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虚山花开（第四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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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无赖……你……”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只是，你还好吧。”
“……还好。谢谢。”司空无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福鸾明知道不该问，可是却又忍不住。因为她看到司空无骸那双空洞的眼眸，心里会隐隐作痛。
同样是失去亲人，或许，司空无骸心里的悲伤会比她来得更加强烈。
自己失去家人的时候，还很小，朦朦胧胧地仅有一些简单的意识，只是在成长的过程里，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家人，那种孤独感才会涌上心头。可能自己心里更多的是恨，而不是忧愁。
而他呢？和妹妹一起长大，一起冒险，在一起不知度过了多少时光。那些时光并不一定快乐，但是能让人感到幸福。然后……
一瞬间，他好像一无所有了。
失去了妹妹，在那么多快乐之后随之而来的彻骨之痛。更加真实和让人难以相信。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天之后的这么多日子的，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只剩自己。会不会对着黑暗咆哮，会不会哭泣？
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他的内心，从一开始，自己和他成为对头的那天起，他们之间就有一道墙了。
林菻在地狱之门下曾经看着司空无骸远去的身影这么说过：“他的背影承载着深海般的孤独。”
深海般的孤独。
他分明会笑，也笑得那么好看。
福鸾眼神有些黯淡，一旁的阿陆拍拍她的脑袋道：“笨蛋，要伤感也不分分场合吗？打起精神来！”
“呃！”福鸾抬起头。
宇文隳能够令蛊降二老臣服，还有令满朝文武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或许从他的身手上能看出一二吧。
即便是面对六个人，他已然能够从容招架，他的身法之快即便是司空无骸也只能堪堪和他对招。而他对于【灵】的使用，比矣绫宫众人更加熟练，往往只用微毫灵力就可以化解一波攻击。
众人出招不敢大意，怕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宇文隳趁机攻破。不过他们现在的打法，并没有多少配合，大家分散开来，插空游走。这样做，不能给宇文隳造成实际伤害，但是强攻又太过危险，到底如何是好，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老狐狸，想不到实力这么强。”金汐挥着巨剑矮着身子挥砍向宇文隳的下盘，却不想被宇文隳一个移步错开，一脚踩在剑刃上踢开来，差点砍到一边的司空无骸。
暮清舞着水蓝色的丝带漂浮在半空中用【灵】不断攻击着宇文隳，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宇文隳总能反应过来，或是用【灵】来相互抵消，或是直接移接别人的攻击来和她的攻击抵消，这让暮清打得也是束手束脚。
徐愿则是和阿陆互相配合，施展【灵】为所有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否则这么消耗，不出一刻钟众人就会力竭。
而福鸾则是只要抓住机会就丢去一个硕大的火球，大有炸死宇文隳的想法。
“如果只是这样，你们是不可能战胜我的。”宇文隳大气不喘，左右手上包裹这橙黄色的【灵】，分别接住金汐和司空无骸的攻击，随之将【灵】通过他们的武器反向引导，“砰”地一声将二人震开，就在二人虎口生痛之时，宇文隳驱掌击中二人腹部，令得二人猛退好几步！
“真气紊乱，是被他干扰的原因吗？”金汐发现自己居然一下子使不出【灵】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难受得紧。
退后中的司空无骸甩手飞出一排天山寒钉暂时阻挡了宇文隳的脚步，他皱着眉说道：“这是宇文氏独有的霸属性【灵】！这种【灵】的特点就是可以压制其他属性的【灵】，令它们发挥不出正常的威力，千万要小心！”
宇文隳看了看刚刚接住的一枚天山寒钉，若有所思地对司空无骸道：“天山鬼仙与你是什么关系？”
司空无骸没有说话，只是在用木属性的【灵】缓慢地治愈着自己的伤势。
“若是与那位有故，我可以不杀你。”宇文隳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赐予别人的恩惠，似乎别人必须接受，不得反抗。
司空无骸嗤笑一声，手中的无刃细剑横在身前，他单看着剑：“那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故人。”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天山下的冰不仅冰冷而且还很锋利。”司空无骸话音未落，身体便撕扯出一道长长的残影，细剑在阴暗的天色中闪着银色耀光，众人只看到那耀光行动诡异，轨迹飘忽地围着宇文隳绕了几圈，紧接着以迅雷之势猛攻宇文隳！
宇文隳以手为盾，以手为剑，强横地硬接了司空无骸数招，令人诧异的是，每一次的碰撞都会爆开无数火花，仿佛宇文隳的双手真是铁打的一般！
因为两人的速度过快，一旁的金汐插不上手，暮清和福鸾更是无可奈何。
“啧，让个男人为我们拼死拼活，受不了。”金汐嘴角一抽，运起刚刚恢复的【灵】，浑身上下腾着金色的烟雾，那黑发也渐渐被渲染成金色。手中的金色巨剑随之发出锵锵铮鸣，另一只手上无数金色游光汇聚，竟形成一副金色面具！“你们后退些。”金汐戴上面具，示意暮清和福鸾退后。而那面具赫然是一张狰狞的虎脸，獠牙上扬，口中数不清的尖锐细齿，一对三角耳朵立在头上仿佛尖角，虎眼散发着碧蓝的光。
“司空无骸你给我退后！”金汐喊着，人就像黄金弓箭一般飞了出去，身旁舞着数十柄锋利的金色光剑，如石入平湖猛地介入战局。
司空无骸没想到金汐会突然飞过来，而且来势汹汹，连忙闪开。而那宇文隳则是一抬手，生生接住金汐这一剑，剑尖顶在宇文隳的掌心上，再难刺进半分。但是宇文隳也未必轻松，他脚下的青石大地砖登时龟裂开来，烟尘飞扬，身子也陷进地面数寸！
“白虎面。”宇文隳面色不改，手掌慢慢握拢，橙黄色的霸属性【灵】从手臂上如游龙般盘旋而上。金汐知道宇文隳又要故技重施，果断收剑，后仰翻身退开。但是身旁的光剑却是盘旋飞舞着刺向宇文隳，宇文隳原地不动，双臂划出两仪轨迹便抵消了这些光剑的攻击。
“上一代白虎用刀，而你却用剑。双刃剑，伤人亦可伤己。作为白虎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锋锐，而不是正邪之间的犹豫。”宇文隳淡然说道。
“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面具下的金汐说话越发不客气，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颤抖的回音。
“人老了，偶有感触罢了。”
金汐不再与宇文隳多说，沉甸甸的巨剑划过一个半圆，金色剑气如同弯月，旋转着钩出优美却暴戾的弧线！而金汐的身体也随着剑气一同杀向宇文隳，直劈，抬剑压风横扫，旋身震气，一招一招和宇文隳对抗，渐渐地金汐发现宇文隳似乎只是单单在挡，而完全不去攻。
他在耍我？金汐心头怒火冒起三丈，下手更加狠辣起来，每一剑劈砍出去都能让宇文隳的身子沉入地面数寸，周围的石板咔咔开裂，纷纷崩散开来，一时之间流光四射灼人眼球。
而一旁的暮清却看出了端倪，她发现在金汐不断的攻击中宇文隳的身法越发沉稳，而金汐的【灵】却逐渐黯淡下去。莫非宇文隳是在吸收金汐释放出的能量！“金汐小心！”想到时已有些晚了，暮清刚喊出口，宇文隳就见机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气，接着双风贯耳，一拳震碎金汐周身的金色护盾，又一拳将金汐震飞数丈之远！
“金汐！”暮清脸色一变，赶忙飞向金汐接住了她。只见金汐脸上的面具布满了细小裂痕，她的身子不断抽搐着，嘴里发出不甘的低吼。暮清马上聚起水属性的【灵】包裹住金汐的身体，否则金汐的心脉很有可能会被逆行的真气绞碎！
“你有这等实力，也算不错了。”宇文隳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的手背上居然已经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知道这金汐的【灵】也着实恐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割裂自己的【灵】从而伤到自己。只是，此女子太过冲动，似乎每一代白虎都是这个脾气。
福鸾见到金汐被伤，早就有些不稳定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她飞身上前从空气中凝聚出八枚巨大的火球，火球们有规律地围绕在福鸾的身体周围，现在的福鸾犹如一条火龙从天而降，整个皇宫的空气里都弥漫着火星味，温度蹭蹭地上升着，好像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更加夸张的是，那些距离战场有段距离的花草居然一瞬间枯萎，而树上的叶子也开始打卷，逐渐变黄。
“八荒龙炎，有点意思。”宇文隳好整以暇地看着福鸾攻来——
福鸾根本没有留手，这一击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灵力，巨大的火焰爆炸让众人不得不张开【灵】来抵御席卷而来的热浪，而那爆炸更是将宇文隳身后的大殿炸毁了大半，着火的木头渣子飞向空中，火焰在四处蔓延，而爆炸中心的火焰则是受到一股力量的控制，正在不停地旋转着，形成了一条火龙卷！
原本被矣绫宫浮岛遮蔽所产生的阴暗一下被驱逐，整个皇宫显得火红火红，但这火红透着毁灭的气息。
“这个福鸾！怎么这么冲动！”阿陆骂了一句，看着眼前巨大的火龙卷，却又无可奈何。那般高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靠近的，即便她拥有阳属性的【灵】。从这里可以看到，火龙卷附近的地面已经被烧成了熔岩一般，冒着令人恐惧的热烟。
“不知道别人做何感想，反正我觉得，我以前没有激怒她是个明智的选择。”司空无骸下意识地说着。
火光照在众人的脸上，忽明忽暗。这时，福鸾的身影从火龙卷中退了出来，她的身子飘忽着落下，阿陆冲上去接住她，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而那火龙卷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开始慢慢变弱了。
“前朝余孽……你很好地继承了你的先辈的【灵】。”火焰中，传来宇文隳的声音，大家皆是一愣。火光中，宇文隳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他全身都覆盖着【灵】，他的龙袍已经烧毁了许多，而且可以看出，他的【灵】依旧被火焰附着着，燃烧还没停止。
“可惜。”宇文隳看着众人，说道。他举起手，一把橙黄色的刀刃若隐若现。司空无骸瞪大了眼说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刀藏好了！”
削月的影子缓缓化为实体，宇文隳轻轻握住刀柄将其拔出，雪白的刀刃在火光下反射着光芒。“你以为，能如此容易偷到我的刀？此刀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管在哪里我都可以感应到它，召唤它。”
司空无骸知道自己是被宇文隳摆了一道，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该结束了。”宇文隳刀指众人。突然，一道冷光从空中射来击中他的刀尖，让他的手罕见地一抖。
“宇文隳，现在说结束，未免过早了。”是林菻的声音！
徐愿抬起头，看到林菻和渔歌缓缓降落，她差点喊出口，因为太过激动。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渔歌看到颇为狼狈的众人，怒视着宇文隳，手中的长戟好似渴望饮血的猛兽。林菻拦住渔歌，摇了摇头。继而转身对宇文隳说道：“你是皇帝，总该有点风度。先放过这些人，让我和你过两招怎么样？”
“的确，皇帝是该有风度。但是皇帝如果随便受人胁迫，威严又何在。”宇文隳垂下手，看着林菻说道。
林菻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就不能破一次例吗？”
“哈哈！狂妄！你当你是何人，要我破例。”宇文隳粗犷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纯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林菻身旁：“她是我林雪胤之女，当然有这个资格。”
“爹！”林菻没想到林雪胤居然会出现，有些愣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怕自己是在做梦。
林雪胤见此失笑，轻轻拍着林菻的头说：“梦早已醒。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宇文隳对于林雪胤的出现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倒是眯着眼重新打量着林菻：“怪不然……如此相像。老朋友，我等你多时了。”
“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了。”林雪胤俊朗的脸上浮现笑容，他让林菻将一丈白给他，然后对宇文隳说道：“十年前的决斗，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出个结果。”
“如你所愿。”宇文隳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