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得有点长了,完全读下来大概要十几分钟?还是很希望能上春晚的!(机组默认排版长文有点费眼睛,可以看图片版的)
《衣橱》
坐在我面前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一点笑意,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局促不安,他用温和的语气对我说道,“你好,我姓张,叫我张大夫就好。别太紧张,说说你的情况吧。”
“呃,你好,张大夫,”我清了下嗓子,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发出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现在……我很害怕……”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从大夫脸上游移开,瞟向他的身后。
“你是在害怕我吗?因为我看你进了房间以后就不太自然,一直在不自觉地抖腿,”他把身子往前凑近了些,“放心吧,我是来帮助你的,不用害怕我。“
“好的,好的。呃,不过张大夫,我不是在怕你,我是在怕……”我的眼神又瞟向了他的身后,“我害怕衣橱。”
“衣橱?”他转头,“你是说这个?”他指向科室里那个小衣橱——大概是用来放白大褂一类衣服的吧。
“不是特指这一个,应该说,我害怕所有这类能躲进一个人的橱或者柜子。”
大夫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我最害怕的还是我的卧室里的那个衣橱。”
“我觉得这可能是是种PTSD,就是因为卧室里的衣橱,我才开始害怕,害怕所有的衣橱。”我补充。
大夫一下放松了许多,“你是说创伤后应激障碍?你对这个有了解吗?”
我点点头,“我是做游戏的,呃,做过恐怖悬疑类的,所以了解一些。”
“刚毕业吗?”
“对,就上个月。”
“也就是说你是被家里的衣橱吓到了,所以对其他衣橱都感到害怕了是吧。”我点点头,于是他对我微笑起来,仿佛对治好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是这样,被吓到以后产生心理阴影的患者我见过很多,其实只有经历过严重事故或是伤害才会达到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程度。“他面前身体健全的我与”衣橱“这一诱因似乎确实不太符合他的描述。
“有一部分人只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要一定的心理安抚治疗就可以彻底摆脱这种烦恼,”他转身在电脑上敲击起来,“甚至不需要开药。”
是的,我知道,24岁的人了,被家里的衣橱吓到都是很丢脸的事情,更不要说被吓出应激障碍了。大夫觉得我大惊小怪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就像我的家人与朋友们一样。连我自己都怀疑过,是不是我做了太久的恐怖游戏,以至于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天晚上的经历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梦,一场噩梦,可是恐惧感是不会骗人的——那种深到骨髓里的恐惧感。
“张大夫,呃,我想,你或许该听听整件事情的经过。”我一下加重了语气。大夫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笑容。
“这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知道这些情况是怎么开始的,这对后续的治疗很重要。”他顿了顿,“你当成在给我讲故事就好,我有疑问的时候会问你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冷静清醒,深吸一口气,讲起了这段时间以来重复过无数遍的故事。
“大夫你知道吧,就上周,台风杜苏芮登陆了。就是那个晚上……”
我是学数字媒体的,具体来说是做游戏。由于今年的就业形势不太好,所以我在春招和秋招都铩羽而归,于是我选择了先回到乡下的空置许久的老屋,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一来那里远离城市可以让我专心的准备自己的作品集,备战明年春招。二来农村的生活成本的确是会比城市低许多,在这里呆大半年也花不了多少钱。
说实话,历经几十年风霜的老屋的确是有些破破烂烂的。不大的面积,一个小客厅,一个厨房,还有一间兼做工作间的卧室。
在简单地打扫过后,把房间的网络连接上,这里就成了我工作的地方。简单介绍下我的卧室,南面靠窗的地方是一张桌子,是我放电脑和资料的工作台,窗外就临着街道。房间的北面堆放着我的行李箱和衣服之类的杂物。在桌子与杂物堆的中间就是我的床。
在这里的生活和我之前幻想的差不多。因为开发游戏晚上灵感比较充沛,所以我一般工作到晚上三四点才会睡觉,而早上就一口气睡到中午。
家里就我一个人,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什么人烟,的确是有些孤独。这里的晚上也太安静了,周围的人家总是很早就熄灯了,乡间小路上也没有路灯。除了音响传出的音乐声音,就只剩下机箱风扇的呼呼声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创作恐怖游戏的确偶尔会自己吓自己,比如觉得工作时是不是有人躲在客厅里,或者说会不会有人在我工作的时候贴着窗户看着我。
虽然说吓人,但也让我的工作变得非常顺利,况且这也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事情发生在上周,台风到来的晚上。
老屋所处的位置位于沿海,但不是台风主要影响的地区,所以天气预报虽说会有强降雨,但第二天应该就会放晴。
我听着下雨的白噪声入睡,能够睡得特别舒服特别沉。而忙了这么久,手头这部分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看过天气预报以后,我想着犒劳一下自己,今晚不干活早点睡了。
晚上九点多,在确定窗户都牢牢锁好,不会让雨吹进来以后,我趴到了床上,用手机刷着漫画。不久雨就下了起来,屋外一片漆黑,风呼啸着,睡意涌了上来。
我突然惊醒了。
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现在几点了?我下意识想要拿起手机去看时间,但我的手机屏幕黑着,按一下开关键,充电提示显示在屏幕上。估计是我看着漫画就睡着了,手机屏幕亮久了没电了。我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就没有在心上。
我的脸正朝着书桌,也就是窗户的那一侧。屋外还是一片漆黑,雨在猛烈地下着,估摸着现在也才凌晨一两点钟。我把手机放下,心想着继续睡下去,等到明天再充电也无妨。
在我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准备再度进入梦乡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哐”的一声。我吓了一跳,但我实在是太困了,或许是有什么杂物滑倒了?强烈的睡意让人朦朦胧胧的,所以我没有开灯,不想去管它。
但这时身后又传出了“吱呀吱呀”的,就好像是有人踩在老旧的木板上的声音,我不耐烦地把头转过去。
睁着朦胧的睡眼,看向杂物堆,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除了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突然,那个“嘎吱嘎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我清楚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从一个大衣橱里传来的。
那个衣橱大概有两米高,就是那种像乡下很常见的老式木头双开门衣橱,衣橱上贴着一些大概是装饰用的红纸,看着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毫无疑问,这衣橱里面可以躲进一个人。
我瞬间清醒了起来,强烈的恐惧感用上了我的心头,我停下了本来伸向电灯开关的手,因为那个声音太清楚分明了,就是从衣橱的内部传来的,而不是房间的其他地方。
涌入脑海的第一想法便是有人在这个台风天入室盗窃,发现我醒来后就躲进衣橱。
之前看过很多入室盗窃的案例,熟睡的房屋主人反而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被贼发现醒过来了,贼反而就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甚至杀人灭口。我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
眼前的绝境让我的心脏砰砰狂跳,我的手机没电,没办法给人发消息求救,而我的手机充电器在书桌那边,那只有装睡一条路了。反正我这间破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偷最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我的手机和电脑,他要偷就让他偷去好了。他偷完东西离开我明早再报警也不迟,此时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确定是有人躲在衣橱里吗?而不是你听错了,我是说有老鼠之类的动物,或者木头老化传出来的声音之类的?”大夫打断了我。
“如果没有后续发生的事情。我大概也只会当成幻听吧。”我继续讲。
在后续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估计一个小时,因为在这种煎熬中时间观念都变得模糊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地传到我的耳朵中,不是那种不擅伪装自己不小心发出的,而像是在衣橱里扭动着。我不知道衣橱的缝里能不能看到我的脸,如果能看到,他会不会知道我在装睡?这让我更感恐惧。
终于,我忍不住了,在我认为已经等了足够久以后,我假装是睡觉翻身把脸冲向了另外一边,也就是靠窗的那一边。我还故意发出“呼噜”的鼾声,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画蛇添足,但我应该没有被衣橱里的人察觉到。
好了,快逃吧,快从这里逃走吧,越快越好。我双眼睁着,祈求着他赶快离开。我的眼睛看着书桌的方向,心中的思绪万千。
突然,一阵恶寒涌上了心头。我犯了个错误,一个巨大的错误,如果他真的是潜入我的房间来盗窃的话,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进来,那就是我眼前的窗户——同样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里,我逼迫着我赶紧闭上眼睛,免得那个人突然走到我面前,发现我没有睡着。可眼前的东西却又牢牢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我清楚记得我在睡前锁好了我的窗户。是的,就和眼前窗户的状态一样,牢牢地锁着,完全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总不至于有人来偷东西翻进屋子以后又把窗户给锁上了吧。不光如此,外面可是下着暴雨啊,就算他穿着雨衣,他肯定会把雨水带进室内,在屋子里留下水渍,可是屋子里甚至连一点水汽也没有……
“听上去更像是你在自己吓自己啊。”
我点点头,“确实。我那时候也怀疑是我产生幻觉了,可是……”
我的目光游移了好一会儿。电脑和日用品的摆放位置我没有用心去记过,但是大概位置应该是都没变。我的手机充电器还插在桌边的插座上。佛像,桌上的一个小佛像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的瞳孔放大了,我想要尽量去看清,但又害怕惊动身后衣橱里的人。
我的桌子上有个小佛像,本来是家人送给我用来保平安的,虽然我不信这些,但不能不敬,所以我把它摆在桌上的一角,也时不时去清扫打理。
但是这佛像现在正背对着我。
我停了下来,喘着气,想要缓解心里的恐惧。
医生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你确定不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佛像,让它转了面?”
“肯定没有。佛像这种东西,放在屋子里,肯定不可能背对人,面朝墙啊!不说迷信的话,至少是……”
“……至少是有什么人动过你房间里的东西了。”大夫终于表现了对我故事的相信,我就接着讲下去。
我就这样看着窗口,等啊,等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啊等啊。
我在心中设想,能不能自己冲出房间的门,把他关在里面,然后跑去外面报警?但雨太大,邻居家又太远了,不太现实。
我又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的作品集没有云端备份,那可是我几个月的心血啊,如果电脑被偷走,淋了雨以后就全没了。我甚至开始考虑如果贼要偷电脑,我该怎么和他搏斗。
身后传来的“吱呀”的一声,打断了我的幻想。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我既期待又害怕的,衣橱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就传来了脚踩在房间木地板上的那种声音,不像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而是光着脚,带着一些黏腻感的声音。
我闭紧了眼睛,但是恐惧感愈发加深了,怎么会有人入室盗窃的时候光着脚呢?甚至说他光着的只有脚吗?还有整个身子都光着?这人很可能是一个疯子,转念一想,这种雨天根本不是一个盗窃的好日子,虽然雨声能掩盖进门的声音,但这种天气他怎么带着偷来的东西逃跑呢?
他一定是个疯子!
我只能祈求他只是想偷东西,搜刮完屋子就赶紧离开。
屋子里除了雨声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方位。他从在我的背后向床尾走过去,他走得很慢很慢,一步一顿的,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声音,但是他的脚步却又清晰可闻,重重地踩在地上。
他大约走到我的床尾时,脚步的声音停止了。我默默地数了起来,一,二,三……一分钟,两分钟……数到五分钟的时候,我不敢再数了。因为他的停顿好像不是在怕我发现,而是正站在我的床尾,观察着我。但是我又不敢睁眼,万一是他后半段改变了走姿,所以不发出声音了呢?那他可能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只要我一睁眼就会被他发现啊!
强烈的恐惧感让我想要吐出来,但是我只是忍着,我知道,我只能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了。我能在房间里感受到的东西,就只剩下声音了。来点什么声音都好,那人的呼吸声、脚步声,或者是他翻箱倒柜的声音,让我能知道他位置的声音,当然,我最希望听到的还是窗户或者门被打开的声音。能够直接离开自然最好,去客厅继续偷东西,我就把房门锁上,给手机充电,给警察报警……
但是没有,除了嘈杂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的逐渐扭曲,眼泪也从眼角流下来。张大夫抽了两张纸递给我,他的语气比之前真诚与温和了许多,“你做的很好了,可以看出你之前的阅历让你在面对入室盗窃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你平安无事就好,如果你不愿意讲,故事到这里先停下就行。”
但是我摇了摇头,“大夫,我能讲完,只是那段时间,真的太痛苦了,就像是在地狱里一样。”
我在这寂静中煎熬着,不知道过去多久以后,我终于解脱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在下雨的白噪音中可以睡得特别好吗?是的,我知道这样说有点蠢,但是我在听了那么久的雨声以后,困意涌上来,在朦胧的睡意中,我隐约听到了咔嚓的碎裂声,但我还是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进了屋子,大约已经是中午了。我环顾屋子一圈,我的卧室里没有人,随后我吓了一激灵,跳起来给去锁上房间门,给手机充电,随后报警。
在等待手机开机的时候,我发现桌上的佛像又转了个面,现在,佛像对着我的床尾,而佛像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贼应该是趁着你睡着的时候逃走了吧。”大夫用钦佩的眼神看着我,“你的确经历了一段痛苦的经历,但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勇气,也许你需要一段时间来走出衣橱里的贼给你带来的阴影。但是相信我,只要合理的治疗,你一定能够战胜它。”
随后,张大夫又开始在电脑上记录起来,而我依旧看着衣橱,猛烈地抖着腿。
“对了,后来你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少了吗?那个贼现在抓……”
“那个衣橱。”我打断了大夫。
“啊?”
“在警察来了以后我仔细清点了屋子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少,除了我卧室里的那个衣橱。”
“你是说那个……藏了小偷的衣橱吗?”
“我的卧室里根本没有衣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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