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车之后他在火车站接我,我们坐地铁到大差市,从c口步行到了一家台湾卤肉饭店。店面不大,只有几张桌子却整齐而温馨,店员小哥很热心的过来介绍菜品,我们点了卤肉饭和木瓜牛奶,米饭不够可以免费加。
“我之前经常来这里吃,这家店挺有名的而且很好吃。”他说。
我神游似的听着他的话,脑子里突然被某个奇怪的念头占据,我鬼使神差地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听歌?
我用的是有线耳机,耳机线很短,而桌面又很宽,因此我们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共享着同一首歌。邻桌的人不时向我们瞥来几眼。
服务员小哥端过来木瓜牛奶,告诉我们要赶紧喝不然会凝结成果冻。
其实我不太喜欢吃木瓜,但是意外的好喝,至于卤肉饭我没吃几口,好吃但是我吃不下了。
中饭解决之后,我们在老城区转了一圈,他边看着周围店面的招牌边给我解释各种美食的吃法和味道。
“像什么裤带面呀,面条是宽宽的,吃起来很有嚼劲。还有油泼面,里面有辣椒面,喜欢偏辣口味的话可以试试。还有葫芦鸡也很好吃,是葫芦鸡不是葫芦头,葫芦头是猪大肠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正好路过一家砂锅店,我有点没胃口又有点饿,看到有卖肉夹馍的,进门就问,“老板,能不能要肉夹馍不要里面的肉。”
回去之后我神采奕奕的发说说:“和XX面基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就是白吉馍配醪糟……”
哎呀!真上不了台面。但本人的口味和消费水平真就这样。
他带我逛西安经典景点,被我戏称走马观花式西安地铁一日游,我们先是坐地铁到大雁塔,然后又换乘到大唐芙蓉园,走了一段路又坐地铁去钟楼,二号线恰逢晚高峰人挤人我好几次差点摔进他怀里……
到了钟楼我开始勉勉强强的向他展示我浅薄的专业知识:“钟楼这个顶是重檐四角攒尖顶,屋顶是绿琉璃瓦,底下是梁架结构,非常有明代建筑风格,现在的钟楼是经过无数次改建重造后的样子……”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连我自己也搞不清,真恨古建课我没能多听一点,我要是能多记点笔记就好了。但他很认真的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又给我指鼓楼,和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走到了大概回民街那一块,路过一个下沉广场,他的水喝完了说自己要去买水,我碰巧看到有一家星巴克。
我理直气壮的拿着矿泉水瓶子,无视那扇标着“非消费勿入座”的门,大步走进星巴克,请求店员帮我接满饮用水。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呀!也许是好玩……?毕竟省了整整两块钱???
当然,我用我的伙伴券请他喝了冰摇红莓黑加仑作为补偿,他说这个好喝下次还点。
我们闲逛的路过城墙,他指着城墙说,“你知道上面可以骑自行车吗”。
我说,我想骑自行车,马路上城墙上屋顶上都可以,重要的不是在哪骑,而是和谁一起骑。
我们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但是一坐上去我就后悔了,谁家好人在40多度没有树荫的马路上骑自行车啊!
我汗流浃背,妆花了一脸,他还好戴着帽子,我骑自行车打不了伞,只能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太阳底下。虽然我们一人戴着一侧的蓝牙耳机在一起听歌,但是我该怎么说呢,呃……完全没有那种本应该有的,微妙的氛围……
一段关系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很难有什么重大的转折点了,我们就像两块俄罗斯大列巴,安安静静的躺在面包店里,保质期很长,永不变质。
该说不说,我们的交情难道还没有好到他把帽子借我戴一会的程度吗?!
走之前我们一起去咸阳博物馆玩。我走在前面,他跟在我后面,我走在树叶阴影下,他跟我后面顶着大太阳,我们之间只间隔几米的距离,我却觉得和他像站在银河两侧。
“他的电脑桌面很干净。我的电脑桌面堆满了文件夹。”
“他玩MC很厉害。我只会建火柴盒天黑了连小白都打不过。”
“他马上就要保送研究生了。我连坚持到本科毕业都很艰难。”
我说好,打开软件给他放《Purple Rain》。
"I never wanted to be your weekend lover."
"I never wanted to be some kind of friend."
我说,我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走了这么远的路到了这里,为什么它闭馆了呢?
我又问他,这个秘密可能会导致人类危机,地球爆炸,世界毁灭,即便如此你依然要听吗?
他还是回答,好。
于是我跟他坦白其实我有抑郁症,或者焦虑症,或者双向情感障碍,可能还伴随一点ADHD。
我和他解释,说这是很麻烦的一种病,可能需要终身服药,随时可能会情绪激动,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或者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三天一动不动也不洗澡,最重要的是,它会导致人际交往障碍,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因此受苦。
他也和我说了点自己的事,我表示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正常。总之,我们成为了战线一致的盟友,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而谨慎小心的为对方保守秘密,守口如瓶,必要时提供一定的情绪支持和经济援助,当然大部分时候是他单方面对我的。
来之前他问我,走的时候你会不会有分离焦虑,我说肯定会的,你现在不回我消息,不找我我就开始焦虑,他开玩笑说我是南园里的Tweek,也有焦虑症还喜欢喝咖啡。我说不是我们是Stan和Kyle,我们是超级好朋友。
他曾经向我解释过不能及时回复消息的原因。与此同时我也神情严肃的、以一种非开玩笑的口吻、郑重其事的向他托付出一直深埋于我心中的一个忧虑:“朋友,我以为你不回我消息是结婚去了”
我甚至都想好了等他告诉我他恋爱了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无比冷静地给他分享一首《有女朋友了别忘了请我吃饭》,然后酷酷地说,“歌名,懂?”
说不想祝福肯定是假的。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不需要谈恋爱,但无论是他选导师还是家里催婚还是一些别的事,我知道总有那样一天,他不得不回到世俗评价体系里通往成功的既定道路上。他会得到一份非常体面待遇优渥的工作,会有一个非常可爱体贴的女朋友,他将经历人生中数之不尽的高光时刻,低谷期会遇到困难但他永远有朋友家人们作为坚强的后盾,而我安静的待在手机里做他几百分之一的网友就好。
我将以最虔诚的心情祈祷他能做一个真正意义上健全而幸运的普通人。朋友,如果你成为不了自己想成为的人也没关系,我祝你健康快乐,哪怕结局是相忘于江湖。
他住在咸阳,我的票是西安火车站,他要早点回家,我是零点的火车,于是我执意要送他一程,一号线一开始人很多,我们就一起缩在无障碍区域那一块的角落里,聊些学校和家里的事,具体什么我已记不清。
等到人稍微少一点,只听得见地铁出站时轰鸣噪音的时候,我贴在他耳朵边,问他,刚刚坐公交车你说下车要说的话是什么?
“我是想说,是不是你觉得这次出来玩还是没达到你的期待。”
我们沉默了很久,人越来越少了,我们找到了两个空着的座位,挨在了一起。
其实下午等公交车的时候,我也试着把头靠在他肩上,但是他躲开了。这次他没有躲,这样就好。他把头也靠在了我头上。
我的火车是明天零点三十二,因为下暴雨晚点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我在火车上睡了整整十小时,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离开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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