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在一旁关注的我很清楚,牛胜男并没有晕倒,她只是在与“娘娘侠”的脑补光波对峙中没看清脚下,被树根绊了一跤。整个经过可以简单描述为“看招——biu——biu——什么东西?——啊——啪叽”的过程。在我直视了这一惨状后才切身感悟到什么叫“不忍直视”。
牛胜男如一名殷切归乡的游子,趟着踉跄的步子张开双臂拥抱大地老母亲,拍起了团团烟尘。虽然看上去摔得并不严重,但是狗啃泥式的姿势着实难看。
程成城松开我的手小跑过去,表现了超出他年龄的体贴与关心。
牛胜男趴则在山野的泥地里一动不动,她颜面朝下,侧脸被埋在凌乱的头发里。
“开什么玩笑……”民宿老板先慌了,“身体不好就别出来玩呀……”
“牛——姐!”不配有名字的龙套男大叫着冲了过来,这次连我也不得不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抢戏的嫌疑。他将牛胜男的身体像煎鱼一样翻了个面,以致她的背部也可以均匀地沾上些泥土。他擒住牛胜男的一只胳膊,极力想将她拉起来,但碍于体力有限,才被拉至半仰的牛姐又如死尸一般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在不配有名字的龙套男反复几次雪上加霜般的失败尝试后,牛胜男仿佛一枚待烤的鸡翅中,在泥泞的蘸料中翻滚成了“双面变态辣”的状态,但施救者始终没有成功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拉起来——过度的表演张力和造作的台词表达使我预感到他可能活不过这章了。
不经意间我似乎看见牛胜男的眉头微微一皱,与此同时她沾着污泥的嘴角也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装晕呢,我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摔得太丢人了,没有勇气睁眼面对这一尴尬局面,所以只好假装晕倒了。】和马晓燕一起闻声赶来的南宫星落用读心术证实了我的想法。牛胜男为了自己不尴尬,把难题留给了我们。我掏出手机想要拜托搜索引擎教教我“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看到检索结果Top1的男科医院广告后又嫌弃地把手机塞回了裤袋。
“公主需要有王子吻醒。”伴随着稚嫩的声音,程成城歪着脑袋蹲下,在牛胜男的脏脸蛋上亲了一下。
金美兰意味深长地笑道:“吻也吻完了,我们往前走吧,这里就交给丁叔叔。”说罢她领着三个孩子走开了。
“对对对,你肯定能把她照顾好的。”民宿老板丢下这句话便窜回了队列排头。
“牛——姐——啊——”龙套男的眼泪说来就来,哭丧式地抓住牛胜男的肩膀。
随着不配有名字的龙套男“咿咿唔唔”的哭声远去,牛胜男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咬着牙恶狠狠地骂道:“下次裁员我一定要把这家伙的名字报上去!”
“丢死人啦!”牛胜男哭着坐起身,黑脸上留下两道泪痕,继而面露凶光:“你们谁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看她这么痛苦的样子,不如用PokCupid帮她消除这段难过的回忆吧?】作为高次元产品测试员,南宫星落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测试机会,不过我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已无法信任他带来的任何所谓的高次元山寨货,无论是头发、马桶盖、V字手或口香糖,无不是妥妥的麻烦制造机。对我来说,高次元山寨货的唯一价值就是可以借订货的机会呼唤配送员小姐姐上门。
“好在是醒过来了,不然还以为是亲你的人没找对呢。”我打趣道。
“哦?”牛胜男的眼珠转起来,“如果我还没醒,你们打算换谁做王子?”
“去死吧你!”牛胜男不哭了,但我小腿被她踹了一脚。
返回民宿的时候已日薄西山,“新派农家菜”也布置上餐桌,没有领导,自然也没有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
饭后分配房间,我和南宫星落住一个标间,牛胜男和马晓燕住另一间,司机师傅住导游间,金美兰带着孩子们住套房。
“还有呢,还有呢?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不配有名字的龙套男提醒道,但没有人理他。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自己的客房。这个房间与院落保持着较为一致的装修风格,灰白色的墙壁、原木梁栋和木质家具堆砌在10几平米的空间里,昭示着民宿老板具备一定程度的中式审美。同时墙上悬挂的打印版水墨山水画、床脚铺陈的化纤伪羊毛地毯和书桌上摆放的塑料永生花,说明民宿老板并没打算在细节方面下血本。
我抢在南宫之前冲进浴室,半小时后已躺在了漂洗得异常白净的床铺上,身上还隐隐散发着民宿特供沐浴露的桔子香精味。
我不由感慨终于不用和南宫挤一张床了,一阵睡意袭来,沉重的眼皮也落了下来……
“那个……鸡翅根……”不知不觉触达睡梦的临界点,鸡翅根小魔仙的声音便又来骚扰我。
“我去你……”我咒骂着恢复了神志,继而入耳的是敲门声。
“我们是不是把什么事给忘了?!”牛胜男站在门口质问我,我打开门,看她也已洗去满身泥垢,换上了她标志性的奶牛睡衣。
才不是!我们把新员工培训课给忘了!说好了从十里画廊回来后要上课的……
彼时已过晚上8点,在牛胜男的坚持下,民宿老板在院子里竖起了投影,幕布上展示出名为《企业文化与考勤规章-培训资料-最最最(21个最)终定稿版V107》的PPT。对比IT部培训资料的文件名来看,人事部不愧为公司内的卷王。
学员们端着各自的小板凳在院中落座。按身高排列,我、马晓燕、南宫星落和龙套男抱着笔记本坐在后排,佳佳、小雨子和程成城叼着棒棒糖坐在前排。戴老花镜的金美兰坐在角落的石桌旁扇着蒲扇,桌上有民宿老板准备好的一壶茶水和一盘瓜子。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指着三个小屁孩儿问,“而且还有棒棒糖吃。”
“他们来充场的,人太少的话,场子热不起来。”裹在奶牛睡衣中的牛胜男回答。
“牛阿姨说,坐这里有糖吃,培训结束后还会给我们放动画片看。”程成城小声告诉我。
“这里除了南宫是真正需要培训的新人,其他人全是充场的,为什么我们没有糖吃?“
“那个……前辈……”不配有名字的龙套男怯生生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也是新人……”
院子内重归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阵阵虫鸣和嗑瓜子的声音。
接下来牛胜男针对公司的企业文化和考勤制度展开了讲解,从语速上判断,她应该也不想把课时拖太久。
“你好好听,把重点记下来,对‘反作业联盟’的管理有帮助。”佳佳在不震动声带的前提下用气声嘱咐小雨子。
“好的娘娘。”小雨子用气声应道,“但是我没有纸和笔。”
贴心的马晓燕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连同原子笔一起递给了小雨子。
“什么叫‘把自己做没了’?”小雨子刚想记点什么,又停下笔问佳佳。
“哦……”小雨子悬停的笔仍然没有落下,“‘隐’字怎么写?”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佳佳生气了,但我打赌她也不知道“隐”字怎么写。
“‘隐’字怎么写?”在内心经过一阵挣扎后,三年级小学生小雨子终于决定放下学长包袱,向一年级的程成城请教。程成城摇头。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