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拉格的第一天晚上,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之后,整个中东欧迎来了一次出人意料的降温,前一天还是靠近二十度,早晨醒来以后就掉到只剩个位数温度了。虽说我会在捷克呆四天,但因为还有出差的任务要完成,再加上天气的恶劣,估摸着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剩一天。本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的心态,我决定彻底去放飞一天自我,目的地就是捷克的小镇——古特纳·霍拉。
撇去首都布拉格,捷克依然有许多小镇非常受游客们的欢迎,比如Cesky Krumlov,也就是传说中的CK小镇,再比如我打算去的Kutna Hora。
讲道理,要记住这些小镇的名字实在是太难了,何况这些小镇的名字都是捷克语(古特纳·霍拉的捷克语和英语读起来差的不多),我花了整整两天才记住这些地名应该怎么读。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可以边问路边摸去古特纳·霍拉了。
前一天战马的Christian热心地帮我规划了一下路线,还打印了一份第二天的火车时刻表。要去古特纳·霍拉很方便,只需到布拉格的中央车站直接坐火车就行了,乘火车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镇火车站,中间还会经过《天国:拯救》的地图采集区域。
布拉格中央车站的结构非常复古,车站的大厅大体上分为三层,最底下一层是售票的,当然也没有自动售票区,完全靠人工柜台;中间一层就是类似候车室的大厅,里面全是商店和餐馆,前边还很欧洲的摆了一架钢琴,时不时会有人坐在那边弹奏一曲耳熟能详的曲子;再向后走就是站台了,也非常简陋,多亏艺术家们的涂鸦才为它扳回了一分。
我照着Christian的建议买下了一张去古特纳·霍拉的车票,但是刚往站台走就遇到了一些问题,这尼玛票上写得全是捷克语啊?我该在哪个站台乘车啊?我去,走到站台那儿问题更大了,这站台上写得也全都是捷克语啊,车马上要开了,哪辆是我要乘的啊?
眼前出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太好了,小伙子肯定懂英语,于是我就上前去问他我该在哪儿坐车。结果小伙子一本正经看了一会儿后指了离我最远的那个站台说:“应该就是那个,我不确定哈,应该就是那个吧。”他要不说后半句还好,听了后半句我又慌了,于是我决定先跑去他指的那个站台,然后再问在那儿的工作人员。
呆在远端站台的工作人员是一个面容略显沧桑的大叔,我拿着我的票用英语问他我该在哪儿坐车,他接过我的票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极其纯正的捷克语回答了我......我以为他以为我是捷克人呢,所以就又用英语问了一句:“At this platform?”可没想到他是真的不会说英语,继续用捷克语和我说着。虽然听不懂,但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肯定,就是在这个地方,于是我赶紧“OK OK Thank U”三连感谢了他,结束了对话。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车来了,和地铁一样的高度自主,上车前没有任何检票验票的工作,不管你有票没票,票是不是上这车的统统不拦着,就是车开了以后会有一男一女两位工作人员挨个手持机器去查票。
车厢里就是那种欧洲标准的车厢,面对面的两排座位和《哈利·波特》里似的,不过魔法世界不需要自行车,而捷克的火车里还专门给自行车客留了自行车架,我乘坐的那趟列车就有许多车手挂好自己的爱车后席地而坐,快乐地唱着自己民族的歌谣。
列车缓慢地行驶,白云、青草,风儿温柔地抚过波西米亚的草原。真好。
约一个小时后,火车停在了古特纳·霍拉的火车站,这里真的就是乡村,身为“农民的孩子”的我只要吸一口空气就能感受出来,久违了的家畜粪便混杂了雨后泥土的味道。和地图上标示的一样,通向外界的大桥正在施工,已经封闭了很久,这儿的火车站是古特纳·霍拉连接的唯一途径。
光说古特纳·霍拉可能基本上没人听说过,至多是了解捷克的“人骨教堂”才顺带了解到了这个小镇,不过我相信看到了也记不住这个镇子的名字。事实上称为小镇真不是客气,古特纳·霍拉相当之小,中心是围绕着教堂建成的城区,再外边没有丝毫过渡,就直接都是乡村和山了。
因为Christian之前有去过古特纳·霍拉,所以他大概给我规划了一条参观路线。出了火车站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基本上来这个小镇的人都是来旅游的,所以跟着大部队沿着仅有的一条路走就能到达小镇口。在初进小镇的路口就能看到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教堂——圣母升天教堂。不知为何,走到这儿我忽然想到了《寂静岭2》,四下活动的人太少了,多亏了天气晴好,要是下点雾我真就不敢往前走了都。
不过我并没有选择圣母升天教堂作为我的第一个目标。考虑到之后的人骨教堂实际上非常小,要是时间再晚一点说不定游客就变多了,所以我立马转身往人骨教堂前进。这两个教堂离得非常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走到人骨教堂附近,气氛变得更寂静岭了......
这座被称为“人骨教堂”的塞德莱茨藏骨堂实际上并不是众人印象中的大教堂,它太小了,从外观看就只能看到它的哥特式尖顶。然而一进入围墙我就傻了,这里就是一片墓地啊,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墓碑绕着藏骨堂,场景和游戏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实里看见感觉可吓人多了。
我没有在外面停留太久,不应该打扰安息此处的人们,所以我加入了排队的人群。排队的人不是很多,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小,所以人群只能一列排开,看起来显得有些拥挤。藏骨堂当然是需要门票的,单个买需要几十克朗,但是还有一种古特纳·霍拉的小镇三联票,只要这一张票就可以直接进去塞德莱茨藏骨堂、圣母升天教堂和圣巴巴拉大教堂三处,在这三个地方的任意一处都可以买到它。
塞德莱茨藏骨堂是一处标准的哥特式教堂,所以里面华丽的雕刻和受难的基督是必不可少的,和其他教堂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边全部都是人的骸骨,从颅骨到腓骨什么都有。初进教堂肯定会被一种强烈的对比冲击到,人类的骸骨并不是单纯的堆砌在教堂,它们中有很大一部分被精心做成了装饰品,与那些宗教的雕像融合为一体。除此之外,堂内还有四个大骨堆,密密麻麻全是人骨,所有的游客在这个场景下都会非常本能地保持着沉默。
我敢说许多游戏场景的灵感都来自于此教堂,比如《恶魔城:被夺走的刻印》里的那个葬送の骸窟。对了,因为独特的人骨文化,这附近的工艺品店卖得全都是骸骨相关的东西(当然不是真人骨做的),小到一个骷髅钥匙,大到一个白骨化在办公桌前的程序员(手办大小),只可惜店内并不允许拍照,没法给大家用图片的形式展现了。
转一圈回来还是那句话,人骨教堂真的还是太小了,至多半个小时就能里里外外舔个遍,拿身边的例子比较,人骨教堂内部的大小可能也就和学校的大阶梯教室差不多规模,所以我很快就出来了,奔向第二个目的地,就在旁边的圣母升天教堂。
千万别信啥百度写的圣母升天教堂和人骨教堂是同一座教堂,虽然在历史文化遗产里它们是同属于一片的,但确确实实这两者是独立的教堂,好歹都需要不同的门票才能进对吧。满是骷髅的人骨教堂算是诡谲的异类,而毗邻而建的圣母升天教堂就是标准的基督教堂了。圣母升天教堂完整的名字是圣母升天与圣若翰洗者教堂,原本是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可惜在胡斯战争时被毁了,现在我们能见到的巴洛克风格教堂是后来重建的。
圣母升天教堂并没有太多的亮点,非常中规中矩的一座教堂,质朴到几乎没啥可说的......所以,直接看视频吧!
离开小镇口的两个教堂,剩下的最后一座教堂在非常镇中心的位置,沿着仅有一条的道路走就能走到最深处。地图上看着不算远的,可实际走起来可花了挺长时间,先是一条县城级别的主干道,一路走到底后,视野里逐渐出现了些中世纪的痕迹。
古特纳·霍拉的老城区同样也是世界文化遗产,道路两旁都是非常传统而标准的欧洲小店。对古特纳·霍拉来说,店里的“特产”就是“矿物”。在中世纪时期,古特纳·霍拉是非常重要的银产地,整个波西米亚的银币都由古特纳·霍拉产出,甚至圣巴巴拉大教堂都和它脚底下的银矿紧密相关。
回想起Christian曾经跟我提过一嘴说古特纳霍拉的银矿还挺值得一看的,抱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的心态,我一个人走进了大教堂底下的银矿博物馆。本来以为这儿就是一个普通的博物馆,最多是看看银制品和以前的采矿设备,没想到买了门票和照相票以后并不能直接进去,而是只能在门口呆着,要凑够了一队人才可以进去。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博物馆不光是用来参观的,还得身体力行下矿参观......
不一会儿,我们一队人凑齐了,博物馆非常体贴地提供了中文的导览手册,但是带我们下矿的导游只提供英语和捷克语两种选择。导游小姐非常可爱,本来是一趟完美的旅程,但心疼的是,队里的所有成双成对的,只有我,是一只......
我们的队伍可以说是非常国际化,虽然有不少亚洲面孔,但其实大家都来自不同国家,分别是一对年轻的泰国小情侣,似乎他们还会说简单的中文(当然我没上去搭话);一对来自新加坡的年轻夫妇,只会说英语;一对来自日本的中年夫妻,看着像退休不久的中产。最后是几个欧洲人还是美国人,乐天极了。
再三向我们确认在深坑下头出了问题后果自负后,我们一行人穿着和3K徒一样的白色罩袍穿过人群往矿井走去。与罩袍同时提供的还有一顶带探灯的头盔,看来这可都是玩真的,不是单纯的做做噱头。矿井入口距离博物馆处也就一百来米,那个洞口似乎很平常,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个回旋楼梯,一直通向很深的地底。
中世纪的时候,矿工们都还在以非常原始的方式下井,他们光是要花在上下井上的时间就会花去好几个小时,而我们通过楼梯只花了几分钟就走到了坑底。
怎么说呢,这段路程给我的感觉非常卡普空。首先通向地底的楼梯是金属制的,非常像《生化危机》里的那种,人踩上去铛铛直响。再有到了洞底以后真的是激发出了人最本能的求生欲,这儿和国内的涵洞景点不一样,底下一盏灯都没有,也没有专门给游客铺路,大家到了底下后就本能地打开了头盔上的探灯并且小心翼翼挪动脚步。
几百年过去了,这个时候的坑底早已没有了银矿,只留下漆黑一片的矿洞。地下自然也有地下河,河水还比较湍急,暗流汹涌,那时候的矿工就是靠喝这个生存的。但是吧,盯着幽阴深邃的地下暗河,我总觉得下面有些什么未被发现的奇怪生物,因而不敢多看。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后来的一些洞里。不知通向何处的小涵洞总感觉会钻出什么眼睛发光的生物来,要是在队伍后边落单了说不定就被拖走吃掉了。不过这种恐惧又夹杂着对未知的好奇,我每每又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多年在游戏里“打拼”的经验早已教会了我在山洞里探索的方式,可我真的没想到这辈子会有这样在自然环境里如此艰难前进的经历。头顶不断有水滴下,要侧身一步步挪动才可以挤过狭窄的通道,有的地方很矮,及时微屈着膝盖前进也会时不时磕到头盔,中世纪的矿工们真是不容易。
一阵挣扎之后,穿过无数条漆黑的坑道,我们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地表外的阳光,那种感觉真是无比美好,确认一下位置,我们已经穿过了这座山,从山的另一边钻了出来,身后就是瑰丽的圣巴巴拉大教堂。
说来圣巴巴拉大教堂的建造正和这座银矿有关:一次银矿深处发生了矿难,在中世纪时期这对矿工来说基本算是灭顶之灾了。两位已经绝望的工人开始向上天祈祷,其中一位说,我要是出去了,就捐多少多少钱,有点吹牛不上税的意思,于是另一位工人就说,如果主把我救了出去,我就给矿工的主保圣巴巴拉建一座无比宏伟的大教堂。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人们把他们从矿洞里救了出去,所以为了兑现承诺,圣巴巴拉大教堂就这么有了建造计划。
圣巴巴拉大教堂的建造花了好几百年的时间,期间经历了各种天灾人祸,最后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样子也堪称震撼。大教堂里很安静,人也非常少,有些带着孩子的家长也都教会了他们的孩子在这种地方保持尊重。在这座大教堂里你可以看到哥特式教堂里该有的一切,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斜照在上世纪的管风琴上,太静谧了。
离开圣巴巴拉大教堂,我留给自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远路走回火车站。下午四点左右的天光,光线、气味、还有安静地人群都让我回想起了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尤其是气味,古特纳·霍拉给我的感觉太舒服了,那种想回归生命之初的舒适。去过那么多地方只有这里,节奏不快不慢,没有压力,心情良好,给我家乡般的归属感,想如同孩子那样卸下防备生活在这里。
算了,不说了,坐上了返回布拉格的火车,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开始努力的工作生活了。有时候生命里就需要这样的小日子来调剂生活,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实在是很抱歉最后一篇拖了那么久,又花了这么长的篇幅,能坚持看到这里真的很抱歉,也很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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