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很高兴又和大家在这里见面,我们今天要谈到的是斯卡尔·克,崩溃时代最重要的几位小说家之一。我已经在阅读作业里给你们留了几篇他的短篇作品,不过这个作业是下周才需要提交,所以你们之中可能有些人还没读过。这也没关系,我们稍后会从他的一篇散文,一封信说起。
在这之前我想先谈谈崩溃时代,也就是2020年到2040年,从科罗娜病毒席卷全球开始,到尤南解放的这段时间。类似南美洲以短篇小说为主的文学爆发,在尤南也有一次现在被称作“第二次文艺复兴”的文学潮流。在这之前的尤南文学,这里主要是说小说,剧本等以讲故事为主的文学类型几乎全面倒退回了体验主义时期。我们在之前的课上说过体验主义,就是专注于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为读者创造愉快体验的这种文学类型,其中的一切文学技巧,形而上的思考都是为了读者的体验服务。数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网络小说在这一时期遍地开花,这倒是有点像骑士小说和推理小说一开始的那个时候,哈哈。
当时的尤南作家要么去写网络小说,要么去写那几个固定容易被改编成影视剧题材的小说。他们对大型出版公司的依赖远远超过了文学爆炸时期的拉美作家,尽管他们的作品可以发布在互联网上,但互联网流量几乎都被几家金融寡头垄断。作品之间的较量逐渐变成资本之间的相互攻讦,大量基础作者在这一过程中流失,最后导致了整个文学生态的破灭。
这不全是资本的问题,主要还是以视频,短视频为主的新型视觉娱乐取代了小说这种需要想象的娱乐。当然还有尤南那套臭名昭著的审*制度,这些加在一起才导致了在二十一世纪初期整个尤南文学的萎缩和倒退。
尤南的事情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读的文章是在斯卡尔写成自己最重要的长篇小说《在未来和文学的世界里》之前给恋人写的信。《在未来和文学的世界里》是尤南文学重新开始文学探索的标志,斯卡尔用那些极端华丽的语言和精巧的文学结构展示出尤南语并非古尤南利他帝国不肯磨灭的残痕,而是一门全新的,充满活力的语言。我不是专门研究散文的学者,但我觉得我们基本可以认为这封信是《在未来和文学的世界里》的原型和缩影。
嗨,好久不见,我的挚爱。我知道我的笔迹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我在一年前换掉了自己原来的手。现在的是一双机械手,看着还是挺不像人手的,不过我很喜欢。我没有选带皮肤的款式,现在它蓝绿色的几丁质外壳就在离子灯下反射着漂亮的金属光泽。它有很多种书写模式,可以直接写出那种我一直渴望写出的花体字,不过我还是坚持用绘画模式,以还原我们相爱时候的那个字体——幼圆体?那都是什么古早字体了,哈哈,希望现在没有变得更幼稚吧。
我想如果你还活着的话,现在一定已经是首席工程师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尽量不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因为一旦闲下来我就会止不住地诘问自己,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的话,如果我们没有吵架的话,如果当时新科尔克没有被大封锁的话。这些“如果”折磨了我无数个夜晚,我想我是在最近几个月才从中解脱出来的。
我经常想起我们在耶罗艾兰大学的事情,那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第一次开着你的老斯柯达带我去纪念日酒吧——你本不该这么做,你是个教授,虽然不是我的教授,可你应该明白从我拉开车门的那一刻起你就违反了十条以上校规。我坐在你身后紧张得要死,只能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看你的眼睛,我害怕它看向我,也渴望它看向我。我能闻到自己不断上升体温的烘着香水加速挥发,逐渐把广霍香烧成甘草和西瓜酮的味道,像是素馨花铺满在绿宝石一般透亮的波浪上,穿过那些穿白色的花瓣,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太阳。我从没闻过这种味道,也永远不会忘记这种味道,但是这味道会不会对你来说太刺鼻了?你会喜欢吗?
你没有回应,握着方向盘平稳地行驶在滨海路上。我想也许是我误会了,也许你还算得上是个自律的教授,只是想找个人一起扶着街边的行道树呕吐,所有暧昧的幻想都是我的臆测。汽车平稳地驶过减速带,我的心里放弃了,我想就这样吧,坐在你的对面,喝上几杯荔枝接骨木啤酒,打发掉这个失落的夏夜。但你涂着浅红色珠光口红的嘴唇张开了,你说,好香啊。
我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你的辅导,我肯定在大二的时候就被开除了。我不是故意要践踏我们共同奋斗的回忆,在一切刚刚好转的时候离开。我一点也不喜欢工程,在和你的相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了,我不可能和机械,还有程序共度余生。我应该立刻退学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但我已然将自己的一大半都让渡给了你,我没法向你开口。
我觉得害怕,感到我似乎是不再爱你了,而你也只是在控制和摆布我。这让我恐惧到不能睡觉也不能醒来,只能浸泡在酒精里蹉跎时光。我已经在这些事情上浪费了三年生命,并且每一秒都在浪费更多生命。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想到死亡,死神用它的丝绸斗篷死死蒙住我的脸,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才选择逃走。
我很抱歉,我想向你道歉——没能当面向你道歉是我一生的遗憾。其实我都买好机票打算回新科尔克去见你,但是大封锁来了。白色的封锁线贪婪地压榨着它能够触及的一切,一座接一座的“特殊照护中心”拔地而起——
我们就念到这里,剩下的事情我想大家在历史课上都已经学过了,我就简单说一下,斯卡尔后来加入了反抗军。他们在2024年第一次通过航空播撒的方式把科罗娜病毒投放到了尤南各地,这一举措把无数歧视感染者的普通尤南人拉下了水,感染者战争在两个月后爆发。后来大家也知道,反抗军取得了胜利,建立了新尤南。
从客观角度上来说,斯卡尔的行动导致尤南**4年来的科罗娜病毒封锁*策毁于一旦,导致数千万尤南人感染科罗娜病毒,以及直接引发了一场导致数百万人死亡的战*。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本世纪初的茉莉花革*,突尼斯人得到了自*,却失去了一切,您是如何看待感染者战争的?
恐怕他我不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对了,我要指正一下,斯卡尔本人在感染者战争中一直作为龙骑兵在茨因市作战,他没有直接参与航空播撒的行动。
嗯……我想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科罗娜病毒携带者,恐怕在座的也有不少人是感染者。但在二十一世纪初的尤南,感染者的待遇堪比二次世界大战前的犹太人。所以我认为尤南反抗军以及新尤南**极大地提升了感染者在世界范围内的地位,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无非是偶尔有点头疼脑热。当然现在的环境也出了点问题,我曾被学校要求不允许在公开场合说出“感染者”这个词,这未免有点矫枉过正。当然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人不希望我说,我会听你们的。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是为了国家的基础设施,经济发展之类的事情去作战,他们是为了平等和自由去作战。我觉得他们现在在尤南做的不错,至少在文学方面是这样。
说回文学,有人说您认识不少尤南的大作家,您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尤南作家啊,卡利希·摩尔,简·奥伯伦,古斯塔·伯恩斯坦……还有挺多的,他们的故事应该会在之后的课提到。
当然, 我们接下来就要展开说斯卡尔·克。好了,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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