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72年生人,她十几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时候她在家里是老大,需要负担一些家务,比如买菜什么的。有一次,她突然发现姥姥好久没让她去买过鸡蛋了,可是鸡蛋在他们的餐桌上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很少有哪天的菜单中没有鸡蛋。难道说别的菜都是让她这个采购经理去买的,只有鸡蛋这种“贵重物品”姥姥亲自上阵?话虽如此,她也没有想过真的跑去厨房,把灶台下面凹槽中的鸡蛋拿出来清点一下,有的吃就得了呗。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谜团在第二天晚上就揭开了面纱。那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生出一阵恼人的尿意。家里是那种老式的平房,卧室和厕所之间相去甚远,要穿过客厅庭院以及厨房,相信不管对哪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这段短短的“夜路”都有那么一点吓人。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厕所冲去,同时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向黑暗的角落里窥探。到了厨房门口,微弱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她身上,她便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向厨房扫了一眼,这一眼却立刻让她忘记了尿意。淡淡的月光下,有一头黄鼠狼人立着站在灶台旁边,小小的爪子上正捧着一颗鸡蛋放进凹槽中。
一系列民间传说在她脑海中奔腾而过,黄大仙讨封啦,不可驱赶黄大仙啦,黄大仙附身啦,这些念头让她登时站得笔直,只敢瞪着那头小小的黄鼠狼。黄鼠狼察觉到她在身后,迅速变回了伏地的姿势,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开口问她“我像人吗”,只是一头扎进黑暗的角落里消失不见了。从那以后,她又得去市集上采购鸡蛋了。
几十年过去,我妈生了我,爷爷去世,奶奶搬来和我们同住,我毕业工作,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时光迅速从我和亲人的指缝中溜走了。而我拼命跻身城市中也并未有些许建树,也像一头黄鼠狼似的在钢筋水泥的海洋中狼狈地漂泊,但却没有它灵巧与通达人性。如果它真的在修行,想必此时已小有作为,否则至少它也子孙遍地了。
去年春节,我回到家中短暂地休息一周,企图从工作中抽身出来喘息一下。然而痴呆的奶奶却不放过我,平日里只是重复那几句日常对话的她,在我在家的那几天深夜突然却开始放声歌唱。她唱的是充满乡土气的民谣,她的嗓音尖厉富有穿透性,我在自己的小屋中不胜其烦,睡不着觉只能瞪着窗户思考人生。后来在这歌声中又掺杂了爸妈呵斥她的声音,这些声音像是大小不一的噪点,打在被月光照得惨白的窗户上,慢慢地就融成一体,开始变形了。
老板却不会在乎我有没有休息好,春节一过我又开始埋头于毫无意义的工作。那个周六,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起我奶奶的事。她笑说我奶奶一年都见不着我两回,看我回家太兴奋了,唱歌庆祝一下。然而我们知道那不是真的,我奶奶已经认不出我了。日常琐事聊完她突然话锋一转,说我在家的那几天家里的鸡蛋少了好几个。家里厨房都是锁门的,以防痴呆的奶奶进厨房引起火灾,而庖厨之事则是我妈一力操持,所以她感到十分费解。我走后那天,她去打扫我的小屋,我的床是那种带储物的,把床板翻开就是一个柜子,柜子里装了很多陈年的旧物事。透过柜子的缝隙,她突然看见地上有些什么东西。她叫来我爸,两人一起挪开小床,发现床底下赫然躺着好几个生鸡蛋壳。
我听到这,突然脑海中便浮现出当年的月光下,人立在幼年妈妈面前的那位黄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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