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无骸在雨中伫立良久,雨水顺着他略有些尖俏的下巴不断地低落,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这时,河念从黑夜中出现,落在他身边。
“哥!”河念抓着司空无骸的肩膀摇了一下,“你怎么了?”
司空无骸一下子惊醒,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看身旁的河念,说:“没什么。”河念则是有些担心地用手背贴在他的额头,然后又撩开自己额前打湿的刘海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贴上去,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忽然跑出来淋雨了。快回客栈吧,别着凉了。”
司空无骸有些郁闷地抓着河念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下来,失笑道:“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有多久没生过病了?”
河念的眉毛像是一个八字般皱起,又迅速舒展开。这是她表示开玩笑的动作。司空无骸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河念的头,完了又说:“我们尽快离开蜀域。”
“嗯。”
林菻刚一到客栈外,就看到众多镖师和一群身穿褐色盔甲的女人打在一起,看情况,一时半会还分不出高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存放货物的房间的方向,发现一个身影正朝那边飞去。林菻立即踏步追去,地上的积水被激起一片水花。
林菻越是靠近那身影,心中就越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躁动。到底是什么?那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林菻下意识地一咬下嘴唇,更加奋力地施展轻功。等她落地,只看到一堆镖师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且她看到郑赫幽正被一大堆石块压在下面,石块是从他身后那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石墙上破裂掉落的。
“伯父!”林菻根本来不及再看其他人,飞奔到郑赫幽边上推开那些石块。郑赫幽用手支撑着自己起来,嘴里咳出一大摊血来。
这时林菻才转头寻找罪魁祸首,忽然她看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雨中。仿佛被电击中一样,林菻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你……”林菻声音颤抖,因为她发现站在那的人竟是前些日子刚刚分别的权渔歌!说完,她攥紧了拳头,眼神在凌厉和迷茫之间挣扎。
渔歌还是那一身男儿装,此时她也早已全身湿透。她没有回话,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最不希望被林菻看到的一幕。渔歌感觉自己此刻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只剩愧疚。
林菻扶着郑赫幽坐下,又站起来,直视着渔歌,道:“真的是你?”她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多不相信和太多太多埋怨。这一切,渔歌都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就像刀片在木板上刻下痕迹一样确凿,且带着痛。
两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渔歌打破了沉默,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我。”当渔歌承认之后,林菻反而安静了,长长的睫毛上雨滴似荷叶上浮动的水珠滚落下,令她的目光更加深沉无言。
就在这时,采桑吃力地抱着林菻的佩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林菻,你的剑!”说着用力将剑丢向林菻。林菻伸手接住剑,顺势一拔,剑刃上寒光一闪。
“采桑,带伯父离开这里。”林菻用听不出一点感情波动的语调说道,仍然死死地盯着渔歌。采桑看了一眼渔歌,赶紧跑过去将郑赫幽扶起来。
渔歌无奈地一叹,道:“到头来还是这样……我真傻。”
林菻冷冷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真的不该相信你。阿陆姐说的没错,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渔歌不想多做解释,抬手对着地面虚握,只见地上的泥水立刻有了灵性一般自动聚拢起来,迅速地化为一杆一丈长的戟。她抓住戟柄,然后倒提着这把土做的长戟道:“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可是我已经受伤了!”林菻表情忽然有些狰狞地喊道,“不用假惺惺了……我已经受够了!”说罢一低头,人影已经朝着渔歌冲去,踏起一串水花。渔歌微微皱眉,横戟挡住林菻的用力一劈,“当”地一声,接着挑开林菻的剑——
两人在雨中缠斗起来,时而腾跃而起,时而步履交错。林菻的剑势越发地凌厉,带着杀意,招招取渔歌要害。而渔歌因为顾忌使用【灵】会伤到林菻,所以一直退让,根本使不出一半功力。伴随着金铁交响,黑夜中寒光乍起,地面上的积水表面竟是微不可查地结了一层冰!一丈白果然不凡,既算林菻不会用【灵】,可是一用林雪胤那独步天下的剑法舞动起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慑人的寒气,使草木为止颤抖。渔歌心中感叹着,忽然发现林菻招式中的一处破绽,狠了狠心,手指灵活地一转戟身,戟尖宛如陀螺般飞快旋转起来!一阵刺耳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响起,林菻慌忙之中用剑脊挡住那旋转的长戟,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退,轰地一声砸进了客栈的一面土墙中,那土楼就像一只野兽受了重伤一般沉闷地吼叫着抖动了一下!
“林菻!!”躲在一旁的采桑失声喊道,连忙朝林菻跑去。
“啊!”林菻愤怒地从一对石块中站起来,双臂一挥拨开那些石头,紧接着又应声半跪下来,用剑顶着地面勉强不让自己倒下,白皙的脸庞上多了几处吓人的擦伤,嘴角挂着血迹。她深深地被挫败了,自己居然被渔歌一招打败,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她现在的眼神变得非常吓人,身体周围突然浮现出淡紫色的发光颗粒。
“林菻你没事吧!?”采桑想要扶林菻站起来,却发现根本拉林菻不动,反而是自己被林菻一带地给弄倒在地。好可怕的眼神……采桑心里一颤,她第一次看到林菻的这种眼神。她……还是自己的那个成天白痴笑的林菻吗?
采桑赶紧摇摇头,驱散自己心里的这个荒诞的念头。她直起身子,开始查看林菻身上的伤。渔歌缓缓地走向林菻和采桑,随意地将手里的长戟一丢,那长戟就化回了一滩泥水。“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再逼我了……”她的神色有些痛苦。
采桑被渔歌的话给激怒了,喊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了林菻还要打伤她!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采桑说到这里紧紧地抓着林菻的衣袖。
林菻和渔歌同时一愣。
“女人!?”林菻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她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渔歌则是绝望地一闭眼,才想起,刚才和林菻打斗,全然忘了对采桑施展梦魇术。现在采桑被修改的那部分记忆重新唤醒,一下子就揭穿了自己。怎么办,渔歌在心中问自己。
最后,渔歌还是决定坦诚。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发生的事情了。“没错。我是女人,”说着,她解开马尾,一头乌黑长发无声散开,“很惊讶吗?”
林菻看着眼前的渔歌,那样姣好的面容,眉宇间泛着淡淡的忧伤,感觉好熟悉,却又好陌生。真可笑,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渔歌一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新鲜感涌上心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菻第一次听说矣绫宫,又问:“你们……是一个组织?”
“哼。又是这样的语气。你们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而我却像一个白痴一样浑然不知!”林菻低垂着眼睑,嘴角不自然地扯动。
渔歌有些不忍地看着林菻,明白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不好,但又没办法,只得说道:“我们矣绫宫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今天,仅仅是一个开始。”
林菻一下子抬起头来,怒视着渔歌:“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无可奉告。”说到这里,渔歌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她转过身:“这些货物我们带走了。”说罢,人影消失不见。
采桑看着表情痛苦的林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心好痛。她强忍着泪水,紧紧抱着林菻发抖的身体,想要给林菻一点温暖。
林菻此时也只能握着采桑的手,但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决了堤。
“什么!他们因为货物被抢所以要发兵攻打中州?!”这是第二天林菻从全身酸痛的睡梦中醒来听到采桑带给她的消息的第一反应:惊愕。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林菻从床上爬起来,可是胸口一阵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爹已经去和蜀域部落的人谈判去了。林菻你还是先安心养伤吧。”采桑担心地将林菻按回床上。
另一边,郑赫幽带着镖局一部分人正在和蜀域部落的王在谈判。一座吊角土楼中,双方相对而坐,气氛非常不好。似乎随时都会打起来。
房间正中,坐着一名异常魁梧的髯须大汉,他的头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布,布上绣着血红色的蛇纹。郑赫幽气色虚弱,但还是保持着气势,等待那人的回应。
“货物居然在眼皮底下被抢!你们中州的镖局都是吃干饭的吗!?”这大汉就是蜀域部落的王,名叫何蒙。
郑赫幽不回话,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何蒙见郑赫幽不说话,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来和谈,就要有诚意。但现在和谈的筹码没有了,我当然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攻打中州。要不是广熏替你们求情,我早把你们这些中州人给剁了!”
“这么说,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是吗?”郑赫幽听完何蒙的话,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何蒙看着郑赫幽,大手一挥道:“回去让你们的皇帝准备好打仗吧。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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