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这一天长烟再次被阴黑的天所笼罩,气温有所回升,湿气也加重了不少,建筑物的光滑墙壁上还得看见蒙蒙一层水雾,同样的水雾也出现在唐子曦座位前的木桌上。
唐子曦待在INCAFE书咖里自己那阁楼专属座位上,一只手指在桌子上的薄薄水雾层上作画,另一只手托腮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书,看着前几行的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那段文字的内容却始终没能真正进入她的脑海。
每读一遍那第一段的文字:“公共运输和通讯工具,衣、食、住的各种商品,令人着迷的新闻娱乐产品,这一切带来的都是固定的态度和习惯,以及使消费者比较愉快地与生产者、进而与社会整体相联结的思想和情绪上的反应.....”她就得喝一口一边口味单一的浓缩纯咖啡,随后因其涩苦味而眉头一皱,转眼便拿起一边准备好的成堆免费糖包中的一包,撕开倒进去,然后丢在桌子底下的小垃圾桶,里面尽是免费奶精和免费糖包的包装。
时间已近中午,她看了眼机板的时间,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上面的内容是:公安公布长烟失踪案的信息,据悉已有137人....该失踪案与暗网组织龙舌兰进化会有关,3月18日发生在克里昂大厦的暴徒袭击正是与该组织有关....三一八袭击目前已经造成72人伤亡,其中有37位是公安警探,10位殊务员....
快速浏览完新闻的内容,唐子曦接着用左手稍微用勺子搅拌一下咖啡,但手指有些不灵活,勺子柄好几次脱了手,义肢刚刚修复好,神经索连接还有待调整,但总归是搅拌完了咖啡。她轻抿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她便重新投入了阅读中,准备读下一段时,又觉得脑海里没有前面内容的印象,只好再次过一遍上一段:“公共运输和通讯工具,衣、食、住的各种商品,令人着迷的新闻娱乐产品,这一切带来的都是固定的态度和习.........”
终于,唐子曦选择暂时放弃,折了书页边角便盖上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睁眼目含泪光,便瞧见自己座位对面冷不丁出现的四眼女人。
“什么事店长?”唐子曦微眯一下眼,盯着这个神出鬼没狐妖的脸,也不知道坐在这看自己有多久了,眼镜之下的姣好容貌,连最巧夺天工的艺术雕塑比之都愧之不如,但如果不去集中注意力去看,便几乎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只当对方是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女人。
“怎么点的是最廉价的纯美式呢?你平常不是习惯喝抹茶拿铁吗,可以换哦。”
“那算了。”唐子曦干脆利落地打断,“所以,店长你就是来暗示老客户消费的吗?”她现在身上确实有点拮据,不太负担得起特别口味拿铁的价格,现在她可是连吃都省着,毕竟不省的话连家里那猫主子的粮食都供应不起了。
“没什么,看见老顾客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原本白嫩嫩的左手变成机械爪子,只用一只眼看书全然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很难不去无视而已。”INCAFE书咖的店长林瑞芹尽管挂着笑意,但毫无疑问是关怀和担忧的微笑,唐子曦最近见的假笑和疯笑太多了,这么正常的笑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唐子曦点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状况,今天穿的是宽松些但也能比较好遮住全身的一套衣服,在那高领毛衣和长褶裙下,尽是绷带,绷带下是正在进行修复的伊尔森凝胶。胸口那则绑上了固定带,幸好那时和兜帽客战斗断的肋骨没有戳破心肺等器官,只需要服用纳米药物后等断骨接合修复。至于双手,她那伸出衣袖的左手跟贴满创可贴的右手完全不一样,全然没了肉身的肌肤,尽是黑灰的合金骨架和数不尽的精细部件、可动关节,就像是替换成金属的骨架一样。
“多少猜到了。”店长观察唐子曦的脸,长发披下遮住耳朵,但也能隐隐约约看见耳朵上的伤。但最引人注目还是蒙在左眼上的医用眼罩,“你们殊务员真是吃力不讨好呀...”
似乎是注意到店长的视线,一阵瘙痒突然袭向唐子曦的眼睛,她想伸手去挠,却被眼睛前那层眼罩给抵挡住,这才记起眼部受损正在恢复,瘙痒正是炎症的症状。
那天结束战斗后眼部的旧患即刻复发了,角膜炎、电光性眼炎这些老客一股脑地向她仅有的眼睛上门拜访,医生说了,要是再这样折腾这只眼下去,迟早也要换成义眼。
她看着自己放在书封上的手,那只尚且是自己肉身的右手,创可贴下的指腹是厚厚的茧,那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什么,尽管她没法像之前一样目视到,但她能感觉到,右手在拨弄着“弦”,每当拨弄那无数光子组成的弦时,即便是轻轻改变那么零点零零几公分的位置,被蒙住的左眼都会更加瘙痒难耐。
“我是你的话,”店长用不知哪来的笔,停住了唐子曦正在空气中拨弄的手指,“就会乖乖保养好自己眼睛。”眼神变得严肃,笑意也收起了。
“嗯...”唐子曦不再试探自己的能力,两手搭在了一起,店长才肯把笔收回去,插在上衣的口袋里。
“异能这种东西,感官仅仅是辅助,激发它的关键依旧是精神意志,子曦你应该清楚吧?”店长这是说,不要因为看不见伤口就掩耳盗铃。
她自然是清楚的,使用能力的时候,不管是用手拨弄光弦,还是目视目标锁定,都仅仅是为了能够精确操作而非激发能力,真正操纵拨弄光的,是那颗无时无刻联系着宇宙的奇怪大脑。
异能某种意义上和秘术同源,前者无需积年累月的训练即刻掌握和使用,后者则需要专门的训练并且记忆准确的术式或其他施放秘术的媒介符号,都是对现实物理现象某种颠覆性操作。
直到21世纪异种秘术大曝光,异能和秘术还是被认为是不可被理解的永远保持在神秘主义框架内的知识,近几个世纪特别是中央研究院的研究深入,发现了秘术作用的媒介也就是另一种物质形态——秘术实体的存在。
但现在依然没有科学方法能够对秘术实体进行和其他物理量一样的定量精确操作实验,只能依靠传统秘术经验进行观察研究,而异能更是令秘术的研究者抓耳挠腮。
异能的释放比秘术更加不稳定,更加没有规律可言,至少当下还有一份尚且算通行的秘术符号体系,但异能,单纯因人而已,几乎就是完全偶然的产物,能产生异能的人也是万里挑一...不,甚至一千万人只能有一个吧。
所以如此稀少的异能者自然而然是研究的重要样本,更别提多数异能者都是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火药桶。联共中央已经就异能者颁布了对其的监管法案,所有异能者都要接受中央研究院及其附属机构的监管,正如中央殊务局对全体殊务员和异种公民的监管一样,这种监管和监视甚至过之不及。
大概除了极少数能稳定控制的而且是确实作用的异能者能参与军事机务或殊务局外,其他全都是中央研究院的御用实验白鼠。
唐子曦并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脱颖而出远离实验室的幸运儿,每天光是知道有网监和计生局在盯着就很麻烦了,还要多出一组研究人员24小时追着自己不放,着实是痛苦不堪。
所以,她选择将自己的能力,当做深埋于心的秘密。除了极少数她信任的人比如师父外,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她自己和她行将杀死的对手。
“那也用不着用伊尔森疗法吧?子曦你又不是急着奔赴前线的联安军士兵。”伊尔森疗法是一种极其高效快速的外伤修复疗法,除了使用特制的有机修复的凝胶——原理参照兽化种表皮细胞自愈,还使用了修复内伤诸如脏器伤、骨折的纳米机器,只需要一天甚至半天就能让患者焕然一新。也因为这般完美的疗效,伊尔森疗法被广泛运用于军事领域,在军事领域外就需要高额的费用,一般的民众也用不起。
“公安内部有消息,最近长烟会组织一场大行动。”唐子曦看向不远处的窗外,天色蒙蒙好似要下雨一样,“特警和殊务员的联合部队。”也就是说,她没有时间慢慢养伤了,明天她就要以殊务员的身份去公安那报道了。
店长也循着唐子曦的视线看过去,书咖里的气温是比外面阴凉一些的,水雾也因此蒙上比较厚的一层,甚至结成了水珠要落下,从这边看过去,就好像外边下了雨一样。不过明天开始,就要真的下雨了,鹊首星的气候系统修复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了,对积蓄已久的气候装置内的水汽排出,随后下一场大雨,长烟就会再次恢复四季如春的气候。
“子曦你的水平也不差,”店长伸手拿过唐子曦面前的那本合上的书,看了看封面,作者显示的是:赫伯特·马尔库塞,于是她便翻开来看,“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安然自若地看书或赶稿吗?”
见店长指出自己的心不在焉,唐子曦叹了口气,双手趴台,脸枕在上面,手把玩着脸边垂下的白色侧发:“你知道有一种秘术,是操纵影子的吗?”
“有啊,以前部分古代血裔的家传秘术,少见,但不是没有。”店长看着书里面的内容,那神情像是缅怀着什么似的,“怎么,你碰见了老古董不成?”
“血裔以血液为秘术术流的媒介,再根据影子的视觉形象和位置,制造出坚不可摧而又能自由塑型的秘术实体,这样,‘影子’就成了他们的武器,既能以刀斩之,也能以枪刺之,还能以鞭扫之,总之,和你的想象力离不开干系。”很难想象店长的眼睛是怎么做到一边回忆解释她的秘术知识,一边有条不紊地将书里这些晦涩至极的话语揽入脑中的。
“子曦...”店长摘下眼镜,长叹一口气,盖上书页,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揣摩着那双低着的眼里的情绪。稍微组织了一下话语,店长才说:“你见到了会用控影术的人。”
唐子曦嘴埋在自己臂弯里“嗯”了一声。一想到那个人,胸前那被影子鞭打过的地方,还会隐隐作痛。
“那人多半是超级老的血裔,从摩登时代甚至工业时代前就活下来的怪物。”
店长瞟了唐子曦一眼,但并没有生气,漫不经心地说:“自己猜,猜到有奖。”
唐子曦还是一脸无语的模样,她当然知道无限续杯续的是速溶咖啡的杯,这老太婆真抠门,算了,她也懒得猜这个狐妖有几岁。唐子曦转而问起应付那控影术的方法。
“应对?这不是能应对的东西。”店长像是自嘲地说,“心智秘术好说好歹可以用脑机干扰,但这种不讲理的强大秘术,只能说,你在跟她干架前自求多福。”唐子曦听完皱起眉头,一想到那兜帽客疾风骤雨一样的影子攻击,她就难免后怕,如果那人是认真的,她压根就不可能还能在书咖里悠哉悠哉地说话。
“但非要挑出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使用者自身的问题。”林店长卖了好大的关子才说出重点。
“不会是感官反应那一套吧?”唐子曦严重怀疑在那影子用快速度切开自己时意识能不能意识到切割正在发生。
“你这孩子,听我讲完。”林店长毫不客气用笔杆子敲了唐子曦的脑袋,面对长辈训斥,唐子曦乖乖低头,“我说的是使用者的损耗。”
唐子曦盯着那双黑褐的瞳,等待店长的说明。但等了许久,对方就是不开口。最后还是唐子曦忍不住开口问:“不是,您倒是说啊。”
但店长只是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嘴里呢喃着:“聒噪啊聒噪。”来到不远处的落地窗边,伸手擦了一下窗上的水雾,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唐子曦的眼睛则追随着店长的一举一动。
“你知道眼睛是什么的窗口吗?”店长回过头望着唐子曦,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店长是在认真地问,从那眼睛就能看出,收缩的瞳孔意味者窥探的加深。
“哦?”店长对这个回答饶有兴致,“我以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
“这无关唯物唯心,老实说我没法对灵魂下详细定义,”唐子曦端起杯子,在喝之前她低头望了一眼那平静的咖啡液表面,灯光之下,倒映着那高度仿真的义眼。“它究竟是意识的载体还是来源?是否和自我相关?我统统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灵魂的存在。”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和灵魂有关的。”店长微笑着,那眼睛若有光,眨眼间,唐子曦仿佛看见了店长身后的尾巴,是白狐的茸毛尾巴,但又转瞬即逝。
“秘术与个体的灵魂紧密联系,”店长再次走近,那美丽的脸庞容光焕采,“它们的使用与个体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甚至是潜意识的本我息息相关。”唐子曦望着那张脸,盯着那双眼睛,感到一阵意识的恍惚,周围的时间减慢,空间中的光线好像成为弥漫的熏香。
“藉由感官,个体能唤醒意识,藉由秘术的仪式,意识深入感官的深处,勾连灵魂的纤丝,让灵魂经由秘术仪式流出意识之外,再藉由感官获得实体,这就是让中央研究院魂牵梦绕的秘术实体。”店长来到座位前,再次坐下,那眼睛流露的情绪,好像是渴求,让唐子曦心脏狂跳、呼吸加速,接着,店长戴上了眼镜,中断了眼睛与眼睛之间的直接交流,现场的一切又恢复正常。
“所以,秘术实体其实是灵魂的具象化,秘术的现象,在某种意义上是人与人之间共有的‘幻觉’,只不过,它神奇地能够作用于物理世界,这也正是秘术难以解释的缘故之一。”戴上眼镜的店长伸出笔,再敲打了一下唐子曦的脑袋,让她从魅惑之中回过神来。
“但需注意的是,这也意味着灵魂的损耗。”店长陈述着这些知识,那是唐子曦从来没有听闻的东西。
唐子曦听完,还是还是伸手抚摸自己胸口,心脏依然在狂跳,但也在渐渐平息。
“你..用这种心智秘术前打声招呼好吗?”唐子曦很不满这样的教学示范。
“但是这样比较直观呀,你所受到的反应,正是灵魂躁动,而且是被我的灵魂所强行触动,这种反应和现实的生理反应、心理暗示反应不是互为因果的,而是并行的。”
“肉体会崩坏,但形式不一,你原本的右眼,就是这样瞎的。”店长手里的笔直直指向唐子曦的右眼,但现在的右眼只是一只义眼,由微摩尔公司生产的最先进的明慧思三代。
“异能和秘术同源,并且对灵魂的损耗一般而言更加大,而像控影术这种强大秘术,对灵魂的损耗的是巨大的,这种秘术,还有你的异能,都不能无限制使用,你很清楚这种‘崩坏’的感觉吧,子曦?”
她当然清楚,清楚眼球被数倍于恒星的光灼烧的感觉,清楚视神经被连带烧毁的感觉,那种灼烧的痛已经永远留在记忆中,每每回忆起,心里只有无尽的绞痛,就好像灵魂缺了一口。
“对了,还有这里...”店长凑上前,伸出手来抚摸唐子曦的脸颊,那手十分温暖,随后上移,轻轻地,撩起那白色的侧发,“你这不是挑染的吧。”
“几年前,在绞杀龙之子弗拉德的时候,他是个强大的吸血鬼,强大到光凭刀剑电铳都没法应对,我只有,用尽全部力量,聚焦所有的光...”
“对,但光强到了一定程度,也能灼烧甚至蒸发。我只记得那时,两只眼睛好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被无数根钢丝搅碎....然后,我就没了意识...”唐子曦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右手紧紧抓着左臂。
但唐子曦此时此刻所感到的,不是害怕,不是哀伤,而是更加强烈的某种情绪。
“我大概有些累了...”唐子曦说着,就想收拾东西,这下子她也看不进书了。店长则无言的看着一切。
“我先回去了店长。”收拾完东西后,唐子曦就想起身离开,店长面无表情也不加阻拦。
等到唐子曦准备走楼梯下去前,店长才在后面叫住她。她回过头,店长只是叮嘱说:“万事小心,子曦。”
唐子曦离开后不久,书咖的店门又被推开了。林店长的耳朵很灵,很快捕捉到风声,本打算在阁楼读会儿书的她即刻起身往楼下走去。
“欢迎光临,是来看书还是喝——”林店长边下楼梯边说,但随着步阶的降低,她越发察觉到某种异样。
所有噪声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不管是咖啡机的运作还是全息电视的播报,亦或是其他客人翻书页喝水时杯子的磕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除了声音之外,还有视线的遮蔽。林店长眼前的空间都蒙上了一层无法触及本质的灰膜,即便所有店里的暖光灯都打开了,也没法突破这层昏暗的灰膜。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她还在跟唐子曦谈论的人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访了。
林店长脸色凝重,来到一层,看向门口的那位似乎不太友好的顾客。
“林瑞芹,是这个名字?还是说...冯千圆?”那带着兜帽的顾客就站在门口那,既没有摆出威慑的架势也没有做任何其他事,就这么站着,用那笑脸面具下的眼睛死死咬住林店长。
“还是说郝叶叶?陈怜春?樱庭里奈?艾丽·方...”那声音经过变声器的转换,难以辨别其是男是女,那声音只是在陈述若干个名字,但每个名字都能触动站在面前的狐妖的心弦。
狐妖什么都没有回答,默默摘下了眼镜,也回以同样的注视。
“哪个才是你的真名?还是说都不是呢?”兜帽客说着迈出了脚步,脚底的阴影也随着脚步而前进,并且蔓延到四周,潜伏着,游动着。
“猜猜看,猜中有奖。”狐妖并没有因为阴影的逼近而却步。
“那我猜...”兜帽客继续脚步,持续往狐妖的身前驱赶那如饥似渴的影子,“都不是,你也一样是联共的黑户呢。”
“也?”狐妖将眼镜收进上衣的口袋里,镇定地发问:“你是说我们混迹暗网这点?还是说我们都是隐世者这点?”
兜帽客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逼近,直到离狐妖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身高看起来比狐妖稍矮,对狐妖来说,这身高和刚刚离开的那位作家老主顾一样。
“你昨天也在克里昂大厦里,对吧?”狐妖表面不动,但眼神已经做出反应,秘术仪式的编织正在隐秘的某处进行。
以眼睛的闪烁为信号,一道穿刺灵魂的摄魂秘术流连接了狐妖和兜帽客,但还没等狐妖动念操纵对方的神经信号,那连接的秘术实体流就被毫无征兆地切断了,中断的反噬旋即回流,狐妖顿感痛苦万分,但还是强撑着自己站立。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心智秘术被切断了,一般来说用脑机的秘术防火墙也只是起阻挡的作用,但那不像对方的DNI的杰作。而且,她所使用的秘术强度可不是能随便阻挡的,一般而言,让她动用这种强度的心智操纵,往往能同时对一座城市的人进行操纵。
她的秘术既没有被阻挡,也没有被躲开,而是秘术流被硬生生的撕开,被某种极端的暴力强行断开主体和意象目标应有的联系。
狐妖察觉到四周阴影的触须蠢蠢欲动,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完全没有害怕的迹象。”轻松隔绝了狐妖的强力秘术侵蚀,兜帽客既没有气喘吁吁也没有沾沾自喜,只是在思考,思考对方为什么在黑暗扩张、意识堕落之际没有害怕,那可是人的本能啊。
“怕呀,是人就会怕,尤其是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事物时。”狐妖的的确确表现了害怕的迹象。
“撒谎,你在伪装。”兜帽客似乎看出了什么,“你甚至不理解‘害怕’是什么对吧?甚至理解不了什么是‘情感’,但奇怪的是,你又能使用秘术...”
狐妖莞尔一笑,还是复盘她说过的话:“猜猜看啊,猜中有奖。”
兜帽客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但好像遇到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难题,片刻之后,狐妖周围的景象蜕去灰色,重新获得了原本的颜色,阴影在它们主人的意志下收束回兜帽客的身下。
“算了,我没空深究您的灵魂本质,也不想和您起任何冲突,”兜帽客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刚被遮住的脸,直接了当地说:“我只是要跟您打听一些东西。”
狐妖看见兜帽下的那张脸,顿时愣了愣,一股金发从中泄出,点缀着那张美丽不似凡物的脸。让狐妖惊讶的不是那种惊艳的脸,而是记忆深处有能跟在这张脸对应的部分。
“我在哪见过你...”狐妖说,眯着眼观察那张脸和记忆中的碎片的相似之处。
“不对,不是这点,而是...”又思索了片刻,终于,在锁定了那双湛蓝如天空的眼睛时,她记起来了,“你是,尚(Sean)博士身边的小丫头...”
一听到这个名字,兜帽客为之一动,但随即微笑摇了摇头,“您认错人了。”
“认错了...是吗?”狐妖眯了眯眼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但只看见那愈人身心的微笑,“你要问我什么来着?”
“唐子曦,”兜帽客说出了这个名字,“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信息。”
首星大穹顶蓝天白云的投影下,哥伦比亚区13片区一片祥和,川流不息的空中地面车流讲述着这城市一角的繁荣,而楼群环绕中,有那么一片褪去车声、噪声、广播声的安静土地,公园。中央公园林地郁郁青青,草地上游戏的孩童家长欢声笑语。大厦的玻璃幕墙倒映飞出的鸽子群,空中车流与鸟群在空中交织为一副奇特的画面。
在那画面的中央,一个小女孩站在草地上,指着那横跨空中交通大道上方的鸽子群,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看,爸爸!他们在天上画画!”这是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但发声的孩童脸却模糊不清。
“那是鸽子和空中车,宝贝,”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尽管疲倦但尽可能地倾注了温柔,“好吧,你觉得他们在画什么呀?”
男人身边的女人笑着说:“上次回来后她就一直嚷嚷着,没停下来过...”女人那阳光下冉冉生辉的头发、脸、表情、眼神在他眼里是那样的耀眼。
“等你这次轮值结束不就好了,布兰?”她伸手环抱男人那疲倦的脑袋,在耳边温柔细语,“就这次嘛,我和达娜都期待着呢...”随后又抬起头来转向不远处那蹦蹦跳跳的孩童,“对吧,达娜?”
“我想再去一次游乐场爸爸!”孩童向男人跑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是没有缩短,反而越行越远,孩童的声音和容貌的开始变模糊。
“宝贝?达娜?”男人又看向身边的女人,本来美丽的脸变成了燃烧的焦容,皮肤被火焰烤化,油脂滋滋冒出,嘴在尖叫。
“啊!!”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掀开被汗水浸湿的被子。
警探布仑奇·莱恩看向一旁,是自己的机板在响,有一通来自公安总部的电话,不是长烟公安总局,而是首星行政中央公安总部,这意味着,接下来,他会直接接收来自最高行政长官枢机核心的指令。
莱恩揉了揉眉头,好不容易从噩梦的记忆中缓过劲来,才伸手拿起机板接听。
“这里是警员布仑奇·莱恩....确认....明白....收到。”待指令传达完毕后,电话便自动挂断了。随后,莱恩又坐在床上发呆了好一会儿,等待梦里的记忆远去,才终于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卧室的窗边,拉开窗帘,并没有预想中的阳光洒进,只有如旧的阴雨,外面的天色如死灰一般。
就在刚才,枢机核心授权公安最高督导者宣布一项行动的展开,一场大规模的行动,公安特警与殊务员联合,对长烟所有的污秽发起大扫荡,一如这场洗涤一切的无尽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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