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心与钢》二稿的第一、二章(现版本为三稿),曾在机核刊登,现已作废,仅用作氛围参考】
【《心与钢》是一部以复古眼光展望未来的 虚构作品, 同时带有 部分同性浪漫情节, 若对此类题材有反感或恶心,请自行退出阅读 。 请注意,《心与钢》中出现的所有人物、情节、概念设计均为艺术需要,不完全追求现实中的合理性;所有派系、意识形态、价值观均为剧情需要, 并不代表作者鼓吹此类思想 。如有雷同或冒犯均非作者本意,作者承蒙读者和出版方,酌情审评。】
【作者推荐使用深色背景阅读本作,并及时播放插曲,以增强场景代入感。】
“我仍想着你,亲爱的。我不是主动想走。我想念你冰冷的义体触碰我皮肤的感觉,想念你那天龙生物制造的粉色双眸,想念你那让我如痴如醉的接吻和拥抱。我想你,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请确保你身处安全的环境,而且接下来不需要战斗,也请你做好十足的准备,鼓起你所有的勇气来阅读这封信。你是一个内心脆弱的孩子,在面对一些大事的时候很容易感情用事,做出一些傻头傻脑的举动。其实我也一样,但我们总是要成长的呀。
所以,如果你在哭泣的话,请你抹去自己的眼泪;如果你觉得寒冷,请你让自己的身子暖和一些;如果你觉得孤单,请你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个人或许不能替代我,但他/她一定要有给你短暂的幸福的能力,让你撑过这段痛苦的日子。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好几年,你都要学会独自生存,就像当初我回到洛杉矶那样,习惯和孤独作伴。
别伤心了,你要是哭出来的话,我也不会高兴的……毕竟我也不想和你分别啊。但世事难料,我这样的肉体凡胎也并不能挡下所有的风暴。但你不一样——你是来自战前时代的一件宝藏,幸运之子。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有能力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闯出自己的天地。你要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
我还给你留了一些或许微不足道的离别赠礼——我全部的存款和房产将会在你收到这封信的同时转交到你的手中,其中还包括一套为你量身定制的备用MEK(注1),穿上它放心去闯吧——哥哥还给你准备了堆成山的弹药和武器,肯定能给你不少安全感。
除了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你现在也有机会翻看我的日记了——我能记得的所有的秘密都在里面,咱们俩经历过的大事件我也尽可能地记下来了,我希望这些日记能够成为你美好的回忆。
一切的开始,都要从我捡到你的那一天说起。那一天,我记的格外清晰。
我一早就辞去了Lancer安保公司的职务,由一名企业雇佣兵转变成了一名自由佣兵,一名可以随心所欲地接单子的赏金猎人。。他们需要我们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繁杂事务:城邦政府会主动忽视一定程度犯罪现象,可一旦某些蠢货出了格,他们就会打破城邦治安微秒的表面张力。这是大企业们最爱干的事情,他们富可敌国,如果城邦政府派遣警卫队,那必然会挑起不必要的政治斗争。
所以,我们这些自由佣兵就成了代替警卫队的“治安中介”。城邦政府最喜欢我们这种既有能力又有干劲的新手,尤其是我这种老兵。我们有耐心接下低回报的赏金,又有足够的能力把高风险委托出色地完成。Lancer公司在早上8点删去了我的名额,政府的第一份单子很快在半小时后接到了我的手上:刺杀毒贩,回收危险货物。赏金9000信用点。
在这座人命不值钱的城市里,这单报酬不菲。从这点来看,新生活的第一天就足够令我满意了。而你的出现更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当然,这是后话。
真的!不是说笑,真的是垃圾场,准确地来说是“南2区23号废铁回收处”,来自城邦各处的废铁和大块金属垃圾都会聚集在这里。这里全天无人看守,自动垃圾车每隔40小时就会从空中降下,将长方体腹部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废物倾泻于此,发出几个街区之外都听得见的碰撞声。
那时候我还只是单纯因为钱而杀人,不在乎杀的是谁。我混进一群拾荒者中,用马格南手枪的五发连射终止了一桩公司和本地帮派的货物交易。5颗鲜活的脑袋随着我的枪声爆裂,5滩腥红的血浆喷洒在布满锈迹的地面上。血腥味和锈味混杂在一起,闻起来正是新洛杉矶黑暗处的味道。
我从骨片和脑浆中挑出一颗亮晶晶的芯片,装进随身携带的密实袋里。再加上5个人的配枪和弹药,那一天的收成相当不错。可以让我赚到两个星期的饭钱。
我从地上起身时,一辆无人垃圾车刚好从空中缓缓降落至远处的一个垃圾堆,6台大型反重力引擎喷出6道水汽,20米长的黄色的巨型方块状车身上布满斑驳的剐蹭痕迹,在打开腹部时发出一声凄厉而悠长的哀鸣。音质极差的扩音器里,一个机器的男声拖长了嗓子,用英文反复喊道:
刺眼的黄色指示灯一圈圈地扫过整块场地,给城市的生锈废弃物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在这有些刺眼的金光之中,我辨认出角落里一个光着身子的人型。那就是你,小柒。你戴着一个奇怪的的水滴状头罩,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套着一条非常宽松的裤子,破碎得像是挂在你腿上的布片。那就是我对你的最初印象。
你的呼吸很微弱,你的胸口几乎毫无起伏,但我仍然听见了你的气息。
一种本能,或许是良知,亦或是一种近乎怜悯的情感驱使着我救起了你。
(留言:你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事儿了……)
“庸医”Kelvin·魏的小诊所藏在一座居民楼上,巨幅全息广告的后面,仅在周日凌晨两点到五点开放。打仗的时候,他和我曾经隶属于一个排,担任我们的随军牧师和军医。“庸医”的这个外号得名于他高到离谱的击杀数,死于他枪下的敌人远多于他自己救的人。如今,战争已经是数年前的往事,他现在是警卫队的警官,周六当医生,周日则会去教堂当兼职神父,丝毫不浪费自己的才华。
无人出租车穿过巨幅全息屏,降落在大楼外墙上的停车坪。我肩扛着你的身体,踏出车门。红白相间的可乐广告在我的背后闪烁,把流线型的黑色车身和大楼的墙体也镀上一层红色。金属板搭成的简易雨棚恼人地响着,我脚下的防火通道也摇摇欲坠,随着我的脚步发出轻微的哀鸣。
沿着通道走到底,就能看到一扇简陋的铁门。“庸医”从不挂招牌。
门框的顶部投射出两道蓝色的扫描光束,一道纵向,一道横向,来回扫两遍。扫描结束后,有人打开了铁门上的观察窗,淡黄色的灯光从窗口和门缝里漏了出来。
“抱歉美女,我这儿打烊——我靠,老冯?你还活着?快进来快进来,”带着北方口音的汉语从门后传出,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等等,你背上的那玩意儿是啥?”
“这不是什么玩意儿,这是个人,还是个义体人,看清楚点。他有脊椎植入体,”我反驳道,“你不会没扫出来吧?”
“他体内有某种……高级反探测装置。就我这破安保系统扫不出来,我建议你最好把他扔掉,那东西常人可装不了。”
“他被抛在垃圾场里头了,身上没有伤口。但是呼吸很微弱,需要治疗。你是医生,对吧?医生就得救人啊。”
他长叹一口气,亲自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把手。记忆中那张刻着刀疤的络腮胡脸又探出门框,出现在我面前:“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成。但下不为例。”
老魏的小诊所都围绕着他的集成多功能手术台展开,所有的陈设只为了功能性而存在。没有刷过漆的混凝土墙面和地板一尘不染;手术台右侧的四个磨砂玻璃柜里装满其他城邦进口的药物;左侧的墙上挂着各种公司造义体和神经接口维修工具;天花板上的老旧LED灯管旁垂下一台脑内杀毒主机的缆线。只有墙角的小冰柜里藏着他的私人物品:两瓶果啤、一把自己改造过的警用标准手枪和3个弹匣——对于曾经的战场杀人魔而言,这点武装量简直少得可怜。
我们一人抬起一条胳膊,把你扛进屋内。污水从你的身上滴到地板上,让他颇厌恶地皱起眉头。
“抱歉,让他把手术台弄脏了,待会儿得给他洗个澡,”我说道,“先把他头上这东西取下来吧。”我摸索着水滴状的黑色头罩,试图找到开关或者类似的构造。
“我见过这种面罩,可以支持超长时间的呼吸和深度睡眠,战前黑科技,”老魏说,“就算不是真的古董,他也至少睡了十多年,这东西老早就停产了。哈,这人儿保不准比你还老。”
他摸索着你的后脑勺,用力按下某个部件,面罩便无声地打开——准确的来说是碎裂——把我们吓了一跳。
黑色的秀发从洁白的面庞两边垂下,刘海下是一张少年的面孔。我不懂整容手术,但我可以肯定,就算是里城区手艺最精湛的整容师也无法做得这般自然。哪怕是在大战前甚至是更古老的黄金年代,如此可爱清纯的容貌也是极为罕见:它只会属于那些荧幕上的童星和综艺演员的孩子们,那些影视资料里的这类人物都是雅利安人,很少有亚洲孩子——而且他们年纪都很小,有时还会为了美貌而刻意整容得像女人,你的容貌却是浑然天成。
老魏呆呆地看着你好一阵子,又一脸疑惑地瞥了我一眼。
“PTSD啊。没有的话就没事,”他叹一口气,“没事就好。”
“没怎么,只能说明你那个模因疗法效果不错……我给他做个扫描吧。”
老魏在控制台前忙活了好一阵子,随后把一根数据线插上你后颈的神经接口,又从冰柜里拿出了那两瓶果啤和两个玻璃杯。洗好杯子后,他示意我坐下。
“所以,你最近工作还顺不?”我们坐在洗手台边上,他给我酌上一杯果啤。集成手术台正在给你做着深度扫描,红色的光束来回扫过你的眼前,但你却仍是一脸熟睡的模样。
“还能咋样?公司的单子,帮派的单子,政府的单子,都是见血的勾当。杀了一个高层,他的死对头就会顶替他的职位,杀了一个老大,他的小弟又会冒出来,根本杀不完。有时候还会遇到敌对的同行,不过我尽量避开他们……”我长叹一口气,“就这么来看,当医生是个好选择,不用送命,永远中立,更不用当别人手下的棋子。”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是在赎以前的罪罢了,能治多少人就治多少人。像你这样打打杀杀也不好。至于政府嘛,他们还记得当兵可以获得公民权这茬,咱还有投票权,但这帮王八蛋绝对会操控票数……你把票投给谁了?”
“温斯顿·邹,他说的那些福利政策净在瞎扯淡,但那交通改良计划可谓深得我心。要是真能把15号线修起来,那就是大功,我盼了两年了。”
“得了吧兄弟,我爹刚上学那玩意儿就在修了,你真信那傻逼能修好?”老魏苦笑道,随后压低嗓门,“而且……他动了不少人的蛋糕,保不准下个月就‘自杀’而死啦。”
“总得让民众有点希望吧,你看看这偌大一个洛杉矶,还有希望吗?”
“别这么悲观嘛……如果真的没希望,那我也别当条子了,”他喝下一大口果啤,“不过我晓得,你干的那行比我们辛苦多。”
“只能说辛苦的方式不一样吧,”我和他碰了碰杯,“今天打搅你工作了。”
“话不能这样讲,我这儿随时欢迎你!你呀……总是联系不上,也不给我报个平安。我天天指望着你跟我抽空聊一会儿呢,但我又想:你要是来了,绝逼是出事儿受伤了,最好还是不要来……靠,老冯,我想你了……你说你要是没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咋办啊……”他用空出来的手捂住脸,嗓子里轻微地呜咽着。曾经高大威猛的“庸医”瞬间变得苍老了几岁,而我也才注意到,他的两鬓已经冒出了银丝。
“诶你别哭啊,你看我这不是来叙旧了吗,”我拍拍他的肩膀,明显感觉他瘦削了不少,“来,敬重逢!”我用金属的左手举起酒杯。
“对,哥们儿……敬重逢!”他我碰杯,皱着眉头把最后的杯中的果啤一饮而尽,仿佛那是某种苦涩的烈酒。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果啤却半天没喝多少。稍许后,蜂鸣器奏响了“欢乐颂”的旋律,扫描完成。老魏用脚轻轻蹬地,装着滚轮的矮凳便朝着手术台的全息屏滑去。看着黑底屏幕上滚过的蓝色数据,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呦呵,你过来瞅瞅这个,”他把我拉过来,“这玩意儿可了不得。”
“这孩子一切正常,只是大脑进入了义体的保护性休克状态,外部激活一下就好。我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他调出X光图像,把屏幕凑到我的面前。
屏幕上是你的身体。无数道肌肉纤维健壮而紧密,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人体内构。
屏幕清晰地显示着我的左臂:伺服关节和液压杠杆,外甲的轮廓和内置的线缆,以及折叠在其内部的纳米刀刃;而我仍是“原装”的右手,却只剩下光秃秃的骨骼:耻骨、桡骨,还有指骨。
“起码不是肉做的,是某种高韧性金属纤维。还有他的皮肤,强度也达到了防弹级别,我真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战前技术。你可捡了个杀人机器回来!好在他的记忆丢失了不少,但愿他没有伤人的冲动吧。”
“公司或者政府,但我也不知道该交给哪个。毕竟这俩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善茬……要不你自己试试养他几天?全身义体人的生存下限比咱们低,”他扶住我的肩膀,“如果你把他养起来,他说不定还得管你叫爹呢!”
“你有本事跟老子扛枪杆儿上前线,你居然没本事带娃?定期喂点吃的给他就行啦。我刚刚看了,他的消化系统是那种吃一顿饱三天的高档货,你养起来肯定方便。”
“你这纯粹在搞乱我的生活节奏!你懂我,我早习惯独来独往了。”
“咱们连的人都懂你那小心思!你想当他恩人,再把他当自己弟弟或者儿子养大,顺道儿给自己添个伴儿,是吧?放心,兄弟我绝对挺你,要不然你也怪寂寞的。再说了,起码你有了经常来见我的理由啊,他以后肯定需要找人看看各种小毛病,咱不就刚好能唠一会儿了嘛。来来来,你看这儿……”
老魏把显示屏挪到我面前,为我讲解上面各项数据和词条代表的意义:一套精密的生物改造让你的大脑停止了衰老,永远处在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年轻阶段;你身体的生化组件也使得你具有大量真人的生理特征,甚至可以把食物的化学能转化为驱动半机械身体的生物能。你可以哭泣,可以微笑,看见好吃的会流口水,可以排便,甚至还有一套极为拟真的生殖系统——老魏说这是某种“恶趣味”。
最后,他扶住我的肩膀:“你先试着养他几天,实在不行就交给我,我在政府里还有些人脉,可以找到一个适合他的抚养机构。”
“也谢谢你啦。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指望了。一定要保持联系啊。”
老魏给你洗完澡后,我和来时一样把你背上车,设定好回家的路径点。我望向窗外,看到这名警察兼医生扶在走廊的栏杆上,洛杉矶的冷雨打湿了他瘦削的身体。
回去的车上,你仍在沉睡。你穿着一套病号服,身上散发着身体清洁剂的香气。我注视着你,好久好久,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你。我现在已经忘记我为何要这样做,但我知道,就在回家的车上,就在窗外漆黑的铁穹之下,我突然感觉到了冰冷的孤独。这孤独早已陪伴我许久,或许它来自我的过去,来自于我那被模因疗法抹去的回忆。它在我触碰到你的那一刻,化作一股眼泪,弄湿了你的脖颈。
我在公寓的单人床边守候了整整6个小时,看着漆黑的苍穹上,那些象征着昼夜更替的点点灯光从夜晚的蓝色变为白天的橙色;看着窗外的楼宇之间,空中的车流由稀疏变得密集。
当我再回过神时,你已经坐起了身子,朝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眼神,你碧蓝色的双眸映着窗外的虹光,透露着碧蓝色的忧郁。就算你的记忆都已经被删去,那种情感也已经在你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吧。
我花了整整三天向你解释身边的一切如何运作,教你如何在商店购物,教你洗澡,教你怎样和人交流,教你如何用神经接口接入网络……你学得很快,快得惊人,但你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晚上,我让你睡在我的床上,而我则躺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你当时没有睡着,对吧?你睡着的时候是会打呼噜的。
到了第三天,一桩高级委托打断了我对你的教学。我不得不把你安置在家里,自己出门为了生存而狩猎。我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懂的就上网搜索,随后转身而去,答应你我会在那一天回来。
抱歉,我并没有遵守咱们的诺言,而你也并没有好好地待在家里,不是么?
我掉进了一个陷阱。那个混蛋,我的雇主用那个高级委托骗了我,把我卷进了这=一个该死的利益旋涡,而我成了他的替罪羊。我和当地的一个帮派发生了交火,我自己早就弹尽粮绝,只能用他们的粗制滥造的破枪勉强撑着。我们打了一个晚上,从最底楼到顶楼,把整整一个商场打得面目全非,尸横遍地。
那块地方是Sistech公司的地界,城邦警卫队不会前来救我,而企业安保也只会在我们双方都筋疲力尽时赶来一锅端。
我中枪流血了。就当我准备从20米高的地方跳出窗外逃跑时,你来了。
你从新闻的直播画面里看到了我的脸,记下了购物中心的位置。
你穿上了我给你买来的小尺码冲锋衣和工装裤,从20公里外的公寓里飞奔而来。为了抄近道,你甚至跑上了磁悬浮的轨道,从15米高的天桥上径直跳下。我从商场里的窗户看到了你在楼顶上奔跑的模样,你的头发在风中飘荡,你的行动快得让人看不清。他们向你开火,机枪的子弹撕裂了你的上衣,却统统在你的皮肤上弹开。
你徒手打死了他们,那种动作并不是我熟知的任何一种格斗术,更像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暴力行为,一种犹如野兽般的杀戮之舞。他们的尸体被你甩到墙上,他们的土制装甲被你徒手撕裂。我还清楚地记得,你的手刺穿了一个混混的胸口,掏出了他的脊椎,花花绿绿的人造植入体和血肉泼洒得到处都是。你很危险,危险得让我有些害怕,可你却又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全感。我当时就想,如果我能引导你好好使用那种力量,我们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留言:平时不会这么狠,只有你受伤的时候才会那样。)
谢谢你为我创造了喘息的机会,你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救起,让我拖着受伤的腿,开始了新一轮的突击,直到再也没有敌人开火,直到商场里只剩下我脚步声的回荡。
就在这时,你叫了我的名字。你轻柔的嗓音在楼道里回荡,宛如天使的呼唤。
我丢下手中的枪,一瘸一拐地朝着你走来。你的上半身都被那些混蛋的血污染红了,我哭着用大衣擦干净你的脸,把愣在原地的你搂进我的怀里。你也抱住了我,在我的臂弯里一遍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直到你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把我的衣服盖在你的身上,而你搀扶着我走出了购物中心,我们身后是涌进大楼内收尸的安保部队。
我不知道我有哪些特质值得你来拯救,小家伙,但我欠你一命,这就足够了。我当时就在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会和你待在一起,不离不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的性格渐渐开朗了起来,你的单纯总是能一遍遍地唤醒我心中被尘封的那一部分善良,你完美而有力的武力配合使我们杀穿了无数敌阵,直到我们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不用单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帮助有需要的人而去使用暴力。我们卖了旧的公寓,又用这些钱买了一间更大的。新家位于外城的边缘,风景很好,可以透过窗户一览整座城邦的风景。我用你脊椎植入体上的编号给你起了一个名字。那个编号是“71”,而你,就叫柒幺。你很喜欢这个名字,说它朗朗上口。
至于咱们俩接下来的羁绊,我就不耗费过多的文字在这篇开头来描绘了。它们都在我接下来的日记里,我内心深处对你所有的情感都会在这些内容里展现。
此刻,当我正在用键盘敲下这篇文字的时候,你正在我的身边酣睡。你的气息平稳而安详,你的呼噜还是那么可爱。你还把被子踢掉了——我只得把它重新盖上。你一定睡得很香,说不定还做了个好梦。
你的哥哥、最好的搭档、最爱你的人、最关心你的人——冯
(留言:冯你这个废物,说好的永远都不会离开呢……)
注1:详见《正歌1》,MEK是《心与钢》世界观里Mobility Enhancement Kit(机动增强套件)的缩写,是一种集合了动力外骨骼、护甲和推进器的单兵装具。
“他们赞颂着这座城,说那宏伟的几何体辉煌闪耀,那对称、发光的造物美轮美奂;但我向它们投以目光时,却只感到自己的空虚和无力。”
城邦上空的夜色宛如——不,那夜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是一个普通的、被大雨浸湿的夜。纷飞的雨滴坠落自闪烁的云层,击碎在黑框的玻璃窗上,发出它们生命的残响,最后涌成数千细小的水流,扭曲了窗外的夜景。天花板里的排水管也一刻不停地响着,和着雨点的伴奏,谱写出大城夜景的主旋律。
柒幺在卧室里俯视着夜景。他在脑中回放了一首轻柔的钢琴曲,那曲子完美地与雨声和水声融为一体,静静地弹着。房间坐落在公寓顶楼,抬头望去,云层仿佛触手可及,更高处的灰黑色穹顶在云雾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窗台向着屋外延展了足足一米,他跪坐其上,额头贴着玻璃,鼻息带出稀薄的水汽。每当这股水汽在窗上凝结时,他就会用手背轻轻擦拭玻璃,看着窗外的景色清晰起来,数十分钟后又被自己呼出的水汽遮挡,变得模糊而梦幻。
公寓门无声地收进墙壁,楼道里的冷光勾出一个男人的模样。柒幺抬头望向窗户上的倒影,看见冯疲惫的轮廓。
“还没睡吗,小柒?”冯轻声说道,关上门,俯下身,在黑暗中把手枪装进武器柜。
柒幺低下头去,视线再度聚焦到窗外。冯朝着卧室走来,在门框旁的墙上调出一个白色全息浮窗。
“别开灯,”少年面对着玻璃,小声说道,“门和浮窗也关上吧。”
屋内再度暗淡,窗外冷冷的灯火为两幅亚洲面孔打上高光:一个跪坐在窗台上,容貌稚嫩秀气,碧蓝色的瞳孔映着屋外的夜景;另一个离得稍远些,刘海下的面容成熟英俊,一双柔和的黑眼睛端详着窗台上的少年。
“你在看什么呢?”冯绕过单人床,朝着窗边走来,脚步谨慎轻微,战术靴轻轻敲打着地板。柒幺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由左后向右侧靠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取代,结束于一件暖和的冲锋衣盖在自己肩上。他弯下腰,脸凑到柒幺耳边说道:“你得穿件衣服呀。”
“哥,我不怕冷的。”柒幺依然没有回头,嘴角却欣慰地上扬了一下。
冯也背对着玻璃坐上窗台,指尖轻埋进小少年的黑发,顺着后脑勺向下爱抚,直至他碰到柒幺坚固的脊椎植入体。那孩子终于转过头来,不由自主地靠进冯的臂弯,一头柔顺的秀发向左侧移开,露出后颈的合金部件上,散发着淡蓝光芒的“71”字样。他在冯的怀里轻轻拱了一下。
冯也回以一笑,用金属的左手背碰了碰柒幺的脸蛋。这只机械臂的的内侧沾着干燥的血迹,小臂和肩头的合金外壳上刻着数千道细小的战痕。
“下雨有什么不好看的?”柒幺反问一句,“你看那些灯,再看看中城那边,就是那儿——那些灯光从黑黢黢的大楼中间露出来,在雨里可漂亮了。”
于是,两双眼睛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里,钢铁与混凝土的丛林之间,全息投影在黑暗中闪动,无数空中走廊像藤蔓一样把高楼串联。那儿的夜晚有一种壮阔的美,但那里缺了点东西,那便是温馨与幸福。对于这两颗被抛弃在铁穹之城的孤心而言,家庭才是唯一能让他们安详睡着的地方。哪怕这个家只有两人。
现在,少年等到了他的哥哥,而独行的佣兵也回到了他温暖的巢穴,是时候让我们的两位主角好好睡上一觉了。
“哥,我想弹琴……”在冯的怀里睡着前,柒幺在他的耳边这样低喃。
他给我讲述过梦的场景,说那是在一间内饰典雅的餐厅里,他用两双血肉之手,弹着一首歌的钢琴伴奏,身边围绕着一群身着笔挺军装的人。他给我唱过这首歌,它的旋律很俭朴,音符之间透露出一种如醉酒般轻飘飘的感觉;它的歌词也十分简洁,但字里行间的孤独感却缭绕不去,总是能让这孩子哭出声。我找过脑科大夫,希望他能提取小柒梦里的画面,但得到的答案却是:
“那不是梦,是残存的记忆,提取出来的方法也有,但有很强的副作用。如果真的你要在永久性的脑损伤和他现在的……‘雇佣安保’事业之间选一个,我不建议你选前者。”大夫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出两个引号的形状。
于是,那场梦似乎永远遗失了,小柒也因此惆怅了不少。
夜深了,他坐到我的床边,轻推我的肩膀。我翻过身来,揉揉眼睛,握住他的手,问道:“还是弹钢琴的那个吗?”
“如果你真的很想唱,你可以现在唱给我听。”我把左手搭上他的肩头,用右手背拂去他的眼泪,小家伙又抽泣起来。
“没事的,来吧。”我掀开被子,在床上腾出一个空位。他小心翼翼地把两腿放上床单,躺在我的身边。
It's nine o'clock on a Saturday
The regular crowd shuffles in
There's an old man sitting next to me
Makin' love to his tonic and gin
He says' "Son can you play me a memory?
I'm not really sure how it goes
But it's sad and it's sweet and I knew it complete
When I wore a younger man's clothes"
Sing us a song' you're the piano man
Well' we're all in the mood for a melody
And you've got us feelin' alright
他用轻柔的童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直到他开始犯困,直到他不自主地躺进我的怀里,直到我们都沉进自己的梦中,然后在第二天醒来。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小柒熟睡的面庞。他的肩膀裸露在外,左手在被子里搭上我的腰间。红绿色的点点灯光从窗外昏暗的天空中掠过,那是货运公司今天送出去的第一批无人机。我侧躺着,仔细聆听着他的呼吸,看着我们彼此的长发叠在一起,然后发自内心地笑了。
“早……”他微微睁开眼睛,半张开的眼皮下,蓝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倦意。
“嗯。我觉得那首歌很孤独,”他把脸埋进我的胸口,“真的很孤独……”
我们一起起床,一起洗澡,然后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我挑了一件白色战术风衣,小柒披上他那件轻薄的黑色冲锋衣,领口和袖口配有装饰性的橙色灯条,这是当下最潮流的款式。我从武器柜里拿出一把电磁手枪,插进侧腰上的塑料枪套。当我准备把另一把手枪塞给他时,他推开了我的手。
“今天……就算了。”他说道,低下头去。我尊重了他的选择。
我们沿着昏暗的走廊一直走到升降梯口。睡眼惺忪的其他居民们也纷纷打开房门,伸着懒腰,准备开始周末的行程。
自从来到“幽境”酒吧以后,星期六也成为了我们的工作日。
地铁和以往一样在东3区的拐弯上疯狂晃动,在中央公园站前的一段路,上发出车体和失效磁轨摩擦的刺耳噪音。天花板上,一排排塑料把手整齐地摇晃着,上面粘着一层厚实闪亮的油污。我们肩并肩靠着,倚上车厢的墙壁,看着周围身着各种服饰的人在眼前攒动而过。
窗外的景色向后掠去,有时是合成农场的灰白顶棚,如同巨型的真菌簇拥在一起,探照灯从它们的缝隙间射向天空;有时是肃静地矗立在夜空下、紧挨着着彼此的灰黑色居民楼;更多时候,列车只是经过地下隧道,车窗外也只剩深邃的黑色。等候稍许,广告弹窗就会彻底遮挡整扇玻璃,播放着低俗却异常受欢迎的大众娱乐节目,期间穿插着各式不明所以的广告。
我从挎包里掏出一本纸质散文集翻看着,小柒则把目光投向窗户。过了一会儿,他碰了碰我的胳膊。
“看,钢琴。”他说道,指了指屏幕。那件乐器的琴身扁平修长,磨砂质感的外壳刻着时髦的发光线条,一圈淡蓝色的全息面板悬浮在琴键上方,似乎可以调整其音轨的各项数据。
“那应该是合成器,不是钢琴。但它可以调出钢琴的音色。”
“好吧……”小柒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一定很贵,对不对?”
“不是很贵,至少比钢琴便宜,”我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再做一桩单子就行。如果咱们的钱够多,我可以直接带你去里城的高档琴行。”
“We’re now arriving at- China Town, doors will open on the left.”
“前方抵达,中华城,开左边门。出站的乘客,请依次通过安检口……”
5种不同语言的广播同时响起,不知不觉间,列车已经到站了。我拉住他的手,挤过接踵而至的人群,走向出口。凉风涌进地下隧道,让小柒打了一个哆嗦,把我的胳膊抓得紧了些。
雨点从天空坠下,敲打在地铁站出口的顶棚上,擦过蔓生在路灯上的电线,落上行人手中光伞的伞面,划过小柒的蓝色塑料披肩,弹奏着亘古不变的城市之音。两侧的店铺里,受辐射变异的鲤鱼在粗大的手掌之下奋力拍打着钢制的砧板;速成汤面的香气中充斥着人造辣椒酱的刺鼻味道;流浪者用着口音嘈杂的街话大声叫嚷,无数呼喊声在街道的上空凝聚、回荡。
长着六根手指的驼背孩童们在我们身边跑过,追逐着彼此,争夺着一块垃圾箱里翻来的合成巧克力。他们其中一个光头的瞥了我一眼,黑色无光的眼珠里渗出一股怨气,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单纯和快乐。那道眼神锐利而冰冷,刺痛地划过我的脑海,我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地铁里令人窒息的剐蹭之声。
第一次带他来到这儿的时候,他还央求过我给他们施舍点吃的。我从附近的商店里买了点糖给了一个小孩,结果我们的身边很快围了一大群乞讨的孩子,把小柒吓得不轻。我不得不拔出手枪才把他们赶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事后,我这样对他说道,“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很多。只要你给他们哪怕一点好处,他们都会像刚才那样扑上来。”
“为什么有那么多穷孩子……是因为我们赚到了钱,所以他们就没有东西吃吗?还是说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小柒问道,仍然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错的不是咱们,小柒,也不是他们,”我俯身扶住他的肩膀,“社会就是如此。有强者就有弱者。咱们不是大人物,不能完全改变他们的生活。”
“我……我能弹琴给他们听吗?买糖需要钱,弹琴是免费的。”
我本来想拒绝他,但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我又不忍心去反驳。
他点点头,拉住我的手,和我继续走着。此后他再也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也再也没有施舍过那些孩子,但他的目光总是在那些孩子的身上驻留许久,他的眼神中,也总是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我们沿着消防楼梯来到地面,加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雨下得更大了。
他挣脱我的手臂,随即冲进人潮里,在雨伞的发光握柄和行人之间闪转腾挪。我也向着街对面走去,横穿过左右两侧涌来的无数面孔,在面铺暗黄的旧灯管下找到了他的背影。楼顶的排水管内涌下一股积水,洒上黄色塑料雨棚,发出恼人的噪音。一个看着是店老板的老头儿一边用日语嘀咕着什么,一边对着小柒竖起4根手指。
“不是的,是六个,六片肉。”小柒用汉语说着,比划出一个“6”的手势。
“没关系,四片就四片吧,”我赔给老板一个微笑,“这孩子还小,请您谅解一下。”
老板眯起眼睛,颇仔细地打量我一番,然后用不太标准的英文说: “You, citizen, class 2.(你,公民,二等。)”
“You are soldier. And your arm, special. For special soldiers only. (你是军人。还有你的胳膊,是特别的。只给特别的军人用。)”他指了指我的义肢。
老者笑了笑,手里的漏勺捞出一把白面,放进锅里: “Why are you here? This city is not good for soldiers. (你为什么来这儿?这座城对军人不好。)”
“我在这儿出生的,”我也笑了笑,拉住小柒的肩膀,“我也在这城里遇到了这孩子,他现在是我弟弟,而且我们一起住在外城。”
“Family. Very good. You need family. (家人。很好。你需要家人。)”他说道,把面捞出来,倒进一个小碗, “This one for your brother. (这碗给你弟弟)”
“谢谢。他对我的确很重要。”我接过碗,把白面递给小柒。他熟练地掰开一双筷子刮了刮,然后扒拉着碗吃了起来。
“Parents don’t let their children go to war. You are born in factories. You are brave. Thank you. (家长不让他们的孩子们去打仗。你是工厂里出生的。你很勇敢。谢谢你。)” 他从另一个锅里捞出八片人造肉,倒进我的碗里。
“Give some to your brother, kid. You have my thanks. And him, he is special too. (给你弟弟分一点,孩子。我向你表示感谢。还有他,他也很特别。)”
“ありがと!(谢谢你!)”小柒用日语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把三片肉夹进小柒的碗里,和他一起分享着这难得的美味。对于小柒而言,这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吃到了荤菜,对于我而言,这碗的美味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和小柒的陪伴。在洛杉矶早晨的冷雨中,这是最温暖的东西。
小柒夹起那一片肉,试探地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后又夹回碗里。
“你平时不让我吃肉,肉一定是很贵的东西,”他夹了一筷子白面,装作一副觉得好吃的表情,“面条其实就挺不错的。”
我放下碗,摸摸他的脑袋:“别装啦。吃不下可以留给我。”
“我没装,”他又咽下去一大口白面,差点噎着,“真的挺香的……”
“其实不让你吃肉是为了保险起见。老魏说你的消化系统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适应,尽量让我给你吃流食和调味料少的食物。下个星期起,你就可以吃各种东西了,尤其是含有维生素D3的。”
“不过嘛,喝一点汤还是可以的。来,张嘴。”我把一勺汤送到他的嘴边,小家伙听话地把勺子含进嘴里,他的表情在瞬间由好奇变成了震惊。
酒吧坐落河岸边的街道。花费重金购买的木质门面故意营造出一种陈旧的氛围,和外城的建筑风格完美融合,因而很少有人惊呼:“这门是树做的!”
一盏24小时不灭的蓝白全息招牌闪烁着,上面是我亲手设计的汉语毛笔字:“幽境”。下方的拼音和日文小字则是柒幺的手笔,相较于我的字更加小巧秀气。门板上的磨砂玻璃光洁如新,裹着黑漆的金属握把下方摇晃着一颗小铜铃,在我开门的时候轻轻响着;屋内的暖风向外吹来,空气里飘着米酒的香气。
“小柒,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去处理点事情。”我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
我推开门,往屋内探进去半个身子。我本以为会听见千雪的一声“O-ha-yo(早上好)”,却发现还有两个陌生男人正同她交谈。企业安保。笔挺的黑色西装里是同样黑色的衬衣,两个人一律头戴棱角分明的全封闭式防弹面罩,后颈处的神经接口闪着寒光。
“Von桑(注1)!你来了正好,他们正要找你。”她向我打了一声招呼。两个黑衣男转过头,面罩上黄色线条构成的鬼面与我的视线交汇。像这样的安保人员在Sistech有很多,可以根据鬼面的颜色和样式来判断其等级。我面前的这两位是3阶,属于中等偏上的官职,战斗力或许不如我,但可以被分配到优秀的装备。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的西装下一定是两副半义体化的壮硕躯体。
“所以,二位远道而来,想委托我们做什么?”我在吧台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 Diee Mission ist einfach: Sie betreten das Commtech-Hauptquartier, finden und nehmen den Kerl, den wir wollen, ohne ihn zu töten, und steigen dann aus.(任务很简单,你们进进入Commtech总部,把我们要的人活捉,然后出来。)” 个子矮的人用德语说,植入体在我的视网膜上投影出这句话的翻译。
“Von桑,你别这么快下结论嘛!”千雪小孩子气地笑了起来,“他们这次给得很多的。”
“Placet bis cogitare. Alterum casum non dabimus.(请慎重考虑。我们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另一个黑衣男用拉丁语说,带着里城人常见的做作腔调。他的声音经过面罩的加密处理,显得低沉而机械化。
“请稍等,我和千雪私下聊一聊这事儿。”我皱起眉头给千雪使了一个眼色,把她领到吧台的另一端。
“冯,你上周不是才接过一个公司的委托吗,怎么这次就不干了?”千雪趴在吧台上。带着嗔怪的语气问道。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那孩子的问题……”我指了指在酒吧门外等着的小柒,“我不想让他杀人,他也不想。而且这次是Sistech,他们总是给高风险委托,你甚至就不应该让他们俩进来!”
我压低声音,尽量不让那两个黑衣人听见:“性质不一样,上次是打毒贩,是给社会做贡献。这次只是给公司狗擦屁股!”
千雪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可这次他们给的钱超级多!”
我痛苦地捂住脸,叹了一口气:“钱确实重要,千雪,但赚一次大钱后进Commtech的黑名单,和既能赚钱又能做好事,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个目标是个贪污犯,把他做掉肯定对社会有好处。”
“这城里的贪污犯还少吗?而且你没听清吗?我们不杀他,我们得把他活捉,活捉可不是容易事儿!”
“Von桑,你冷静点,” 她把双手搭上我的肩膀,两双粉色的眼睛看着我,可怜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最近赵氏的股价暴跌,中华城收我们的租金也因为这个高了一半多,什么时候降下来还不知道!你和柒幺酱(注2)必须要帮我们搞一点额外收入……就这一次,好吗?算我替老板求你了。”
“好好好,”我也拍拍她的手背,“就这一次。下次出现类似情况,记得把老板叫来开个会,行吗?毕竟这事儿太突然了。”
“Danke, Söldner. Möge der stählerne Himmel dich segnen.(谢谢你,佣兵,愿铁穹保佑你。)” 一个面罩男对我说,随后和他的队友走进门外的雨中,小柒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在我记下这段文字时,我们已经身处一架VTOL(注3)的机舱。自动驾驶正在把我们送上预定高度,任务地点的ETA(注4)为10分钟。小柒正专注于调试他的MEK(注5),电子肌肉紧紧贴上他的大腿和臀部,在复合装甲下拉伸缩回,勾勒出几道颇有力量感的线条。我的手也抖了起来——这是开战的象征。
新洛杉矶城邦,中城东2区,Commtech公司地界,PE357年11月16日0017时
每次空降前冯都会发抖。战争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他也早就习惯了雇佣兵行走于刀尖之上的生活,按理说不应该感到害怕。地下诊所的神经科大夫给他做过全息扫描,让他在感官模拟里体验过空降的场景,还趁他被催眠时问了十来个傻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简短的结论:发抖是冯的PTSD发作了。模因疗法并没有物理意义上消除他的记忆,而是让他“无法联想起”那些恐怖的过往,所以这种行为上的毛病就保留了下来,很难在短时间内医治。
关于这点,冯没有发言权。事实就是事实,他仍然抖个不停。虽说他平时不会随便从高处跳下,在空中自由落体时,他的颤抖也会转瞬即逝。但他和柒幺现在都穿着MEK——Mobility Enhancement Kit(机动增强套件),他的外骨骼上,每一处伺服关节都在咔咔作响,背后和腰部的两对推进翼也随之颤动,就连聋子也能用肉眼看出他在发抖。
城里的这段气流很紊乱,VTOL的颠簸让冯的行动更加困难。他绷紧手上的肌肉,费了点时间才校验好射手步枪,把载弹55发的弹鼓装好;马格南手枪的验枪是个精细活,这只能让柒幺帮忙。
“哥,你真的没事吗?”柒幺此时已经把10发穿甲弹填进两把转轮手枪的弹巢,“如果你很不舒服的话,我也可以独自完成任务。”
“没事,习惯了,”冯笑了笑,MEK又咯咯响了起来,“你对于战局的熟悉度不够。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我退出了Lancer公司,找不到帮手,我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这不关乎你的实力,而关乎你的成长。你还小,虽然很勇敢,也很有天赋,但我为了你的心理发展,不应该把你带上战场。再说了,如果有一个活人想要伤害你,你也不会开枪。你这孩子太善良咯。”冯拍了拍他的脑袋。
“但他们想伤害你,我必须救你!”柒幺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你对我比他们重要!”
冯紧紧地抱住了柒幺,他颤抖的幅度也因为这个拥抱小了一半。
一声蜂鸣打断了他们的聊天,机载电脑提示他们刚刚经过第一个航路点。窗外,4公里高的25号支撑柱后,此次作战的行动地点已经在HUD(平视显示器)上以高亮轮廓标记——Commtech大楼。金字塔模样的底座上,一根巨型棱柱把头顶的云层与地面相连。城邦里有比它更大的建筑,但它的体积也足以彰显这家公司在中城南区的霸权。
柒幺把一片芯片插进脊椎植入体上的神经接口,来到冯的身后,把另一片相同的芯片插进他的后颈。
“Gemini System,online.”“双子”神经通讯系统上线,这套北国军工的新产品能以近乎0延迟的速度大幅提升他们的通讯效率。
哥,你脑内杂讯真多 。 少年稚嫩的声音在冯的脑海里响起。
把神经同步率调低一点,关闭感官同步。我的触觉会让你分心的。
他梳起自己的长发,用发卡别好。随后,MEK胸甲向外翻开,机械臂从中伸出,将面罩盖在他的脸上;折叠在后颈的另一半头盔也同时向前伸展,在耳朵两侧与面罩接合,完全包裹住他的头部。蓝白像素构成的战术界面在他眼前的彩色画面上闪动,随后渐渐具象化,指示出高度、速度、地图、弹药、友军方位等一系列战术信息。热成像、夜视仪、动态传感器和声呐也工作正常,在HUD左上角以彩色小图标的形式显示。MEK内置的攻性网络防壁也准备就绪,确保他们的大脑不会黑客轻松侵入。
他看向柒幺,少年也带好了头盔,一条识为“友军”的标记在柒幺的头顶浮动。
冯强行超控了VTOL的安全系统,打开机尾的舱门。来自高空的冷风倒灌进机舱,中城的夜景在舱外映入眼帘。
他和柒幺来到机尾,背对着身后的万家灯火,俯身做出准备姿势。
他们背后和腰部的推进翼纷纷展开,根据机舱外的气流调整自己的角度。一条蓝线和一条黄线在共享界面上以立体形式投影,标记出他们的突击线路,又在远方的大楼汇聚,那便是突入点了。
冯喊道,和柒幺以近乎同步的姿态向后跳出机舱,视野豁然开朗。推进翼以全功率向后喷射,为他们的滑翔提供强劲的推力,而VTOL则开始爬升,消失进空中的车流之中。速度指示和高度指示在他们俩的HUD两侧时刻变化着。
调好了。 柒幺轻快地在空中做了一个桶滚机动,随后摆出一个“收到”的手势, 我会来例假吗?
专心点。咱们要在5分钟之内活捉任务目标,赶在楼下和楼上的安保部队找到我们之前。
然后你负责押送那个大叔,我负责殿后,到时候飞机来停机坪接我们?
记得咱们的训练不?我负责随机应变,你负责听我指挥。VTOL也一样。它不会傻傻地待在天上,而是和大楼拉开距离。
从Commtech安保AI的角度来看,今夜的洛杉矶和以往并无两样。虽然他的指令中包含了“时刻注意对空雷达”这一事项,但繁杂的车流每天都环绕在大楼四周,永不停歇,况且他还要同时负责大楼内部的监控和一系列传感器的操控,不能同时注意方圆十公里内的数千辆载具。
一则细小的警告信息提醒他:有两个小型物体正在朝着大楼逼近。但它们的速度太慢,他并不认为它们是炮弹或者导弹。上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时,他启动了自动炮塔,结果非但没有击中目标,反而让流弹打中了平民,造成了10死8伤的事故。事后的重新调查也表明,所谓的“威胁物体”只不过是从一辆货车上偶然掉下的包裹。由于这次的伤亡中有政府的官员,Commtech的高层为了惩罚他,删去了他一半的记忆。
一如既往地,安保AI忽略了这个警告。殊不知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此时的冯和柒幺距离大厦还有1000米,两侧写字楼的玻璃上隐约映出他们推进翼的蓝色火光。
500米。热成像标记了几台在楼道里徘徊的三足安保机器人,线人给的情报果然属实,这层楼没有配备任何人类安保。冯调整了他的飞行轨迹,使其刚好和一台戒备中的机器人重合。
推进翼在突入后有一分钟的冷却时间,到时候咱们的机动性会大打折扣,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多多留意雷达和动态传感器。
250米。MEK的推进翼开始进行脉冲式喷射,精确地调整两位佣兵的滑翔轨迹。随着他们越发接近,这种喷射的节奏也开始逐步加快。楼上楼下的安保系统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Commtech的安保重点都放在较低的楼层上,忽略了上层和空中的威胁。这个战术在铁穹之上的地表都市或许可行,但在高度立体化的新洛杉矶里则是致命的错误。
200米。冯和柒幺张开四肢以增加阻力,但他们的推进翼仍在全功率运作,保证突入时拥有足够的动能。
100米。冯从背后挂架取下射手步枪,右手紧紧地握住枪身上方的提把。
准备撞击。 他在脑内通讯里提醒道。一边的柒幺也从腿上取下两把12.7口径左轮,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10米。玻璃外墙上映出了他们穿着MEK战甲的身影。
3层钢化玻璃在爆破般的撞击下破裂成无数闪亮的碎片,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他们一起向着大楼内部迸发。在突入室内的一刹那,MEK后裙甲上的几颗烟雾弹立即向两侧抛射,把整条走廊都掩盖在一片烟尘之中。这种干扰烟雾可以阻碍精密电子仪器的探测,雷达、红外扫描、声呐都不能在这团雾里发现他们。而MEK自带的精密仪器则都已经在烟雾释放前提前关闭,确保他们自己不受影响。
冯向着前方猛地冲去,在雾中抓住一只安保机器人的上半身,把它砸向地面,用三发急促的连射彻底报废了它的处理器。走廊另一侧,柒幺矫健的身影在两把左轮的火光中如同战舞般闪动着。冯也毫不迟疑,对着面前的七台机器人进行精确射击,同时利用MEK的高机动性避开敌方的枪线。
自动保全系统在损失了十来个单位以后才意识到他们的突袭,指挥着残兵进行火力压制。得益于干扰烟雾的掩护和走廊足够多的掩体,那些来袭的子弹都只在他们的外甲上擦过或弹飞。
待烟雾散去,地面上只剩下十多块冒着电火花的金属残骸,而推进翼也在此时完成了散热,在他们的背后重新启动。柒幺打开手枪的弹巢,倒出10颗冒着灰烟的弹壳,随后把空弹巢对准腰后的供弹机构,新的子弹又被重新装填。
MEK的推进系统恢复了,加快步伐, 冯提醒道,在队内地图上标出一条通往这层楼会议室的路线, 必须要赶在HVT(高价值目标)逃走前抓住他。
说完,他便发动推进翼,向着楼内更远处的空间快速跑去,柒幺也从另一端的楼道跑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不时用声呐扫描着他们四周的空间,一副三维战术地图便在HUD上逐渐成型,每次新的扫描都会为这块地图补上更多的细节。
这里是会议室,我们在这里抓住他, 柒幺在队内地图上标记处一个路径点,距离200米, 这里是停机坪,从这里撤离。 他又标记了另一个,距离500米。
没错,如果目标跑了,必须要在路上拦截——左侧,墙后有敌人。 冯标记出两台藏在墙后的机器人。
我来搞定。 柒幺对着墙后射出两发穿甲弹,随后立刻跟上冯的步伐。机器人在他们的身后爆炸,坍塌的天花板阻挡了他们的退路。
前方,开阔空间接敌,随机应变。 冯提醒道,MEK的推进翼开始点火。推进翼赋予这对搭档的不只是地面加速和空中滑翔能力,其持续性的反推也能让他们在墙壁上健步如飞,亦或者在空中进行冲刺,实施高机动的立体打击;复合装甲以及灵活的运动系统赐他们以最佳的防护,暴露于敌人火力之下时也可以拥有迂回的地步。不过,在狭小空间内,这样的优势会显著减少,因此他们的战斗都是快节奏的,不留给敌人任何反应时间。
像这样的突击而对于Commtech落后的自动安保而言,显然不在系统模拟的敌袭场景之中,他们的进攻路线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CQB模式,或许会让不少循规蹈矩的守旧派“战术家”感到头疼或者疑惑。
边跑边打了两分钟后,他们连续撞开两堵墙,闯进目标会议室。门外的安保人员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佣兵会穿墙而入,当他们听见室内的动静赶忙前来志愿时,冯已经挟持了在场的7名董事会成员作为人质。年纪最大的那个试图伸手触碰桌下的一个按钮,柒幺立即朝他的手边开了一枪,子弹打穿了桌面。
“Easy, gentlemen, you have your business and we have ours. Once we have the guy we need then ya’ll be safe. (放轻松,先生们,你们有你们的生意,我们有我们的。只要我们把人一带走,你们就都安全了。)”冯一手举起射手步枪,另一只手拔出马格南手枪,对准面前最近的两个人,”J. W. Turner, come with us! The rest of you stay at where you are.(J. W. Turner,跟我们走!剩下的待在原地别动。)”
小柒,把他揪出来。 冯命令道,柒幺大步走到JW身边,一只手就把那个男人拎了起来。用一记砸在脑门上的拳头彻底封住了那家伙的嘴。
哥,我黑入了他们的通讯,精英部队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那么近! 柒幺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动力装甲厚重的步伐声。
“Well, see ya guys, hope we never meet each other again!(好吧,拜了各位,希望咱们永远别再见!)”话音刚落,冯就抛出了一颗震爆弹。一名安保见状立即开火,却因为暂时性使命的缘故射伤了一名董事。会议室外,冯和柒幺朝着大楼的停机坪跑去。机器人从两侧的墙壁里探出枪管,身后的安保部队也越追越近。柒幺放出了最后的干扰烟雾,不时地朝后开枪,提供压制火力。冯也远程接上了VTOL的操控,让它迅速调转航向。
要么他们都是新兵,要么Turner对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小心!
冯冲到柒幺身后,把他的头猛按下去,刚好避开一道激光。走廊旁的落地窗外,VTOL红绿色的灯光在夜幕上忽隐忽现,向着停机坪飞去。几名身着动力甲的重装安保队员从拐角处跑出,朝他们开火。一发子弹擦过了Turner的胳膊,血溅了冯一脸,也让Turner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他们只得立即躲到墙角隐蔽。冯看向Turner,那颗子弹击伤了这家伙的胳膊,好在并未伤及动脉。
去停机坪的路被拦住了,怎么办? 柒幺说道,朝着远处的敌人开火压制。4发穿甲弹精准地击中了敌方动力甲的关节部位,3名安保人员应声跪倒。
“从这里下去!”冯脑筋一转,一枪托砸开落地窗,大楼外的冷风灌进了楼道。
“Form here? You fucking mercs are outta your goddamn mind! !(从这儿?你们这帮死佣兵疯了!!)”
“Shut up it’s the only way out!(闭嘴!只有这条路能出去!)”冯骂了回去,在脑机操控界面上让VTOL俯冲而下,“Get ready in 3!(我数三秒,三!)”他倒计时着,看着头顶的VTOL逐步逼近。
“2!”VTOL紧贴着大楼的外墙向下飞去,两台前置反重力引擎对准了地面以减速。MEK内置的提示音响起,警告他们两名安保队员已经扔出了高爆手雷。
“JUMP!(跳!)”冯一把抱住一旁絮叨个不停的Turner,跳出窗外。柒幺紧跟着他跳下,朝着俯冲中的VTOL坠去。他们的身后,手雷炸开了写字楼的外墙,给幽暗的夜景添上了一道桔红色的明亮火光。风声和VTOL引擎的嘶吼盖住了Turner的哭喊,而冯则在空中和VTOL保持相对静止,直到他抱着Turner,和柒幺摔进VTOL的机舱内。机载触地警告越来越响,在高度计降到325时,自动驾驶系统终于开始响应冯的遥控,猛地朝上拉起机头,瞬间的惯性把他们三人死死地压上机腹。笨重的飞行器撞开街道上空的广告牌,穿过闪烁着的全息投影,晃晃悠悠地保持平衡,在历经6秒的艰难机动后,终于把他们带回了标准航行高度。刚刚的过载至少有4个G,Turner手上的伤口又开始大出血了。
“小柒,给他包扎一下。”冯支起身子,打开头盔,在角落里大口喘气,Turner更是疼得叫个不停。正当冯准备歇一会儿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爆炸又让他的神经紧绷。他猛地起身,看向机舱外,四台反重力引擎的其中一台正在冒着火光。
敌方飞车,六点钟高位方向,数量未知! 柒幺用战术短语向他汇报,“我记得回去不是这条路!”
“该死,自动驾驶故障了,”冯赶忙跑向驾驶席,设置了一条新的航线,从中城东三区通往外城,离开Commtech公司地界,“我会让咱们汇入空中交通,他们应该不敢向平民开火。”
“我会手动操作,但不能交给你,情况紧急!”冯从操作台下拉出备用操纵杆,倾斜的VTOL在他的操控下逐渐回正,“照顾好任务目标就行。”
我之前有说过Commtech的“霸权”吗?当区区一家公司的私人武装可以在一座城市里不顾平民死活,随意开火时,那么你就这座城市多半出了什么大问题。这样的场景时有发生,原因就在于政府给了公司过多的权利:公司地界、公司学校、公司教堂、公司葬礼、公司墓地。当然,还有公司安保,也就是这帮开着飞车紧追在两位主角身后的疯子。在刚刚的追逐战中,当他们汇入空中的飞车流时,这些人也依然在乘机开枪,甚至差点强登VTOL——冯当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但这样高强度的追逐战确实消磨意志,尤其是当一架机身肥硕的VTOL需要在空中的无数架民用飞行器之间躲避子弹时。
在历经10分钟的僵持后,他们终于跨越了东二区和南二区的关口,企业安保也不得不减速脱离——再往前就是赵氏公司的地界,这样会触犯当地法律。
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第二次打开头盔,转身看向身后的柒幺:
“你还好吗,小柒?”他的声音因刚才的紧张而略显颤抖。
“我猜他们明天会给我们不少钱……说不定都够给你卖钢琴了。”冯打趣地说道,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机舱。
兄弟俩同时看向了Turner,随后相视一笑——那个混蛋已经被吓晕了。
注1:日语里的敬称,相当于汉语里的“先生”。Von是冯的英文名。
注3:VTOL全称Vertcal Take Off and Landing,是现实生活中对于垂直起降载具的简称,包括但不限于直升机和垂直起降战机(例如著名的鹞式)。在《心与钢》世界观下,VTOL专指一种介于飞车(Hoverer)和运输机(Carrier)之间的垂直起降载具,相当于现代世界中的直升飞机。
注4:ETA全称Estimated Time of Arrival,英文军事术语,即“预计抵达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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