飞向铁路的端头,接续起即将崩溃的铁轨,在黑暗中划出两条绵长的平行弧线。
“真是个胡来的家伙。”鸦官对着身后崩溃的铁路喃喃道。
她带着四十名苗条侍女,骑马去寻找儿子。她爬上积雪终年不化的卡兹利克山,乘马登上钢丘,向下望去。她看见群鸦飞往河边,在那儿来回盘旋。于是她驱马奔向鸦群。
这就是她儿子跌落的地方。乌鸦见着鲜血,企图落在他身上……
时间 0023(+2) 梦境聚落 › 伊斯坦布尔聚落(泛亚细亚与泛欧罗巴聚落融合点)
刚进入伊斯坦布尔聚落,程刚便望见了阿亚索菲亚那标志性的穹顶和宣礼塔。
一千五百年前,她兴建于教堂的余烬中,然后作为拜占庭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耸立了九百多年;乌尔班的轰鸣之后,她成为了奥斯曼的阿亚索菲亚清真寺;这样又过了近五百年,这里再度向游人打开大门,成为了阿亚索菲亚博物馆。
在聚落中,她被摆渡人简单却敬畏地称为“阿亚索菲亚”,后缀不是“教堂”也不是“清真寺”,不是“大教堂”也不是“博物馆”。因为它们都无法代表她在梦境中的模样。无数的学者和游客汇聚于伊斯坦布尔,在每夜的梦境中为阿亚索菲亚挖掘旧日砖石,添加新的色彩。
伊斯坦布尔聚落比程刚想象中宽容,属于君士坦丁堡的意象与属于伊斯坦布尔的意象杂糅在一起,摆渡人并不干预,他们用同样的态度接待了乌鸦列车。沿途经历了斯拉夫聚落守护者狄瓦娜的两次捕猎和罗马尼亚吸血鬼的追杀,程刚一行都没想到列车会如此顺利地驶入伊斯坦布尔聚落,摆渡人虽然抱怨列车带来了太多的死亡意象,但还是帮助他们将破破烂烂的火车靠在了锡尔克吉火车站。
摆渡人告诉他们,这里每天都会吸引来许多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粉丝,他们有足够的火车素材来修复东方快车意象。
准备东方快车的意象需要时间,他们不得不在此逗留。鸦官听闻后抱怨连连,跟所有搭理他的人生气。见米娅和鸦官吵得不可开交,程刚走出了火车站的投射。
“想跟我在聚落里走走吗?”一名伊斯坦布尔的摆渡人道。
程刚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伐穿行于伊斯坦布尔聚落的投射中。
“在发现新大陆的消息传遍地中海前,这座城市曾是世界的中心。”伊斯坦布尔的摆渡人说,“乌尔班的轰鸣前,奥斯曼人称她为‘红苹果’,就像纽约被称作‘大苹果’一样。”
程刚侧耳倾听,他听到了雷声隆隆,仿佛巨人的脚不断地践踏大地。
“那是乌尔班所铸造的巨炮发出的声响,”摆渡人说,“奥斯曼人用它撕裂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虽然鲜血与城市的旧名字已经被抹去,但乌尔班可怖的巨响依然回荡在所有人的梦境里。”
“这些声响是怎么在梦境里传承下来的?”程刚不禁问,“六百年前可没有记忆剪辑器和梦境聚落。”
“口述传承和文献记录,再加上一点摆渡人的把戏。”摆渡人说,“我们需要一个符号,时刻警醒梦者战争的可怖,这可比撕扯尸体的乌鸦意象要温和得多。”
“据我所知,我们的祖先乌古斯人并不讨厌乌鸦。”摆渡人说,“乌鸦与狼受他们崇拜,乌鸦为狼侦查,狼来猎杀,乌鸦享用残羹,他们为了应对残酷的自然而结成联盟,但这是乌古斯人定居安纳托利亚之前的事情了。当他们四处游牧居无定所时,乌鸦象征着太阳与自由;当他们定居之后,乌鸦是清道夫;当他们建立起城市后,故事里便再无这些狡黠的食尸者的位置。”
“来伊斯坦布尔的路上,我们一直被辱骂、拒绝和驱赶。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居然能保持如此的宽容。”
“也许是因为聚落让我们从这座城市的历史中学到了更多吧,伊斯坦布尔就像一幅多彩的挂毯,我们不该拒绝任何一抹颜色。”摆渡人望向锡尔克吉火车站的投射,“看来,东方快车已经准备妥当,一位巴格达的摆渡人志愿帮助你们,他会协助你们穿越泛阿拉伯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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