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一段我的“非学院派日语修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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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前两天刚刚收到了来自九州大学的内诺，为我自己下一步在日本的冒险埋下了伏笔。整个申请的过程就像是在向心仪的姑娘写情书，有的时候杳无音讯，也有的时候被拒之千里。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见面，却又得经受重重试炼......不过这些我并不准备过多的赘述。在为延长我臭学生的生涯而欢呼之余，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火库”。排除个别游戏开发和参赛经历，日语一级157分的成绩单可能是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利器。

去年7月份，在得知我N1的分数之后，我的朋友、我朋友的朋友，以及我父母朋友的孩子，纷纷来找我取经，其中也不乏一些本科读日语专业的学生。大多询问的都是关于备考、做题技巧方面的经验，然而每次我能提供给他们的答案只有一句：“对不起，我真的没概念。”打我接触日语到现在，没有报名过任何与日语相关的学习班，考试也仅仅经历过那一次，所以我无法向新东方考前冲刺班的老师一样，指导在你和卷面进行Battle的时候有哪些妙招。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一个在语言方面天赋异凛的小神童，真正的脑袋转得像“涡轮式发动机”一样的人在我身边不胜枚举。若非要我说点儿什么，我也只在记忆中翻箱倒柜，把这将近10年的“修行”历程分享给大家。
我的宝库在10年前的那个夏天打开
我正经开始看动画是从06年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开始。当时我被送到南昌的爷爷奶奶家度过人生第一个没有作业束缚的暑假。南方7、8月份的阳光和湿气是有重力的，在户外你会觉得头上顶着逐渐增多的杠铃片，所以我完全打消了成为野孩子的念头。当年已经读大学的堂哥心疼整天在家里百无聊赖的我，想偷偷给我找点乐子，于是把我带到了坐落于南昌市中心八一广场周边的江西省展览中心。

记忆中展览中心的二楼是电脑城，越过硬件区小贩们的围追堵截，我们来到了软件卖场。这些盗版商贩们的店铺布局大多是三面书柜环绕，架子里塞满了光盘的包装盒。中心位置放置着由至少四个桌子拼成的平台，上面紧密地码放了好几个敞着口的盒子，里面的光盘像FBI档案库中的文件一样整齐排列，便于“Hunter”们寻宝。我进入的第一家店里除了极少的PC游戏以外，大多数都是日本动画的DVD。店里的景象用一句特别俗套的话说，就是“为我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你可以想象这些俊俏的少年和美丽的姑娘们透过包装盒，穿过境界线，招呼你来看看他们的世界和故事。
不得不佩服国内的盗版市场，我在爷爷奶奶家楼下的二手书市场可以买到一两个月之前发售的《动漫贩》和《动感新势力》，里面介绍的最新热门动画已经被收录了全集在“新作发售区”上架。第一次的寻宝就精挑细选了将近十几张光碟满载而归，我度过夏日的方式也就此有了着落。

慢慢的，我的碟片收藏已经可以叠起一座高塔，令人惊喜的是每一张DVD不仅涵盖了包装封面上的作品，在容量允许的情况下，还会随机收录一到两部其他的动画，这无疑为我增添了另一份类似于在游戏里打开宝箱时的期待，我也确实获得了一些意外的“稀有道具”。其中就包括“大人的童话”《速写者（スピードグラファー）》、跑道上拂面而过的《凉风（涼風）》，还有我最早的保健教育指导《愿此刻永恒（君が望む永远）》。

随着“阅历”增长，我发现动画里的台词都很模板化，暑假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已经可以模拟出一些日语的对话场景。回家第一句你要说“ただいま”，吃饭之前你要双手合十对家人或是料理人说“いただきます”，睡前你要跟你的枕边人说“お休みなさい”，与陌生人交流要规规矩矩地使用“敬语”。这些很简单，我相信热爱二次元的你一定知道得比当时的我要多，但是10年前的那个夏天，正是我与日语携手奔跑的起跑线。
中学时代：少年的热血进击
上初中以后，我的生活也渐渐步入信息化网络时代，很多长篇的漫改作品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至宝”都被纷纷收入到我的硬盘当中。即便现在，我心目中理想伴侣的榜首依旧是《橙路（きまぐれオレンジ☆ロード）》的女主角鲇川圆。

追番的习惯也是从初中开始养成的，每年新番公布的档期都曾是我的狂欢节，我的浏览器收藏夹里第一项就是“简单动漫”，随后慢慢添加“奇法大陆”、“红旅动漫”、“极影动漫”等等。我初中的是时光是由百分之七十的动画与百分之三十的主机游戏组成（别问我为什么不学习，有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上帝可能觉得我应该多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上高中开始，我跟番的热度渐渐地降了下来，可能一方面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电子游戏，另一方面确实很多题材的动画已经很难刷新其“前辈”给我带来的震撼了（我可没喷现在的动画不好）。现在我去了解动画资讯的途径仅仅是通过一些朋友的推荐和收听咱们“一起来LU二次元”的节目。
我看过的动画很多，并且坚信比我看得更多的也大有人在。如果你是一个孤独的鉴赏家，我觉得你应该更加“投入”地去看（我特别不愿意用中二这个词）。想象你身在神高达的驾驶舱内，对手是你的恩师东方不败，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举起隐隐发热的右手，大声呼出那句：“俺のこの手が真っ赤に燃える!胜利を掴めと轰き叫ぶ!爆热!ゴッドフィンガーァァァッ!”想象你是郁郁不得志的少年，以为自己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和前进的目标，在飘舞着樱花的坡道上，默默地自白着，直到那句“豆沙包（アンパン）！”把自己从灰色的世界中唤醒。我的房间内就是我的舞台，在看到自己喜欢的桥段时，我会按下暂停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想出剧中的情景，试着模仿着角色的口吻，说出那些触动我心弦的台词。所以在自己的空间里，我会说很多的日语，并且都是投入感情地演绎。

游戏让我踏上真正的自学之路
从小家里管制我玩游戏的方针就比较特殊，说PC游戏和网游，negative。掌机和主机游戏，positive。所以在小学春游其他小孩兴致勃勃地交流《暗黑破坏神》使哪个英雄更强，《魔兽争霸》哪个阵营用什么战术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默默地抱着Game Boy Pocket被《蝙蝠侠》肆虐着。不过GB、GBA所伴随的童年确实和日语沾不上什么边儿，所以我就直接跳过这段儿。
初中每天放学我都会经过和平门十字路口东北角的报刊亭，哪怕钱包里没有消费的预算，多少也都会瞅两眼。有一期《游戏机实用技术》的封面停留住了我的视线。那是一张水彩风格的插画，处于画面中央的是一位金发蓝瞳的少年，身披战士铠甲，手持宝剑，威风凛凛。他就是《宿命传说（テイルズ オブ デスティニー）》的主人公斯坦·艾露隆（スタン·エルロン）。我与日系RPG与“传说”系列的情结就是在那一刻生的根。

没过多久，我父母带着我来到北京阜成门万通新世界商品批发市场购买了我的第一台家用机PS2作为13岁生日礼物。虽说06年末的这台主机已经有了下一代的接班人，但是对于日系RPG 而言，它仍是一个“直击”平台。当时日本的RPG才刚刚开始显现些许衰落的迹象，基本还算是如日中天。在和奸商大叔的内外勾结下，家人同意我在他们的“PS2图鉴册”里挑选十款游戏（盗版的）为我的开箱接风。除了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三部“传说”和两部“机战”以外，剩下随机挑选的《圣剑传说4（圣剣伝说 4）》、《荒野兵器5（ワイルドアームズ  5）》、《魔界战记2（魔界戦记ディスガイア 2 ）》、《梦幻骑士5（グローランサーV ジェネレーションズ ）》这几款作品都十分具有代表性，要么被誉为系列大成之作，要么是系列销声匿迹的开端。

万通的那家游戏店直到上高二之前都是我逃学的固定窝藏点。老板是个东北大扛，每次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就喜欢内封面儿带卡通的么，我又给你做了做功课！”我来他店里甭管身上带没带钱，都会让我拿点东西走。

日系RPG一直是我购买新主机的直接原因。应该很少有人会为了玩《薄暮传说（テイルズ オブ ヴェスペリア）》入手XBOX360的。中考前两个月，我就已经预支了一张《薄暮传说》的光盘藏在枕头底下，当做护身符。每天晚上枕在上面祈求考神给我一个过得去的成绩来向爸妈索求那台Dream Machine。中考成绩还算理想，考上了西城区的一所区重点，我也如愿以偿。随后我又冲着《无尽传说（テイルズ オブ エクシリア ）》在电视机旁添置了一台PS3。

说回在我把PS2开箱之后，往光驱里塞的第一张盘就是《宿命传说》的PS2重置版，那也是我玩的第一款有语音的游戏。之前通过看动画已经对能够理解剧情里的只言片语，整个从飞空当中龙逃脱的过程给我带来沉浸式的体验，“传说”系列的战斗系统用一句话说就是“快刀斩乱麻”。

在第一段精美的CG过场后，一些没有语音的提示与对话打断了我的体验，于是我放下了手柄，从家里拿了200块钱，直奔西单图书大厦，买了本《标准日本语 初级》。这件事我父亲至今在酒桌上还时不时的会拿出来吹嘘：“儿子为了玩游戏自学了日语！”他口中的“自学”和实际情况不同的是，整本教材我只看了前几页的五十音图。

前面我也说了，我并不是一个脑瓜特别好使的孩子，但是为了完全记住平假名和片假名的发音，我使了半本蓝皮小单线来协助记忆。一边看，一边念，一边写，就这么持续了半个月，我的PS2电源一直处于OFF的状态。
即使没有人和你对话，也可以大声说出来！
“没有语音的剧情我可以念出来！”——这是我通过玩游戏学习日语的窍门。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那时我已经完全可以达到通关语言无障碍的程度了。如果你和我一样也是玩家里“孤独的美食家”，那你不用担心会有人笑话你，撑死你母亲会一边拖地一边絮叨着：“这孩子嘟囔什么鸟语呢......”语感的培养来源于表达，所以您可以试试张开您的贵口，对着屏幕说两句。
看动画与玩游戏是相辅相成的，动画里有语音有中文字幕，所以通过看动画我知道日语怎么说、什么意思。掌握五十音图以后，再看动画时潜意识里会琢磨一下角色所说的台词是哪些假名组成的。总之还是得处处留心皆学问。脑海里积累了一定的“情景”（这里我用的不是“词汇”）再去玩日文原版的游戏，就可以大幅度地提高日语水平，还是在不经意之间。原版的游戏有语音和日文字幕，在我知道怎么读了以后就可以通过阅读文字了解这些内容怎么写，思考为什么这么写。

日语里名词、动词、形容词有的时候会以汉字的形式表现，但是一些涉及到语法核心的连词一定是以假名的形式书写。我真正明白什么时候该用“は”还是“が”或是“の”也是经历了漫长的摸索后才发觉的。
为满足戏剧性，游戏和动画中的台词都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角色的情绪有激昂的时候，也有落寞的时候。大学帮一个哥们做日语选修课的作业，在翻译句子时，我随意加了几笔类似于“よ”、“ね”等后缀就让他这门选修的成绩在班中鹤立鸡群。这种自然的表达正是“边玩边学法”优势。就这一点而言“机战”系列是最好的参考教材，热血是肯定的，自由高达发射五彩大炮的时候基拉大和不都会喊一句“当たれ！”之类的话么，“れ”就是“り”的语气增强版，类似的情景看多了，自然也就会用了。“机战”里的台词不会过于冗长，并且十分具有代表性，根据人物的性格不同，可以了解到敬语，非敬语的区别，偶尔也会夹杂点儿古语和谜语（拉米亚）。

《逆转裁判》系列是我整个日语学习过程中最大的挑战，游戏不仅没有语音，而且文字量大得惊人。我玩的第一款“日文逆转”是四代。因为较真儿，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才通关，真的是一个一个假名念过来的，但是通关之后，我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日语水平和阅读速度显著提升，可能玩这游戏就是一个进阶任务。

具备一定的阅读能力，让那些原版的设定集和攻略正式起到了工具书的作用，不仅仅作为收藏，细细品味制作团队的幕后故事也加深了我对作品的理解和感情。

综上所述，别人在因为语言不通而放下手柄时，我为了继续游戏背了五十音图；别人在等待汉化补丁的时候，我早已把原版ISO文件载入到PSP的储存卡；别人在盯着中文字幕看的时候，我更专注用耳朵聆听；别人在脑海里回味剧情的时候，我把台词化作了自己的声音。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地去学什么，只是为追求更好的体验而关注了一些细节。
别怕展示你的歌单，以及歌喉
初中音乐课的期末考试要求每个人自己选一首歌曲公开演唱。我打开“我的音乐”文件夹，果不其然里面一半的“Ani Song”，一半的“Game Theme Song”。
虽说对自己的唱功并不感到自卑，但我也不愿意附和班里“迷妹”们的口味。经过一番斟酌，我把由DEEN演唱的《心灵传说（テイルズ オブ ハーツ）》主题曲《永远の明日》的伴奏版拷入了优盘，并从网上找到中日文的对照歌词并打印下来。这首歌我获得了音乐老师给予的最高评价：“你唱的声音太小了，都没盖过原唱！”

唱日文歌曲确实是学习日语的增幅器。和玩游戏不同，对于歌词里汉字的读法你不能敷衍了事。我打印的歌词在汉字旁边都有平假名的读音注释，在电脑前、浴室里、深夜无人的街道上练歌的同时，也巩固了对词汇的记忆。
顺便提一句，最近我挂在嘴边的旋律是小田和正的《たしかなこと》。
酒壮怂人胆
去年夏天，我在大阪一家居酒屋里和两位上班族大叔的一次狂欢成为我记忆中最闪耀的篇章。为了体验日本民间的风土人情，那天晚上我父亲联系到了他在大阪工作的同事，让他带我们找个比较接地气的居酒屋坐坐。
我们去的那家店面积可能都不足50平米，除了吧台以外只有两套桌椅。店内的几盏灯打着亮度适中的淡橙色光芒，四周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CD、磁带与一些店主的藏书。在吧台的角落里搁置着一台看似有些年头的收音机，播放的大多都是如郷ひろみ的《言えないよ》和谷村新司的《冬の稲妻》等七八十年代的金曲，音量正合适作为夜话的BGM。

和店主几句寒暄后，我们在吧台旁边的一张桌子周围坐了下来。点了几根鸡肉串和小菜，每人各分到两瓶朝日啤酒和一杯清酒。可能由于白天的行程比较劳累，我饮少辄醉。这时店里又来了两位日本中年人，和店主说话的口吻能看出是老顾客，两人直接在吧台的席位上入座，其中一人点燃了一只七星的混合烟。
也是借着酒劲，我趁我父亲和他同事谈话的间隙，拿着酒杯，蹿到了两位大叔的身旁的座位上。这里我用中文尽量再现部分当时交流的内容。
我：“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可以吗？”

皮肤稍黑的大叔（后面简称为“黑叔”）：“没事儿你说。”

我：“刚才我看见您在抽烟，我这里有一包中国的香烟，您要不要来一根尝尝？”

（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包从北京带来的84软中南海。）

黑叔：“谢谢！”

我：“您呢？”

穿白衬衫的大叔（后面简称为“白叔”）：“不用了，谢谢，我不抽烟。”

（黑叔点燃中南海后，也递给我一根他的七星，我马上点燃了这支烟。）

黑叔：“你来日本旅游？”

我：“对，和家人一起。”

黑叔：“欢迎来到大阪！”

（黑叔白叔相继举起酒杯。）

我：“干杯！”

黑叔：“我听你日语说的不错啊，在日本都很少听得到这么好听的日语了，你是专门学这门语言的？”

我：“不是，算是自学的吧，我特别喜欢日本的游戏与动画。”

黑叔：“可以啊。”

白叔：“喜欢玩什么？勇者斗恶龙？”

我：“对对对，我最喜欢日本的RPG了，还有像《最终幻想》、‘传说’系列什么的。”

黑叔：“咱们玩游戏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两人相视一笑）

我：“有意思的是您们小的时候看的东西在中国可能正是我这一代人小的时候看的，比如《泰罗奥特曼》。”

白叔：“确实是这样。”

（再次干杯）

黑叔：“ウルトラの父がいる，ウルトラの母がいる 。”

（《泰罗奥特曼》的主题曲）

三人合唱：“そして，タロウがここにいる，空を见ろ，星を见ろ，宇宙を见ろ......”

黑叔：“为什么老子还记得这种东西！”

......

那一夜，我融入了日本都市夜归人的群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忘记了自己锻炼口语的目的，也忘记了明天我们会成为彼此昙花一现的回忆。
学习语言，不是战斗，而是爱
偶尔有学日语的朋友向我抱怨：“我苦学了3年日语还没考过你一个教材都没正经看过的，这太不公平了！”我就跟他说了一句话：“你跟这门语言打了三年的仗，我跟它做了十年的朋友，你觉得它会跟谁亲？”
十年过去，我从动画和游戏开始学习日语，最终拥有和掌握了它。对于任何一门技艺的学习，如果只是抱着速成和功利的心态，始终是不能尽善尽美的。我想，只有从爱开始，以爱为基础，才能让自己的理想获得最终的圆满。感谢大家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