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团教室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毕竟是消耗体力的舞蹈社,花雪理和陈和泽走进学校饭堂的时候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打饭的队伍末尾站着花雪理和陈和泽,不一会儿就增加了两个人,分别是章莹和许喻雯。她们意犹未尽地还在聊着。
章莹:“你教她俩画画居然是免费的!哎哟~教得可好了~”
越过眼前陈和泽高大的背影,章莹看到了前方正在打饭的花雪理:
饭堂的四人桌,陈和泽坐在花雪理边上,对面留了两个位置。很快章莹和许喻雯也端着餐盘过来了。
许喻雯没料到陈和泽也会同一桌吃饭,顿了顿,决定坐到了花雪理对面的位置上。而章莹一副看热闹的小表情,淡定地坐到了陈和泽的对面。
章莹:“哎!小花,这个分我一口~刚打饭的时候没注意到还有这道菜。”
花雪理一边从章莹的餐盘里夹着菜,一边跟许喻雯说起话来:
许喻雯:“我我我、这儿的菜你也可以随便夹!都还没吃过的。”许喻雯明显很紧张,主要是平时没怎么和花雪理说过话,有点反应过度。
花雪理:“啊、嗯,那我不客气啦,咱们也来换着吃。”
陈和泽看她们三个一顿忙活,才发觉自己坐在这一桌很是突兀。于是默默端起汤喝了一口。
花雪理决定继续刚才因为许喻雯的小小误会而被打断的话题:
章莹很是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骄傲:“是啊~雯雯可会画画啦。”
陈和泽觉得是时候也跟着花雪理夸夸人家了,然而他的热情和真诚实在是无法对着花雪理以外的人挥洒出来,于是那语气听起来就像丢失了音调的复读机:
花雪理在谈话的间隙悄悄给陈和泽递了个眼神,陈和泽心领神会地侧弯着腰听她小声地在耳边说话——“你还是别出声了,吃完先回教室。”
几天后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少有地在自由活动之前,跟大伙儿多说了几句相当有仪式感的话。
“呃……同学们,这已经是本学期最后一次自由活动啦。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之后我就要变成弱不禁风的体育老师咯~”
队伍里的学生们本来都站得好好的,一下子都笑得东倒西歪了。
大家都知道高二临近结束,之后的体育课已经被各科老师们瓜分了个干净。所谓的体育老师生病了没法来上课,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借口罢了。
和其他利用这点时间赶作业的同学不同,花雪理和陈和泽两手空空,悠闲得很。两人沿着跑道外围一边走一边闲聊。
花雪理反应过来,这里的“他”指的是上次在人民公园里错过的前男友。
提起崔明雪,不知道怎么的,率先进入花雪理脑海里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一盒破碎的水粉画笔。
那时候花雪理正处于小升初的关键时段。好不容易央着父母买了一整套的水粉画笔,还没舍得拆开来用,父亲就让花雪理把东西拿来,然后把那套崭新的画笔踩了个粉碎。
许多年后,三十岁的花雪理回家看望父母,父亲笑容满面地回忆起这一幕——
非常自豪、笃定的语气:“多亏了我,你才没有误入歧途。画画穷一辈子,我见过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可太多了!”
没想到父亲还记得,没有同情,没有歉意,这是一种炫耀。
所以花雪理的学生时代,顶多就只是在课本上用铅笔涂鸦,画完就擦。
有时候是草稿本,有时候是课桌上,偷偷摸摸,东躲西藏。
曾经十七岁的花雪理从崔明雪的手里拿回了一张纸,上面是花雪理认认真真画了很久的画作。
那不过是一张偷偷节省下来的,只要稍微用橡皮擦搓几下,就会掉絮的薄薄的打印纸。一点都不专业。
从那以后,花雪理总是找机会呆在他身边。她无比地热爱他专注于绘画的时候,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神情。
花雪理经过陈和泽这么一问,脑子好像理清楚了一些。于是回答道: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去画画。即使后来被家人阻拦,也没有像我那样轻易地放弃。
他只是一直一直不断地画下去,固执地画下去,如此而已。
我特别羡慕这种纯粹和勇气。还有他确实拥有的才华。”
陈和泽对于花雪理的回答并不意外。她愿意好好地说出来,证明她能够放下了。
花雪理顿了顿,发现要继续说下去,似乎需要多一点点勇气。
陈和泽默默地继续和花雪理肩并肩慢慢走着,花雪理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沉默。
陈和泽:“就算你三四十岁才开始,也照样来得及。能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是很难得的,因为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随波逐流,只是不得不活着而已。”
这时候下课铃正好响了,两人回到体育老师指定的地方排好队,随着一声“解散”,结束了高二的最后一堂体育课。
晚上回到家,早早写完了作业的花雪理在书桌前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漏做的作业了,于是把书本习题册整理好堆放到一旁。台灯照亮的范围里,只剩下一本翻开了的草稿本。
脑袋里回响着这句话,像一种诅咒,也是花雪理当初十七岁的时候不曾获得过的奇形怪状的鼓励。
等花雪理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原本空白的纸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
花雪理开始画画了。很奇怪,画出来的东西,自己欣赏吧,就觉得特别好看,但是放着过几天再看,又感觉自己之前画了一坨狗屎。一旦开始画了,就会期待进步,会想要获得认同。于是,花雪理就拿着自己的画去找许喻雯聊天了。
许喻雯:“啊啊我也是!所以刚画完的东西我都会放一放,晚点回来再看呢!”
许喻雯:“好啊,这是最近画的~” 递过去好大一叠。
许喻雯:“啊不是不是,是我手笨,我没天赋,画的都是垃圾……”
许喻雯呆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花雪理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一页一页地翻看作品,细细地品味着。
许喻雯回过神来:“啊啊,要用xxx…然后这样画……”
一开始许喻雯只会对着花雪理一通乱夸。但是耐不住花雪理天天磨着她求她指出自己画得不好的地方,终于,这天她鼓足了勇气,指出了花雪理绘画的不足之处。
许喻雯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抖:“这、这里……或许可以试试拉一下透视辅助线。”
她指着花雪理最新画的楼梯速写,由于没有正确的透视,以至于楼梯看着像铺了瓷砖的滑梯。
总是好不容易结识到一块儿画画的朋友,然后又因为自己嘴贱地指出了别人画面的不足,迅速地就断绝了那脆弱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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