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钓》
各位核众好,听了几年机核春晚,终于是下定决心,斗胆投上一稿,希望能有幸入选。这次经历,我把它定名为《中元夜钓》。开篇前,我给诸位开开本儿,略讲壮族关于中元节的习俗,与后文都有所关联。
中元节,农历七月十四,壮族又称鬼节,相传在那一天鬼门开,逝去之人可以通过水路返回阳间与亲人相聚。同时阴阳界限在那一天最为模糊,各方幽魂可以接受更多香火。壮族人历来信仰祖先崇拜,因此在这一天游子归乡,外嫁女儿回娘家,家族祭祖聚餐,热闹程度在当地甚至甚于春节。但是这儿可有讲法,与春节不同的是,中元节家家户户杀鸭上桌祭祖,纵使有杀了鸡的也是自己摆上餐桌就吃了,贡桌之上只有鸭子,其余的就是鱼虾蟹等与水有关的动物,最多再有糍粑之类的糯米制品。按广西各地小风俗不同,有的地方从七月十四凌晨开餐,十三深夜祭祖,也有十四当天祭祖,晚上开餐,饭后到附近的小河放走自制的河灯船,在十字路口烧些纸人纸马。居家中烧纸那是供奉先祖,还得在屋外,路边,烧上一些,为的是让枉死或客死他乡等等游魂也有一份香火,为的是不要为难阳间之人。要单论壮族习俗那估计得单开一篇才能讲清来龙去脉,但是大多与这个经历无关,咱们只是大概略讲背景,其中些个小讲究,咱们穿插在后文书中说。
闲言少叙,咱们这就开讲。
五年前的七月十四,夜。我跟着家里人忙活了一天,扫屋祭祖,各种仪式安排做完。一家人摆好了饭菜才坐下来,饭菜还没吃上几筷子就听到“哐哐”砸门声。七月十四在我那儿热闹归热闹,但是那一天只有家族里的人才会聚在一起,不会有朋友来串门一块吃饭,碰到有人砸门那可不是啥好事。门一开,隔壁邻居两家的男主人直接就进了屋,坐下来水都没喝上一口,张嘴就让我跟着他们出去找孩子去,孩子丢了。
我让他们先别急,喝口水喘匀了气把事情说明白了,要找孩子也得知道大概才好找。李叔嘴快,稳稳心神打开话匣子把事情都倒了出来。今天白天两家人各自在家里忙活祭祖的事,没怎么管孩子,让孩子自己玩着。到了下午,孩子说去对街的小卖部买可乐喝,家长也没在意,孩子拿上钱就出门去了。但是到了晚上要开饭的时候,左等右等也不见孩子回来,这才出门去找,问到小卖部的人,那人回答看到俩孩子上了老张的车往城外去,车里还有鱼竿,多半是钓鱼去了。两家人打老张的电话怎么打也是打不通,只有听筒里冷冰冰的回答:不在服务区。
从小长在我家乡的小孩子,不论平日多皮,七月十四晚上那是绝对不敢出门玩耍,家里都会说上一句这天晚上,外边儿不是给活人待的,要把路留给逝去的人,小孩子出去玩,小心魂给勾走!
那俩小孩我也认识,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安静的女孩子,不会是胆子大到跟着人出去看夜钓的主。再说说老张,一个北方来的在当地做生意的中年人,性格很好,为人诚实,也不是狡猾奸诈之辈,但是有个不好不坏的点,从来不信这些他认为是鬼鬼怪怪的东西,往年七月十四他也出去钓鱼,周围人说他两句见他不听也就作罢,毕竟他钓鱼独来独往惯了,直到今年他还带跑了俩孩子,这才引得孩子家长着急忙慌的找孩子。放平日里,孩子出去了也就出去了,毕竟两家人和钓鱼老张都很熟,这七月十四节骨眼上怎么把孩子给带跑了,老张虽然自己不信,但是他待在当地也有小十年,该有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想到这儿,两家人难免就往玄学方面去,找警察不如先找找我。
等李叔说完大致经过想拉起我就走。我摆摆手,告诉他先不忙,让他想想他一块儿和老张钓鱼的那些地方,有哪几个是河上带桥或者有横穿物架在河上的。李叔思索片刻,列出两个,一个河面上有一根伸到中央的大树,一个有一个以前水利工程建设下的引水渠。我和他俩商量片刻,交代他们找来一只熟鸡一只熟鸭,用保鲜膜裹了放在竹篮子里;带五只白碗,两斤糯米,纸钱贡香一并装好,这就出发。诸位,咱们在这儿插上一句,按照当地习俗,黄糯辟邪,白糯引路,以前总有些马虎之人不小心往家里的贡台上放上黄糯,当天就碰到菜盆扣头,热油崩手等小意外,周围人总是会说,那是老祖宗在教训他们不长记性,放黄糯敬祖。
三人点好东西,跳上李叔的车,他正欲发动,我急忙告诉他咱们不能就这么出城去,要先把围着城的四个十字路口路过一遍,在路口放下一碗糯米,再出去。
车子路过第一个路口,有三两拨人蹲在地上烧些纸钱纸衣;车子路过第二个路口,只有两拨人分在大路两边烧些东西,但是一拨人离路口远了些,隐约能看到他们烧的是纸人纸马;第三个路口,还是一拨人在路口烧纸,同样的纸人纸马;第四个路口,负责放碗的马伯和烧纸的人碰了个对脸,他放好了碗一路小跑回车上。坐进车子里就开始言语:“你们俩有没有感觉三个路口烧那些纸人纸马的都是同一帮人,个子也太高了,快有两米高了吧?我靠近过去还有点冷。”说完他还要往车窗外看,我赶紧让他坐老实,别往车外看,快到地找孩子要紧。
马伯坐在后座再也不敢东张西望。车子到了河面上横着树枝的地方,三个人沿着常去的钓点巡过一圈,什么都没看着,便开往与这个地方相反的引水渠的河。
车子开近,刚拐进小路,莫名其妙熄了火,怎么打也打不着。三个人下车,两位一人提着一个篮子,我背着装有纸钱贡香的包在前面领头。一路上我不停交代他们看好保鲜膜,如果没到地就破开散了味,咱们三今晚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回去。他俩一路走一路盯着篮子,生怕破了袋子散了味。可是越往山里近,越觉得冷,走过一半,两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大喘气。李叔就在后面说:“阿源,你看这路上雾越来越多,现在才8月份,冷得有点过分。而且这里我也来钓过鱼,隐约觉得走的路不太对,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我告诉他把心放肚子里,继续走准没错。
三人转过一个弯,可以看到横架在河面上的引水渠。三个人里视力最好的马伯抬眼一瞧,我只听到“啪嗒”一声,回头一看马伯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篮子,眼睛死死盯着引水渠说:“渠……你们看……渠上有三个吊死鬼。”我是个近视眼加散光,夜里视力是差得不能再差,只能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三条伸脖塌拉肩的人影,被绳子挂在渠上不停晃动。可是我那个时候没有感觉到有风在吹,山林里没有树木被风吹动的响声,反而有人声在不停窃窃私语,停下来细听还能听到尖细的偷笑声。
三条人影晃动的幅度很大,乍看之下轻飘飘的更像是在飘动,如果是人那得瘦成什么样才有这效果。我嘱咐他们低着头看着路,一路往前走就好,越快离开这引水渠越好。我们三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引水渠,没跑多远就听到河边传来“啪哧啪哧”之声,仿佛有人在拿什么东西砸向水面,拨开草丛一看,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站在河水里,一手拽着一个男人的一边手,一手把男人的头摁进河里磕头,从穿的衣服看那磕头的人就是老张。
李叔马伯看到自己孩子再也忍不住,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一把搂住孩子,回过头来跟我说孩子根本没睁开眼睛。我让他们把东西放下,抱上孩子,拖着老张赶紧原路返回,我留下来弄些东西,随后就到。待我摆弄好东西也顺着原路返回,路过排水渠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三条晃动的人影也不再晃动,而是齐齐的转过来面向我。
转夜无话,三人送到医院检查一番,身体无碍,就是有些虚弱。第二天我和李叔马伯带着俩孩子和老张的一件贴身衣物再去引水渠边打算烧掉,那儿站有十几个附近的村民,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站在引水渠上正把挂在上面的东西解下来。大白天的,离得老远就能看到昨夜那三条人影就是三个用稻草编的稻草人,不知道被谁挂在上面。我摆在原地鸡鸭,纹丝未动,只是上面的皮肉不见一丝,仿佛被什么东西啃了个干干净净。
诸位核众,这只是那夜之事,这段经历还有一点点后尾。事后我问起过老张,怎么就要那天晚上带着俩孩子去那儿钓鱼。老张沉默许久,告诉我说,前一天下午他去山里钓鱼,突然隔壁坐下三个穿着粗布古衣,拿着竹鱼杆的钓鱼佬,老张与他们聊起天来,抱怨自己许久没钓上什么大鱼。那三个人里其中有一个就告诉他七月十四那天晚上,带上俩孩子,拿上渔具和铁铲到引水渠的钓点准能钓上大鱼,还会有惊喜。老张原本也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在家里喝了点酒,迷迷瞪瞪就拿上渔具开车出门在城里瞎逛,刚好看到路边有俩认识的小孩在喝可乐,停下车一招手他们自己就上来了,再后面到了那条岔路,自己啥也不记得,老张认为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酒被山风一吹断片。
我再问老张,那三个人除了穿的衣服很古旧,还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
老张想了想,他们仨脖子长得有点不正常,我们向后看是扭回头,他们就是头往下一耷拉,从胳肢窝往后看。
完。
关于中元夜钓的经历,诸位可以配合后文联的一则经历效果更佳!谢谢,我贻笑大方了!
—————本则为无关之另一段经历————
农历七月十六,于县城家中聚会,与父亲和他几位老友共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位叔叔辈人跟我说起前天发生的事。
这位叔叔,人到中年也加入中国百万“空军佬”的队伍里,喜欢上钓鱼。尤其喜欢从傍晚开始的夜钓,认为那个时间段气温逐渐凉快,鱼会更活跃,更容易上钩。
那天下午,他照例开着摩托车在山里打转,快五点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停车,拿出钓具。河面不宽,一个成年男人用五分钟就能游到对岸。天气也十分好,天光仍亮,祖国南疆的农历七月,不到晚上8点,天色不可能完全黑下来。他放好马扎,抛杆等鱼,结果一连两小时,只有鱼吃饵,不见鱼上钩。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再抛点饵料打个窝,低头摆弄东西,正弄着突然感觉仿佛有个大高个站在自己面前把阳光遮掉大半似的,天一下子黑了大半,看远一些的物体也变得影影绰绰。
他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是眼下河里的鱼和手里的杆明显更重要,便抛饵入河。说来也怪,那饵料抛下去,隐约还能看到粉红一片飘在河面,还没沉下去,手上的杆子就一顿,有东西上钩!
自从上了第一条鱼,河里的是一条接着一条的上,跟排着队咬钩一样,他甚至觉得抽杆的手都有些发酸,忙乱得连身后有人窸窸窣窣踩草而过也来不及看。忙活大概半小时,他一看手机,时间快到晚上八点,天色更暗,那波鱼群兴许是让自己钓没了,终于消停下来,再不见动静。这时候他才看到,跟自己同一侧,左边,大约相隔8米的地方,坐着一群人。
他眯起眼睛努力看过去,心里直打鼓。说是钓友嘛,也对,七个人,手里都拿着钓杆,拿的竹子做的鱼竿,可是哪有钓鱼的跟幼儿园小孩似的肩并着肩坐着?七个人里,衣着最现代的就是一身中山装,最古的那位,一身黑色粗布衣,包头,阔脚裤,打绑腿,好像还是赤脚。
“钓鱼还有这扮相吗?”他心里想着,开口向那群人问话:“呗侬们,那么晚也还出来钓鱼啊?”
“是哦。你也很晚啊。今天晚上还出来钓鱼,明天晚上可不要出来了哦。”
他心里一想,才发现今天是七月十三,马上就想收杆离开,但是再想想今天鱼情,实在舍不得这能大钓一笔的机会。
这时候水里有什么东西拽着鱼线大力一拔,趁着他分神的空档把鱼竿从他手里拉进河里,那杆子就像插在一盆稠粥上,没有迅速没入河里,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沉,杆尾高高的翘着,只要他往河里走两步,伸手就能够回来。
“钓了这么多鱼,杆子不要也可以啦。快点回家吧。口袋里还有家里的东西,太晚了回不去就不好喽。”那群人里有一句话飘出来。
他听到这句话,连杆子也不要,立刻收拾东西回家,边收还说:“我先回家了,谢谢呗侬。明天再跟你们一起钓鱼。”
“不来咯,明天不来咯。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来。”
听到这句话,他动作更快,三两下收拾好东西立刻离开。回家的路上,伸手掏兜,掏出来一个今天出门前老婆编给自己的锯齿草(五月莲)的符,手里的符像是放了半年的,变得又干又脆,不小心碰一下立刻碎成几片随风飘飞。
他说完,跟我碰了一杯,转过头又继续跟别人聊天。父亲在席间偷偷把我拽出去,问我这叔叔怎么样,我告诉他,没记错的话,生活圈里只我有一个左撇子,他就坐我旁边,你看到他今天抓筷子的手和我碰到一起了吗?
父亲听完一愣,回到席上就劝他回家,再过一周,我听父亲说他突然得了重病,在家里卧床不起。
最后,近年关,父亲才说,他那位朋友最近才病愈,整个人消瘦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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