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曾说的生死与共,天涯不分?誓言的重量,有没有鸿毛般重,又有没有泰山似的轻?
天山在离中州西北之处,人迹罕至,终年冰雪覆盖。天山并不是指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宛如沉睡的巨龙,卧在大地上。
天山主峰托木尔,好似龙角高耸,直入云霄。可它虽高,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孤寂。在那山巅,有一颗巨大的雪木。匪夷所思,在这般冰天雪地里,还能有树木生长。雪木的枝杈参天而散,没有一片树叶,参差不齐的树桠就像一张网,要捕那蓝天。
而如今,身穿着大红袍的河念静静地睡在里面。在这里,她的身躯可以万年不腐。她的面容还是那般清丽,睫毛打着卷,真的像是在睡觉。
司空无骸也多想,河念只是在睡觉而已。天黑天明,她就会醒来,慵懒地伸着懒腰,向他调皮地打着招呼。
想着,心再一次刺痛。司空无骸跪在树洞前,男儿之泪无声垂下。
没有大红蜡烛,没有亲人祝福,更没有美酒对饮。司空无骸只有默默地为河念换上她想了很久的嫁衣,红得那么鲜艳,是河念自己亲手缝制的。
“啊,我知道了,你这是春心萌动,说吧,看上哪家的公子哥了?”
“呸呸呸,我的眼光才没有那么低俗。那些纨绔子弟,怎能入我的法眼?”
司空无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罪人,却无处赎罪。身后就是悬崖绝壁,此时此刻他多想就这样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依旧跪着,依旧安静地看着河念。没错,自己最终会死,但不是死在这里,不是这般懦弱地死,自己必须,替河念报仇。
杀死河念的,并非尸化的琉邪七神官,她们身不由己。罪魁祸首是那蛊降二老,若非他们妄动洗天玉,又怎会发生那样的异变?河念也不会在战斗中身亡。
中州皇室,蛊降二老……新仇旧恨,你们都必须付出代价。
司空无骸站起身来,这时,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阳光被积雪反射,发出灼人眼球的光芒。一时之间,司空无骸有些恍惚,耳边轻轻地,轻轻地,响起河念的歌声。
“空绽之花啊,请汝告之吾,尘世何来那般争斗和伤害。静绽之花啊,汝之目光所及是何种风景,天水洗净虚空,浑然一体。吾轻轻摇曳,一言不发,日渐枯萎衰败时,汝作何想,无言之叶,世间之爱。夏日离别,梦体荡漾,两相重叠,以此明证吾之存在,吾之歌声,遥彻廖虚。廖虚廖虚,何来迷惑……”
歌声里,透着疑惑,透着悲伤。可其实,耳畔只有那无情的风,尖利讽刺。
虹镇甲子山,矣绫宫中,徐愿站在祭坛之上,手里拿着洗天玉,深思着。渔歌在她身旁,看着祭坛上那圆台,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已经无碍,有暮清替她疗伤,想必很快能加入战斗。”渔歌说着,心里却又在担心金汐,伤愈之后,又要面临一场更大的战斗,她能受得了吗?
渔歌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徐愿的肩膀:“你没有做错什么。这是我们的宿命。金汐她不会怪你的。”
“没有这回事。记住,你是矣绫宫宫主,是要成为天下霸主的人。我们只是行天道,无可厚非。”渔歌说道。
这时,阿陆从祭坛下面走上来,大声道:“徐愿,别婆婆妈妈的。当初你让我加入矣绫宫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你难道忘了吗?”
阿陆走到徐愿面前,直视着她:“那就履行你的承诺。让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林菻的亲人!”
徐愿怔怔地看着阿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笑了。“我明白了。”
“这才像是矣绫宫宫主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阿陆笑着说。
“启动祭坛上的法阵。阿陆姐,待我将洗天玉放上这圆台,你我就一同施展阴阳之灵启动它。”
徐愿说着,走向圆台。圆台上有一个圆形嵌口,洗天玉恰好可以放入其中。
徐愿神秘地一笑:“稍后便知。”说着,将洗天玉放入嵌口,霎时间,整个祭坛光芒大放,地板上亮起一道道蜿蜒玄奥的图案、线路,庞大的能量波动从洗天玉之中散发而出!
“开始!”徐愿说着,飞退几步,站在一个光圈之中,阿陆也照着样子,退入与徐愿相对的一个光圈之中,两人同时施展出【灵】。渔歌也赶紧退出祭坛的范围,免得打扰到她们。
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光束从徐愿和阿陆掌心飞出,似绸缎一般,相互缠绕,又相互融合,最终都进入到洗天玉之中。
“天域大阵,开启!”随着徐愿一声令下,整个矣绫宫都跟着抖动着。不,并非矣绫宫的城池在抖动,而是这座甲子山在抖动!
从甲子山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道数十丈的瀑布正逐渐变小,直至没有水从洞口流出,而山顶不断有巨石滚落!还未等这些巨石滚落到山下,它们又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飞向空中,以一种既定的轨迹缓缓旋转成圆。
这样飞旋的巨石越来越多,甲子山从半山腰开始,一点点瓦解,仿佛半座山都要消失了一样。方圆百里内,飞禽走兽纷纷逃遁,连很远很远的虹镇都城也能感受到那巨大的响动,就如地震一般。
大概这样轰轰烈烈地震动了半刻钟,整座矣绫宫展现在阳光下,再也没有什么山峭和巨岩可以挡住那阳光照射这座只属于女人的城。矣绫宫,再也不用躲在黑暗中。
仅此,还没有完,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矣绫宫脱离了山体,腾空而起!它宛若一座仙府,一座城建立在一座浮岛之上!
这时,那些原本盘旋的巨石又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一一排列组合,居然组成了五条庞大的石龙!每一条都有百丈长,仿佛活物,张牙舞爪。从矣绫宫底下的山体之中猛地爆出五条粗重的锁链将五条石龙牵住,五条石龙同时发出震天的吼声!
滚滚的烟尘中,矣绫宫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暗处,救济天下女人,企图夺取天下的组织了。她,已经是这个天下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她,要称霸天下!
这庞然大物般的浮岛在五条石龙的牵动下,缓缓地朝着北方进发,那是玄都的方向。浮岛虽然浮在天空中,可那巨大的的身躯,即便是在地面上,都能感受到它的压迫。所到之处,简直有如乌云蔽日,地上的人都站不稳,地面轻微地颤抖着,如同见到皇者的子民。
虹镇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矣绫宫的横空出世简直如晴天霹雳,知情人惊讶,不知情的人更加惊讶!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庞然大物!!
徐愿、暮清、金汐、福鸾、渔歌还有阿陆,几人站在矣绫宫边沿,看着脚下的森林,河流,渺小的城池房屋还有那些蚂蚁般大小的人,心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矣绫宫上下所有人都在欢呼!她们可以尽情地享受阳光,她们,就要成为天下的主宰!
林雪胤独自一人靠在矣绫宫主殿外的栏杆上,吹着浮岛飞行时带起的风,发丝飞扬。他微笑着:“这一刻,她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只不过,可惜了玉雨台。”
玄都皇宫里,正在书房内批阅公文的宇文隳突然感受到从南边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他的眉头非常罕见地一皱。
“矣绫余孽,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他沉吟着,对外面喝道:“来人!速传军部大臣入宫!”
一时间,整个玄都都陷入了莫名的紧张之中,老百姓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看到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匆匆跑过,向着城外集结。
宇文简坐在茶楼里,看着楼下议论纷纷的百姓还有那些士兵,淡然地嗅着鼻烟壶。“看来天下就要乱了。”
一旁的万俟潇一脸担忧:“二皇子,听说是那矣绫宫的城池突然出现在天空中。这种传说中才有的事情,是真的吗?”
“哈哈……真也好假也罢。矣绫宫要来就让她们来吧。不是挺好的吗?”宇文简笑着。
宇文简阴郁的眉宇间忽然露出一丝兴奋,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担心?为何要担心。我暗中筹划,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
“哼,陈腐的制度从诞生的开始就注定要被推翻。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吓人的举动。我也不希望女人统治天下。我只不过是,喜欢看着一件事物慢慢消亡罢了。哈哈……”宇文简说着又大笑起来。
万俟潇此时才发现,平时看似吊儿郎当的二皇子,其实内心是多么的阴暗恐怖。的确,他没有篡位之心,更不喜欢把握权力。
想到这里,万俟潇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逃离玄都,再待在这里,恐怕活不了多久。自己本是朝廷重要大臣之子,矣绫宫若是攻打过来,肃清朝野,自己也难逃一死。
“你快离开这里吧。”忽然,宇文简冒出一句,“我不想我唯一的朋友死在战火中。虽然你不曾懂我,但你依旧是我的朋友。”
“可是,如果矣绫宫打进来,首当其冲就是你们皇族之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已经受够这个死气沉沉的皇族了。冷漠,没有人性。”宇文简又看了看自己的鼻烟壶。
“可是——”万俟潇还想说些什么,宇文简猛然一把将手中的鼻烟壶捏碎,碎渣刺破了他的手,但他任凭鲜血流出:“我说了。离开这里。就现在,快滚吧!!”宇文简神情狰狞地喝道。
万俟潇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在门口看了眼宇文简黑色的背影,心中叹着气。
徐愿站在大殿之外,望着天边就要落山的夕阳,对身旁的渔歌说道:“传令各镇军队,向玄都进攻。”
渔歌点头,伸手向天空一弹指,五道黄色的光芒飞向空中,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是啊,好大。”福鸾站在阿陆边上,眼中有些迷离。玄都,那个曾经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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