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确定的记忆(三)影
初秋,晚七点十五,中队活动室。
我站在窗子边,入秋后的夜晚来的早了,外边路灯微明,战士们三三两两坐着在看新闻联播,这是必备科目,电视回响着每天一样的声音,整个屋子安静的有些漫不经心。
警铃响了,三两的人群轰然而散,我顺着最近的溜杠滑到车库,通信员大喊着抢险救援车单车出动,正在穿战斗服的大多数人垂头丧气的把衣服挂回衣架,我抱起头盔跃进车里。
疾行的路上,有些拥堵,我一边叮嘱司机开慢点,一遍问通信员什么情况,通信员看着手里的出警单简短地回答,开门。车窗外各类霓虹和车尾灯晃的人有些头晕,我让司机关了警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车子猛地停在了一个老国有工厂家属宿舍的路边,通信员在发呆,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我狠狠瞪了一眼司机,他讪讪笑着。“班长,带一个新兵拿破拆工具跟我走,副班长和其他人通信频道调到8待命”,说着我拿起头盔跳下车。
小区里照明昏暗,七十年代的老房子,灰色的水泥已经脱落,漏出斑驳的红砖,远远一群人影聚集着,红蓝警灯飘忽不定,我皱起眉头问通信员,“不是说开门么,怎么还有民警?”,通信员再次确认出警单,就是开门。一名警官迎了上来向我敬礼,我回礼道,“什么情况?”,他回头看看聚集的人群,隐约一个女人的哭声从中传来,随后指指二楼的一个窗户,我顺他的指的方向望去,窗子里一片漆黑,远处经过的车灯不时投射进一丝光亮,一个模糊的影子时隐时现。我收回目光问警官,“需要破开那家门么?有没有业主授权?”,警官拿头点了一下人群的方向,“那家的女儿在这,她同意了,不过情况可能有些糟糕”,我点点头,快步走向楼道,战斗班长拿着破拆工具跟在我身后,楼道狭小逼仄,上到二楼,一个年轻的民警等在那里,我向他点头示意,他也点点头。“破吧,尽量别造成太大破坏”,我闪身让开通道,战斗班长拿着无齿锯端详了一下简陋的防盗铁门,拉动无齿锯,电机轰鸣,火花四溅,门开了。他把无齿锯扔在一旁准备进屋,我拉住了他,闪身进屋,黑暗让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外面车灯再次闪过,一个影子从屋顶垂落,微微摇晃着,年长的警官也挤了进来,我没有回头,“需要放下来么,会不会破坏现场?”,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来吧”,我叫战斗班长进来,搬来一个椅子,他有些吃惊,显然之前没有干过这,我也没有,我站在椅子上轻轻将人从绳索里托出来了,班长从下接住,我们配合将人缓缓放在地上,一个老妇人,黑裤子,碎花上衣,眼睛微睁,嘴角有些水痕,面部痛苦。此时女人的哭声已经传到门外,我回头望向警官,他吩咐年轻民警做好警戒,暂时不要让家属进来,等物证处的同志来看过再说,随后示意我和他一起下楼,我们走出门外,一个姑娘在大声哭泣,几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和邻居正在旁边安慰。
楼下,我吩咐战斗班长带着战士和装备先回去,让通信员给指挥中心报告情况,警官递给我一支烟,我点着吸了一口看着他,他自顾自也点了一支烟,“母女吵架,单身家庭,女儿三十多岁了,母亲催女儿去相亲,女儿不去,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散了几个小时的心回来,发现没带钥匙手机,也敲不开门,到楼下一看,发现母亲可能出事了,就报警了”,随后便不再说话,我们都清楚,没有必要叫120了,人已经没了,楼上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叫着妈妈,我有些头皮发麻,猛地一口吸尽手里的香烟,“没我们的事了吧?”,警官点点头,“辛苦了”,我向他摆摆手,和通信员说收队。
回到车里,战斗班长正在和其他人讲述刚才的警情,看我上车便不再说话,我打开车窗,又点上一支烟和司机说,“走吧,归队,回去路上开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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