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下一次,我会选择在玉雨台上好好待着,看看彩虹。然后喝一小口酒,感受那辣辣的味道。成天打打杀杀,真的,有点累了。其实,我也想像一个普通女子般,蓄长发,随风飘扬。唇上含些许淡粉的唇脂,散发着丁香沁人的香,脸颊上拍一点雨镇出产的满天星胭脂,仿佛白色的零碎花瓣在脸上留下清雅的韵味……
安全落地,当脚落到地面上时,林菻有那么一瞬间重心不稳,但很快被司空无骸扶正了身子。听声音,似乎地面上铺着石板,周围一片漆黑,仅能隐约听到不断有人落地,一些不安的呼吸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紧握着手中的一丈白,林菻神经一下子绷紧,以防有人趁机动手。不过,其他人似乎都比较冷静,没有动手的迹象。
这时,只听见噗地一声,一连串挂在墙上火把自动燃起,整齐地延伸向前方,火光照亮了周围,众人此时正站在一条足以跑十二匹马的宽大甬道上。这里似乎是一座地下陵寝,被火光照得有些泛黄的石板一块块契合,几乎没有缝隙。头顶的墙壁上画着一幅幅连续的图画,颜色鲜艳无比,就好像是刚刚完成的壁画。其上描绘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大多是地狱中的景象,配合着闪烁的火光,倒是有那么点吓人。
林菻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头顶的壁画竟是有点出神。不知怎么的,这个黄泉宝库,给自己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心里总是隐隐响起断断续续的低语,分不清讲了什么。还有,眼前的这一切,自己为何感觉似曾相识?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林菻将注意力收回,看了看一旁的几人。蛊降二老离他们最远,站在墙边,一声不吭地打量着四周。矣绫宫的两人,离他们比较近,其中那名大偏分长发的端庄女子正盯着自己看。林菻不禁有些奇怪,她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们认识?
再仔细一看,林菻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眼前这人,为什么……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长得那么像!虽然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那张温柔的脸庞,自己永远不可能忘记。脑海中关于母亲的记忆被林菻飞快地翻找出来,那影像愈发地清晰。没错,就是这样的面容。一双杏仁美目眼神流转,透着无法参透的情愫,眉毛比常人的要浓上半分,却恰到好处,让人心生好感,鼻梁不算很高,精致的鼻翼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脸蛋是那种不胖也不瘦的,皮肤如白练般光滑白皙,嘴唇的颜色是自然的淡红,足以证明它的主人的身体非常健康。
不……不是相像。几乎,一模一样。林菻的心头蹦出这个吓人的念头。记忆里,母亲的脸就是这般。一时之间找不到解释之词,林菻有些慌乱地退后了一步。
司空无骸注意到林菻的异常举动,轻声道:“怎么了?”林菻摇摇头不说话。
气氛有些紧张,所有人都按兵不动,似在等待他人先动手。这里是黄泉宝库,谁都知道这里有好东西,但是东西再好也得有命拿。光从这周围的事物就可以看出,这宝库绝不简单,各种机关想必也是应有尽有,一切,都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终于,还是那降老打破了沉默:“咳咳,我说你们几个小辈。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莫非你们要一直站在这里?我们两个老骨头可没你们那么好的耐性。实话说吧,这黄泉宝库内,有着天地玄黄四大机关阵,寻常人只要进入那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些宝藏,都在四大机关阵所围住的主殿里。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我们暂时先放下成见,合作一次。如何?”说完,静静等待其他人的答复。
能够进入这里的人都不笨,自然也知道现在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将危险降低到最低的限度。所以没有过多的言语,众人达成了一致。先一起进入,如果能够到达主殿,那么再凭本事夺取宝藏。就这样,一众七个人,开始沿着甬道向陵寝内部进发。不一致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甬道里激起阵阵渗人的回声。
司空无骸让林菻和河念站到自己的右边,自己则靠着徐愿。虽然达成协议,但各方之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林菻被问地一愣,很奇怪地看了身边的司空无骸一眼,然后摇头道:“才不是。我和他还没那么熟。”
河念颇有深意地一笑,说道:“我可从没见过我哥对哪个女人这样过,你看从你出现开始,我哥对你紧张得不行啊。恨不得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有吗?林菻一挑眉毛,说:“你一定是理解错了你哥的意思。我欠你哥很多钱,他当然不希望我出事。”
河念用肩膀轻轻撞了林菻的肩膀一下,说道:“诶……如果你成了我嫂子,欠再多钱也不是问题了。是吧?”
福鸾看了看自己左边阴恻恻的两个老人,又看了看右边的徐愿,觉得自己仿佛夹在地狱和天堂中间一般。她握着折起的扇子,低声对徐愿说道:“我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安。”
徐愿眉头轻蹙,正如福鸾说的,自己的心,的确有些乱了。从林菻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就加快跳动,那是怎样的悸动,说不清楚。只知道,目光很难从林菻身上移开,即便现在在危机四伏的黄泉宝库里,自己却时不时地走神,去想林菻。
其实,自己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分别了十六年,再一次和林菻重逢了。虽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可当林菻出现时,自己还是不可克制地呼吸急促。
徐愿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一些往事。她很少去回想往事,因为快乐的回忆实在是太少了。和林菻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快乐的。她是自己的姐姐,却没有血缘关系。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徐愿已经记不得了。很小的时候,雪镇闹过一阵子的饥荒,因为雪灾。漫天的雪花不要命地下,覆盖了整片大地。雪镇和外界几乎失去了联系。家里的食物在一点点减少,当时只有两岁的徐愿根本不懂这些。她很安静,虽然很饿,却不敢哭,不敢向父母讨要吃的。那种压抑的气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焦虑,就像刺鼻的血腥味,至今还依稀可闻。模糊的记忆里,父母外出找吃的。自己一个人在家,天气很坏。风里夹着鹅毛大的雪花,呼呼地摧残着房子。实在待不住了,自己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举动,冲出了家,跑进了茫茫的雪林中。
接着,接着就是痛苦。饥饿、寒冷、孤独无助,接踵而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等自己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可怕的林子里了。盖着暖和的被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叫人心安的香味。
一个美丽得无以复加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是徐绫。自己的母亲。
她是那么温柔,说话的声音那么好听,自己下意识地扑进她的怀里大哭起来。因为后怕,怕自己如果没有被她所救,那么,就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后来才知道,自己当时在雪中冻地几乎要死了。是母亲,用她的血液,注入自己的身体,救了自己一命。
这大概,也是自己为什么长大之后会如此像母亲的原因吧。还有自己的阴属性的【灵】,也是传承自母亲的血液。
林菻那时候三岁,扎着清爽的马尾,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一只梅花鹿。那么可爱。两人很快就像亲姐妹般,在一起玩耍,一起睡觉。除了母亲,自己最依赖的就是林菻。她总是能逗自己开心,有时候也常常恶作剧,自己总是怀着担心又羡慕的心情,看她去捉弄别人。而父亲,林雪胤,他在家的时间似乎不是很多。白天很少见到他在家,晚上,就带着温和的笑容回到家里。一手抱着林菻,一手抱着自己,笑得有些傻。
父亲那段时间简直像发了疯一样,消失了好几天,后来回到家,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成天在书房里作画,一张又一张,地上全都铺满了画纸。
那是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吗?当时的自己不懂,只知道父亲很难过。他写了一首词,“廖虚廖虚,何来迷惑。倚风泣平生,似雪洗清愁。来时易兮去时难,参差尘世遊。若绫不舍去尔东,愿堪五亩苦楚厚。山也笑,海也罢,终焉全作空 ”,读来让人不自觉地落泪。父亲很爱母亲,深入骨髓的爱。
后来,来了几个女人,说是矣绫宫的。她们要带走林菻,作为下一任矣绫宫宫主。这时自己才发现,原来,母亲并不是一个平凡女子。父亲起初直接拒绝了,但是在她们的一再恳求下,又犹豫起来。林菻并不知道这件事,而自己却不小心听到了。
要说有时,命运就是这样。自己为了林菻能够继续这般平凡地生活下去,自告奋勇地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请求代替林菻,去那矣绫宫。父亲比第一次拒绝时更干脆。那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最后,自己还是如愿而又极度不舍地被带走了。说是如愿,也不算是,只是心里一直想为林菻做点什么。不舍是自然的,可是……自己不知道当林菻从外面玩耍回到家后发现自己不在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父亲的神情,自己却永远不能忘记。
那是心痛、那是无可奈何、还有说不出的哀伤。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别想家。
关于林菻和家人的记忆,到这里就断了。之后,在矣绫宫认识了金汐、暮清、福鸾和渔歌。五个小女孩在那深幽山洞中,相互依靠,成了不可分割的亲人。
空旷的盆地边缘,横陈着几十具尸体,发黑的血就像小溪一样,汨汨流动,渗入碎石,渗入泥土。
头顶的地狱之门依旧悬立着。仿佛亘古不变的死神一般,见证了地面上刚刚落幕的死亡表演。金汐的衣裳有些残破,盔甲上裂痕比比皆是。斑驳的血迹令她的美丽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冷。拄着剑,吃力地呼吸着,金色的头发正在逐渐褪回黑色,有些凌乱,她的眼帘半阖着,白皙的脸上染了一些灰尘,嘴角的血一直挂到下巴上。看着眼前这些死人,金汐无力地一笑:“我做到了。暮清……”
说完,仿佛琴弦突然崩断,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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