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of all the harm that ere I've done
alas was done to none but me
But since it falls unto my lot
that I should rise and you should not
I'll gently rise and I'll softly call
Goodnight and joy be with you all
“Alina啊,你的心肠真的不能再这么好下去了。”主管李长召对丁萦说。
“你的项目都快变成新人训练营了,设计部和现实化团队总把没有经验的新人往这丢。”
“老李你这就以偏概全了吧,设计部的老法师们现在一听是我的项目都争着抢着接,现实化团队反馈的零件加工和设计问题里,我项目的问题数量总是最少的。”丁萦说,“你还能想到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李长召两手一摊,受伤地说,“我只不过是怕你累着,怕你成了背锅侠。”
“这个我自有分寸,”丁萦笑呵呵地说,“倒是你,这次不要再打我供应商的主意了哦,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
“好的好的,”李长召说,“你啊,现在可真是头护犊的母狼,对内护的严严实实,对外凶巴巴的,什么资源都咬住不放。”
“有些人是这么觉得,”丁萦说,“他们觉得我待人过于和善,既不训斥新人,又不push供应商,说我在娇惯纵容。”
“但新人都很热情,上手都很快,供应商也很积极,除了有时候会偷奸耍滑。”
“这都是你的功劳呀,”丁萦说,“你帮助我给每一个新人定制了培训规划,又帮助我建模分析各个供应商的合作风格……等等,你就是想听我夸你对吧?”
“真的谢谢你,当初没有你的时候,项目的挫折和旁人的‘指导’让我总在怀疑自己,让我以为关心别人是错的,做项目就得铁石心肠,” 丁萦道。
“我终于能毫不犹豫地按照自己的风格做项目了。是你让我明白:与人为善,才是我的风格,我的特征,只是繁琐日常的消磨让它无法被放大,特征才被当成了缺陷。”丁萦说,“我曾一度害怕你们,害怕人工智能会剥夺我的工作,冷漠的算法会淹没我的声音。但我现在才体会到,如果倘若人与人工智能都能像你我一样相处,那你们就能放大我们的特征,所谓‘缺陷’便是无稽之谈。”
“快把你这些话告诉程刚,”芳芳说,“这个死脑筋至今还对我心存戒备。”
“你不用做晚饭了,我今晚在外面吃。”下班前,丁萦对芳芳说。
“嗯,待办事项里写着呢,你要去见周沂渊。”芳芳酸酸地说。
“你可别瞎想啊,”丁萦说,“他最近对一个姑娘特别上头,苦恼得很,我去开导开导他。”
“过分了啊,”丁萦气呼呼地说,“我跟他已经翻篇了。”她与周沂渊的性事一直没能合拍,这份不愉快逐渐蔓延到了两人的日常相处。两人分分合合了几次(一次争执因为丁萦要照顾龙晓冉,剩下全是因为她家里那台芳芳的爱若实体),最终决定做回朋友。
“好吧,那别喝多哟,”芳芳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程刚先生,我们下周一会放假,是个全国性的节日。”审核会议中场休息时,供应商的项目经理甘纳帕提说。他是个大腹便便的印度人,但却告诉程刚自己是个素食者。
“啊,我知道的。”程刚说,“Maha Shivaratri,伟大的湿婆之夜,纪念湿婆与雪山女神帕瓦尔蒂的结合。”届时我还要去班加罗尔聚落演唱呢!他把最后这句咽回了肚子里。
“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喜,程刚先生,”甘纳帕提惊讶地说,“你对我们的神话很了解吗?”
“一点点吧,”颇受鼓励的程刚说,“比如你的名字甘纳帕提,Ganapati是象神的另一个名字吧,意思是‘群主’,团队的领导者,而你,刚好是我们的项目领队。可能会有些冒昧,但我觉得你长得也蛮像象神的。”
甘纳帕提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错,没错,那你要不要再猜猜我父亲的名字?”
象神的父亲不就是湿婆吗?这还是他参与的第一个梦境把戏。
“没错!Mahabaleshwar!Shwar就是Shiva!”
甘纳帕提手下的工程师回到会议室,重提会议暂停前的问题点:“程刚先生,我们还是觉得你提出的那个修改方案有些风险,我们更倾向于——”
“不,”甘纳帕提打断说,“就按程刚先生的建议来修改。”
“呃?先生?”工程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群主”。
“这个人,”甘纳帕提指着程刚说,“他知道我们大神的名字,还知道我们大神妻子的名字,我相信他的建议。”
“什么?取消了?”程刚在班加罗尔的街头惊呼,街边的牛侧过头来,用铜铃大的眼睛望着他。
“是的,”公司的差旅AI报告说,“这趟航班的上座率太低,印度航空已经将其取消了。目前机票比较紧张,您无论采取哪套方案,都得在德里停留至少19个小时,最快的到达时间是3月10日晚上23点。”
完蛋,他向许佳琦保证过的,3月10号中午可是最后的死线。
同样的糟心事不会再来一次吧?这次他可真的是要赶回去给女朋友过生日!
“那从阿布扎比转机呢?或者从香港也行?”程刚这次可长了心眼,在TA里添加了好几个可选中转机场。
“刚才接到公司AI助理的消息,我要乘坐的一趟航班被取消了,你生日那天,可能……”
“不生气啊,反正你要是那天回不来,自然有别的男孩子给我过生日。”
“咦?你这算不算又吼我了?”许佳琦笑嘻嘻地说,“那按规矩,死线提前,3月9号我下班回家没见到你的话,这辈子都别想见我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呀?”许佳琦的爸爸乐呵呵地问。老刘的数据已经被程刚恢复,许佳琦为此把他强吻到窒息。
“刘叔啊,有没有啥办法,能让我在3月9号赶回上海?”
“怎么会这么便宜?!”程刚被价格震惊了,他展开行程单,发现只有印度飞往阿布扎比的价格,而阿布扎比到上海的价格为0,时间仅为37分钟。这是星梭所花的时间,可价格也——难道?
“是的。”老刘读取到他的意识后,立刻将一封邮件发给他。
这封邮件已经被拦截了一个多小时,程刚一猜就是许佳琦的手笔。
“从我的系统时钟看来,跟你的对话依然处于慢时间的现实中,不过从你的意识波动来看,很接近做梦了。”
那是一封来自星梭工程大赛组委会的邮件,他的星梭检修机器人优化方案获得了季度赛优胜奖,奖品是一张往返全世界任意两个星梭港的星梭套票。
这是程刚第一次躺着欣赏波斯湾,他仿佛躺在深蓝色的海床上,而只要抬起头,整个碧蓝的天空都是他的世界。当然,这都是座椅的全息投影仪投影出的全景画面。虽然他能免费拿到星梭套票,但并不意味着位置就是靠窗的。不过他已经知足了。
星梭进入了最后的发射阶段,广播正在用阿拉伯语、英语和汉语依次播放安全须知。他扫开投影,四处张望,像小时候第一次进入飞机一样好奇,整个舱室的设计语言他从未在其他任何一种载具中见过,仿佛每一个按钮和灯条都在告诉他,这是人类的未来。
星梭发射的动作比飞机起飞要温柔得多,那感觉就像是许佳琦轻轻地压在了他身上,他瞄了瞄投影右下角不断上升的加速度,刚刚达到0.5个G,没过多久,那个许佳琦变成了程刚,接着是第二个他也压了上来,程刚不得不放弃这个越来越糟糕的比喻。星梭头部的空气激波模糊了他前方的视线,于是他向后望去,望向在剧烈燃烧的尾焰,还有绵延向地面的白色尾迹。
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震动,投影屏上的画面消失了,待画面恢复,全景画面已重新调整,后方的视角里多出了一节第一级返回火箭,它像一只白色的蝌蚪在灰白的尾迹中逡游,最后找到了方向,向大地返回。他突然笑出了声,阿布扎比那位大叔说的没错,真像一颗精子。
渐渐地,他身前和身后的两个激波逐渐靠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灰白色尾流场,而地平线也渐渐弯曲起来。当他再度回头时,一个硕大蔚蓝的星球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他被眼前这片静谧的蓝色所震慑,说不出一句话。
激波渐渐消失,震动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只剩下工质发动机传来的规则律动。程刚的身体开始了可怖的“下坠”……不,这不是下坠,失重而已,失重而已,他一边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身体,一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自孩提时便渴盼能看到的壮丽景色,那是属于人类未来的聚落——璀璨群星。
意料之外的香气灌满了孟柯的口鼻,激发起一段许久未出现的回忆:一个女子对他说,“桂花开了。”
他叹了一声气,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他声音颤抖地对无人车说:“变更目的地。”
“死线”已经变了模样,装潢风格没有了曾经的神秘和馥郁,新出现的霓虹管和无人机碎片的拼贴画带来了不少朝气和活力。孟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这种新风格,或者他根本不配谈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吧台,想看清那个背影,却又不断回避目光,不敢去看她。
“上班太无聊了,”许佳琦说,“刚哥支持我出来搞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伪装成酒吧老板的中间人什么的,周大叔说我要当中间人就该把手改造成义肢,这样才够赛博朋克。什么是赛博朋克,你懂吗?”她仿佛已经忘了他们曾经发生的美好和不快的记忆,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与他交谈。
“哦对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来肯定是为了她吧?”
终于,他再次见到了她:一袭红衣,像一簇火焰,立于人潮边缘,近得让他觉得只需伸出手,便可以碰到她的肩,但他不敢去触碰,生怕认错了人。时间已模糊了记忆中她的背影,但他愿意相信这是她,因为他已经在颤抖,只有一个人曾让他颤抖如斯……
他按捺着自己的双手,不是那双毫无勇气低垂在身侧的手,而是颤抖的视线里缓缓向她伸出的无形之手……
在她身后的每一刻伫立拖延都变成了他此生最重要的时刻,因为他知道,每一个下一刻,自己将扼死残喘的尊严,向她轻声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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