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内轮换的光线将时间的流逝全部阐释,伊桑尼亚很清楚已经过去了三天,他这三天也让他可以好好回顾前一阵子的那些事件,寻找一些隐藏在内里的细节。回忆过那位山井大人所说的全貌,他发现一切都很合情合理,至少表面上来看,是他被对方纠缠,因此怀恨在心,所以便找了个机会,跟在对方的后面,动手把对方杀了。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则有预谋的骗术局,绘里奈奈子利用跟他的关系,向他求财,这他可以理解。当时那个状况下,他没有办法去确认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便索性权当是真的。
而在夜里听到的那些,才是真实的情况。本来他是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可是没想到大田一二贪得无厌,公然用自己的女友被他睡了这种借口来进行勒索,结果导致自己的死亡。
什么人会杀了大田一二,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这个人对他进行勒索,可罪不至死。而对于这个问题,他无法确定答案是什么。
哗啦,两名黑衣公人打开牢房的铁栅栏门,手里拿着铁链,大声呼喝着,“出来,大人要见你。”
伊桑尼亚起身,跟着这两个人一起去见山井,走过的路还是三天前的那条路。只是这次有那么些不一样,十几名黑衣公人围成一个单面开口的方形围场,围场的一边是那座池边小屋的外沿。山井孝直坐在小屋檐廊的那一侧,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而在围场中间跪着一名黑衣人,同时他还看到宿屋泽味的老板也站在旁边。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还是站在了公人安排的位置。
“伊桑尼亚先生,”在所有人都站定的时候,山井孝直开口了,“你没有杀人,罪名不成立,可以回去了。”
“……嗯?”显然这出乎于伊桑尼亚的预料,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疑问。
“真正的凶手是这个人,”山井孝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名黑衣人,脸上的黑色敷面巾已经被拉下,里面是很普通的一张脸,伊桑尼亚并不认识。这个人沉默无声,一言不发,双手被绑在身后,与伊桑尼亚的眼神相对,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现在,你可以跟泽味的老板一起离开了。”山井挥了挥手,旁边的公人替伊桑尼亚解开绳子。
“谢谢山井大人。”虽然伊桑尼亚很想仔细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向那位泽味的老板,发现对方也在沉默,便行礼,按照山井孝直的说法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城之戸老板。”刚刚离开山井孝直的宅邸,伊桑尼亚立即向身旁的城之戸问到。在泽味的时候,他偶然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过这位拥有宿屋的老板。
“这里说话不方便,小心窃耳贼,回去再说。”城之戸没有回答,只是领他回去宿屋。
“伊桑尼亚先生,你回来就太好了。”踏入宿屋的大门时,迎面碰上小桃,小姑娘看见伊桑尼亚,很开心地跑过来。
“诶呀,我没做什么,不用谢,不用谢。”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借口要去做事,赶紧离开了。
走进他们住下的那间小屋,伊桑尼亚迎面便看到迪亚特与乌兹等在门口,见到他的归来,两个人各自过来拥抱。
“辛苦了,伊桑尼亚先生。”乌兹的脸上还是那么淡定,手掌的热度却无法撒谎。
“辛苦了,伊桑尼亚,”迪亚特紧紧拥抱这名牢中归来的精灵,“牢里的生活如何?”
“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便,每天还有免费的食物。”
“已经好了,本来想去牢中看看你,但是被城之戸先生制止了。”
“城之戸先生……”伊桑尼亚转身看向去衙门将自己带回来的这位宿屋老板,“刚刚多谢你的帮忙,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是什么人?”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位老板城之戸有这么大的能量,但他忍住了。
城之戸率先走进屋中,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其他三个人。待三人坐定,他才开口,“伊桑尼亚先生被抓之后,小桃第一时间便将这件事告诉我,然后我便开始安排解救计划。”他转向迪亚特,“还请原谅我的擅自阻拦,听到两位想去看伊桑尼亚先生时,我怕牵连两位,于是便开口了。”
“请不要这么客气,我们还要谢谢你。”迪亚特点头,“在那之后,我也问过乌兹小哥你的身份,但他却回答不知。”他看了看乌兹,后者点点头,然后才转回头,“不知可否详细说明您的安排?”
接到小桃的禀报之后,城之戸随即安排手下人去跟踪他们拟定的目标进行查证,并听到手下其中一人禀报,是此人所跟踪的目标杀害了大田一二。随即,他安排人开始进行追捕,那些人很狡猾,擅于隐藏在暗处,但这难不倒店里的这些好手。
经过两天的搜索,他们找到杀害大田一二的凶手所在地。又等了半天,才等到那些黑衣人全都聚集的时刻,于是一场突袭在雨夜悄然而至,滂沱大雨掩盖了屋内的杀戮,除了那名凶手之外,黑衣人大部分被杀,有几名见势不好的黑衣人从窗户跳出。
咔嚓,咔嚓,窗户破裂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碎片落了一地。
次日一早,城之戸就带着那名被他抓住的黑衣人,也就是幕后黑手找到山井孝直大人,说明原委,大人也询问过那名被抓之人,此人供认不讳。因此,伊桑尼亚的罪名被洗刷干净,无罪释放。
“简单来说,整个过程就是如此。”因时间紧迫,城之戸概括整个事件,简洁叙述。而这行动中的细节与详情,自然就是另一个需要记述的故事了。
“再次感谢出手相助。”此时,其他人才知道幕后发生了什么,伊桑尼亚自座位上站起,很是郑重地行礼,面带严肃,致谢。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城之戸看到伊桑尼亚这一行动之后,直接大笑起来,他请这位精灵重新坐下,“伊桑尼亚先生,先不用如此隆重。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做善举的人,几位也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商人,这是交易。”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人立刻了然,“请说吧。”伊桑尼亚如此回应到。
“我听说几位这两天在街上打听一个忍者的组织,没错吧?”
三个人点点头,既然对方能够抓到那些黑衣人,了解这些也不奇怪。听到这话,伊桑尼亚与迪亚特互视一眼,同时将身上带着的那些飞镖拿出来,放在桌上。
“没错,就是这些。”城之戸拿起一枚十字飞镖,用手摸着上面的标记,那两条平行的竹板,“真是令人怀念,没想到在外面还能见到这个标志。”
“我想知道关于这个标记的事。”很显然,城之戸知晓这个标志,伊桑尼亚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件事啊……说来话长了……”城之戸的嘴角笑了笑,开始讲起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一百年前,奥申国的内陆有一座很受民众欢迎的山,被称为樱之山。山顶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樱花森林,樱花全部盛开之时,山上会飘起樱花雨,并且覆盖到整个山区,初春时分,白色的山坡也会被染成粉色。
每到这个时候,奥申国的民众便会聚集到樱之山的脚下,一座座小小的帐篷连成片,每个城市的人都带来自己家乡的特产,或是进行交换,或是进行分享,一场小型的集市交易也应运而生。这一年一度的聚会,也被喜爱的民众称之为春樱祭。
作为生活与存在于被樱花森林包围的村庄中的一员,橙花非常喜欢每年一度的春樱祭,每到这个时刻她都会悄悄溜出村子,从那些戒严村子的守卫眼皮底下溜走。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村子的长老不希望有人随意进出村子,所以她不会管。
从小就在村子里出生,橙花未被允许离开村子一步。村里规定避世,也就是未经允许不能到外面去,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奶奶外面是什么样子,慈祥的奶奶给她讲了花,讲了海港,讲了能够看见太阳的大海,还有那些出海的渔船,高耸入云的楼阁,等等,等等她只能凭借想象才能够看到的地方。
“奶奶,为什么我们不能到外面生活?”刚刚结束本日躲藏训练的橙花坐到奶奶身边,帮忙处理晒好的萝卜干。
“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啊?”橙花不明白。
“等你以后被允许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奶奶摸摸她的头,然后半是严厉半是玩笑地立起了眼睛,“快翻萝卜干,不然晚上没饭吃。”
穿过包围村子的樱花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村子周围的树林是一座会令人陷入其中的迷宫,她偷偷缠着被允许外出的师兄问过具体的安全路线。师兄本来不想告诉她这种绝密的事情,但耐不住她天天缠着,只好回答。
“放心!绝对不说!”橙花以手在嘴上做出一个封紧的动作,然后咯咯咯笑起来,转瞬跑走。
赶路的橙花动作很快,从小训练出来的灵活与敏锐感官让她很容易在快速前进中辨明方向,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人声,她悄悄钻出树林,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帐篷,惊呆了眼睛。
人,人,人,到处都是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奥仪之服,宽宽的袖子,颜色搭配的宽宽布制腰带,脚上或是草鞋,或是齿屐。人们有说有笑,手中提着大大的篮子,篮子中装着赏樱花时要吃的食物。
哗啦啦,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遍野的樱花瓣随风起舞,犹如一场突来的骤雨。花雨片片落在人们的身上,将点点粉色染上他们的衣服。
橙花在人群中漫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睛已经应接不暇,什么都想尝一尝,什么都想试一试。可惜的是,有些食物需要钱,而她没有钱。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向山后转去。
糟了!橙花这才发觉自己需要赶快回去,说好了这时候要帮奶奶干活的,被发现可就糟了。她急匆匆向樱花林跑去,半路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仿佛整座树林都在拦着她的路,让她不知道路径所在。
嗯?她心里有些疑惑,她的身上带着奶奶从小给的护符,在樱花林中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碍。想至此处,她习惯性摸了摸挂在腰间的护符,却空无一物。
“…………糟了啊!”这一下她不禁叫出声来,只得选择折返人群聚集的地方。
天色渐黑,视野也没有那么清晰,但她必须要找到那个护符,否则绝对无法回到村子。
“要好好带着你奶奶给你的护符,才能够保证在村子外面的樱花林安然无恙。”这是师兄跟她重复了很多次的话语。
她的额头因焦急而沁出汗珠,但是护符还是毫无踪影。太阳落山以后,人们在这个地方燃起篝火,点燃灯笼。虽然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人搬出了酒菜,在各自的帐篷前开怀畅饮。
“你需要帮助吗?”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橙花的身边。
“啊!!!”橙花被吓得尖叫起来,跳离原地两三步,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她看向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白花的奥仪之服。女孩子的皮肤稍白,脸上满是担心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橙花连忙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请不要在意。”
“所以,你是需要帮助吗?”女孩子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是,是的,我在找东西。”恢复冷静的橙花主动靠近那个女孩子,但也保持在礼貌的距离之内。
“是一朵樱花形状的护符……”橙花用手比划着,“上面刻着村子的标志,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村子的标志,就是一双平行的竹板,橙花不明白为什么,但村里人告诉她,这是久远留下来的护佑符号。
“樱花形状的护符……”女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啊!你等一下!”
“诶,诶?”这下子轮到橙花困惑了,她没敢跟着那个小女孩跑远,只是等在原地。几分钟之后,女孩重新跑了回来,手里似乎是拿着什么。
“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你的吧?”女孩的手里拿着一个樱花形状的护符,护符的结绳是橙色的。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橙花很小心地接过护符,仔细查看,自己亲手编织的绳结没有散掉,护符本身也没有损坏,她才放心。而后笑着对那个小姑娘说到,“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这个护符,真的很重要。”
“没关系,没关系,”女孩连连摆手,“它物归原主就很好了。”
“我叫橙花!”橙花将护符挂在原处,“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啊……我,我叫樱子。”女孩似乎没想到会被问到名字,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回答。
“樱子,好名字!”橙花拉着樱子的手,“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再来找你!”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橙花一溜烟跑远不见了。
“诶?好……”樱子看着远去的橙花,慢了那么一秒才回答。
可是,你怎么找我啊?她的心里如此担心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些笑容,似乎是为了交到新的朋友而开心。
从樱花森林中钻出,看到村中那颗古老而又茂盛的樱花树,粉色之雨同样飘散在村子之中。橙花的内心稍稍安稳一些,虽然距离她跟奶奶的约定早已过去了很久,但就要到达村子的安心感让她的脚步变得更加急促。
一路狂奔到家附近,月亮已经高高悬在空中很久。房子里的灯光透过窗外,厨房内有个身影正在忙碌,奶奶似乎在做晚饭。橙花从后门偷偷溜进房子,向自己的房间潜进。
“橙花……”奶奶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听上去似乎不那么愉快。
“奶…奶奶,晚上好啊!”橙花的脸上努力露出微笑,“晚饭好了吗?我的肚子饿扁了。”
“晚饭已经好了,但是迟一点再吃也无妨。”奶奶指了指家里的客厅,“我们去那边谈谈。”
“啊……是。”语气低落,橙花跟在奶奶的身后,走到了客厅。
“你这一天去哪里了?”奶奶坐在桌边,一只手搭在桌上,声音里没带着什么情绪。
“我在森林中训练。”橙花努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的语气可信,“练到忘记了时间,没有及时回来帮你干活,真的很对不起。”
“训练?”奶奶的眼睛露出疑惑,“你的师傅白天来过,向我问你去了哪里。”
“你没有训练,也没有帮我干活,所以这一天你去哪了?”奶奶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
“我……”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橙花才鼓起勇气回答,但是声音很小。
“是。”橙花听从奶奶的话,坐下后才继续开口,“我……我穿过樱花树林,去外面的祭典玩去了。”
“……你去了外面?”奶奶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有春樱祭,村里会提前警示村民不要去与那些外来的聚集者接触,“去参加春樱祭了吗?”
橙花点点头,“外面的食物看上去很好吃,就…试吃了一点点。”
奶奶眼神很是平淡,没有预想中的怒气爆发,这反而让橙花很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蔓延在房间之内。
几分钟之后,奶奶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很想去春樱祭吗?”
“那好吧,我们做个约定,你可以去春樱祭,但是在春樱祭之后,你就不能再跑出森林的外面,与外面的人接触。”奶奶盯着橙花的眼睛,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并且以后的每一年,你的训练与帮我干活都要加倍,可以吗?”
“……”橙花反应了一阵,突然跳起来抱住奶奶,“谢谢奶奶!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行了,行了,”奶奶有些无奈的将橙花推开,“看看你高兴的样子,没大没小,没规矩。”
“嘿嘿,就知道奶奶最好了!”对于奶奶的这个决定,橙花是万万没想到的,在她的预计中,奶奶在知道之后,很可能会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
“别太夸了。”奶奶假装怒气,“你师傅那边,我明天会跟他讲的,等着被他惩罚吧。”
“嗯嗯嗯!!!”橙花猛力点头,咕噜噜,她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一抹尴尬的红色爬上了她的脸。
“来帮我端饭。”奶奶听到这个声音,随即起身,“吃完饭之后,把你该干的活干完,不完成不许睡觉。”
“是是,谢谢奶奶!”满心欢喜的橙花快步跑去厨房,盛饭,拿碗,盘算着明天自己还能玩些什么。
次日一早,略带些黑眼圈的橙花睁眼,起床,穿好衣服。正打算出门,突然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放着几枚金色的小判,样子跟外面之人使用的一模一样。
谢谢奶奶!她收好这几枚钱币,欢快地向村边樱花森林跑去。穿过那片森林,她就可以见到刚刚认识的那个朋友——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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