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冒险，是为了找到你

打败魔王？拯救世界？那是你塞尔达的责任和宏愿，跟我林某人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亲卫，工具人而已。噢，你说那些，帮探险队考古、在报社采风、拍照片换驿站半价VIP、和900个小朋友捉迷藏、以及找食谱、找神庙……不是，难道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吗？亲卫是工作，冒险才是生活。

（图片来自机组，忘了哪位大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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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是对“冒险”的绝妙诠释。从”讨伐盖侬“到”寻找塞尔达“，从”拯救世界“转向”林克的冒险“。比起“打败魔王、拯救沉睡的公主”，我更喜欢这一场寻找什么的冒险。而且似乎不止是“主线故事换个名字”这样的小事。

英雄拯救世界，像是睡前读本里的故事。”打败魔王“总让人想到正义、命运、伙伴……太沉重了。它们越过了”冒险“，指向了若干超越性的叙事。但偏偏遗忘了行动的个体，遗忘了那在野外随意探险、带齐装备进入无人发现的山洞的某次经历。

寻找，就已经是出发的理由。那是对某人原初的深深的向往，是某处先天的召唤，开启了这样的冒险。冒险，就是追寻着某物的我的实存。

从宏大叙事退回林克个人，反而回到了其作为冒险的经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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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本己的层面上，随着塞尔达的存在，林克才最初存在。林克听从塞尔达的声音醒来，循着“来寻找我吧” 踏上冒险。林克首先因塞尔达而被抛入世界；之后才在冒险中经历诸如被怪群围殴、流连荒野的天色、第一次从天空中飞落、在地底追逐隐约的橙光……

但为什么塞尔达不必因为林克而存在呢？为什么关于塞尔达，仅仅增加NPC对话、CG、支线，仅仅通过叙事方式的变化，就能使其形象深化，作为他者存在，而林克不行呢？

因为玩家即林克。玩家越是经历了情绪和感受，林克越是显现出丰满的形象。随着玩家冒险的完成，林克成为林克。与此同时，在游戏中经历一切的玩家，也据有了这场冒险。

“这场冒险”是玩家与林克的合一。玩家通过冒险分享了林克的一部分同一性；余下的部分才不得不借助于讲故事，补充作为角色的林克。通常在文字或图像中，我们任意地旁观英雄的故事，这些旧媒介的形式，有效又有趣。但实际上，在cg演出中，林克、塞尔达作为角色登场，玩家退却并旁观；而冒险开始时，玩家才又重新投入其中。

“这场冒险”，存在且仅能存在于游玩中。没有其他途径能够再次复现这件事。正如我们常常很难向他人讲述自己的游玩体验。在寻找塞尔达的冒险旅途中，玩家经历感动、巧合和震撼；通过图片、视频、或大量词句，也许可以一定程度上转述。但一切的转写，都使观众和读者被还原为旁观者。可以说，”这场冒险“，和“冒险中的林克”，从来都无法向旁观者完整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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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80年代起飞的JRPG，已经讲述过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但TOTK从”他者的故事“，向”自我的冒险“回退，正好突出了整个系列中一以贯之的、最具生存性的个体经验——尽管这些经验从来就弥漫于所有电子游戏，但人们似乎也从来都想要更多。TOTK不是不能向其他作品一样，讲一个英雄主义的故事，但那也只是作为角色的塞尔达和林克的一部英雄故事，从来不是”这场冒险“。

说到底，《塞尔达传说》系列是关于冒险的作品。

“寻找塞尔达”，绝妙地返回了“冒险”作为游戏经验的界限上。与之相反，“拯救世界”试图将游戏经验向着“故事”挪动，就可能将玩家推至旁观者的位置。如果冒险只是为了拯救世界，那么冒险本身就被当作生成故事的手段；“玩家的冒险”被放逐到游玩之外，”冒险的玩家“反而被要求旁观另一个冒险者的故事。只有谨慎地恪守，才能确保林克作为主体的存在不会被遗落，进而才能向玩家共享这种主体性。

所以，从“寻找”来诠释冒险，并非无足轻重的。虽然看上去玩家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逛街、打加农、救塞尔达，不就是换了个任务名字吗。这或许并未超出整个塞尔达系列对冒险本身的追求，但在叙事上的这一点小小的改变，却再一次提炼了对”冒险“的显现和诠释。即便再退一步说，这一做法的确就是想要将作品做得再好一点。

从“讨伐盖侬”，到“寻找塞尔达”。不止是更浪漫了，而且是向游戏更根本的方向上回溯。这么说来，倒是真的很诗意。“寻找塞尔达”，即是这场冒险本身，是林克和玩家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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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恍惚觉得，平时里对游戏的探索和思考，就是为了等待TOTK这样的游戏出现。如果说电子游戏就像是我的一场冒险；那么，寻找塞尔达，COMPLE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