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西娜呷了一口诺德蜜酒,眼睛却始终不变地扫视于周围的每一个人。
她现在身处溪木镇名叫“沉睡巨人”的旅馆里,按理说,她本没有必要回到这儿,但当她终于到达机关重重的古墓尽头,准备完成证明自己是龙裔的最后一项考验时,这一切就开始乱套了。
本以为会静静躺在古墓深处石棺上的呼风者号角不知何时被替换为一张纸条,而纸条的内容便是有人叫她来溪木镇旅馆的阁楼里与之会合。
然而凯特西娜并没有草率地全部照办,来到旅馆后没有直接开房间,而是坐在旅馆一楼的火炉旁要了一壶酒,因为她断定写纸条的人此时此刻就在旅馆中,如果不摸清对方的底就贸然赴约显然是很危险的。
弹琴唱歌的吟游诗人几乎常驻在店里……那几个只在傍晚才进来喝喝酒休息一下的镇民也不像是有空跑那么远就为了赶在自己前面拿走号角的人,就算真的有空,他们又有从那古墓里生还的本事吗?
旅店的掌柜必须时刻留在店里才能保证生意正常运作……那么究竟还有谁……
就在凯特西娜冥思苦想之际,突然听见老板娘戴尔芬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第一次重逢艾寇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穿着一身遮遮掩掩的衣服从正在与艾寇斗嘴的法仁加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只不过凯特西娜当时有更多的注意力都留在艾寇手里的羊皮纸上,因此根本没有过多留意。
现在想来,戴尔芬作为一家旅店的女主人,为什么要打扮得那么隐蔽去雪漫的宫殿?她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凯特西娜的眉毛又轻轻皱了起来,她恢复了平时的游刃有余,起身径直地走向戴尔芬……
“你好,我想要一间阁楼房。”她一字一顿地这么说了。
艾寇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和自己上次醒来时看到的一样。
此时身上所有的不适感都已消除,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梦魇而已。
即便如此,出于对难得倦怠的留恋,他没有那么积极地从床上爬起来,仅仅是扭头看了看房间的其他地方。
这一扭头不要紧,只见之前那个少年正趴在自己的床沿边安静地睡着。
“你……”他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嘴瞪大眼睛愣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那个少年慵懒地哼哧两声,很用力地把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用力地挺着腰,以舒展弯了一整夜的脊椎,还顺便打了个呵欠。
艾寇也坐起身,脱下手套揉了揉眼睛,无意中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齿痕,顿觉一整天的心情都要毁了,便扫兴地把手套重新戴了回去。
“你终于‘又’醒啦?”那个少年清亮的嗓音让艾寇觉得有些刺耳,他开始感到烦躁,究其原因,正是因为眼前的少年救了自己,这让艾寇于情于理都不能对那嗓音发表什么负面意见。
正烦着呢,那个少年又凑近了一点,对艾寇热情地问道:“我叫达瑞欧~你叫什么?”
艾寇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了:“艾寇,艾寇·奥尔……”
说到这里,艾寇愣住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即便手套重新戴了回去,可艾寇仿佛还是能透过手套看见自己手上的齿痕。
想到这里,艾寇改口了,他换成了自己已经十年都没再用过的本名,一个需要深呼吸酝酿一下才能顺利说出口的名字:“艾寇·匕落……对……匕落……”
本以为达瑞欧看不出艾寇的异样情绪,没想到达瑞欧沉默了一会,突然重重地拍了拍艾寇的肩膀:“是嘛~我和你妹妹很熟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我们才刚认识!”艾寇跳下床认真地低头看着达瑞欧,对此,达瑞欧只是笑道:“我猜的呀~你是布莱顿人,她也是;你姓匕落,她也是……”
艾寇哭笑不得地垂了垂脑袋,不耐烦地打断了达瑞欧的话,解释了起来,中途连停顿也没有:“姓匕落的人多了,只要是匕落孤儿院长大的人都姓匕落!”
达瑞欧眨了眨眼睛,然后弱弱地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你说你叫艾寇,她说她哥哥也是……”
两人沉默了许久,艾寇终于把刚才倒抽的一口气平缓地吐了出来:“雪瑞尔……你们真的见过了……”
“我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艾寇依旧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
十二年前,直到那个诺德女人将自己带走的前一刻,艾寇都在争取带上年仅两岁的雪瑞尔。如果不是大人们的不断劝阻和接连的“奥尔文小姐养不起第三个孩子”这种论调,艾寇怎么可能妥协?
幼稚的他只好许下“长大赚了钱之后一定再回来”的承诺……
想到这些,再联想凯特西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艾寇不由得在心里呸了一口。
万一凯特西娜当时也是抱着赚了钱再回来找自己的想法呢?
这个思绪一出,艾寇对凯特西娜的恨意又开始分解,他摇了摇头,心想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一心恨到底,老死不相往来,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这个四分五裂的世界上复杂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人类手足相残,远古巨龙随时威胁着所有人……
而让自己毫无防备,赤裸裸地陷入这复杂局势中,只能用丑恶姿态勉强生存的,不正是给了自己希望又亲手掐灭它的奥尔文家族吗?
“啊……又想远了!”艾寇在心里骂着自己,抬头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知道雪瑞尔在哪吗?”
“我……我们是斯坦达尔警戒者……她要加入,所以就认识了……”
“斯坦达尔?那个抓鬼组织!?”艾寇一把抓住达瑞欧的肩膀。
达瑞欧疼得呜咽了一声,一边伸手按着艾寇的手背,一边说:“是啊……我们家……世代都……啊啊啊好疼……”
艾寇没有松手,只是继续追问而已:“斯坦达尔警戒者不是早就没了吗?”
达瑞欧应该是终于疼得受不了了,他用力推开艾寇,然后起身大声回答道:“残余势力!不行吗!?”
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艾寇赶忙道歉,此时达瑞欧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重新坐下,说道:“她说自己从小就通灵的,能看见鬼,所以特别讨厌不死生物……我觉得这和我们家族世代对斯坦达尔的理解是相符的,所以就和她结伴了一段时间……结果有一天她突然就走了……”艾寇静静地听完,坐回了床上。
“那她岂不是生死不明……”艾寇连这么悲观的话都说了出来。对此,达瑞欧推了艾寇的肩膀一下,大声说:“她很厉害的!你可别小瞧她!”
“她虽然力气不大,但我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把魔法运用得那么完美的人!谁能做到她那个程度,就算得了关节石化病,半身不遂了也不怕遇到危险!”达瑞欧越说越来劲。
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达瑞欧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和雪瑞尔并肩作战时的经历,其中包括雪瑞尔用一整排闪电魔法符文炸烂了围攻过来的尸鬼、用召唤出来的匕首刺杀了一头尸鬼大君、用召唤出的一排排闪光的球体闪得尸鬼们看不清路,让他们得以从一个无比危险的墓穴中逃出生天等事迹,艾寇越听越觉得眼前的少年非常不靠谱,但他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听了太久的故事,艾寇几乎都忘光了自己真正沦落到这般田地的原因。
想到这儿,艾寇立刻起身打断了达瑞欧的演讲,并开始问起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达瑞欧说,他发现艾寇的时候,艾寇并不在独孤城的水车边,而是一直在河里飘着。因此把艾寇连带着他背上的巨剑一起拖进家门真不是容易的事情(衣服泡了水会变重)。
当他发现艾寇手上的项链时,才意识到艾寇不是个普通的溺水者,因为在身为捉鬼世家后人的达瑞欧看来,那项链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邪恶气息。
所以他将项链收存了起来,准备等艾寇醒来之后征求艾寇的意见把项链带给一些年长的斯坦达尔警戒者,让他们看看这究竟是否会对世间产生危害。
“对了!光顾着聊你妹妹的事情了,我都忘记征求你的同意了……你看,匕落,这项链如果真的有猫腻,带着它对你对我都是很危险的……所以我真的觉得有必要请人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达瑞欧把放在桌子上的项链拿给艾寇看,眼神比起之前严肃了许多。
艾寇皱着眉头,过了半天才开口:“这……其实这也不是我的东西……它的主人我却认得…………而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其中一件事……”
“它的主人死了……而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显然达瑞欧没有明白,于是艾寇补充道:“它的主人叫高勒夫(Gojollf),一个虎人……我会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他教给我的……”
“再厉害的人也会死呀……”达瑞欧十分小心翼翼地说了这句话。
艾寇点了点头,说:“是这样,但高勒夫不一样……他有个称号叫做‘九命虎’。”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每天承受九次致命的伤害,只要是致命的伤口都会迅速恢复,如果伤得过于严重,也只是稍微死一小会儿又重新复活……而且,只要没有超过九次致命伤,到了第二天他就又能承受九次致命伤害了……就像有九条命一样。”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会死的不是吗?才九条命,又不是不死之身……”
“可你忘记了,他终究是位游走各方的大师,想要杀他一次都谈何容易,就算真有强到能杀他一两回的人,难道他会一直坐以待毙吗?以他的实力……再加上有九条命,谁能杀得死他呢?还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是完好的,没有外伤……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艾寇这一连串的疑问让达瑞欧彻底没话说了,他只好默默地把玩起那项链来。
一见那项链,艾寇终于说到了重中之重:“既然你说这项链有问题,那九命虎的死一定就和它有关了……”
仿佛明白了艾寇的言外之意,达瑞欧点了点头,伸手把项链递了回去:“那好,还给你,你随便处置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同意你带去给别人研究研究……”艾寇一边这样说,一边把项链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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