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脆的鸟鸣,灰蒙蒙的天开始亮起来。幽玄镖局的后院,一棵海棠的枝头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互相嬉弄着,从这根枝条蹦到另一根枝条上。最后留下一串长哨般的鸣叫拍着翅膀飞走。
林菻起了个大早,穿着一袭白色武服,外套着一件造型独特的白袍。一个兜帽,一双长袖贴合着手臂,肩头微微垫起,透着一种高傲,上身剪裁极为修身,令林菻看上去更加英挺,而长袍的下摆则是分割成多片拢在身后,仿佛是百灵鸟的尾羽,整件长袍都用白兕的皮制成,不仅结实耐用还具备一定的防御力。最特别的是,整件长袍浑然一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醒脑明目。这件长袍是以前阿陆花了大半个月给林菻做的,林菻平时都舍不得穿。不过今天不同,因为今天林菻要跟着郑赫幽去走一次大镖。想想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菻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个字:“哇……”一想到要为皇家押送物品,还是为了缓和中州与蜀域的关系,林菻就一阵激动,因为这对于一名镖师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林菻今天并没有扎起马尾,而是让长发披在肩上。这使得原本英气逼人的林菻多了几分女人的抚媚。对这镜子摆了一个冷傲的表情,林菻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像采桑了。
不过这不是挺好的吗?林菻喜欢这种变化,她觉得这样让她更接近采桑。粲然一笑,林菻走出房门去找采桑。
穿过后院,林菻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来到采桑房外。敲了敲门,无人回应。林菻知道采桑肯定又在睡懒觉了。嘿嘿一笑,林菻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很显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丫鬟进来喊过采桑起床了,脸盆毛巾摆在床边,估计是叫不动采桑就先离开了。此时,采桑正裹在一条豹纹锦缎被子里,一张精致小脸露在外面,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看来是梦到我了啊?”林菻看着采桑睡觉的模样笑着自语道。俯下身,嘴唇靠近采桑的耳朵,兰气轻吐道:“采桑,起床拉。”
突如其来的痒让采桑的头动了一下,右手从被子钻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接着又缩了回去。然后安静下来。
目睹采桑这一系列动作,林菻忍着笑轻拍自己的大腿。这次她又撩开采桑耳际的秀发,轻轻揪住采桑的耳朵,缓缓地吹了一口,再次说道:“采桑,起床啦。”采桑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带着哭腔低声说:“痒!别……”但是眼睛却依旧闭着,似乎还没醒来。
林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下子将采桑给唤醒了。采桑揉揉眼睛看着林菻,问道:“林菻?你怎么来了,刚才我还梦到你呢。”语气慵懒,夹带着欢喜。
“梦到你在挠我痒痒,讨厌死了……”采桑嘟着嘴说道。这下林菻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心里想,我还真就在挠你痒……只好将采桑从被子里拉出来说:“快起来,你昨天不是吵着要跟我们去走镖吗,现在可不早了。”
采桑点点头,看了看床边的脸盆架,对林菻憨憨一笑道:“你帮我洗脸吧。”
林菻不禁莞尔,手指一点采桑的鼻尖:“遵命,我的采桑大小姐。”
林菻和采桑一起来到大堂中,此时大堂中早已聚满了人。大约有上百人,这些都是幽玄镖局的精锐镖师,其中不乏一些干了几十年的资深老镖师。而郑赫幽正站在众人面前讲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项。
看来伯父非常重视这次走镖啊,林菻想着,扛着佩剑敲打着自己的肩头。采桑虽然从小在镖局里长大,但是对镖局的事宜一点都不关心,平时也不学女红,倒是经常到城中乱逛,完全不似一般的千金大小姐般成天抚琴作画刺绣之类。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又是第一次跟着走镖,心里自然无比兴奋,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就小声问林菻:“林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林菻回头看了看大堂外的空地,然后说:“等货物到位,装上马车,就差不多了。不过,上路后你得跟紧我。虽说我们镖局名声在外,道上的人都给几分面子,但难保不会有劫匪拦路打劫的。”
采桑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去蜀域要多久啊?听说那里很热,我怕热……“林菻想了想说:“按照马车的速度最快也要一个多月。从地理位置看,蜀域的确要比雪镇热许多。你怕热的话就别去吧,待在家里也安全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采桑执拗地摇摇头道:“好不容易能和你一起走镖,我才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林菻也拿采桑没办法,更何况这次郑伯父都同意了。
这时,郑赫幽那边结束了,镖师们陆陆续续走出大堂。而郑赫幽则是站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林菻和采桑走过去,林菻问道:“伯父,怎么了?”
郑赫幽回过神来,温和地一笑道:“没什么。喔?我们采桑今天起得很早嘛。”
采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说话,郑赫幽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忽然而然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担忧。自从林菻来了幽玄镖局后,采桑变化很大。平时对人不再那么冷冰冰了,更爱笑了,对他这个父亲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这一切,不能否认是极好的转变。可是……这其中却有着一些让人难以揣摩的情愫。林菻和采桑之间,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可以看得出,采桑非常依赖林菻,但这种依赖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如果……郑赫幽不敢往下想。
两个女子,真的能不顾一切,不顾世俗的阻挠吗?郑赫幽在心里问自己,他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几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让人头疼的问题。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幸福,另一方面,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女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任采桑去做她想做的事。
心中无奈地一叹,暂时不去想这些。郑赫幽表情严肃地对两人说道:“此次走镖非同小可,有可能会遇到极大的危险。采桑你切记要时刻跟在林菻身边!知道吗?”
采桑赶紧点头,生怕郑赫幽不让她一起去。郑赫幽微微点头,有看了看大堂外,神色一凝道:“大皇子来了。”
镖局外,四个人身后跟着一大队马车不急不缓地来到镖局门口。郑赫幽从镖局里走出来迎接,他对站在马队牵头的宇文略一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大皇子。幽玄镖局恭候多时。”说完侧身想请宇文略进去。
宇文略还是那一身素衣,宛如一个普通老百姓。但那淡然的神情,俊朗的面容都无时无刻在向周围的人展示着一种别样的皇家风范。他一摆手说:“就不进去了。此去蜀域路途遥远,我希望你们能早点出发。越早到蜀域越能体现我们的诚意。到了蜀域边境的太白山,自然会有人指引你们进入蜀域。马车就用现成的吧,另外,这是给蜀域部落使者的文书,切不可弄丢。”说完拿出一份黑皮金线装帧的文书递给郑赫幽。
郑赫幽收好文书道:“既然如此,那郑某现在就让人出来准备上路。”
过了一会儿,四五十名镖师接管了马队,另外几十名镖师则是几人一辆马车站好。镖局的趟子手扛着镖旗领着一面锣鼓跑到队伍的最前头。那镖旗黑底白线,一朵古朴的雷云,肃穆威严。镖旗是一个镖局的象征,更是镖师们誓死捍卫的精神信物。走镖时,需要镖局里的趟子手在队伍前高举镖旗,敲锣喊出镖局的名号。江湖上的人得知是某某镖局的人出来走镖,也会掂量掂量,行个方便。
林菻和采桑则是坐在自备的马车上,有林菻来策马。正当林菻和采桑在交谈时,在一旁的宇文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他这才发现昨天晚上被他误认为是男人的林菻居然也是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但与采桑又不太一样,一种沂水春风般的感觉。
宇文略看着采桑,眼神渐渐迷离,原来她笑起来如此好看。这个美胜洛神的冰山美人,也有这般阳光的一面。宇文略不由自主地去幻想,采桑是因自己而笑,永远只为自己而笑……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像爬山虎般盘曲着枝条布满了心房,又向其他角落蔓延透遍全身。
这是宇文略许多年没体会过的痒。他告诉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自己一定要得到采桑……异样的目光让采桑感到一阵不适,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宇文略,虽然得知了他就是当今大皇子,但仍然不加颜色,心想,又是这种眼神,真讨厌!随即,她转过头不去理会宇文略,和林菻继续聊起来。
但采桑的举动和宇文略的眼神林菻却是都看在眼里。她瞬间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股危机感从心底油然升起。因为宇文略的身份,让她忌惮,让她不得不谨慎对待。林菻多看了宇文略几眼也回过了头,可是眉宇间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淡淡的忧愁。
“林菻,怎么了,不舒服吗?”采桑敏锐地察觉到林菻神情的变化,将手背贴在她额头问道。
林菻微笑着说:“没什么,有点冷罢了。我们进马车里吧。”两人进了马车后,宇文略却是顾自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看空阔乌云的蓝天,不知在叹什么。
一刻钟后,一切准备妥当,留下一些人看守镖局。郑赫幽朝宇文略拱手道:“大皇子,郑某这就启程了。还请大皇子放心,幽玄镖局定不辱使命!”
宇文略觉得郑赫幽这般的人物,的确值得尊敬,也微一拱手说:“一路顺风。”
随着前头的趟子手一声高呼:“幽然后土,玄然皇天!”一行几十辆马车在朝阳中行出刚刚苏醒的雪镇。所有人都很兴奋,但也有人担忧,谁知道这一路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天空中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落下来,停在一名身穿褐色轻甲的女子手臂上。这女子从夜枭爪子上挂着的竹筒中抽出一卷纸,然后让夜枭自己离开了。
这里是雪镇边境的一座山的山脚。一个小镇子在茂密的林间隐匿着,向外看去是一片面积巨大的森林,如果在这林间迷路,只怕下辈子也走不出来。
镇子里皆是褐色土石堆砌的坚固房屋,类似堡垒。镇子外围有几十座哨塔,镇子的中心也有一座高塔。但是,这镇子里住的却不是寻常山民。而是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不过,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支军队的士兵居然……全是女人!
那名手拿密信的女子快步走上镇子中心的高塔。来到塔顶,对着正背对她的一名紫衣女子说道:“殿主,最新情报。”
紫衣女子转过身来,一双美目中略带惆怅。此人正是当日匆匆离开的渔歌。她接过密信一扫,嘴角浮现一丝淡笑,对那轻甲女子说:“让玄武卫都准备好,即日启程前往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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