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宝可梦爱好者,训练师,也是一个卡牌店的老板。最重要的是,他今年19岁。
“宝可梦卡牌不火的最主要问题在于,没有推广。”作为一个牌店老板,他对于这方面的思索一定比我多很多,“比如游戏王,动画片就是规则说明书,每次新的规则,新的卡片,就会有动画推进。看动画,就知道规则了。自然你日后拿到卡片,就知道怎么玩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不过我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宝可梦整体系列的断层感十分严重,游戏所表现的元素与它另外两个延展相互关联较少。对于动画入坑的爱好者来说,想要另外了解其余两个领域则要花费许多精力重新去学习,才可以获得有一个比较愉快的体验。小时候,国内小朋友只有正版动画和实体游戏,自然几乎接触不到卡牌相关,就算接触到了,也大多是被魔改的不行的盗版卡,规则书更是不存在,也就别提玩了。(拍卡自然算不上是打牌。)
说到底宝可梦这个IP本来就是实机游戏为先,自然动画和卡牌理应是为了游戏服务,我也不能要求官方再做个卡牌动画。推广这种麻烦事情到最后只能由我们这些爱好者,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从业者来做了。
说起来,还没有介绍我们的主角。他叫何梓桦,19岁,JE卡牌的老板。
“对啊。你就看老板平时出卡都给我们优惠价。再说夏天空调的电费也是个大数目,更别提还有房租。”
“羡慕家里面支持开店。我以前也有想开个小店,招呼大家一起玩什么的。”
“最主要老板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因为哥哥实在太优秀,自然父母对于弟弟的期望就低很多了。”
年前,当我告诉他这些八卦的时候,他沉默了。然后扬起一边的眉毛,笑出了声。
“什么东西啦?”感叹充满着否定,“我承认我是挺年轻的。但是开店的这些资金都是我之前那份工作攒的。”
一年半以前,梓桦攒下了一笔钱,想着来上海发展。正巧一个认识的朋友正好要出手自己的牌店。本来就混圈子的他想着正好也是一个来上海的机会,便盘下了店面,而这也就是日后的JE卡牌。
“也不是没有认真思考过。在家里的时候是想了很久的。我先是思考了自己精力和能力,然后又思考了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去上海创业。又和家里的其他人好好聊了聊,听了听他们的意见,最后才决定下来开店。开店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三分钟热度的事情。”
的确不是三分钟热度,真算起来可以说是一个持续了一年半的火炉了。
“那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了?我也知道现在店里有一些……对吧?”后半段我没有说下去,自然又是八卦听来的。
“店里亏损导致家里突然撤资。老板被勒令回家结婚。”
他又扬起了眉毛:“对哦,店里是出了点问题。不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能是时间久了以后就懈怠了吧。很多方面有些怠慢了,才导致现在的状态。不过不用担心,JE还会开下去。我还决定拼一把。我才19岁,现在不拼搏,等我90岁的时候想拼都没机会了。”
“失败的原因?其实前几天我就躺在床上想过。你应该也知道我开店不是那么勤快的,然后淘宝店什么也有些怠慢。这些东西一点点积累起来是很要命的。”
“你看到过早上七点的百米香榭吗?这几天我都是这么早到的。我这个人一直喜欢给自己弄点短期小目标。之前是存一笔钱然后开个店。现在的目标就特简单,每一天都把店给开着,管他有没有人,就开着。”
的确,和他见面这天是周三。若是之前的他一定还在家里睡懒觉。
“理念吧。”面对为什么要搬店的问题,他想了想,“家里人老是说:做生意之前要先做人。而且你去过日本牌店知道国内和国外的区别。”
的确,日本牌店的概念更类似于“售卖单卡的店”,有大型落地货架,里面放满了卡牌,任君挑选。国内的TCG店家大多都是“给玩家们打牌的店”(至少在百米香榭是如此)。一个店无论大小,桌子一般都是主角。玩家们要是想收卡,要去柜台询问老板,之后老板从背后的百宝箱里找。
“你也一直来玩,应该发现一到周末,整个店就挤得不行。走路什么的都比较麻烦。而且店里灯光也不好,整体氛围也挺差劲的。老哥们赏脸来小店玩,每次都这样又堵又难受的,我这个做生意的过意不去。我把来店的老哥们都当做朋友,我JE之前在238室那副样子,你们周末也有空就来捧场,我这次改过自新,这硬件设施自然要扩张扩张。”
老板平时为人豪爽,一年半的经营在现在看来或许没有赚到钱,但是却结交了好一些志同道合的老哥。
“说真的,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我有几次和其他老哥一起出去吃饭,他们那个修为和教养看的我一愣一愣。我那时候就知道了,打牌这东西,玩的人非常广泛,一些平时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也会坐下来安安静静搓两把。之前店里的电坏了,我本来想找人修算了。谁知道群里说了两句,东哥下班就带着工具来修。再说这次搬店,有些法务上面的事情搞不清楚,就问了鸡哥。人也是下班,带着电脑就过来,一条条和我说,给我解释。”
“再说些远的,在外地的BW一听到我这边店有了些情况,也QQ私信我聊了很久。他之前一个人管理TCG网站,也不容易。我这里稍微出了点问题,可以说是八方支援,也算是让我挺暖心的。老哥们每周都来,大家放开了玩,放开了笑,我何梓桦自然开心,我感觉这对得起老哥们的支持。”
问及入坑宝可梦的回忆,梓桦思索了很久:“小时候当然先玩游戏,还有看动画。我现在也有在玩游戏,没事也会去PS上玩会儿。”
“其实以前就觉得吧,我这个人不擅长玩宝可梦实机,太复杂了。各种数值,又要算,又要弄,各种斗心勾角。所以后面接触宝可梦的卡牌以后,觉得这个卡面真的好看。有些你实机对战不常看见的宝可梦,在卡牌这边可牛逼了。”
“你看,你们实机这边有些人喜欢全图鉴,然后刷闪,之后存到宝可梦银行里。有时候还会晒闪什么的。这个的确是宝可梦大师。不过我也是啊,我收集卡牌,从以前到现在的卡我都有,你要什么宝可梦,我就给你拿出来什么。你要什么版本的,我就拿什么版本,我也是宝可梦大师呀!”
想起有一次我为了收藏一些老的平卡,特意去店里问了问。他要了全国编号,脑筋一动,转身就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手指蹭过一排卡片,突然拿出个一小叠。翻看几张后,就找到了我要的卡片。
这次搬店的时候,他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就那么几个盒子,也不是很占地方,打牌的地方要多留一点。”
柜台还是在店面最深处,感觉上柜台比起以前更小了。但是店面大了,办比赛的时候也不需要去外面借场地了。以前比赛,老板还会额外向别家店面借场地或者借椅子,总体来说还是很不方便。这次搬到新店之后,店面都可以容纳下从杭州远道而来的牌手,可以说的确非常便捷了。除了TCG赛事,魔都宝可梦月赛也有意移至到卡牌店里。到时候,实机和卡牌玩家将会济济一堂,无论是看门道还是看热闹,场面必定火爆。而他也学着月赛,搞起了积分制,让经常参与的牌手们也能有所收获。
“实机月赛搬到小店里来,这种事情我举双手赞成的。本来就都是喜欢宝可梦,而且他们比一般路人懂得更多,对店里的气氛带动也是不错的。我有什么不支持的。而且我本来也赞成不玩TCG的路人也来店里看看,只要你感兴趣,你不懂我们可以教你。”
梓桦总是那么好商好量。别家店里的客人要是满了,来新店里坐着玩别的卡牌,要是没什么比赛之类的活动,他也不会说什么。我常喜欢在他面前说:“你做生意真是不容易。”而他也会一本正经地答:“这世上没什么容易的。”
我了解PTCG,源自于机核。光君在机核科普了卡牌的规则,喜欢宝可梦的我自然点进去大致了解了一下,也看了看当时做的wiki,感觉挺新奇的。卡牌游戏我玩的也算不少了,自然了解这是个烧钱的坑,便只是看看,没有深究。
再后来采访八博士的时候,他给我看了很多SR的人物卡,而平时月赛他也会找其他小伙伴一起搓个牌开个盒,而我也就在边上看看。
直到PMO的时候,才算是第一次坐上桌子打牌。第一次打牌的对象意外的又是光君(夺走我众多第一次的男人,笑)。我随意拿了套草系预组就和他的顶配裂空座卡组打了起来。当时的我自然不懂什么高罕,不懂什么金道具。只觉着边上路过的看客看到光君的卡组都啧啧称奇,呼其大佬。甚至在PMO结束前,有一男生还拿着卡牌和光君合影留念。我也难得能看到光君腼腆的一面。
手指在思考时会不由自主的来回揉搓光滑的卡套,而这些卡牌是你在牌桌上唯一的伴侣,她们任由你的触碰,任由你的摆布,却又和你低语,诉说着场面的焦灼,预言着未来的危险。每一次洗牌都是一次博弈,每一次检索都有着无数未来的发展。右手第一张的神话并不止存在于那些网络卡牌游戏中,而卡手甚至完全无法展开的场景不止存在一些搞笑集锦。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老板可不可以收一套预组,一个黑胖的男孩子回过头,看了看我。
“老哥,你一句话的事情,拿走好了。三套全拿走好了。”
那还记得那天很热,我的包也很重。揣着的似乎不止这三套卡片。
“其实吧,那次PMO机会是挺意外的。”梓桦回忆道,“本来想就租个小摊位去给大家弄弄抽奖算了,没想到主办方给了我们半个休息区来推广TCG。这个我还挺感动的。”那次他和店里的几位老哥们还特意打印了彩色的中文卡牌出来,生怕看到日文卡面的玩家因为无法读明白技能效果而放弃尝试。当天还一个个作为工作人员,指导像我这样的菜鸟,学习和熟悉基本的操作。
有次我把卡盒寄到公司,午休时刻自然就找了几个同事帮我开包。他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有的要找剪刀,有的则小心翼翼的找着卡包上那预留的缺口。我淡定地告诉他们随便撕,这些小纸片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们早已习惯了可以分解的数据,可以重构的卡片。当你把真实的卡片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有些手足无措,但其实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东西罢了。我问了他们开实体包的感觉,其中一人告诉我,更刺激一些,更有趣一些。那是自然,因为付钱的人是我(笑)。
开盒的回(指开到好卡)和倒(开到逗逼卡)一直是个有趣的话题。有些白嫖王往往每盒值回票价,而有些牌手每次开盒都收获寥寥无几。该是放平心态,花钱买开心,还是上头怒氪,抽到自己喜欢的卡为止。这里就不辩了,每个人玩法不同,追求不同。
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更享受打牌的过程,或者说去JE打牌的过程。还记得初到店里时还十分拘谨,打牌也如履薄冰。不过时间久了,我被每一个坐在我对面的牌手的热情所感染:攻击时一定要念招式英文名字的小泽;最喜欢用水梧桐和赤焰松的鸡哥;长得很粗旷实则内心萌的东哥;总是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梦爹;大包小包富DK;构筑奇迹测蜡笔;还有在边上模仿比利王和香蕉君跳舞的假牌。
当然还有很多老哥。老哥们犹如TCG般,构建起了整个JE卡牌。简单,轻松,又多元化。而梓桦的店,就是大家的港湾。
TCG有着自己独自的魅力。每一个人都来自五湖四海,每一个人都有不同工作,但是最后我们有缘分可以一起坐在这么一个牌桌上,安安静静地搓上一两把牌。你我或许不认识,但是没关系,你会打牌,这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记得东哥在一次聊天时候告诉过我:“没有搓过牌的人是不能理解我们的。”
大年初五迎财神,梓桦作为老板自然希望讨点彩头,零点一过便去开了门。
在家里度过了腐朽假日的我并不能想象一个人在夜晚守着空荡荡的店,心里是什么滋味。当我下午去给他拜年时,映入眼帘的店铺里坐满了人。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何梓桦则和几位熟悉的老哥坐在最里桌。看到了我,他点头打了招呼,眼里又露出熟悉的贱贱眼神,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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