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航行的两天后,它再度驶入真实虚空,却见一支悄然蛰伏的灵族舰队,正潜伏于虚空之中,蓄势待发,伺机而动。诅咒回声号疾速转向,翻越俯冲,随即全力以赴,强行穿越物理宇宙,遁入相对安全的的亚空间之中。
三日后,它从星际之旅中归来,缓缓靠近瓦纳海姆世界,却见五艘灵族巡洋舰已盘旋在此。当午夜领主们接近时,异形舰船调整反射帆,迅速脱离轨道,准备拦截第八军团的舰船。
第三次脱离亚空间时,它并未因灵族的封锁而减速。诅咒回声号在真实空间的寒流中涌动,侧舷的炮火在黑暗中奏响,向着异形舰船猛烈开火,穿梭其中。即便太阳帆被第八军团的武器击碎,灵族舰船仍以难以置信的优雅转向。诅咒回声号避开必败的战斗,将所有反击火力集中于阻止异形舰船的进攻,以便为逃入亚空间争取足够的时间。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每次出现都面临更大的阻力,离起点愈发遥远。
“他们在驱赶我们,”赛里昂于第八次再返与启航后说。
“我们到不了巨眼,兄弟。他们决不会允许。你心中有数,对吧?”
第十四次跃迁途中,诅咒回声号打破了寂静天际的宁静,乘着绛紫风暴与红玉雾霭,重返物质世界之中。这一次,它并未再坠冰冷宇宙深处;也未曾停留,找寻对手。
诅咒回声号冲入现实,向前疾驰,引擎喷出炽热的尾焰。战舰掠过普拉克斯星云的诡谲色彩,一头扎进浩渺的气态云层之中。塔洛斯任凭引擎咆哮,驱使战舰以撼动船身之速飞驰穿梭。
“尚未,”塔洛斯回答,“全速前进。将舰船深埋于星云之中,越深越好。”
当仆从们开始议论纷纷时,占卜大师喊道。“塔洛斯大人,”
“扫描干扰,”塔洛斯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便是我们在此的缘由。我知道,占卜大师。”
第一烈爪簇拥于中央宝座四周,与他们的领袖共同保持警惕。其余幸存的午夜领主陆续登上指挥甲板,将目光投向观测仪,一同默默的注视着。
塔洛斯偶尔会将目光从繁星间移开,再度瞥向战术全息图。与观察屏类似,全息投影展现的不过是繁星点点、一个在虚空中旋转的世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四个小时,”塞里昂回答道,他走过船首的武器控制台,扫了眼驻守于此的、七位身着制服的军官肩头。“四小时三十七分钟,”
先知在华丽的指挥宝座上向前倾身,金光熠熠的圣血天使之剑倚在扶手一侧,先知的爆弹枪则置于另一侧。这是一把巨大的高位座椅,由烈火熏染的青铜铸成,宝座本身高耸于指挥甲板的中央高台之上。
塔洛斯知晓至尊钟爱如此地位——凌驾于鲜血盟约号的手足之上。但先知并无同感。若要说有何不同,他感觉自己与同类疏远,这想法令他颇感不适。
赛里昂聆听着指挥甲板的声音,那是一种独特的旋律:杠杆的摩挲声,仆从的絮语声,靴子的跺响声。令人安心的声音。
“你该休息了,”他对塔洛斯说,“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塔洛斯转向赛里昂,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黑眸黯淡无光。“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不,你活像个行尸走肉。已经过去三周了,别傻乎乎的,塔洛斯。去吧,休息。”
先知转头,再次望向视界仪。“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先逃出去。”
“瓦列尔已给我上过课了。”塔洛斯叹了口气。“他甚至还带了图表,详细指出了我对大脑的压迫,并提及神经结的操作极限是使一名军团成员连续保持清醒两周。”
“生理学讲座。我有时觉得,他似乎忘了你曾是一名药剂师。”
三周,先知暗忖。自那无休止的追逐以来,他就未曾阖眼。自他杀死星语者的数小时后,那些灵族便如鬼魅般自虚空中现身,从那之后,他们在亚空间中穿梭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当他们重返真实空间时,却发现另一支灵族舰队早已久候多时?
“不能再逃了,赛里昂。奥塔维亚会死。我们将无路可逃。”
赛里昂抬起头,望向鲁文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骨头,它正被悬挂在那里。“我有点后悔你杀了那个巫师。他的力量本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塔洛斯抬起疲惫的目光,转向他的兄弟,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或许吧,”塔洛斯承认道,“但那也意味着,我们得忍受他那永无止境的喋喋不休了。”
“有道理,”赛里昂回答。话音刚落,警报声便在甲板上以一致的旋律响起。
“他们找到我们了,”塔洛斯在宝座上向后靠去,声音透着疲惫的低语。“他们又找到我们了。奥塔维亚,这里是舰桥。”
她的嗓音犹如塔洛斯般疲惫。“我在这里,”她透过房间里的扩音器说道。
“我没法坚持下去,”她说。“我做不到。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最多二十分钟,他们就会追上我们。快带我们离开这里。”
“塔洛斯,求你了,听我说。这会要了我的命。再跃迁一次、两次。没关系。你这样做无疑会要了我的命。”
他从指挥宝座上起身,行至高台栏杆边缘,俯瞰其下舰桥的混乱。全息桌面闪烁着幽灵般的威胁,越来越近:六艘灵族战舰,其翼帆隐没于扭曲的薄雾中。
“奥塔维亚,”他轻声说,语气软了下来。“他们不会永远穷追不舍。我需要你再努力一些,拜托了。”
过了几秒钟,船本身给出了答案。当亚空间引擎开始积蓄突破一个现实跃入另一个现实所需的能量时,甲板开始颤抖。
“你还记得,”她的声音在指挥甲板上回荡,“我第一次掌控鲜血盟约号的时候吗?”当她与船的机魂联结时,语气带有奇特的双重性,这种异样的和谐令塔洛斯不寒而栗。
“我记得,”他在通讯中回复道,“你曾说,你能杀了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都是异端。”
“那时候,我愤怒至极,恐惧至深。”她深吸了一口气,“全体人员,准备进入灵魂之海。”
“你不应感谢奴隶,”她回答道,双重的声音在室内回响,“这会让他们生出平等的错觉。更何况,还未成功。待到性命无虞时再感谢吧。这次是躲还是逃?”
舰桥上的每一双眼睛皆聚焦于他,尤其是仍留在指挥甲板上的军团战士们。
“我们不会逃跑,”塔洛斯用通讯对奥塔维亚说,他清楚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也不会躲藏,我们抵抗。”
“王座啊,”奥塔维亚咒骂道,帝国的诅咒使半数船员为之瑟缩。“你确定吗?”
“我们燃料不足,无法跟随他们的旋律起舞,亦无从突破封锁。若我们被视作猎物,那至少选个反击之地。”
塔洛斯长久凝视着他的兄弟。“你要我作何回应,赛里昂?我们将一如既往:杀了他们,至死方休。”
当舰船驶入亚空间时,塔洛斯走向他有充分理由———却不愿再见的那人。他手持剑,沿着蜿蜒的走廊前行,他的思绪晦黯,抉择愈渐黑暗。他要做一件他早已该做之事。
通往反思大厅的巨大门扉在他面前轰然敞开。低阶技师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到来,而仆人们则继续他们的工作。
“灵魂猎手,”一位身披长袍的机械教神甫尊敬地问候道。
“我叫塔洛斯,”先知答道,从那人身旁走过。“请这样称呼我。”
他感到肩甲被一只手抓住,于是转过身去,面对那胆敢触碰他之人。此等无礼之举与任何技师的行为都大相径庭。
“塔洛斯,”迪特里安说,他颅骨般的脸微微歪斜。“你的出现虽未违反任何行为准则,却仍颇显意外。我们最后的合作以协议结束,若课题有变,你将被传唤。”
那身披长袍、宛若铬色尸骸之人,从他战士的肩甲上抬起手。“然而,你身携利器,在此神圣之地拔剑出鞘。据此行为分析,唯有一种可能尤为突出。”
“猜得不错。”塔洛斯转身,走向陈放战争哲人华丽棺椁的附属舱室。
塔洛斯骤然止步,却非迪特里安命令之故。他惊愕得僵在原地,剑仍松散握在手上。他凝望着眼前的景象:华丽的石棺被铁链紧紧缠绕,束缚在无畏机甲的陶钢外壳上。微弱却聚敛的、静滞立场的淡蓝光芒仍闪烁于战争机器的四肢身旁——将其定格于静止之中。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塔洛斯并未移开目光。“我并未下令将他做成无畏。”
迪特里安欲言又止,踌躇道。“复活仪式后期,需将课题置于神圣外壳之中。”
塔洛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想反驳,却明白无论怎样劝说,迪特里安都绝不会改变他的看法。当他将目光转向室内另一人时,惊讶之情倍增。那人倚墙而坐,无聊地扣着链锯斧的扳机,聆听着锯齿发出的嗡嗡声。“兄弟,”另一位午夜领主向他致以问候。
乌萨斯耸了耸肩。“我常来这里,只想看看他。他本应回到我们身边。我们需要他,但他却不愿被我们需要。”
塔洛斯深吸一口气,对迪特里安说道:“激活音阵扬声器。”
“遵命,如你所愿。”迪特里安用细长的腿行走,咔哒咔哒地走到主控台前。几根操纵杆发出不和谐的吱呀声。
室内充斥着尖叫。一种气喘吁吁、如狼似虎、筋疲力尽的尖叫。不知怎的,这声音仿佛一位老者——饱经沧桑,疲惫至极,虚弱不堪。
“课题在生物学上的稳定毋庸置疑,”迪特里安大声道,以便盖过尖叫声。“他的精神状态也已渐趋稳定。”
“这听起来像精神稳定?”先知依然没有转身。“你难道听不到尖叫吗?”
“我能听到,”乌萨斯打断道。“苦涩,它的曲调满是苦涩。”
“我对那种发声的疼痛反应了然于心,”迪特里安说。“我认为它表明——”
“不。”塔洛斯摇了摇头。“不。别在我面前耍这一套,迪特里安。我知道你骨子里还有人性。这并非所谓的‘发声的疼痛反应’。这就是尖叫,你心知肚明。卢科里弗斯说得对:没有任何心灵能构想出尖啸,并如你声称的那般真正超然。你懂恐惧和痛苦。我知道你懂。无论你是否身披盔甲,你都是我们中的一员。”
“那么,所谓的‘尖叫’,”迪特里安让步道。语气中第一次出现微妙的起伏:一丝不悦。他接着说,“我们已让他进入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精神状态。”
迪特里安不得不再作停顿。“课题可能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勿要再称它为课题。此乃马卡里昂,吾等军团之英雄。”
塔洛斯转向技术神甫,手中利刃闪烁着电流。“他已死过两次。愚蠢的希望让我允许你玩弄他的尸体,但现在我明白了,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样做是不对的,这违背了他的遗愿。你不得再如此亵渎他的遗体,将他困于永恒、死寂的痛苦之中。他应得比这更好的待遇。”
迪特里安再度犹豫,筛选着可能的回应,在这令人不快的、凡人般的暴怒中,寻找一个足以安抚船主的答案。短暂的停顿中,尖叫连绵不绝。
“课题——也就是说,马卡里昂——仍可为军团服务。通过施加痛苦与适当的疼痛控制,他将成为战场上一个毁灭性的存在。”
“我已摈弃了那条路。”塔洛斯仍未关闭他的剑。“我绝不容忍对他身体的虐待,况且,在他癫狂时,难免会误伤到我们的部队。”
“够了。燃烧的王座啊,这正是范卓德失去理智的缘由。内讧迭起。争吵不断。烈爪在黑暗中刀剑相向。或许我本不愿被兄弟们置于这愚蠢的宝座上,然而如今,我在这里,迪特里安。诅咒回声号是我的船。我们或许正在逃亡,或许注定失败,但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也绝不会容忍这等可憎的羞辱,任由生命消逝。你明白吗?”
迪特里安当然不明白。这一切在他的音频接收器中听起来都是如此的凡人。任何基于情感或人类化学过程的行为都应被剔除和忽略。
塔洛斯笑了,那笑声几乎只是无畏尖叫背景音下一声苦涩的嘲笑。“你这个拙劣的骗子。我甚至怀疑你是否还记得如何关心或信任另一个灵魂。”
他转身背对神甫,单手攀上石棺。随着他逐渐接近静滞力场,动力剑发出嗡嗡的爆裂声。
塔洛斯凝望着用贵重金属铸就的、马卡里昂的形象——他的领主(lord),他在范卓德统治之前的真正领主——在那古老时刻的至高荣耀中显得如此光彩夺目。
“别这样,”迪特里安提出他最后的反对。“此举将违背我们对第八军团的的誓言。”
塔洛斯无视了他。“原谅我,舰长,”他对雕刻的形象说,同时举起了他的剑。
塔洛斯转身,惊讶于发声之人。他仍保持原状,半挂在无畏机体上,准备切断连接生命维持装置与石棺的电源线。
“等等,”乌萨斯又说了一遍。另一位午夜领主仍未起身。他用斧头的锯齿在甲板上敲击,嗒嗒……嗒嗒……嗒嗒。“我听见了什么。一个规律。混乱中的规律。”
技术技师对此次交流倍感困惑,几乎耸了耸肩。假设他的行为没那么人性化,差点要发出一连串否定代码。
“需要阐明。你正向我询问关于你兄弟话语的解释,并希望我提供一些见解吗?”
“你说得对,”塔洛斯说。他从石棺上一跃而下,靴子砰地一声落在甲板上。“乌扎斯。跟我说话。”
乌萨斯仍轻敲着斧头,发出叮当的节奏。“在尖叫之下。听,塔洛斯。听那个规律。”
塔洛斯瞥了迪特里安一眼。“技师,你就不能扫描下他可能在说的玩意儿吗?我只听得到尖叫。”
乌萨斯终于抬起头来。他面甲上的血手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规律仍在,塔洛斯。”
“那个……那个规律,”乌萨斯说。“马卡里昂还活着。”
塔洛斯转身,回到石棺前。“尊敬的技师,你能帮我解释一下你们复活仪式的构成吗?”
先知几乎笑了。“这无异于砥石取血。跟我合作,迪特里安。我必须知道你在里边对我的舰长做了什么。”
“神经突触增强脉冲、电能生命维持供给、化学兴奋剂和侵入性生理稳定剂的结合。”
“你已经很久没当药剂师了。”乌萨斯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我该跑去把剥皮者找来吗?”
听到他迷失的兄弟开玩笑,塔洛斯几乎自己笑了起来。“听起来和我们用于酷刑的几个方法颇为相似啊,迪特里安。”
“确实如此。课题——马卡里昂一直是个棘手的项目。唤醒他需要非比寻常的专注与努力。”
“但他现在醒了,”塔洛斯说。“他醒了。何需继续仪式?”
迪特里安再次发出声音,这次更大声。“放尊重些,你的话语如此无知。复活仪式不会仅因课题肉体的复苏而终止。他的大脑尚未意识到周围环境。我们已唤醒他的身体残骸,使其与神圣的战争机器融为一体。然而,他的大脑仍在迷失。仪式将继续进行,以重新激活并修复他的灵魂。”
“他的自我意识及对刺激的反应能力。他的意识,作为他鲜活灵魂的体现。”
“正如你所说。我们虽已再生了他的大脑与躯体,却仍未复原他的思维与灵魂。这二者有所差别。”
塔洛斯从齿缝间呼吸着陈旧的循环空气。“我从前有条狗。夏尔喜欢用棍子戳它玩。”
迪特里安僵住了。尽管他的视觉镜片仍保持着焦距,纹丝未动,但他的内部处理器正迅速查找着某种理解,以便找到与当前对话的契合点。
“狗,”他大声说。“四足哺乳动物。犬科,犬属,食肉目。”
塔洛斯再次凝视石棺,听着尖叫。“没错,迪特里安。一条狗。那是在诺斯特拉莫燃烧之前,夏尔和我加入军团之前发生的故事。那时我们年纪尚小,夜晚常在街头游荡,对城外的疯狂一无所知。误以为自己身处帮派斗争的中心。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错觉逐渐变得有趣。”
塔洛斯的语气始终如一,他继续说。“那是条流浪狗。我给了她一口食物,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我。一个卑鄙的婊子,从不羞于露出她的獠牙。夏尔喜欢在她酣睡时拿棍子戳她。看着她醒来后对他狂吠并呲牙咧嘴的样子,他觉得非常有趣。有一次,即便狗已起身,朝着他咆哮,他仍不停地逗弄它。几分钟后,狗朝他的喉咙扑去。他及时抬起手臂,却还是被咬伤了手掌和前臂。”
“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乌萨斯问,他声音中的好奇令塔洛斯颇为惊讶。
“夏尔杀了她。第二天早上,趁她熟睡时,他用轮胎撬棒敲碎了她的头。”
“这一次,她并未因惊醒而吠叫。”乌萨斯观察着,以同样奇特而温柔的语气说道。
迪特里安在作答前稍作犹豫。“我对这条相邻对话路径的相关性感到困惑。”
塔洛斯将头倾向石棺。“我想说的是,他已经醒了,迪特里安。自他醒来后,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他需要稳定,但实际情况是:他现在醒了。一直以来,你都在做什么?”
“复活仪式。如前所述:神经突触增强脉冲、电能生命维持供给、化学兴奋剂和侵入性生理稳定剂。”
“所以,你已将令人发狂的化学物质与电流刺激剂注入到一位已重伤至死的战士体内,而这位战士已经证明了他与石棺的共生关系并未遵循常规模式。”
“现在他已经醒了,正处于疯狂之中,要抓向你的脸庞。你用棍子戳了他,迪特里安。”
塔洛斯仍听着尖叫。“加快处理速度。我舰长的尖叫对我而言可并非音乐,迪特里安。”
“在任何一个评估点,课题的高阶认知功能水平均未达到可接受的标准。一旦课题达标,复活仪式将立刻终止。”
“但你也说过,马卡里昂的复活从未遵循过常规模式。”
“我……”迪特里安,数个世纪以来首次,开始怀疑他的研究。“我……处理中。”
“好好处理吧,”塔洛斯说着,转身离开。“有时候,迪特里安,与值得信赖之人分享秘密颇有裨益之处。而且,如凡人一般思考,未必总是一种诅咒。”
“或许出现了一项潜在的缺陷,”迪特里安说,他的目光仍聚焦于视网膜上不断展开的大量演算上。“你的假设是基于情感的主观臆断,这打破了既定且最为神圣的仪式。如果你的假设被证明是错误的,那么对课题生理结构的损害或许是不可逆的。”
“你觉得我在乎吗?”塔洛斯走近中央控制台,金色刀刃上闪烁着电光。他扫视了一眼,其上密布着刻度盘、扫描屏幕、温度计、操纵杆与开关。正是这些装置,将毒素与痛楚注入到他舰长的体内。
“否定。我无法接受一个基于凡人充满缺陷的臆测及以四足哺乳动物睡眠中断为核心的隐喻的事情发生。塔洛斯,塔洛斯,你在听吗?吾主,请,放下你的剑。”
“不。”迪特里安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足以令任何凡人失聪并丧失行动能力。塔洛斯的头盔使他对其免疫。他曾多次以同样的尖叫为武器,因而此刻他无动于衷。“塔洛斯,不。”
剑落下来,剑身上的能量场与控制台精密机械的排斥性结合,引发了一场爆炸,将碎片抛洒在整个房间中。
在寂静的余波中,塔洛斯站了起来,他的第一个念头颇为奇怪:乌萨斯不再扣动链锯斧的扳机。透过薄薄的烟雾,他看到他的兄弟靠倚墙而立,而迪特里安则躺在另一头的地板上。
静滞力场仍然活跃,囚禁着无畏的四肢,它产生的嗡嗡声足以让先知牙根发痒。然而,尖叫声已止——无菌室因它的缺席显得剑拔弩张,宛如暴风雨后空气中富含的臭氧。
塔洛斯凝视着高耸的战争机器,等待着,倾听着——他的感官敏锐地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变化。
无畏一动不动。一言未发。它沉默地站着,最终,最终死去了。
“你杀了马卡里昂,”乌萨斯边走近边说。“你蓄谋已久。你所言所语……无论你说了什么,你都想帮他死去。”
胜利的滋味竟是如此空洞而苦涩。塔洛斯将其咽下,然后说:“若他还活着,那就这样。若他已死了,折磨自会告终,我们也将遵循他最后的意愿。但无论如何,我都要结束这一切。”
迪特里安绕着被毁的控制台来回踱步,他的辅助臂展开,捡起冒烟的碎片。
“不,”他说。“不可接受。绝对不可接受。不,不,不。”
塔洛斯不禁露出一个尴尬而苦涩的微笑。“结束了。”显而易见,他如释重负。
“塔洛斯,”一个声音说,如神祇般低沉,令甲板也为之颤抖。
就在那一刻,房门在液压系统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赛里昂走了进来,将一颗头骨抛向空中,每一次都稳稳接住。显然,这是他盔甲上的一颗头骨,链条断裂,在他的腰间发出咔嗒声。
他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塔洛斯和乌萨斯站在一起,紧盯着无畏机甲;迪特里安展开所有臂膀,与前两者如出一辙。
“塔洛斯,”那变调的低语声再度响起。“我动弹不得。”
听到这个声音后,赛里昂笑了起来。“马卡里昂舰长又醒来了?这难道不值得全舰广播吗?”
“赛里昂……”塔洛斯试图低声说。“赛里昂,等等……”
“赛里昂,”无畏庄严道。“你仍活着。奇迹永无止境。”
“再次重逢,实属幸事,舰长。”赛里昂走向无畏的底座,抬头望向被铁链束缚于装甲舱内的石棺。他再次接住了头骨。
“那么,”他对着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说。“我该从何处开始呢?这是一份关于你沉睡之时发生之事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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