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e are moments that the words don't reach.
There is suffering too terrible to name.
——林·曼努尔·米兰达《上城区静悄悄》(音乐剧《汉密尔顿》)
一座可怖的意识之岛沉入了上海聚落的无意识之海中,日日夜夜,从未上浮过。一位失魂落魄的摆渡人驾着长船往返于岛屿与乌鸦航道间,他将一船又一船欣喜而宁静的梦境送入岛屿,带出的却是暴戾而污浊的噩梦,夜夜如此。
有些梦者认出了这名摆渡人,他曾是聚落中的传奇航船“死线号”的船长。
而另一些梦者告诉他们,“死线号”已经被封禁,她的船长更是被剥夺了摆渡人资格。
有些摆渡人质疑为什么会放任一个失格者在聚落中游荡。
另有些摆渡人更是抱怨,这个失格者将噩梦倾倒进乌鸦航道中,污染着聚落。
更有些摆渡人前去攻击那座意识之岛,守护岛屿的失格者虽然无力对抗摆渡人,历经一次次失败与羞辱,却仍不肯离去。
但更多的摆渡人在乌鸦列车的把戏后变得更加宽容,他们向其他人解释,告诉众人那位意识之岛的主人为拯救聚落所承受的牺牲;他们向失格者承诺,被乌鸦航道连接的诸聚落愿永远承担那位义人的噩梦;许许多多的摆渡人自发地沿着乌鸦航道赶来,他们为岛屿筑起了牢不可破的防御,留下了各种语言的祝福。
又有风言风语传来,说那位失格者便是让义人身心受创的人。
辱骂和唾弃、指责与威胁,这些时常伴随失格者,但没人干扰他继续着那似乎永远都不会休止的摆渡。
直到有一天,那座意识之岛渐渐脱离荣格之海的束缚,开始上浮。
房门推开了,周沂渊走了出来,孟柯连忙迎了上去,可许佳琦抢先了一步。
“怎么样?怎么样?龙姐姐醒了吗?”许佳琦焦急地问。
周沂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欣喜而释然地点了点头,孟柯瞬间被打垮了,身体开始摇晃起来。
“小声些,小声些,”周沂渊低声说,见两人都要进门,他拦住孟柯,转头对许佳琦说,“你丁萦姐还在里面,一次最多两个人,晓冉她现在受不得刺激。”
周沂渊右手合上病房门,左手搭在孟柯肩上,押着他走进了不远处的楼梯间。
“那件事之后你躲着大家,咱们都没机会好好聊一聊。”周沂渊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继续说,“虽然这么说挺自私的,但我不得不说,感谢你选择了阿萦。”他拍了拍孟柯,继续说,“希望我这么说能让你感受好一些,你我都不是英雄,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救所有人。”
“医生说龙老板的状况在好转,我猜跟你在聚落里做的那些事有关。听着,”周沂渊靠近了一些,“一会儿无论她怎么骂你讥讽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有什么情绪。回到聚落,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龙老板现在对赛菲有严重的过敏反应,聚落摆渡是唯一能帮她缓解痛苦的方法了。”
孟柯眼中似乎突然有了希望,他激动地望着周沂渊,郑重地点了点头。
丁萦看到孟柯,避过头对着空气说:“医生说今天的探视结束了,回去吧。”
“再放一个人进去也没啥问题吧,跟琦琦一起出来就行了。”周沂渊开口道,他装作没看见丁萦的瞪视,好言劝说,“龙老板的事让龙老板自己处理,代替她拿主意总不好吧?”
孟柯推门进去的一刹那,许佳琦的欢笑声戛然而止,她关闭了手中程刚的全息投影通讯,不再吭声。
她的身体仿佛又缩小了一圈,像一只刚出生的幼雏,蜷缩在病床里。
她的眼睛又有了神采,不再像前几次探视时那样空洞,也不像看到他做出裁决的一刻那样绝望。
在可怕的寂静中,从她的眼神中,孟柯明白她已经知晓了他的到来,但尚未做出决定。
终于,她转过了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就像等待他裁决时一般。
孟柯满心沮丧地返回梦境,他驾起长船向晓冉的意识之岛驶去,尽管这很辛苦也很乏味,但他已经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度过每一天。
如今只有这里才能给他安宁,只有这里,晓冉依然肯接受他的照料。
不知经历了多少聚落沉浮后,侃瑜找到了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无意识深海的失格者。
“你被赶走之后,我们接过了对龙晓冉噩梦的摆渡任务。”侃瑜告诉他,“多亏了芳芳的协助,她的精神正在逐步恢复。我们还借此发现了乌鸦航道的新功能,结合特定药物,它能够对某些抑郁症患者起到很好的疗愈作用。”
失格者的身形重新焕发出光彩,模糊的面孔渐渐定型,再度成为了孟柯。
“当然,我来找你并不是只通报好消息的,”侃瑜说,“摆渡人联盟要给你一份惩罚,一份负担。”
“他们准备把死线号还给你,”侃瑜说,“但你要负责运送那些无法成为摆渡人的心理学家、历史学家、自然科学家和艺术家进入聚落,协助他们探索与开拓乌鸦航道,每天六个快动期。这是份苦差,不过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你有机会探索人类梦境的秘密,为聚落注入新的力量。”
“但你的摆渡人身份不会被恢复,这也意味着你只能停留在船上,不能踏足聚落半步,”侃瑜补充说,“这样你能接受吗?”
评论区
共 3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