蚺蛇能够捕食獐鹿。当人们看到獐鹿惊慌逃窜时,就会知道那是蛇在追赶,于是大家一起跑过去,围绕着它唱歌,呼唤它为“𡚻𡚻”(读音为徙架反),意思是姐姐。蛇听到歌声就会低下头,人们争相采摘野花放在蛇头上,蛇就更加低伏,接着人们投入木棍,蛇就会枕在上面。人们在蛇的旁边挖掘坑穴,蛇却毫不理会。坑挖好后,用锋利的刀一挥,将蛇头砍落在坑中,迅速用土压住,然后人们四处散开。一顿饭的功夫,蛇身就会猛烈地翻腾跳跃,周围的草木都被摧毁。蛇死后,人们会剥下它的皮来制作鼓面,取出它的胆来调和药物,吃掉它的肉而丢弃它的脂肪。因为脂肪能使人阳痿。有人说大风油就是用蚺蛇的脂肪制成的,其实不是。蛇的死,可以说是愚蠢,然而天地之间,有些物理现象是难以理解的。蛇虽然巨大,却甘愿被人控制,确实是愚蠢,但它只是没有见到水而已,一旦见到水,它必定会昂首挺胸,不受控制,起来吞食人。即使没有遇到水,如果有小孩在旁边,它也会突然吞食他们。所以它的死,可能是有某种机关存在,而不是蛇的愚蠢。
听说钦州七峒有六目龟,我感到非常惊奇,于是请人去找来。原来在真眼睛的上方,有四个类似眼睛的花纹。所谓的类似眼睛,就是头上的金黄色花纹,圆形且中间黑色,看起来像眼睛。然而这些类似眼睛的花纹与真眼睛排列整齐,端正不偏,每一个都是如此,也足以让人喜爱。普通的龟养不死,但这种龟十天后就会死,这大概是因为不是用养普通龟的方法来养它吧!
钦州的海里有一种甲壳类动物叫鼊,大小如车轮,皮里有十三片薄骨,像玳瑁一样。现在人们用它来制作篦刀筒子。玳瑁的背甲也是十三片,自然形成斑纹。有人说玳瑁的斑纹是鞭血形成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钦州海滨有一种穴居的水族动物叫蟺,形状像龙但没有角,长约五尺。蜑人捉到它们后,会用绳子绑住然后拿到市场上卖。有一个叫刘昂的管界巡检,看到后买下了它。准备烹饪时,他的同僚考虑到它的形状像神物,建议将它放回江中。蟺在没有水的时候,看起来像死了一样。一旦接触到水,就会迅速翻腾跳跃,灵活地游动,波浪随之起伏,然后突然消失。它虽然形状小巧,但还能如此,何况是真龙呢!
春天江水涨潮时,鲟鳇这种大鱼会从南海游入江中,到达浔州、象州一带,龙门下游地区,有时会被渔网捕获。我东归时,将要到达番禺,有个蜑人划着船靠近我的船,带着两条鲟鳇求售,大的有六尺长,小的四尺长,它们有长长的鼻子和大大的腮,白天藏在颐下,身上没有细鳞,背上各有锋利的刃,与普通鱼不同。我同情地想:“神龙的幼崽,竟然被人类这样控制!”我问:“需要多少钱?”他回答:“四百文。”买下后我就放生了它们。起初它们把头伸出水面,然后摆动鳍和尾巴,再次抬头似乎是在回顾,然后悠然离去。
苍梧大江南边的火山山下有个丙穴,嘉鱼就产自那里,这就是诗人所说的“南有嘉鱼”。嘉鱼形状像大鲥鱼,身体和腹部有很多脂肪,当地人称煎食非常美味。煎鱼时,只需将鱼放在干锅中,过一会儿,脂肪溶化,自然煎熬,不用另外加油,这被称为自裹。
《左传》中的“河鱼腹疾”这个说法,至今没有定论。我在古县任职时,常吃市场上的鱼,厨师说:“这种鱼肚子有病,不能吃。”剖开一看,满肚子都是黄水。后来乘船时看到一条鱼死在船边,船人说:“这条鱼是肚子有病死的。”我问:“什么叫病肚?”他回答:“所有生物都有病,鱼在水里,没有其他病,只有病肚才会死。”于是我领悟到了申叔时所说的河鱼的意思。
竹鱼产自漓水,形状像青鱼,味道像鳜鱼。鰕鱼也产自漓水,肉质白皙而丰满,味道像鰕鱼但更加松软美味。大体上,南方地区的鱼类品种中,像鲤鱼和鲫鱼这样的很多,但竹鱼和鰕鱼被视为珍品。
鬼蛱蝶,大小如扇子,四翅展开共宽六七寸,褐色底色间杂着其他颜色,闪闪发光。下方的两个翅膀上有翠绿色的斑点,尤为光彩夺目。它们喜欢飞在荔枝树上。
黑蛱蝶,大小如扇子,是由橘蠹虫化成的。翅膀呈墨黑色,有一行翠绿色的彩纹,非常鲜明,北方人称之为元武蝉。
南方有一种飞虫,有翅膀像飞蛾,尾巴像蟋蟀,身体白色,形状像小虾。夏秋之间,它们晚上飞满天,落入水中。人们用长竹竿横放在江面上,让风把它们聚集起来,像浮萍一样。早上划船去捕捉,把肥肉撕成丝,混合做成鲊,味道非常美味。但这种虫子晚上落入水中,第二天早上就必须取出才能食用,稍微晚一晚,就已经脱皮化成其他形态了。
我在钦州时,有一天晚上闲坐,看到一种像蜥蜴但稍大的动物,身体黄色,脊背黑色,头上长着黑毛,紧紧抱着稀疏的篱笆顶端,张开头额四处张望,身体像是要跳跃的样子。正好有个士子来拜访我,于是我向他请教。他回答说:“这种动物叫‘十时’,它的身体颜色在一天之内,随着时间不断变化。口中常含毒素,等到有人经过时,就会喷射毒液到人的影子上,人必定会生病。”我说:“这不就是所谓的𧌒吗?”士子说:“是的,书上记载的就是这种动物。”不久之后,我感染了瘴气,差点丧命。
韶石山位于韶州东北,高七十丈,宽一百五十丈。传说古代的虞舜曾登上此石演奏韶乐,因此这座山和州都以韶命名。晋永和二年,有仙人曾在山上游览。张循州的《韶石图》中记载了三十六块石头及其名称,具体如下:新妇石、球门石、大禾仓石、小禾仓石、太平石、盘龙石、狮子石、侍石、上鳞鱼石、下鳞鱼石、帽子峰石、凤阙石、罗仙峰石、双阙石、马鞍石、四接石、使石、三峰石、桃石、大香炉石、小香炉石、骆驼石、奏乐石、楼阁石、宝盖石、砚面石、虹霓石、朝仙峰石、覆船石、五羊石、圆石岩、钟石、续石、石臼、石井。
湘水之南,灵渠之口,大融江和小融江之间,有遗留的城墙,名为秦城,实际上是秦始皇派遣戍守五岭的地方。秦城距离静江城北八十里,旁边有驿站。张安国为此地写诗道:“南防五岭北防胡,犹复称兵事远图。桂海冰天尘不动,谁知岭上两耕夫!”北边二十里处有险要之地名为岩关,群山环绕,只有狭窄的小路通行,无法并行两车,这是秦城的遗迹。这里的形势险要,是交通要道,水草丰美,气候宜人,确实是驻军的好地方。控制这个要地,可以俯瞰南方。水路已经通渠,从此可以顺流而下;陆路如果出关,从此可以成列而驰。进攻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撤退有重险可以依托,应该是百越之君,委命下吏的地方。
郁林州博白县,古称白州,晋代石崇的妾绿珠就出生在这里。有一口井名为绿珠井,据说饮用这井水的人,多生美女。后来,当地有识之士聚集商议,决定堵塞这口井,后来出生的女孩就不那么美了,即使美也必定有缺陷。深山大泽,确实能孕育出龙蛇,堵塞井的人,也可谓明智。
古富州,即今天的昭州昭平县,位于漓江之滨。荆棘丛中,仅存三家茅屋和一个县衙,真是所谓的“三家市”。有船夫上岸饮酒,于是留宿在茅屋中。半夜,感觉门外有声音,主人警告说:“不要开门!这是老虎。”仆人起来查看,原来是一只带着几只幼崽的母虎。现在这里成为县治,不知道昔日是如何成为州的。
汉朝马援平定交趾后,立铜柱作为汉朝最南端的边界。唐朝马总任安南都护时,夷獠在马援立铜柱的地方建立了两根铜柱,以表明马总是马援的后继者,所以铜柱在安南。唐朝何履光平定南诏后,又在马援铜柱的地方立了铜柱。根据《南诏传》,南诏即今大理国,那么铜柱应该在大理。又据《占城传》,占城有五根铜柱,山形像伞盖,西边重岩叠嶂,东边临海。根据《占城传》,占城即今占城,那么铜柱又应在占城。听说钦州古森峒与安南接壤,有马援的铜柱,安南人每次经过都会放一块石头在铜柱下,逐渐堆积成小山。他们说,伏波将军有誓约:“铜柱出,交趾灭。”放石头是为了防止铜柱冒出。又说,交趾境内有数根铜柱,不知道哪一根是真。
钦州灵山县东南三十里有个武利场,民间传说这里是唐则天武后的故里。离场不远的地方有陟屺寺的遗址,据说武后为了纪念母亲而建寺。祈福之地,还有断裂的丰碑和茅草间的大桧树,字迹白天可以辨认,碑文是卢肇奉旨撰写的。按照记载,武后的父亲武士彟是晋人,母亲杨氏,不清楚她的籍贯。武后得志后,封荣国夫人。荣国夫人去世后,武后用珍宝建佛寺以祈福,那么陟屺的说法,确实是她的后裔。可惜卢肇的碑文已经剥落,无法考证。然而这也值得怀疑,卢肇是袁州人,在武宗朝崭露头角,距离武后已经很远,他奉旨撰写碑记的可能性不大。
《记》中说:“南方称为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的人。”《交州记》中说:“交趾的人,出南定县,脚骨无节,身上有毛,躺下的人需要扶才能起来。”我到钦州时,看到那些黑齿赤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都是普通人,哪里能看到所谓脚无节,身上有毛的人呢?人们说道州有侏儒,现在道州的人身高七尺,而昭州恭城县与道州相邻,偶尔会产出一两个侏儒,我猜想南定县可能就像恭城一样。如果不是这样,难道那里的人脚都没有节,能互相扶持起来吗?偶尔受到恶劣之气的影响,因此得名,大概就是这样。
儋耳,即今天的昌化军。自古以来,这里的人耳朵长到肩膀,因此有儋耳的称号。现在昌化哪里有大耳朵的人呢?原来南蕃和黎族人,人们羡慕佛相好,所以戴上大环使耳朵下垂到肩膀。实际上这对耳朵的长度没有帮助,耳孔直径大约一寸。
梧州城东有两口方井,冰泉清澈,不是南方水泉能比的,称为冰井。其南边隔江有火山,山下有丙穴,嘉鱼就产自那里。元次山曾担任梧州知州,有“火山无火,冰井无冰”的诗句。
蛮夷人物强悍,风俗荒怪,中原国家只是暂时羁縻他们而已。这些人往往身手敏捷,能吃苦耐劳,穿着皮鞋在山间上下如飞。他们的武器有桶子甲、长枪、手标、偏刀、逷□□牌、山弩、竹箭、桄榔箭等。居民用竹子和茅草编成两层的住所,上面居住,下面养鸡养猪,称为麻栏,生活简单。冬天用鹅毛和木棉编衣服,夏天用蕉竹、麻纻编织衣服。用手抓饭和水吃。家具藏在土窖里,以防盗贼。土产有金、铜、铅、绿、丹砂、翠羽、峒緂、练布、八角茴香、草果等,各取所需,不匮乏。现在姓黄的人还很多,而姓侬的人很少,智高之乱后,姓侬的善良之人被允许改姓国姓,现在很多人姓赵。宜州边境外的西原、黄峒、武阳等小蛮,就是唐代黄家贼的地方,现在由南丹使控制。然而莫氏家族有时也会互相攻伐,其刺史莫延葚驱逐其弟莫延廪自立,莫延廪逃到朝廷,被称为“出宋”。〈(凡是州峒归顺朝廷的,都称为“出宋”。)〉莫延葚暴虐,不能服众,邻近的永乐州王氏与他为敌,每年互相攻伐,官府反而为他们和解。莫延葚依仗这个更加骄横,不守法纪,甚至私刻经略安抚司及宜州溪峒司的印章,模仿帅守的花书,行文以恐吓各蕃落。边将常与之为奸利,互相勾结,为对方代写奏章,冒充上达朝廷,不经过经略司。范石湖任帅时,逮捕并弹劾他们,被削官流放。后来逐渐有所收敛。
獠族居住在右江溪峒之外,被称为山獠。他们依山而居,没有酋长和户籍,是蛮族中最荒诞无常的一支。他们以射猎为生,吃生肉,能动的虫豸都吃。没有年龄、姓名,一个村中推选有能力的人称为郞火,其他人只称为火。每年开始时,用十二个土杯装水,按照时辰排列,郞火祈祷。过夜后,聚集众人去看,如果寅时杯中有水而卯时干了,就知道正月多雨二月干旱,非常准确。各蕃每年卖马给官府,经过他们境内,必须取走货物和盐、牛,否则会阻断道路,官府也用盐和彩帛作为补偿。旧传说他们有飞头、凿齿、鼻饮、白衫、花面、赤裩等二十一种,现在右江西南一带有很多,大约有一百多种。唐代房千里的《异物志》中说:“獠妇生子后立即离开,丈夫疲惫地躺着像哺乳的妇女,不注意就会生病,妻子则没有痛苦。”
邕州各溪峒之间,互相通婚。峒官多姓黄,都是同姓通婚。他们的婚嫁习俗,崇尚粗犷豪放,热闹非凡。送定礼仪时,多达千人,金银币帛固然没有,但酒鲊很多,然而花费也很大。新郎来迎娶时,女方在住所五里外结草屋百间与新郎居住,称为入寮。男方用鼓乐送新郎入寮,女方也用鼓乐送新娘去寮,新娘的婢妾百人,新郎的仆从数百人。结婚之夜,男女双方各带兵马以防争斗。成婚后,新郎常随身携带刀,如果婢妾稍有违逆,就亲手杀死,称为逞英雄。入寮半年后,新娘才回到夫家。新郎自入寮以来,必须杀死数十婢妾,妻子一党才会畏惧他,否则会被认为懦弱。
邕州溪峒之外,西南有蛮族,丈夫非常刚强,妻子非常柔弱。夫妇分室而居,丈夫经过妻子住所时,必须把剑挂在门上才能进入。他们夫妇的结合,在夜晚约定在深山,不在住所。据说如果不这样做,鬼物会显形诛杀。
海南黎族女子以绣面为装饰,因为黎族女子多美,过去曾被外人偷走,有节操的黎族女子用刺青来磨砺风俗,至今仍有人效仿。她们绣面时,就像中原的簪子一样。女子年及笄时,设酒会亲旧女伴,自己用针笔绣上极细的花卉、飞蛾形状,用遍地淡粟纹装饰。有的皮肤白皙而绣文翠绿,花纹清晰,做工精细。只有婢女不绣面。邕州溪峒的使女,为了防止逃亡,会在脸上刺青,与黎族女子不同。
邕州溪峒及钦州村落,风俗多用鼻饮。鼻饮的方法是用瓢盛少量水,加入盐和山姜汁数滴,瓢上有一个小孔,通过小管像瓶嘴一样,插入鼻中,引导水上升到脑部,沿着脑部流入喉咙。富裕的人用银制作,次之用锡,再次用陶器,最次用瓢。饮用时必须口含鱼鲊一片,然后水才能顺利流入鼻中,不会与空气相激。饮后必须打喷嚏,认为这样可以凉脑快膈,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只能喝水,说饮酒是错误的。说用手捧水吸饮也是错误的。史书上称越人习惯用鼻饮,难道不是指这个吗?
交趾的习俗,上巳日,男女聚会,各自组成行列,用五色结成球,唱歌并抛掷,称为飞駞。男女目光相接,女子接受球,男子婚姻就确定了。
猺人每年十月一日,全峒祭祀都贝大王。在庙前,聚集未婚的男女。男女各自成群,手拉手跳舞,称为踏摇。男女心意相合,男子就兴奋地跃入女子群中,背负所爱之人回家,于是夫妇关系就确定了。各自配对,不由父母决定,没有配偶的人,可以等到明年。女子三年没有丈夫来接走,父母可能会杀了她,认为她被世人抛弃了。
史书上有“款塞”的说法,也称为“纳款”,读者往往忽略,大概是因为没有见过这种事。款是誓言的意思。现在人们把内心的事称为款,案件中的事实称为款,蛮夷归顺,用他们的真心实意发誓,所以称为款。乾道丁亥(癸巳),静江猺人侵犯边境,范石湖命令我向帅府报告,参与团结边境民众的事务。猺人计谋穷尽,出来归顺,于是前往帅府纳款。他们的誓词说:“我们既然担任山职,现在应当约束男女,男子拿棒,女子拿麻,任由出入,不得生事。如果生事,上有太阳,下有地宿,背叛者,生男成驴,生女成猪,全家灭绝。不得表面说好,背后说坏,不得暗中帮助。上山同路,下水同船,男子带刀同一边,一点齐,共同杀贼。不用此款,都按山例。”山例就是杀掉。其他话很粗俗,记不住,只记下所谓款的内容就是这样。
猺人没有文字,他们的约定用木契来表示。将两块木板合在一起刻字,每人拿一块,非常信守。如果他们向州县提交文书,也使用木契。我曾经代理静江府灵川县,有猺人私下争斗,到县里提交木契,只是一块木板,长约一尺多,左边刻一个大痕迹和数十个小痕迹在下面,又在上方刻一个大痕迹,而在右边刻一个大痕迹,牵一条线道与右边的痕迹相合。又在正面刻成箭形,用火烧出痕迹,并在木板上钻十几个小孔,每个孔都穿入短稻草,然后对结皱起。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翻译的人说:“左下的大痕迹和数十个小痕迹,指的是对方将带领数十人攻击我。左上的大痕迹,是原告。右上的大痕迹,是县官。牵一条线道,是原告向县官投案。刻成箭形,是说对方用箭射我。火烧的痕迹,是请求官府迅速执行。木板上十几个孔和穿草结皱,是希望对方用十多头牛来赔偿我。结皱象征牛角。”
溪峒及邕、钦、琼、廉村落之间,不喝清酒,而是用小瓮干酿的浓糟储存。每次招待客人时,先在地上铺席子,将糟瓮放在宾主之间,另外准备一盂水,配上勺子。打开瓮,将水倒入糟中。插入一根长二尺的竹管,管中有机关,形状像小鱼,用银制成。宾主共用竹管吸饮,管中的鱼关闭,酒就无法上升,所以吸得太慢或太快,都会关闭鱼,酒就无法喝到。主人喝完后,将管埋起来,交给客人。客人再吸饮,再埋管交给主人。酒快喝完时,再倒水搅拌糟,继续喝到非常淡为止。作为祝寿,不另外设酒,主人的妻子也一起祝寿客人,妻子先倒水入瓮,致辞,然后将管交给客人。喝完后,男女轮流倒水祝寿。客人多喝祝寿酒,实际上多喝水。这被称为打甏,南方人把瓮称为甏。
从安南、占城、真腊都有轿子。用布制成,形状像布袋,用一根长竹竿举起。上面装有长篷,用木叶鳞次装饰,就像中原的轿顶。两个人举一根长竹竿,另外两个人牵行,安南称之为抵鸦。安南使者黄荣,用一顶抵鸦载着一位妾随行。所有使者到达钦州,都有凉轿,用钉子和铰链固定,涂上黑漆,非常光亮,两根竹竿都很短,雨天晴天都使用,这大概是效仿中国的做法。而在他们本国,只用抵鸦。
南方气候炎热,不适合男子,特别适合妇女。因为阳与阳相合则相害,阳与阴相求而相养。我观察深广地区的女子,为什么那么多而且健壮!男子的身材矮小,脸色暗淡;而妇女则皮肤黑而丰满,少病多力。城市和市场,背负货物追逐利益,大多是妇女。而钦州的小民,都是一夫多妻。妻子各自背负货物追逐市场,来供养一个丈夫。只要有了丈夫的名分,人们就不会认为她没有归宿。作为丈夫的人,整天抱着孩子闲逛,没有孩子就袖手安居。一群妇女各自搭建茅屋分散居住,任由丈夫往来,从不计较。至于溪峒的首领,通常有十位妻子,生下的孩子无法分辨嫡庶,以至于发生仇杀。
深广地区风俗多女子,嫁娶多不按礼节。商人来到南州,偷偷诱拐女子北归,称为卷伴。当地人也自己卷伴,但不能像商人那样直接离开,所以事情有所不同。起初有了桑中之约,就在暗中放置聘书在父母床上,然后一起在夜晚逃走。父母突然失去女儿,一定会知道有聘书,在床上寻找,果然找到了,于是声称要诉讼,但最终没有提起。几年后,女子已经生子,于是与女婿备礼回家探望父母。预知父母最初一定不会接纳,先用淡酒进门,父母假装生气,打碎酒器。女婿因此请求邻里帮忙恳求,父母才开始索要聘礼,然后才讲翁婿之礼。所有这些都是在大家族中发生的。如果是小民有女儿,只怕不被诱拐走。如果被诱拐但没有离开,她的父母一定会强迫女儿回到夫家。而且他们的风俗就是这样,不认为有什么不正常。
广人妻子的父母去世,女婿去祭奠,必须骑马前往,由两个牌棒手在前面引导。到达妻子家时,停马等待。妻子家也以两个牌棒手相对,称为斗白马。女婿胜利则祭奠得以进入,失败则不能进入,所以女婿家必须胜利,以便进入祭奠。
钦州、廉州有儿子未娶而去世的,就会用茅草扎成女子形状,在郊外举行仪式,准备鼓乐迎接回来与儿子合葬,称为迎茅娘。过去魏武帝曹操的爱子曹冲去世,聘娶甄氏的亡女合葬。明帝曹睿的爱女曹淑去世,娶甄氏的亡孙合葬。钦州的迎茅娘,是夷族的风俗,曹氏父子只是进行冥婚,哪里值得效仿呢!
广右地区的人们非常尊敬雷神,称之为天神,他们的祭祀称为祭天。因为雷州有雷庙,威灵非常强大,一路之民都非常敬畏,钦州人尤其害怕。如果园中一棵树枯死,野外一片地上的草木枯萎,都会说是天神降临。人们会许愿祭天来祈求消灾。如果雷声震动某个地方,情况就会更加严重。祭祀时,必须准备六畜,多达百牲。祭祀必须持续三年,第一年祭祀简单,中年稍丰盛,最后一年盛大。每次祭祀都要养牲三年,然后才能盛大祭祀。祭祀非常谨慎,即使是同一条街巷的人,也有敬畏之心。如果有人不祭祀,而家中恰好有人生病或遇到官事,邻里亲戚就会责怪,认为天神真的降下了灾祸。
南海诸蕃国都尊敬圣佛。传说圣佛出世,在真腊国的占里婆城。圣佛是一位女子,有丈夫。她渡海时,船被龙王弄翻,于是对龙王说:“让我上岸,我每年会生一个孩子来供奉龙王。”后来,海神将她的船送到占里婆城,她开始显示出神异。如果有人对她不敬,她必定降祸;如果有人祈求,她必定感应;如果有人自欺,她必定报应。南蕃都尊敬她。凡有争执的人,必须在圣佛前立誓,理亏的人不敢前往。南蕃所居住的都是茅屋,只有圣佛庙非常整洁,有黄金装饰的佛像,四躯分别供奉在四座殿宇中。因为一尊佛有三位丈夫。庙中有几位女巫,称为夷婆。庙中经常有舞蹈和音乐,血食不断。每年正月十三日,人们在庙前搭茅屋,堆积稻谷,请圣像出庙,然后焚烧稻谷来祭祀。十四日圣佛回到庙中,二十日圣佛生子,突然从她身上出现一个圆石。二十日夜晚,全国人民不睡觉,听佛生子。第二天,全国人民都献上珍宝、犀象给佛。她所生的孩子,用船载着投入海中献给龙王。六合之外,妖祥怪诞的事情如此之多!
钦州的甯谏议庙,距离城数十里,太守到任后都会去参拜。如果天气不按时令变化,祈祷就会应验。六朝时期,有甯猛力占据这个地方,隋朝任命猛力为安州刺史。然而他仍然依仗险要地势,骄傲自大。自从令狐熙担任桂州总管,用恩信感化他,他才到府中请见。后来令狐熙上奏,将安州改为钦州。甯猛力想要跟随使者何稠入朝,但死在途中,他的儿子甯长真安葬完毕后就入朝,于是甯长真继承了钦州刺史的职位。唐高祖授予甯长真钦州都督的职位。甯长真去世后,他的儿子甯据继承刺史。那么甯谏议可能是甯猛力吗?甯猛力对钦州有最大的功绩,钦州人就在他的墓宅立庙祭祀,设置祭田数顷,由甯氏家族管理,至今仍然存在。甯氏现在是大姓,每次科举考试都有人上榜。钦州的祭祀,没有不是淫祠的,只有甯谏议是正祀。
广右地区的人说,武则天的母亲原本是钦州人,现在都祭祀武则天。她的冠帔非常壮观,众人围绕着她,所在的神祠,没有不以武为尊的。巫者招神时,称她为“武太后娘娘”,俗称为武婆婆。
钦州的陈承制,名永泰。熙宁八年,交趾攻破钦州,永泰在战争中死去。在此之前,交趾人告诉钦州人:“我国将要攻取你们的州。”永泰被告知后,不相信。交趾的船迅速进入境内,永泰正在举行宴会,又报告船已经到达城下,永泰仍然不理会。交趾的军队进入城内,于是俘虏了陈承制以下的官员。他们说:“不杀你们,只是夺取金帛而已。”后来大肆掠夺,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钦州人在城隍庙中塑造了永泰的像,祭祀他,称他为“转智大王”。凡是嘲笑别人不聪明的人,都会说“陈承制”。
广西的凌铁发动叛乱,邓运使将他擒获,实际上是杀降。不久邓运使去世,似乎有所见。广西的群巫于是相互制造妖言,明确地说:“有两个新圣,分别是邓运使和凌太保。必须赶快祭祀,否则,瘟疫将会爆发!”街巷中的人们非常喧闹,用竹子和纸粘成轿子、马、旗帜、器械,在郊外祭祀,每家出一只鸡。祭祀后,人们害怕地散去,巫者独自带着数百只鸡回家。因此每年都会祭祀。巫者规定:“参加祭祀的人,不得接受祭品。”所以巫者每年都有大收获,在钦州尤其严重。
南人用鸡卜。方法是用一只小公鸡,尚未开始交配,抓住它的两只脚,点燃香祷告所要占卜的事情,然后杀死鸡,取出腿骨洗净,用麻线束住两根骨头的中间。用竹签插在骨头被束住的地方,使两根腿骨背对着竹签的尖端,再次祷告。左边的骨头代表自己,右边的骨头代表所占卜的事情。然后观察两根骨头侧面的小孔,用细竹签插入,或斜或直,或正或偏,根据竹签的斜直正偏来判断吉凶。这种方法有一十八种变化,大致上直而正或靠近骨头的多为吉,曲而斜或远离骨头的多为凶。也有用鸡卵卜的,点燃香祷告,在卵上写字,记录四个方位,然后煮卵,煮熟后横切,看字迹所在的地方,根据蛋白的厚薄来判断吉凶。过去汉武帝祭祀越祠时用鸡卜,但这种方法没有流传下来,现在才开始记录。
南人的茅卜方法:占卜的人随意摘取茅草,取占卜者的左手,从肘部量到中指尖,然后折断茅草,交给占卜者,让他祷告所求的事情。然后折断茅草,祷告说:“奉请茅将军、茅小娘,上知天纲,下知地理”等等。接着祷告所卜的事情,口里祷告,手里掐茅草,从茅草的中间掐到尾,又从茅草中掐到头,然后各自数四,剩下的一个为料,剩下的两个为伤,剩下的三个为疾,剩下的四个为厚。料代表麻雀,如果占卜行人,早上占卜遇到料,行人应当在路上,因为此时麻雀已经出巢;中午占卜遇到料,行人将在晚上到达,因为麻雀在傍晚时会归巢;晚上占卜遇到料,则麻雀已经入巢不再归巢。伤代表声音,称为笑而猫,这个卦非常吉利,百事欢欣和合。疾代表黑面猫,这个卦不吉利,所在之处不和合。厚代表滞,凡事迟滞。茅草头剩下两个,称为料贯伤;头剩下三个,称为料贯疾。其他的都以此类推。南人用这种方法占卜非常灵验,精通的人能根据时辰和茅草折断的细节,分别五行而详细解说,大体上不超出以上四种余数。而这四种余数中,各有吉凶,又取决于所占卜的事情。占卜时,如果遇到外人来,就必须重新占卜,说:“外人踩断了卦。”我认为这种方法,就是《易经》卦的世应揲蓍。我曾经听说楚人用篿卜,现在终于见到了。
祝融的遗址,威灵所聚集的地方,其中的异法,也是天地造化的产物。巫者以荆得名,难道没有原因吗?我曾经听说巫觋用禹步咒语,鞭笞鬼神,破庙毁灶。我曾经观察过,南方确实有这种源流。因为南方的生物,自然具有禁忌的特性,生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邕州溪峒有一种鸟叫灵鹘,擅长禹步来去除阻塞。还有鸩鸟也擅长禹步来破除山石。有一种叫十二时的,能含毒射人影导致人生病。从这个角度来看,南人的法术,确实是与他们的气质相符。然而现在的巫者画符,必须画成鸩鸟的形状,这也可见其源流的传承。因此,越往西南方向,越多的诡异现象,茫茫天地,法术各有其根源,一定有精通法术的人,也是自然而然,非人力所能为。
家鬼,指的是祖先。钦州人最害怕家鬼,村家的门右边,必定有一条小巷通往堂屋。小巷右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孔,大约二三寸宽,称为鬼路,意思是祖先从这里出入。人们进入家门,必须告诫不要站在鬼路的旁边,以免妨碍祖先的出入。每年祭祀祖先时,就在鬼路的旁边摆放酒肉,让巫者进行祭祀,子孙一起欢乐来陪伴,持续三天三夜才结束。城里的居民,在厅堂上设置香火,另外在堂屋开一个小门通向街道。新妇在向家鬼一拜之后,就不敢再到厅堂,说如果到了,家鬼必定会杀死她。只有主妇没有丈夫的,才能到厅堂。
广西有挑生杀人。用鱼肉招待客人,对他们进行诅咒,鱼肉能在人腹中重新生长而导致人死亡。传说人死后,会在家中做阴间的差事。有一位名士,曾经担任雷州推官,亲自审理一起挑生案件。他在肉盘下放置,让囚犯施法,来验证他的法术。不久发现,肉果然长出了毛。什么样的淫鬼,竟然能这样呢?然而破解这种法术也很容易,只要感觉胸膈中有异物,就立即服用升麻来呕吐;如果感觉在腹中,就立即服用郁金来下泻。这种药方也是雷州刻板印刷散发的,大概是囚犯那里得到的。
广西有两种蛊毒:一种急速杀人,一种缓慢杀人,急速的能在顷刻间致人死亡,缓慢的则需要半年。如果有人对自己不满意,就会表面上尊敬而暗中图谋,毒发在半年后,贼人无法找到,药物无法解救,蛊毒非常惨烈。乾道庚辰年,钦州城东有卖酒的人,因为养蛊毒败露而被处死,说他的家人制造毒药,妇女裸体披发在夜晚祭祀,制作一盘粥,屋上的蝗虫、蝴蝶、各种昆虫飞来吃,留下的粪便就是药。要找出养蛊毒的人家,进入他们的门,上下没有灰尘的就是了。现在黎峒溪峒的人设宴招待客人,主人必定先尝,表示对客人没有怀疑。
淳熙乙未年正月初一,罔两出现在融州融水县治所,有人的影子,没有人的形状,裸体披发的影子数以万计。有人用手持纸钱焚烧,影子纷纷扑向火,又散乱开来,不久就消失了。那天城外有一个神庙,烟火从地底冒出,经过一天才熄灭,整个郡都感到震惊。郑陨在梦中担任融州教官时,看到了这件事。那一年融州没有听说有异常。
柳州种植甘蔗的地方,有一天晚上发出光芒,从柱子上的蛀虫洞中冒出,满屋如月光,仔细观察,发现有鳞甲,大小如镜子。太守知道这是异物,召集官吏士兵拿着斧头,一起刺它,发出声响。打破柱子,原来是大蜈蚣,长满了整个柱子,头部得到一颗像鹅卵的珠子,圆润地在盘子上滚动,光芒就消失了。
静江府叠彩岩下,以前有一只猴,活了几百年,有神力,变化无法控制,经常偷窃美女,欧阳都护的妻子也被它偷走。欧阳设下计策杀死它,夺回妻子,其他妇女都成了尼姑。猴子的骨头埋在洞中,还能作怪。向城北的居民,每个人来,它都会扔石头,只有姓欧阳的人来,就安静下来,这说明它是猴子。张安国将它改名为仰山庙。传说洞内的猴子骨头仍然完好,有人看到,眼睛会快速微动,然后就惊慌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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