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点40分,电子表微弱的闹铃也足以把我从梦境的深渊中唤醒,揉揉眼睛,看到时间已经是3点50分了,太困了,睁眼的功夫就用了十分钟。
刚才梦见一家人围在圆桌边吃饭,吃着吃着,桌子像长了腿似的溜走了,妈妈说没事没事,我们坐过去吃就好,刚说完,整个房间就倾斜起来,所有东西霹雳哗啦的倒成一片,妈妈也朝倾覆的地方摔去, 而我的椅子却丝毫不动……
戴上眼镜,穿好裤子,发现睡前泡好的咖啡撒了一地,船晃得真够凶的。
边走边戴上耳塞,可一踏入机舱,涡轮增压器隆隆的怒吼和与升高十摄氏度的环境,让我有种走向地狱的错觉……
迎面走来了上一更的战友,他大声朝我喊着些什么,但我只能看见他的口型,听不见具体的内容,战友也没多重复,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
嗯,一切还是老样子,机器机械的运转,没有感情,没有好恶,对我将要给它注射滑油没有丝毫的表示,这时,我隐约感觉后面飘过一个影子,不,是我下层的后面,我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望见。只有艉轴舱老旧的钨丝灯忽明忽暗,配上艉轴传来阵阵泵声,显得十分诡异,我没有多想,拿上喷油壶,熟练地开始加注滑油。
走到平台中间,抬头看见了在缸头值更的王班长正在检查冷却水柜,王班长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瞪着眼看着我,我给王班长笑了笑,可王班长却抬起手臂指了指我的后边,我感到很奇怪,便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是艉轴舱的最后的一点灯光也似乎暗淡了下去,只有一团深邃的墨绿,我转回头,冷却水柜边却不见了王班长的身影,我慌忙走了两步,用目光四下寻找,却发现王班长双眼空洞地坐在冷却水柜对面的滑油柜台阶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呃,难道我看错了,我晃晃因晕船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继续自己的工作,不一会儿,便完成了对轮机的人工润滑,下一项工作,是该排放污油了,便拾起除锈锤,向下层走去,有的污油阀实在太紧,需要用锤子敲一敲。
我又抬头看了看王班长,王班长在缸头层踢着正步,也许他想起新兵连了吧,刚想给王班长打声招呼,却一脚踩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低头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些擦拭污油的棉纱,我捡起棉纱,抬头却又看见王班长面无表情的坐在冷却水柜边上,目光呆滞,却死死盯住艉轴舱的洞口。
我欲言又止,忍不住再次朝艉轴舱看去,灭了的钨丝竟又挣扎地一闪一熄起来。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除锈锤,从平台下来,徘徊在艉轴舱洞口周围,终究没有勇气进去一看究竟,便惺惺然扶着栏杆走回平台,当我最后一只脚踏上平台的一瞬间,眼角突然看见一个和底层涂装一样的墨绿色身影,谁!我在心中惊呼,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此时,只有注油器的咔咔声在无情的嘲笑我,连增压器的隆隆声都变得深远,不屑。
我不敢回头,快步走向平台的尽头,从缝隙中偷偷的向轮机集控室看去,一个,两个,三个……不少啊,班长、区队长都在啊,我背后慢慢生腾出一丝凉意,我轻轻地坐在空压机前的台阶上,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努力告诉自己,头却始终不敢再抬起向艉轴舱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刻钟了,要下底层放污油了,我好像来到了审判日,半步半步的走下楼梯,眼睛看着地面,一点一点踱向艉轴舱前面的污油阀。当我就要抬头开阀时,一束强光打在了我的面颊上,我下意识地挤住双眼,不自觉地把一直紧握的除锈锤抬到了胸前。周遭再也没有隆隆声,咔咔声,亦或是呜呜声,有的只是我那如百米冲刺后咚咚直闹的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声传来,“站着也能睡着啊?”我挤着的眼睛微微眯开了一点,看见一个穿老式体能训练服的老班长手拿手电,消失在艉轴舱深处……
我放下手上的除锈锤,恰巧天窗射来八道金光,唔!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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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2年10月20日,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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