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舱壁甲板一同战栗,唐子曦全身上下都感觉到了那麻痹的震感,义眼视野立刻充斥雪花,一阵酥麻的电流传遍大脑。那不仅仅是粒子引擎的狂暴轰鸣,还有太空港安防系统应对飞船强启动所释放的定向EMP,那有机会将启动中的飞船系统强行宕机。
但结果并没有走向那一步,因为这艘飞船外壳内部似乎有专门的防EMP涂装夹层。唐子曦视野很快恢复清晰,DNI恢复了运作,而飞船的轰鸣依然没有停止。所有这些安防措施都没有奇起效。在唐子曦路途延经船员舱室的一段时,她感到浑身遭遇一阵重压,货船正式起飞升空了。
幸好她抓住走廊旁的管道没有摔倒,飞船的强制起飞让它并没有依照安全通航准则所规定的那般循序加速。引擎运作和外壳突破大气摩擦的噪音遮盖了其他一切的声音,像狂风一样几乎将唐子曦的耳膜撕破。与此同时,巨大的加速度也在撕扯着唐子曦的身体,但那还没有达到最大的加速度,接下来突破鹊首星引力的巨大加速度不是她只身站在地板上就能抵御的。她见势不妙,焦急思考对策,看向长廊的前方,数扇舱室的门整齐排布在眼前,那些都是船员宿舍。唐子曦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按照通航准则,每一艘飞船的船员宿舍都应有紧急避险的设施。于是,她依靠外骨骼的支撑,一步一步接近了最近的一间舱室,费劲力气才打开舱门进去。
舱室内果然是船员宿舍,火光洒满了舱室,那光的来源不是室内的火灾,而是舷窗外,窗外,飞船的外壳仿佛裹着火焰的外膜,飞船正与大气紧密接触。唐子曦紧贴着墙,左臂义肢将墙上个人用的紧急座椅把手强行掰开。飞船的轰鸣与振动急剧加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唐子曦终于坐到了紧急座椅上,在座椅上仅仅抓着扶手。没一会儿,那股几乎要将她全身骨头压碎的压迫传遍全身,以至于她连脖子都不敢扭动,生怕下一秒颈椎骨就被压断。
但渐渐的,舷窗外的火光消失,窗户的画景由蓝转黑,唐子曦能感到了压在全身的压力逐渐消失,到最后,四肢都变得轻飘飘起来。飞船已经减速,因为已经进入外太空,飞船正逐渐脱离鹊首星的引力范围,现在也进入了失重的状态。
飞船广播在这时提示:“人造重力将在三分钟内启用。”
这三分钟内,唐子曦自然只能被固定在座椅上什么都做不了,这样也好,她也能利用这段难得的休息时间。
在这三分钟内,唐子曦迅速拟定了追捕莱托·拉姆利的方案,预估了前方可能的敌人,除了混合种和残余的暴徒,还要预设若干之前遇到的那些龙血帮精锐血裔。但唐子曦还是得硬着头皮迎接挑战,接下来这艘货船大概要开启跃迁程序,要是等到货船跃迁到什么其他边远星系特别是有什么进化会龙血帮秘密窝点的地方那就麻烦了。在正式跃迁前会有一段加速,唐子曦要赶在跃迁之前抓住拉姆利问出点东西,亦或者,直接杀掉。总之要逼问出有关龙血帮的情报。
最后还有一个最大的变数,Emeth。光是想到那人挑逗的笑就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失重状态下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粒子引擎的轰鸣声也减弱了,但接下来的加速并不会减慢,人工重力场的形成能缓和跃迁加速的影响,事实上唐子曦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来自下方的牵扯力。
舷窗外的景色逐渐由全然涂黑的色块变成了有斑点的黑色画布,群星的光点渐渐浮现了出来,一时间,唐子曦周围的世界安静了下来。所有争斗与暴力都在这一时间安歇,巨大的疲倦涌上她的心头,她真的很想就这样依靠着墙壁沉沉睡去,亦或者躺到眼前的宿舍床上闭目养神几分钟。
每一回上太空时她都会经历这样的寂静,万物沉寂,只剩下星幕里眨眼声,仿佛所有行星地表的凡尘喧嚣都在突破大气层时经过了洗涤。人类这种陆地行走的生命注总是没法习惯进入太空。
但唐子曦也知道,她不能就这样闭眼什么都不管,身上所有的神经元和肌肉群依然处于战备的状态,即便是现在,她的手指依然搭在怀中的枪把上。
三分钟已到,唐子曦的脚确确实实踏在了地上,她立刻从紧急座位上离开往拉姆利的方向追。没走多远,不出她所料,几个暴徒在走廊前方两侧的舱室涌出,像是在埋伏一样,等候着唐子曦。
唐子曦眼睛一横,无奈地举起枪刃准备迎战。但突然,该区域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她只看见光线晃动,随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唐子曦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光线在晃动,而是影子,是影子在这片区域肆意舞动。强大的风压撩过她的脸颊与脖子,好似调戏一般。片刻之后,区域的灯光重新恢复。
她观察前方的情况,所有人的身躯都被细细切成了臊子,早已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肉。唐子曦吞了吞口水,环顾四周,余光在某个阴影的角落捕捉到了影子的移动,看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
她没想太多,既然有暴徒埋伏在此,那么就能笃定拉姆利往这个方向走了,随即她便继续往前追去。一路上她遭遇了一批又一批混合种凶兽和进化会的暴徒,结果毫无例外,伴随着一阵区域光源异常后,所有唐子曦眼前的敌人都在眨眼间被切成碎片。到后面唐子曦发现,拉姆利的踪迹无处可寻,但杀戮还在继续。循着一批又一批被切碎的遗骸走,她还是找到了路。那个可怕的家伙在用尸体给唐子曦指明道路。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条单行道后,那家伙的影子就再也没出现了,而前方也没有什么敌人挡路。
最后,唐子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另一片货物装卸区。
“你走的有点深啊小鸟,不过到此为止了,乖乖做盘开胃菜吧!”那声音尖锐沙哑的声音毫无疑问属于莱托·拉姆利。
话音刚落,几个货物箱的门自动打开,一只只混合种从里面扭动爬出,虎视眈眈地盯着唐子曦看,随后,一齐发起嘶吼向唐子曦冲来...
几乎同样的场景,几乎同样的战斗,唐子曦很快解决了一切,手里的刀尽是血迹,剑刃则因为高频振动没有明显血迹。唐子曦在之后关闭了DNI超载并将剑收鞘,高频剑身的能源又见底了,更糟糕的是,子弹又打空了。疲惫和伤痛在DNI的超载功能结束后袭了上来,差点让唐子曦站不稳地。毫无疑问,那家伙在用混合种消耗她的体力。
“真是惊人啊!这么轻松就把这帮畜生给收拾了。”一阵声音从唐子曦前方的货箱背后传出,沙哑而又令人厌恶。
一个人影从货箱背后走出,一头脏辫,脸上有一条狰狞伤疤,那眼睛凸得就好像脑袋快要被挤爆一样。来人正是长烟市近期一系列惨案的幕后人物,Rutan,莱托·拉姆利。
唐子曦丢掉没子弹的枪,缓缓站直身,手背擦了擦头顶流向眼睛的血,死死地盯着拉姆利的一举一动。似乎她全身的血液和细胞都没法停止躁动,这种感觉是什么来着唐子曦一下子记不起来了,紧握刀剑把柄时的强劲力道,蓄势待发要将对方撕碎的心情。
“等一下下,”他露出相当讶异的神情,“你...你不是那个...谁来着...啊啊,就是这样,是你这丫头啊!”拉姆利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前阵子,有个和那傻警探一起砸我场子杀我两个喽啰的人,就是你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了外套里。
“要砸的不止是你的场子,你为谁工作?”唐子曦慢慢逼近拉姆利,手上的刀反握藏在臂膀后,另一只手随时准备拔出背上的高频剑。她的腰带还有一把枪,她也做好随时丢刀拔枪的准备。
“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一点礼数都没有啊臭丫头,想知道的话,拿点什么来换嘛...”拉姆利笑咧咧地说,那脸上的疤好像随着笑容跳舞一样。
“可以,但你先给点东西...”唐子曦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既没有因为疲倦和痛而皱眉,也没有摆出伪装的营业笑容,只是淡淡地问:“比如,除了你之外的龙血帮残党...”她紧盯着拉姆利的所有举动,包括手伸进外套内侧口袋翻找什么的动作。
拉姆利的笑容突然消失,明显是惊讶了一下,手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藏在了他手里。很快他又恢复了奸笑,说:“你这丫头看来有些东西啊...”他手里藏着的东西伸出,是一根针管,他直接将针管扎进了脖子里。
唐子曦见到拉姆利手里的东西亮出就拔剑飞身上前,双刃齐砍,结果却被稳稳地挡了下来。是拉姆利的血刃眨眼间形成握在了手里,格挡住了唐子曦的挥砍。
她一时感到诧异,手里的高频剑在前明明已经开了最高功率,大幅度劈砍竟然还是被血刃格挡了下来,拉姆利的血刃必有蹊跷。但她没有犹豫,剑锋一横顺着血刃往拉姆利的手上抹,拉姆利立刻要收刃回身,唐子曦抓住机会,将手里的刀立刻抽出,再向血裔的脖子砍去,速度之快,一道大口子“噗呲”一下被划开。
被割喉的血裔拉姆利手上施加的力不减反增,架开唐子曦的剑,再翻腕缠头重砍将唐子曦压退,险些让她失衡。唐子曦想故计重施再挥刀砍,但拉姆利加力把血刃往下压,在唐子曦想挪动剑身前,便用手里的血刃往后将剑卸开。唐子曦反应不及时便被带着走,随即拉姆利旋身助力的一记鞭腿袭向她的面门。唐子曦来不及收刀,下意识就伸左臂到面前挡,但血裔的力量之强,还是将她踢飞出去,刀都被震落到地上。
唐子曦在空中受身后空翻,才找回平衡,稳稳落地。但刚一落地,拉姆利便操着更为巨大的血刃的冲到唐子曦跟前,血刃一分为二成为双刀,如疾风骤雨般砍向唐子曦。尽管手上的刀被震落,但唐子曦依然咬牙双手握单剑应战。
拉姆利那双刀攻势凌冽,比之他的血裔手下更为狂暴,不仅力道更沉,速度更快,而且技巧性远胜于先前的精锐血裔吗,显然是个练家子。
她的高频剑剑身已经达到最高振动频率,但砍在拉姆利的血刃上竟然一点阔口都没有,一般来说,这种经由秘术排布组合而成的血刃,虽然锋利坚硬,但韧性远没有正常刀剑好,就锻剑钢材注入了过多的碳一样,对上高频刀剑更不用说,只有被劈断的份。但拉姆利的血刃不但没有产生缺口,而且高频剑砍上去还会被弹开。还在想怎么回事的唐子曦,刚分心一阵子,拉姆利就在搏击中翻腕绕过唐子曦的剑身持血刃直刺她的面门,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侧过脑袋,只让血刃带走了一缕侧发。
随即她一脚踢开拉姆利,另一只手取下腰间的枪抬手就射。
子弹不断打进拉姆利的身子里,甚至有两颗已经打进了脑门,却仅仅只是打了他一个大踉跄,但也足够了,唐子曦再踏步上前,挥剑旋身想砍向拉姆利的脖子,但拉姆利反应快得很,而且他竟然直接伸手挡,结果显而易见。
随着一阵“咔嚓”,断臂飞出,血浆自断口喷薄,正当唐子曦以为拉姆利会因此痛苦不堪难以动弹时,他却另一只手摆拳袭来,唐子曦拦剑格挡还是被往后打退好几步。她感觉不妙,立刻撤开距离,伺机行事,并且趁机关闭超频功能回复气息。
关闭超频的一瞬间,巨大的疲劳和伤痛再次袭来,但唐子曦强撑着不显露出来。绝不能在敌人面前示弱。她一边喘息一边看着拉姆利的肉体表皮之下蠕动的肌肉,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射进去的子弹给推出伤口,随后伤口极速修复完好如初,断掉的手臂也在重组再生,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巴尔干狼人一样,血肉丝从断面伸出,以最快的速度搭建骨骼,然后是肌肉、表皮,最后修复完整。
“嗷...那可真他妈疼啊...”拉姆利喊着疼,但脑门上子弹顺着蚯蚓似扭动的肉根钻出了伤口,“哒哒”几声,这下最后的子弹都排出来了。
“你打起来的样子,一剑一刀,我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你是弗拉德老大说过的那位,那帮中央的刀斧手里面的家伙....”
一听到“弗拉德”这个名字,唐子曦心里嘎嘣了一下,那正是龙血帮领袖龙之子的名字,那个恶贯满盈的寰宇头号恐怖分子,她所见过的最为癫狂的人。
“道上的人管你叫解肢魔,但我知道你的行动代号....”拉姆利眯起眼睛观察唐子曦,“伯劳,对吧?你在的话,是不是说,那帮家伙也在...”拉姆利在嘀咕着什么。
唐子曦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拉姆利在担心中央殊务员会不会也在。
“谁知道呢...我退休了也说不定。”唐子曦没有回答是与否,举刀剑架势,说:“进化会背后就是你们龙血帮对吧?”唐子曦基本确信进化会与龙血帮残党有关了。
“退体制?噢噢,也对,不然也没法解释你突然出现在这的原因,老大也从没和我说过,老大是怎么说来着,‘这个丫头倔得很’好像。”
拉姆利在那边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回答唐子曦问题的打算。但她还听出了更加令她疑惑的信息,拉姆利提他“老大”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龙之子弗拉德其实才是幕后主使的样子。但问题在于,龙之子弗拉德早在四年前的寰宇大扫荡中就被中央殊务员杀死了,而她当时就在场!
“嗯?什么什么?你吼这么大声干嘛?”拉姆利因为自己思考被打扰一脸不耐烦。
“他忙着呢,在....”拉姆利刚欲脱口而出就反应了过来。唐子曦向来平和的脸上也出现了讶异的神情。
“你这丫头真是的,好奇心不减啊,”拉姆利看见唐子曦的表情,脸上露出令人不悦的笑,手指了指唐子曦说:“这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老大可以一直都很看好你的。”拉姆利缓缓想向唐子曦走近,但却注意到了唐子曦的眼神。表面上看一副平和的样子,实际上凝重不已,眼神像猛禽利爪尖喙一样紧紧逮住了她的目标。
“这个可不能跟你说,这样吧,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拉姆利并不在意那份盛怒的杀意,反而对此感到兴奋,继续发起他的游说。
“进化会背后的确有我们,想知道更多的话就加入我们吧,”拉姆利张开双臂,“想象一下,靠你的能力,远胜于中央其他刀斧手和一众平庸的锦鼠的能力!想象一下我们能在这宇宙闯出什么天地!”
“我们无处不在!我们的理念有无数追随者!我们背后的伙伴也多的是!”拉姆利激动地说,好像燃起热血似的,那双本就半凸的眼珠几乎就要爆出来了。
“想象一下!想象一下!多少财富!多少权力!想怎样享受就怎样!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有大人物兜底!”眼睛暴凸的吸血鬼拉姆利发出他的宣言:“我们能占领所有网络节点!占领所有地方政府!占领所有空间站!最后,我们会对所有操蛋的根源,联共中央发起进攻!”
“大人物?你说那个疯子?别说笑了,你和他没区别。”唐子曦一点也不给这吸血鬼疯子好脸色看。龙血帮的家伙不过是一群假借安那其主义之名行反人类之实的虚伪混蛋,是一群道德沦丧的渣滓。
“你在说弗拉德老大?不不不,你别误会,我说的大人物可比这位大多了...”
“无所谓。”唐子曦懒得再听这家伙东扯西扯的废话。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是什么她已经不关心,是嘲弄也好,还是真心恳求也好,他有几个老板也好,唐子曦都不想再理会。
那些被绑架又被强行改造成尸鬼和混合种的被骗者,克里昂大厦袭击中无辜陨难的路人,在联合扫荡对抗暴徒行动中殉职的特警和殊务员。在恐怖袭击中丧生的市民,还有本应好好活着的公职警探的家属....他们可不会因为这些渣滓所谓的广受支持的“反抗”而复生。
她丢开手枪,转而摆起剑式,凝杀意于刃上,蓄势待发。这短时间内她已经推测出那血刃坚不可摧的秘密,接下来就是验证过程了。
“well...well...看来你也只是个目光短浅的虫豸...”拉姆利见此也不再嬉笑,待手臂修复完毕后,便又从口袋拿出针管扎在自己身上,生出血刃,拿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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