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佛洛依德在其发表的《怪怖者》(Das Unheimliche)一文中,第一次确立了【Uncanny】的概念,简而言之,所谓【Uncanny】,即为某种既熟悉又陌生、同时又令人不安和恐惧的心理体验。
而根据词源学,我们也容易通过单词的结构,找到其对应的概念。
作为奥利地人的佛洛依德,德语自然是他的母语。Uncanny 相当于德文 Unheimlich,译为“令人可怕的,离奇的,怪诞的”的意思。去掉表示否定和相反的意义的前缀 un,heimlich 则译为“隐秘的,隐蔽的”的意思,而 heimlich 的词源 Heim 则代表着“家”的意思。
若回顾一下,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怖电影——主人公大多不都是在面对熟悉的事物或场所中,频频遭遇到恐怖至极的事件吗?
在《驱魔人》中,女孩被魔鬼附身,而作为归属的家庭单位却对此无能为力;在《魔鬼圣婴》中,母亲熟悉的孩子成为了魔童,亲子关系成为了令人恐惧的象征;在《午夜凶铃》中,贞子的存在依附于我们熟悉的电视;而在《咒怨》中,家更是恶灵栖息的永久归宿。
电影《灵数 23》甚至几乎完全照搬了这样的令人不安和恐惧的心理体验。在故事中,金·凯瑞扮演的沃尔特偶然从旧书店获得一本诡异的小说,小说所描绘的谋杀案和故事中不断出现的神秘数字 23,都与他的熟悉的现实生活重叠在一起。
仅从结构上看,显而易见,恐怖电影的恐怖意识,大多都是由佛洛依德的【uncanny】概念繁衍而来,但值得一提的是,东方主义电影的怪怖者和西方意识电影的怪怖者其出场方式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分。
首先我大言不惭地引用胡塞尔现象学的术语在场的概念,日本恐怖片的幽灵就是以不在场的在场来塑造其【uncanny】——令人恐惧得不是恶灵本身,而是恶灵登场前的宛如行刑前的压抑氛围——在日本的鬼片中,等待死亡有时候比死亡本身更可怕。而西方的恐怖片其恐惧则十分依赖有形的载体,依靠恶魔骇然的形象去恐吓观众,从而制造【uncanny】。
从无形和有形也可看出,两种文化对待亡者的态度——日本无形的幽灵更像是进化之后高维生物,放弃了肉身,带着活人的记忆和执念存于人世,既不去极乐,也不往轮回,他们哪里也不会去。
查克.戴维森(Zack Davisson)在《幽灵:日本的鬼》一书中就对日本的幽灵有这样一番形容
西方的灵魂,死后便从身体自由地滑入来世。要有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才能留住西洋灵魂,使之成鬼。而日本的灵魂则拥有像玻璃碎片般的锋利边缘,或是如锯齿刀片般的粗糙边缘。这洋的边缘随时可能勾破并卡在有如布料的这个世界,使他们无法脱离不再属于他们的地方。
但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其蕴含的关系依旧是囿于熟悉与陌生所产生的怪诞。而这怪诞感的原初背景或许便是佛洛依德的阉割情节和重复强制,这两个术语也是有关【uncanny】故事的文本核心。
请仔细回想那些恐怖电影的套路把,遭遇到恐怖袭击的一定是落单的人,恐怖电影中的主角群,永远都会遭遇着主动或被动的分离,从而要焦虑地面对全新的陌生场所,这不就是阉割情节?
而那些恶魔凶灵驻留的创伤之地,则永远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日常场所,我们每日都在熟悉的地方,无意识地重复强制同样的事情,直到怪怖者现身,中断了我们的无意识。
或许可以这么说,无论是东方主义的日本恐怖片,还是好莱坞唯物主义的西方恐怖片,在其之中的恶魔凶灵都是我们意识之外的存在。
其实引用到现实此话也能说得通,鬼节在日本成了盛大的庆日,而在西方则成了万众的狂欢,大众根本没有意识到【鬼】的存在和可怖,否则也不会无所顾忌,说到底大家都是不信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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