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城之戸安排下,小桃、伊桑尼亚、迪亚特与乌兹登上前往普雷尔王国的三桅帆船。这艘船隶属于一支庞大的商队,船长经验丰富,他和手下的船员共同为一位富有的船主服务。
这只船队自建成至今,约有十年时间,经历过很多风浪。通常沿着大陆的海岸线向南行驶,沿途会按照船主的吩咐进行一些生意往来与商业活动,直到抵达单程的目的地——普雷尔的奈顿港。
船只看上去至少有个几十米长,半个长度那么宽,两层船楼,三层船舱,三支高高的桅杆被风吹得鼓鼓的。很多船员不停忙碌,装运货物,照顾登船的船客,他们住在下层船舱。
本次行程中段,船长会按照船主的吩咐,在原圣教之国米尼恩附近的小国欧尼姆停留,进行补给。欧尼姆最大的港口,同时也是国家的首都——欧尼姆,是从海上前往米尼恩的必经之路。船只停留的同时,乌兹也会在此下船,与小桃、伊桑尼亚和迪亚特告别,前往奥林镇,计划如此。
听着小桃挥别城之戸的声音,乌兹带着自己的东西找了个角落坐好。这并非他第一次出海,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当他们的计划确定之时,他立刻找到自己的雇主进行交涉,约定几个月之后回来,继续参加下一次的出海活动。自然,这段时间的薪水就无从拿起了。靠着随海浪摇晃的船舷,他闭目养神。
小桃很兴奋,她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船,很是好奇地看来看去,拉着身后的迪亚特与伊桑尼亚在船上到处逛。
船长对自己身处的这条航线很是熟悉,或者说很有经验,他与这些水手有着很长时间的合作,他也相信他们驾船稳当。他望向桅杆最顶端的旗帜,这时候风向正顺,船只速度很快。他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风平浪静,行程顺利向前。
一路无话,享受过略显漫长的海上航程之后,船队行至圣城米尼恩附近,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欧尼姆。
“天色不对。”站在瞭望塔顶的领航员向下喊着,大副立即听到了他的喊声。这名干练的大副立刻找到刚刚到船长室休息的老船长报告。
船长带着大副走到甲板,看向远处的云层,灰色形成那片自由奔放的云层边缘,它的中心,黑色的云块不断涌动,紫色的电龙穿梭其中。令他更感到恐惧的是,这片看上去十分不详的云层正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Aye。”大副干脆答应。他大声宣布着船长的命令,同时跑到船舱各处,踢醒那些还躺在吊床上的水手,“暴风雨要来了,你们这些蠢猪,起来干活!”
所有的水手全都跑动起来,收帆的收帆,紧牢的紧牢,确保船上所有的东西都会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旅客们有能力的主动跑到大副那里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乌兹就在其中,并且被安排到一些熟练的水手才能去承担的位置。迪亚特与伊桑尼亚虽然不是很熟悉水手做事的方法,但还是能够做一些简单易懂的事情。
船上还有一些看上去身体还不错的冒险者前来帮忙,填补了水手稍显不足的空白。
而那些没有办法帮上忙的人,就都被塞进甲板下层船舱之内,忍受那里糟糕的气味,还有不断摇晃的船本身。躲在船舱里的人听着外面逐渐呼啸而起的风声,脚下也变得越来越不稳,纷纷找到合适的地方让自己能够抓牢。
狂风推动他们所处的这艘船,在帆被完全收起之前径直冲进那片黑色的风暴,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端,紫色的闪电不时照亮整个海面。此时船只就如一片单薄的叶子漂浮于大海之上,左摇右摆。
“我们不会就这么葬身鱼腹吧?”小桃坐在船舱角落,听到身边另一个女人跟同伴说道。
“不会吧?”同伴的男人面色苍白,双手颤抖,“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要到普雷尔王国的。”
“别想那么远了,我真的后悔,做什么在普雷尔王国出风头的梦,我不要就这么死在这里。”女人的声音颤抖,蹲在船舱内抱头。
“我们一定会平安抵达的,相信我。”男人伸手抱住了身边的女伴,似是在安慰,在一旁的小桃偷偷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些许微笑。当女人抬头看向男人的时候,男人瞬间恢复成了安慰的严肃神情。
就在男人这么说的时候,船舱外突然传来巨大的一声炸雷,声音隆隆,震得船舱内人们的耳朵嗡嗡作响。几秒种后,又传来“咔嚓!!!!!!”的声音,水手们的脚步突然变得凌乱,半秒钟后,有什么重物砸在甲板上,引起船舱的顶板一阵颤动。
站在甲板透气窗下面的人们在这阵震动之后纷纷躲到其他地方,一片燃烧着的木片穿过栅栏落在船舱之内。引起火灾之前,小桃直接从原位冲到木片那里,将这火患的源头消灭。
“麻烦来帮帮我!”小桃转身推着栅栏的盖板,但因为力气比较小,速度比较慢。面对这个情况,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便跟着推上了盖板。带着火焰的木片便被阻拦在外,船舱里暂时安全。
而在船舱之外,面对着突然被闪电劈中而倒下的主桅杆,颇为棘手。船长让大部分人的动作不要停,又命令一部分人拿着水桶从船外打水扑灭桅杆上的火,以防整条船变成火海而沉没。
海浪越来越大,黑色的海浪如被巨人的手掌搅动一般,一层一层堆叠,推着帆船前进。此时他们只有孤零零一艘船位于这片危险的海域,商队其他的船只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漂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色的巨浪顶起这艘船,向前抛去,重重的一声落水,船舱内的三分之一被海水灌满。在船长的大声吼叫之下,船舱里的人加上进入船舱的水手一起舀水,用最快的速度让船舱之内恢复无水状态。
电闪雷鸣的狂风暴雨持续了大约半个水时钟左右,才渐渐平息。水手们的共同努力下,船总算在这疯狂的暴风雨中存活,主桅杆被劈断,倒在甲板上,前后两根副桅杆上面也满布伤痕。风浪中,船帆上连接着的滑轮被吹坏,无法正常运作。
完全没有动力,船只能被洋流一路推着继续向南,飘飘荡荡,人们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海原。成群的海鸟穿梭于海面与水下,叼着因狂风巨浪而晕头转向的那些鱼,今天看起来可以饱餐一顿了。
此时的海面清澈无比,反射着浅蓝色的天空,还有些紫色的映照,如同一颗大大的浅紫色宝石。宝石的表面突然跃起一群海豚,它们鸣叫着重新钻入水下。
纵然景色无比优美,但现在却没什么人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这些。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到达什么地方。有人去找船长询问,却没有得到答案,无人知晓答案。
面对这种情况,人们能做的大概只有等待。入夜时分,船长望着漫天星辰,努力分辨镶嵌在高空的星座。他找到了那颗指向东方的星星,那颗星星伴随在弯月的身旁。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这位老船长才略微松口气,船只前进的方向虽然略有偏差,但仍是继续向南。
伊桑尼亚也望向天空,同时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风的方向,确保海浪推动的方向没有问题。虽然他可以呼唤附近海洋中的那些动物来帮忙,但不到非常时期,他还是不太想这么去做。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船依旧由洋流带着漂流,但现在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存放在船上的食物和水全都要见底了,大概只能够支撑全船的人一天。
船长听到大副关于粮食的报告,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也不那么意外。
“不要慌,”沉思几秒之后,船长向大副压压手,然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言不发,大副没有离开,等在旁边。
几分钟之后,船长向大副吩咐道“你去请迪亚特先生到这里来。”
“是。”大副点头,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没有问,只是转身,推门离开船长的房间,前往二层旅客住宿的舱楼。
迪亚特正在房间中阅读自己随身携带的经书,刚刚翻到新的一页,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略显困惑。“稍等。”一声回应之后,他轻轻合上手中的书,走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大副,稍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问,“请问何事?”
“……”听到大副的话,迪亚特只是点点头,露出礼貌的微笑,“好的,请稍等一下。”半分钟后,收拾停当的迪亚特跟着大副走去船长室。焦急等待的船长看到他们后,立刻请迪亚特入座。大副转身离开,去处理船上其他事务。
“迪亚特先生,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船长靠在桌旁,两腿稍弯,双手环胸,“船上的粮食不多了,可能需要您的帮忙,补充船上的粮食。”
“三十年前,我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也是指挥这艘船行驶在另一条航线上。当时船上的粮食一省再省,却也仅够支撑半天。毫无办法之下,我向船上的旅客说明了所面临的问题,没想到却因此而得到了解决的方法。”船长停顿一下,继续说到,“有一位牧师小姐当时也在旅客当中,她立即就出来跟所有人说,有办法能够提供足够全船人员的食物,而条件仅仅是需要一间安静的屋子。当时我立刻应允,相应的问题也确实得到解决。看您的装束,我猜测您也是一名神职人员,不知是否也可以请您给予帮助?”
“原来是这样。”迪亚特听到此处才明了船长话中的含义,他没有推辞,“我可以试试,但请原谅我将话说在前方,我会尽我所能,但无法保证能够满足所有人的数量,而且显然也无法控制食物的种类。”然后又补充到,“食物乃是神的恩赐,万请不要浪费。”
“这是自然,您肯帮忙,已是万分感谢。”船长紧绷的眉头稍稍舒缓,向迪亚特致谢。
“不劳麻烦,准备好食物之后,您让人来通知我一声即可,我会派人去取。”
“也好,那就听您的。”这种事情,迪亚特不会太过坚持。
次日一早,迪亚特请乌兹和伊桑尼亚守在门外,留他自己在房间内,同时也是防止有人闯入打断他的祈祷。
他跪在房间一角,双手交叉合拢,心中默念祷文——祈请你的恩赐,请护佑这艘船能够安全到达下个港口,请赐予我们足够到达港口的食物,您的子民迪亚特·奥列丁祈请。
接着他坐在一个大口袋面前,双手手心向口袋张开,圣洁而温暖的白光从手心涌出,铺满整个口袋,粮食比较简单,一些白面包,还有一些水。一个口袋被装满,移向下一个口袋,再次装满,反复三次。迪亚特才擦擦头上的汗水,起身去开门。
“乌兹小哥,可以麻烦你去通知船长先生,可以来取食物了。”
“明白了。”乌兹去通知船长,几分钟之后,船长亲自带人来到舱室。
看到那几袋子粮食,船长的脸上露出笑容,“谢谢您,迪亚特先生,这下至少可以支撑这一天。”
“无须客气,这是现时需要的。”迪亚特稍稍晃了晃,被身旁的乌兹和伊桑尼亚悄悄扶住。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明天请您好好休息,可以先吃船上仅存的食物。”
“船长先生。”迪亚特伸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船上的食物能够保存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长,适合留在应急时去吃,所以现在先吃这些吧,如果我没记错,它们只能存在一天。”
“那么……谢谢。”船长深鞠一躬,以表示更深的感谢,“我仅代表船上的其他人,感谢您的付出。”
“这是此时应做的,船长先生不用如此在意。”迪亚特点头,“那么请将这些粮食带给其他人吧。”
船长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大副和水手进屋,带走那些食物,去分发给其他的人。这些食物足够被分给所有人,足够吃一天。当然,他没有忘记屋子里的三个人,留下三份食物。
目送船长离开,迪亚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坐到身后的床上,似乎力气尽失。
“迪亚特先生……”乌兹见状,赶紧倒了一杯水,递到迪亚特的手上。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乌兹似乎不太明白,他看了看迪亚特,又看了看伊桑尼亚,后者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在回应他的目光之后,看向迪亚特。
“是的。”迪亚特握好手中的水杯,“这是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想看到有人因粮食不足而被饿死。”
“能够理解,但……”乌兹似是在斟酌合适的赐予,“这值得你耗尽自己的力气吗?”很显然,不止乌兹,伊桑尼亚也能看出来迪亚特的状态很差。乌兹补充到,“时间长了,恐怕你会有生命之忧。”
“乌兹小哥说的言重了,气力消耗是有些过重,休息一日也许就可以无事。”迪亚特摆手,笑笑。
“你这次施法,很可能引动以前在奥林镇受的伤,让你比平时更虚弱。”伊桑尼亚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替迪亚特仔细检查了身体,“我不建议你继续施展这么费力的术法。”
“……”迪亚特向他摇摇头,“我不这么多,船上的人就都要饿死,这是必须的事。”
“……船上的食物……”伊桑尼亚认真思考,“我可以钓鱼来进行食物补充。”
“可是……你不能通过钓鱼来满足所有人的食物。”迪亚特气息虚弱,却很坚持。
“好吧,我会努力让你不死的……”伊桑尼亚放弃说服这个做下决定的神职人员,转而暗暗决定去做些别的什么,来轻微帮助迪亚特。
他在船上找到材料,做了一副钓具,虽没有岸上能够买的那么精致,但在他看来已足够。勉强找到一些可以用的饵食,来到船舷边,却发现没办法钓鱼,船还在缓慢向前航行。
此时天与海全都很安静,没有什么风浪,剩下的两个船帆微鼓,用最大力气带着船前进。伊桑尼亚看着船下流连的水流,叹口气,他只能等晚上停船之后,仅有的一点点时间来钓鱼。毕竟,他不能因为不可预测的钓鱼活动而让船停下。
“伊桑尼亚先生,可以告诉我这些材料从哪里找的吗?我也想做一副鱼竿来钓鱼。”乌兹从旁边的甲板走来。
“那就谢谢。”乌兹似乎还有其他话要说,没有立刻就走开,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伊桑尼亚。
“迪亚特先生的状况很危险,伊桑尼亚先生真的不打算劝一劝吗?”
“你也看到了……他做的决定,特别是与他人性命有关的,一般无法改变。”伊桑尼亚回答的也很认真。
“没有什么可是,事情现在就是这样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忙减轻他的负担吧。”
“当然尝试过,但没有什么效果。”语气很无奈,伊桑尼亚的神情也很无奈,显然早已放弃,“你今天也尝试了,不是吗?”
“……”听到伊桑尼亚的话,乌兹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这大概是伊桑尼亚见过的最情绪丰富的表情,“我知道,但还是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没想到乌兹小哥还挺热心的,迪亚特先生一定也会很感谢你的。”
“……热心也没用啊,迪亚特先生自己不改变,我们也没办法。”
“没错,你说的很对,所以照顾好他,就是我们能做的事了。”伊桑尼亚拍拍乌兹的肩膀,“我去做鱼竿的时候,你要去找一找有没有更多的鱼饵吗?”
“好。”乌兹小哥转身离开,伊桑尼亚跟着离开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拐角处,迪亚特温和笑着,他谢谢两位好友的担心,同时也愿意努力坚持下去,决定不会改变。
接下来的半个月,粮食继续由迪亚特来提供,同时有时候还能够加上几条来自海里的新鲜鱼类。船上有的客人觉得粮食过于单调,去跟船长抗议,也只是被船长好声好气劝回了船舱。有人感觉蹊跷,特意观察,发现是迪亚特在提供食物。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私下议论纷纷。
“船长,”在桅杆上眺望的水手似乎发现了什么,恰好船长此时在下面路过,赶紧很大声的喊道。
“我看到了陆地。”瞭望的水手用手指向远方,一些灰色与一些绿色交杂在一起,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的轮廓隆起,那是一片他们盼望已久的征兆,一般来说代表着陆地的出现。
船长闻言,掏出身上的望远镜,扯开,看向那片灰蒙蒙的绿色,半分钟之后,他点点头,“确实是陆地,但是……距离我们还很远,不出意外的话,需要两天的时间。”
“太好了,两天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旁边的大副掩盖不住兴奋的语气。
很可惜,大陆出现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几分钟后,伊桑尼亚找到船长,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很忧虑的神情,他只说了一句——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