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哲学：三种主要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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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让所有人困惑不已的存在。从日常生活的日程安排，到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不得不面对的生命时长有限性——死亡，时间贯穿我们个体的私人生活，也渗透进社会的方方面面：学校的上课时间、公司的996、短视频的30s留存率、电影剧情安排所遵循的黄金分割原则，等等。
时间，也是一直以来困惑我的存在。时间是什么？时间的本质是什么？时间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仅仅是我们主观的幻觉？我们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是真实的吗？为什么时间的流逝总是从过去到未来、单向的、非对称的？为什么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如果科技发展到有一天我们可以穿越时空，像“祖父悖论”这种难题何以得到解释和解决？
这些问题同样困扰着哲学家。对于这些问题的不同回答，促使哲学家们分化出了不同的立场，并引发了不同观点之间的激烈讨论。在这一系列文章里，我将以分析哲学进路，结合近代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的发展，介绍当代时间哲学的主要论题、观点和论证，并将其拆解成一篇篇短小扼要的文章，一点一点放出来。
作为本系列的开篇，我将简要介绍关于时间的本质的三大主要立场：实在论（realism）、观念论（idealism）和关系论（relationism）。而在后续文章中，我将对各个立场及其分支进行更深入的介绍，本篇的宗旨仅是为大家勾勒出一个整体的版图。
I. 实在论与观念论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这三种观点回答的是“时间的本质是什么”这一时间的本体论问题。在实在论者看来，时间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作为实体（Substance）、象（Image），还是其他真实存在之物。
而在观念论者看来，时间并非真实存在，是纯粹主观的，是我们的观念的产物，或是我们描述世界的方式，或是记忆、感觉和预期在我们的头脑里留下的印象，又或是我们“经验的形式”。
从上述可以看到，实在论和观念论对于“时间是否真实存在”这一问题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实在论者认为时间不仅真实存在，并且明确回答了时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真实存在。而观念论者不仅否认了时间的存在，并且明确说明了是经由什么样的主观经验产生了“时间”的概念。
由此，时间的观念论也可以被视为时间的反实在论（Anti-realism）的一种，即认为时间并非独立于我们的思想观念的客观现实，而是由我们主观的感知和心理过程构建、受其影响的。
哲学史上具有代表性的时间实在论哲学家包括柏拉图和牛顿，其中牛顿的观点又被称作实体主义（Substantivalism）或绝对主义（Absolutism）。著名的时间观念论哲学家包括巴门尼德、奥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和康德。他们的具体观点与论证我们将在后续的文章中详细介绍。
II. 关系论
时间实在论和观念论都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但在现当代哲学学界，占据主流并非它们，而是在上世纪初发展出的一种对于时间的新的哲学观点——关系论。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关系论通常也被认为是一种时间的反实在论，即它和观念论同样否认时间的真实存在，认为时间不是独立的实体。但和观念论不同的是，关系论并没有将时间解释为我们的主观构建，而是将它视作由事件（Events）之间关系的构建，仅作为事件之间的关系而存在。
换言之，时间的全部内容就是事物的时间属性、关系和变化：如果我们知道事物的这些属性、关系和变化是什么，那么我们就知道时间是什么；而如果没有事件发生，我们就无法有意义地谈论时间。
历史上著名的时间关系论者包括亚里士多德和莱布尼兹，近现代最著名的关系论者莫过于约翰·麦塔加特 （John McTaggart）。他在其1908年的论文《时间的非现实性》（The Unreality of Time）中对时间和变化的分析和对时间非真实性的论证极具影响力，其对A系列和B系列时间的区分也引发了哲学界的一系列讨论。
哲学界对于麦塔加特的回应，也逐渐分化出两大主要观点：A理论（A-theory）和B理论（B-theory），分别对应于A系列和B系列时间的支持者。大部分A理论支持者持现在主义（Presentism）立场，小部分A理论支持者选择了另外一种较小众的观点：增长块理论（The Growing Block Theory）。与现在主义相对的是永恒主义（Eternalism），它被大部分B理论支持者接受。
A理论和B理论的区分还可以对应于三维主义（Three-Dimensionalism）和四维主义（Four-Dimensionalism）的区分，以及动态时间理论（The Dynamic Theory）和静态时间理论（The Static Theory）的区分。动态时间理论有时也被称为移动聚光灯理论（The Moving Spotlight Theory）。以上各个理论的具体观点和论证都将在后续文章中详细介绍。
III. 结语
读到这里，或许你会疑惑：对于时间的思考以及我们所持有的观点为何如此重要？
事实上，在时间的本质的问题上对于不同理论的选择，会对我们对于运动理论产生重要影响：如果你是一个关于空间和时间的关系论者，那么你也必须是关于运动的关系论者：所有的运动都是相对于某物的运动。从而，这也会影响我们对于物理世界的理论观点，以及我们整个世界观。
参考文献
Bardon, A. (2024). A Brief History of the Philosophy of Time.
Baron, S., Miller, K. (2018). An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Time. United Kingdom: Polity Press.
Emery, N., Markosian, N., & Sullivan, M. (2024). Time. Retrieved from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website: https://plato.stanford.edu/archives/fall2024/entries/time/
Power, S. E. (2021). Philosophy of Time: A Contemporary Introduction. United Kingdom: Taylor & Francis.
首发于公众号：洞察与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