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觉得,生命就像以根茎来维持生命的植物。......我们所看见的是花,它是会消逝的。但根茎,却依然存在。
国庆前,我坐上了从北京开往无锡的高铁,去参加大学宿舍哥们儿的婚礼。
到达的那天晚上,无锡下着大雨,准新郎开着车接我去酒店。在路上,他给新娘打了个电话。因为几天来筹备婚礼的种种事宜,两个人都非常疲惫,新娘在还没7点的时候就已经睡觉。被电话吵醒之后,她和他在电话里说着明天还要做的事情,温柔地互相安慰鼓励。
到今天,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那场盛大的婚礼、以及婚礼前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带给我的感觉。唯有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让我感受爱情或者婚姻背后的某些意义。
我一直不重视、甚至逃避许多习俗。在我看来,许多习俗对人其实不具备什么意义,人们关注的许多重要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在我的生活里和游戏中,我总是记得许多不起眼的小事。
我和这位新郎在大学里一起玩《魔兽世界》,而至今有人提到WOW,我想起来的不是第一把蓝色武器或者某个版本BOSS,而是某天深夜我在菲拉斯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做任务的时候,那个突然从天而降给我刷了一个BUFF的牧师。
至今我还惊讶于自己能把这个场景记得这么清楚。毕竟,这件事情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每一个魔兽玩家都在路上遇到过一个给自己拍了一个爪子的小德,或者其他什么职业的五花八门的增益BUFF。
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如此深刻,大概因为那段时间是我大学中最疲惫的一段日子,挂科、分手、自闭、未来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一个人在艾泽拉斯逃避现实到两三点,然后遇到了一个陌生人的一次很不起眼的关心。这让我心生感激,念念不忘,并且学会了不管在游戏中还是生活里,都对陌生人好一点。
我还想在这里写一点《巫师3》里的东西,但是我这会儿想起来的,是《巫师1》第一章结束时的场景。
在《巫师》系列游戏的最开始,凯尔莫罕遭到入侵。虽然杰洛特和猎魔人们打退了入侵者,但是也付出了秘密遭到窃取和一个学徒死亡的代价。在第一章的末尾,凯尔莫罕城堡门口被一片灰败的天色所笼罩,杰洛特、艾斯凯尔、兰伯特和维瑟米尔四个人骑上马,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前去追凶复仇。
维瑟米尔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大意是我们去找到罪魁祸首,杀死他,拿到属于我们的东西,然后回家。
《巫师》系列游戏留给了我们太多震撼无比或者回味无穷的场景,但是维瑟米尔说这段话的样子,让我这个从游戏到生活里都缺乏安全感的人铭记到了脑袋深处。
因为无论这个世界再怎么残酷,我依然能回到这座破落的城堡,这里有床、有剑、有酒,有几个能为你踏遍世界去战斗的伙伴,有你会用生命去坚守的信念。对于狩魔猎人来说,这些坚持和信念让他们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无论那是天使还是魔鬼。
也许,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某种坚持和信念,才能好好生活、好好死去,才能在这个充满了妥协与将就的世界里好好成为真正的自己。
关于游戏里的小事,这会儿还能想起来的,是《细胞分裂:断罪》里Fisher大叔给女儿说的一段话。在第一章开始的回忆片段里,还没有变得那么美的小Sarah准备睡觉,但是非常怕黑。Fisher大叔对她说,当你在灯光下的时候,看不见隐藏在黑暗中的坏蛋。但是如果你把灯关了,那些坏蛋就看不到你,这样你就能悄悄地去打败他们。
这句话非常有力量地概括了Fisher大叔的能力,也是安慰怕黑的孩子们的一剂良药。
我是睡觉的时候会把屋子里的灯全部关掉的人 —— 这让我觉得很安心,但是女朋友是那种要有灯光才能睡觉的人。一两年前某一次睡前,我给她讲了这个故事。(然而她依然还是那个必须要开灯的人……也许什么时候再给她讲一次吧……)
无论如何,我对《细胞分裂》里潜入或者击倒敌人的感觉,已经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只有那片黑暗,和关于黑暗的故事让我觉得分外安心。不管什么时候,关掉灯,让黑暗成为全世界,这大概是我从不失眠的原因之一。
我想,不管是洞房花烛夜还是金榜题名时,它们不过是生命里的一个里程碑。真正让一个游戏变得如此迷人的,让我们生活在世界上的,以及让我们成为我们自己的,有时候只是这些零零星星的小事。
最后:我离开无锡前的那个下午,阴雨绵绵数日的江南终于放晴。我们躺在沙发上,哥们儿给我看了一条新娘发的朋友圈,她在最后写到:“李先生,余生也请多多指教。”祝他们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也希望所有人(尤其是我屈服于自己的社交恐惧而没有去参加你的婚礼的珊姐),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珍贵宝藏,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游戏里。
毕竟,所有人大概都会忘记婚礼上的美丽与灿烂,会忘记打败某个英雄难度BOSS时的艰难与狂喜,会忘记那个耀眼白金奖杯背后的上百个小时。留在你心里的,只有那些你也许很难回忆起来的小小瞬间 —— 它们最终成为了你漫漫人生中,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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