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虚山花开（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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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拨不开尘世的迷雾，只让茫然遮了双眼。在一片压抑的云海里游荡，林菻心头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是在做梦吗？
不羁的风吹动着自己的衣服猎猎作响，缓缓向下落去。稀薄的云渐渐散开，看到地面上一座不算很巍峨的葱郁青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张开温暖的双臂怀抱着自己亲爱的孩子，将一个小村庄围在其中。
那是廖虚山，忽然想起父亲曾说，廖虚廖虚，何来迷惑。长大后才体会到其中的深深无奈和对世间的无尽疑惑。
林菻心中莫名地想着这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欢笑嬉玩回家能看到父亲温柔笑脸的孩提时候，一阵暖流传遍全身，说不出的舒适。
渐渐地飘身到小村庄上空，林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陆，不过好像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正和一个男孩子结伴去往河边。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哭啼着的小女孩，叫嚷着：“等等我！”
蓦地，心中一紧。那好像是自己，转而又想起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三人在河边抓鱼，玩的不亦乐乎。那个男孩，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只来过这小村庄几次，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他的性格很好，怎么恶作剧都不会生气。或许这会被人说是软弱，但林菻觉得他就是一个好人。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小哥哥又不知道身在何处呢。早先有听过去世的消息。但自己是怎么也不信，不信他这么一个好人会……老天爷总是这么不公吗？
就像父亲一样。
看着河边玩耍的三个孩童，林菻的意识里却是出现了另一幕画面。
那一夜，雪下的好大好大。整个廖虚山都裹上了银装，村子里放眼都是白色。在黑夜里，那些白混杂着灰，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林菻一直很喜欢雪，但是在那一夜后，她开始害怕下雪的日子。
林雪胤从玄都回来了，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他倒了一杯茶，走到院子里，看着仍在下的雪，一言不发。那时，林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爹，怎么了？难道是比武比输了？”林菻嬉笑着问自己的父亲，蹲下来用手抓起一大把的雪。
林雪胤转过身来，那俊美的不像话的脸有些苍白，看着自己的女儿，他露出笑容道：“输了。让林菻失望了。”
林菻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雪团成雪球，摇头说：“才不呢，以前爹总是赢，现在输了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嘛。爹不是常和我讲要不断自我完善吗？”
林雪胤微笑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天下无敌了。所以，林菻要更加努力。做天下第一镖师，是吧？”
林菻非常有信心地道：“那是，将来我就是天下第一女镖师！我会和爹一样天下无敌的！”
林雪胤眼中充满了溺爱，失笑着呷了一口茶。随即，轻皱眉头。
“爹爹看招！”林菻趁林雪胤在喝茶坏笑着将雪球丢向了他。在林菻的意识里，林雪胤会非常轻松地接住雪球，而且雪球不会散开，但是这一次，却不是这样的。
雪球砸中了林雪胤拿茶杯的那只手，茶杯应声落在雪地上。滚烫的茶水立即让一小块雪融化了。
林雪胤的手忽然垂了下来，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看着恶作剧成功正欢呼的林菻，任心中万般不舍，却没有办法。自己中的毒，就算是崂山那些道士也没有办法解。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种毒手里，这杀死林菻母亲的毒，现在也要来取自己的命了。
林雪胤毫无预兆地倒下了。仰面倒在松软的雪地上，嘴角却依旧挂着笑。林菻一惊，赶紧跑到林雪胤身边道：“爹你怎么了？你不用这么配合我吧？快起来！”说着拉着林雪胤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
入手一阵刺骨的冰冷，就算隔着衣服林菻还是能感觉到林雪胤的体温低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爹……你别吓我！”林菻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句。
林雪胤伸手抚摸着林菻的额头，笑着说：“对不起。林菻，我好像，听到你娘的声音了。”
林菻一愣，娘的声音……随即意识到林雪胤话里的意思，不敢相信地盯着林雪胤的脸。 
“别伤心。我只是去见你娘而已。”林雪胤安慰道。
林菻的眼眶红了，她死死地抓着林雪胤的手臂道：“爹一定是骗我的！你……武功这么好，怎么会……”她不敢说出那个字，她连想到那个字都会非常抗拒。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林菻不相信。要自己怎么去相信？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
“林菻，你十岁了。按我们的约定，在十年后你要成为一名镖师。你会好好去实现，是吗？”
林雪胤不忍看到林菻的样子，偏过头看着灰蒙蒙天空。雪意涔涔满面风，雪花亦是不断落在脸上，又很快消融。
林菻用手去摸自己的眼角，倔强地说：“对，是爹当初说我练不好功夫不能当镖师，我才和爹打的赌。可是，如果爹不在，我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个赌？！”
“因为你答应我了。我的女儿，林菻将会成为天下第一女镖师。所以你会成功，现在，你要再答应我一件事。”林雪胤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什么？”林菻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道，极力克制着泪水，不想让自己哭。
“好好照顾自己，开心地活着。”
林菻愣了一下，最终眼泪还是决堤，一种无力感侵袭全身。她拍打着林雪胤坚实的胸膛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爹……”泣不成声，伏在林雪胤身上大哭起来。
终归是个孩子，要怎么才能抑制。
林雪胤轻轻拍打着林菻的软背，安慰道：“别哭了。我只是暂时去看你娘而已。还会回来的。”
林菻一下止了哭，抬头用哭红的双眼看着林雪胤，抽泣着问：“真……的？”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到廖虚山上那朵优昙婆罗开花的时候，我会回来。你到时候可别出去玩了没见到我哦。”林雪胤笑着说。
林菻如捣蒜一样使劲点着头。
“好了，我累了。先睡一会。”林雪胤不舍地看着林菻，不敢直视林菻的眼睛。留给林菻一个微笑后，闭上了眼睛。表情很安详，像是真的在睡觉。
林菻呆呆地看着林雪胤，说不出话。怕打扰到他，泪水却一直在流，挂在下巴上缓缓凝结。头发上渐渐积了雪，小身板也开始发颤，可是她不想离开。
“我会等你的，爹。”


猛地，林菻从昏迷中醒来。感觉额头沁出了冷汗。
是梦。
林菻从鹅卵石滩上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树、小溪和无孔不入的风。
那个权公子不在了。是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吗？林菻心里想着。
刚才那个梦，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这样的梦了。林菻心里一阵惆怅，忽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转念又想到采桑的笑靥，一丝丝暖流浸润着冰冷的身体。 
该回去了。林菻想着，刚迈开步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