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篇开始到之后两篇,分别被命名为 火与剑——大洪水——瘟疫入侵。 他们分别对应赫梅利尼茨基大起义,波瑞战争和波俄战争。这三段历史是相互穿插,依次展开的,如果将他们三个混在一起说,对读者会造成一定的阅读困难,我自己也会写的很累。所以我将三段历史分别摘出,每一段给一整章的篇幅描写,这样不论是我还是读者都会舒服一些,也能更容易理解。
和亨里克·显克维奇的名著一样,这三篇我称为史诗般的 波兰卫国三部曲 ,是本人撰写波兰史迄今为止的第一个大高潮。从1648年哥萨克大起义到1667年波俄停战,这段十八年的历史堪称纷繁复杂又波澜壮阔。他们是欧洲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学习波兰和东欧史绝对绕不过去的一段,也是波兰史的三个精华片段之一。
如果做一个形象的比喻,从瓦迪斯瓦夫二世·雅盖隆和安茹·雅德维嘉结婚起,波兰这个过山车开始缓缓上坡,到西吉斯蒙德三世·瓦萨统治时期,过山车抵达轨道最高峰。瓦迪斯瓦夫四世时期,过山车在轨道顶端缓慢向前移动,但没有进入下坡。但是从杨二世·卡齐米日统治开始,过山车进入下坡,在向下滑行150年后抵达了终点。由此可见, 这十八年是波兰彻底由盛转衰的标志 ,其历史意义可见一斑。
杨二世·卡齐米日·瓦萨(Jan II Kazimierz Waza),瑞典瓦萨家族一员。他的父亲是波兰·立陶宛联邦国王和具有瑞典国王头衔的西吉斯蒙德三世·瓦萨,母亲是奥地利的安康斯坦茨,他的长兄是前任国王瓦迪斯瓦夫四世。他的首位王后是法国曼图亚公爵查理一世之女玛丽·露易丝·冈萨嘉,第二位王后是法国人柯璐金·弗朗西斯·米吉纽特。
官方头衔:杨二世·卡齐米日,蒙上帝恩典的波兰国王、立陶宛大公,鲁塞尼亚、普鲁士、马索维亚、萨莫吉希亚、利沃尼亚、斯摩棱斯克、塞维利亚、切尔尼戈夫哥特和汪达尔人的统治者,世袭的瑞典国王。
在杨二世·卡齐米日统治波立联邦的二十年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原本与波兰王位无缘,且从小活在他优秀哥哥的阴影里。他在年轻的时候曾去往西班牙帮助菲利普四世对抗法国,但被红衣主教黎塞留俘虏并被囚禁,直到1640年才被释放。之后他游历西欧,辗转成为耶稣会士,并进入罗马成了一名红衣主教。结果在短短两年内王子夭折,哥哥早逝,杨二世旋即通过选举成为联邦统治者。
然而他刚刚即位就要面对联邦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哥萨克起义,平叛战争打的非常艰苦。然而就在这时瑞典发起入侵,联邦受到前后夹击,丢掉大片国土,他一度流亡国外。但杨二世没有放弃抵抗,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奇迹般的夺回许多失地,并对哥萨克和瑞典人发起反攻。然而俄国人也趁势发起入侵,尽管联邦军队后期发起成功的反击,但因种种原因还是丢掉了大片领土。在战争中杨二世被迫签订布隆伯格条约,以承认普鲁士公国独立的方式换取了他们的军事支持,这被视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大的外交错误之一,对国家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
杨二世的第一任王后玛丽·露易丝·冈萨嘉被誉为波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两位女王之一,她与丈夫合作试图进行改革,就在接近成功时遭到了大贵族的武装叛乱,平叛战争以失败告终,两人前半生的改革事业功败垂成,王权进一步衰落。女王去世后,他心灰意冷的主动退位前往法国成为了耶稣会士,他晚年把身心都寄托在宗教上,但也时刻关注祖国的动向,几年后中风去世。
在很久之前的一篇文中我曾写过哥萨克人(Cossacks)的由来,简单点说就是早在12世纪时,一群波兰人、罗斯人和其他民族的拓荒者、殖民者、逃犯、逃走的农奴和冒险家来到了鲁塞尼亚,也就是今天的乌克兰地区。因为那里人烟稀少,且土地肥沃,逐渐吸引了更多人前往,他们就是最早的哥萨克人。后来哥萨克人分成了许多群落,主要是根据他们的所在地和或其他称呼决定的,比较著名的就是 扎波罗热哥萨克(Zaporozhian Cossacks) ,以及后世的俄国顿河哥萨克(Don Cossacks)。
绝大部分哥萨克分布在鲁塞尼亚的大量乡村城镇中从事农业耕种,而扎波罗热哥萨克则更有组织一些,他们还有自己的大本营,类似首都的地方,叫做 谢契(Sich) 。17世纪中叶之前,大部分哥萨克人以渔猎和战斗为生,作为东正教信徒, 他们的主要敌人就是克里米亚鞑靼(Crimean Tatars)和奥斯曼土耳其(Ottoman turkey) 。最初,扎波罗热哥萨克与波立联邦的关系大体较为融洽,后者对哥萨克的管理较为宽松。在卢布林联合(Union of Lublin 1569)后,联邦开始施行 注册哥萨克(Registered Cossacks) 政策。
简单的说就是联邦政府提供几百到一千人的名额,凡是进入名单的就成了官方认证的注册哥萨克,他们往往可以得到一面旗帜,被视为联邦共和国的正规军队。 一旦成为在册哥萨克,会得到许多特权和福利,包括行动自由,免除税收和领取薪饷 ,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哥萨克中的精英或是上层人士。在伟大的霍丁战役(Battle of Khotyn 1621.8.27~10.2)中,哥萨克盖特曼佩德罗·科纳谢维奇·萨黑达弛尼(Petro Konashevych-Sahaidachny)迅速响应,集结三万大军支援战斗,为最终胜利立下汗马功劳。在册哥萨克对自己的身份颇为自豪,将拿取薪饷为国征战视为非常荣耀的事。在16世纪晚期,一位在册哥萨克的年薪大概在20~48兹罗提之间。
然而扎波罗热哥萨克和波兰当局的关系在17世纪左右呈现显著恶化趋势,本质上这是波兰王权持续衰弱的众多恶果之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17世纪以来,波兰几乎打了半个世纪的战争,国库里老鼠比钱币多的多,再加上王权衰落征税能力低下, 导致无法按时为在册哥萨克发放薪水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发放衣服、武器之类替代,再到后来连实物都无法发放。这对在册哥萨克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尽管为国征战很荣耀,但荣耀不能当饭吃。当他们发现自己累死累活流血牺牲最后连普通士兵的待遇和尊重都得不到的时候,不满和愤怒就开始出现了。同时波兰瑟姆还多次拒绝了他们扩编在册哥萨克的请求。
随着波兰王权衰落,地方贵族权力膨胀, 地方大贵族试图将领地内的哥萨克农奴化,与此同时伴随的还有很明显的阶级压迫行为。同时在政治上,哥萨克效忠于联邦国王,是王权的支持者,这又与大贵族普遍压制王权的行为互相针对。 波兰大贵族对哥萨克的态度非常歧视和蔑视,某种程度上,他们认为哥萨克非常低贱,简直不能称为人,就应该全都乖乖地给自己当农奴。对于逃走或是反抗的哥萨克,波兰大贵族往往对他们施以极其残酷的刑罚。
随着战争,特别是与俄国人战争的增加。联邦国内反东正教的呼声变得越来越强烈,对东正教徒的迫害也越来越加剧。哥萨克人都是虔诚的东正教信徒,波兰当局展开镇压东正教会的行动后,双方矛盾进一步增加。
综上所述,联邦和扎波罗热哥萨克双方已经埋下了深深的隐患。16世纪晚期爆发了第一次相对大规模的哥萨克起义,史称科辛斯基起义(Kosiński uprising 1591-1593),之后又爆发了纳里瓦伊科起义(Nalyvaiko Uprising 1594-1596)。两次起义虽然都被迅速平定,但其意义确实不可忽视的,因为两次起义的原因,甚至包括接下来赫梅利尼茨基起义的原因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某位在册哥萨克受到波兰大贵族压迫欺辱,走投无路下被迫发起抗争, 他们的目的也并非要颠覆联邦政权,而是为哥萨克争取更好的待遇。
综上所述,扎波罗热哥萨克在17世纪中叶已经成了联邦体内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待一颗火星落下,便会燃起冲天烈火!
赫梅利尼茨基大起义(Khmelnytsky Uprising 1648-1657)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Bohdan khmelnytsky ) ,乌克兰民族英雄。出生于1595年,去世于1657年8月6日,享年62岁。年轻时以在册哥萨克身份为联邦征战,在赛科拉战役中被俘,关押两年后回国。他通晓乌克兰语、波兰语、拉丁语,据说还会土耳其语和鞑靼语。他很快展现出天赋异禀的指挥水平和谈判技巧,并获得哥萨克团队书记职位。
他的人生转折点在1647年,因与当地波兰贵族发生口角,后者趁其外出时霸占其地产,打死其幼子。他四处状告无果,一度被捕于切尔卡瑟监狱。后于1648年初发起武装起义,声势浩大,多次击败波兰军队,一度攻至扎莫希奇。后与俄国沙皇签署《佩列亚斯拉夫条约》,对其宣誓效忠以换取军事支持,最后在内乱中病逝。
1647年秋天,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赫梅利尼茨基四处奔走,努力联络他的哥萨克朋友和下属,进展很顺利,因为对波兰贵族跋扈压迫现状不满的人不止他一个。 赫梅利尼茨基从一个团队辗转到另一个团队,与他们的指挥官或领导人磋商密谋起义大计。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反常行为很快被波兰当局发现,他本人被迅速逮捕。大贵族亚历山大·康尼茨波洛斯基(Aleksander Koniecpolski)对他下达了死刑判决。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在押送队伍中也有他的支持者,在这些人的帮助下, 赫梅利尼茨基顺利向扎波罗热谢契前进。
那是1648年初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驻扎在谢契的波兰官兵感到很不自在,周围哥萨克望向他们的目光不再有以往的恭顺和恐惧,变得越发锐利,像刀子一样。11月25日,在谢契门口站岗的波兰卫兵蜷缩在毛皮外套里,正咂摸着嘴里残留的蜜酒滋味。突然,远方茫茫飞雪中出现了一队人影,速度很快,直向城门而来。起初他们以为是例行巡查的轻骑兵,然而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卫兵感觉到一丝异样。他们打头的一位缓缓来到卫兵跟前勒住了缰绳。
那是条年富力强的汉子,中等身材,宽肩膀,体格壮实。戴着狼皮帽的脑袋很大,肤色黝黑,黑眼睛,眼角微微斜吊,颇似鞑靼人。狭窄的嘴唇上蓄着男人常见的八字胡须,下端作两绺分开,变作宽宽的两撇。他面色疲惫却又坚毅,那张脸上有某种吸引人的气质,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是属于哥萨克统领的威严,又兼有鞑靼人的狡诈,温厚中夹杂着粗野,侠义里伴着凶残。卫兵看到他毛皮斗篷下身穿政府编制内的红色制服,于是开口询问他们的身份。
领头的那位突然摘下帽子,扯下脑袋上的绷带扔到地上,波兰卫兵注意到绷带上干涸的血迹,赫梅利尼茨基利落的掏出手枪。“砰!”惊得一群乌鸦四散飞逃。另一个波兰卫兵发一声喊,抬枪瞄准赫梅利尼茨就要开火,他的食指碰到扳机却僵住了,因为两支利箭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燧发枪从主人手上滑落。赫梅利尼茨基无视两具尸体,拉动缰绳纵马进入谢契,波兰人的血咕嘟咕嘟地从伤口中流出,沾在马蹄上,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刺眼的红色印迹。在他身后,是400余名忠诚强干的追随者。
“册编哥萨克团长见势不妙,带上自己的卫兵逃离哨所,把谢契拱手让给了赫梅利尼茨基。齐吉林册编哥萨克团闻讯前来救援,被赫梅利尼茨基一举击败,册编哥萨克倒向起义者,调转枪口把警卫队中的波兰兵全部赶出谢契。” ——《乌克兰:沉重的历史脚步》p.130
赫梅利尼茨基随即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鼓动能力,他号召所有哥萨克奋起,为他们自己的权力,为反抗波兰贵族老爷的压迫而斗争。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过后,他又马上着手将人们组织起来编入军队。凭着在谢契一时无两的威望, 他被人们推举为扎波罗热谢契的盖特曼 ,赫梅利尼茨基趁热打铁,以扎波罗热哥萨克盖特曼的名义向全乌克兰哥萨克发送“乌尼维尔萨尔”, 号令全乌克兰哥萨克和受到波兰贵族地主老爷压迫的人加入起义军, 1648年4月开始,波兰和乌克兰史上轰轰烈烈的赫梅利尼茨基大起义拉开了帷幕!
索提沃战役( Battle of Zhovti Vody 1648.4.29~5.16 )
又名“黄水之战”,4月21日,驻扎在基辅等地的波兰盖特曼斯特凡·波托茨基(Stefan Potocki i)和指挥官马尔钦·卡利诺夫斯基(Marcin Kalinowski)听闻谢契出事深感大事不妙,他们匆匆率领3,000余名前锋向谢契方向前进,其中包括1,500名在册哥萨克。同时,赫梅利尼茨基也率领鞑靼-哥萨克联军,近8,000人前往拦截。
4月28日,波托茨基在索提沃地区与对手相遇,他马上下令寻找高地建造塔博尔车阵。鞑靼人率先出击,波兰龙骑兵和其他哥萨克援军将鞑靼人击退。但波托茨基认为敌我力量过于悬殊,因为此前抓获的一个俘虏声称赫梅利尼茨基共有12,000军队,所以无法与对手在平原决战, 波兰军队后撤到索提沃河边就地建造防御营地等待援军。
5月1日,鞑靼-哥萨克联军将波兰营地团团包围并发起了进攻,两拨军队轮番发起进攻,激战6小时,波兰人还在坚守。但到5月4日,附近的一支注册哥萨克发起叛乱,杀死波兰军官后加入到赫梅利尼茨基一方,没过几天, 波托茨基手下的在册哥萨克也宣布跳反 。此时波兰军队仅剩1,000余人,赫梅利尼茨基则增加到了11,000多人。
5月13日,双方代表开始谈判,赫梅利尼茨基承诺将残余的波兰人安全放走,但条件是留下他们的战旗和大炮,他非常在意大炮,多次进攻失利就是因为哥萨克人缺乏这种重型武器,波托茨基同意了。然而,当波兰人把他们的全部火炮运送到哥萨克营地后, 赫梅利尼茨基马上翻脸,将波兰使者扣押,然后用这些大炮轰击对手的防御工事。
波托茨基咬牙坚持指挥,又一次挡住了哥萨克和鞑靼人的进攻,然后趁夜色开始向后撤退,鞑靼骑兵也迅速前去追击。波兰人边打边撤,但还是被对手追上,他们再次摆出塔博尔车阵防御。多次战斗后,剩下的几百个波兰人已经弹尽粮绝,疲惫不堪。波托茨基将突围目标定在附近的Kniazhi Bairaky村庄,赫梅利尼茨基稍作准备后,集结全部力量打出了最凶猛的攻势,波兰人终于被彻底击溃。 这支部队被完全歼灭 ,波兰士兵要么被俘要么被杀,波托茨基受伤被俘,没过几天就死于伤口感染。
今天乌克兰人在古战场遗迹上建造了纪念碑,上面写道:“1648年,赫梅利尼茨基率领的扎波罗热哥萨克首次打败了波兰压迫者。” 这就是此战役的最大意义,哥萨克人第一次彻底打败了波兰军队。
没过几天, 科森之战(Battle of Korsuń) 爆发,赫梅利尼茨基与前来增援的波兰伟大王冠盖特曼米科瓦伊·波托茨基(MikołajPotocki )遭遇,此时前者麾下已经集结超过15,000哥萨克和3,000鞑靼骑兵,后者率领约5,000波兰军队。5月26日,双方短暂交战,此时 波托茨基才得知自己儿子战败的消息,为保存实力,他决定撤退。 赫梅利尼茨基派遣使者与他交涉,表示还不想撕破脸,允许他们撤退到附近的小镇。
然而,赫梅利尼茨基早就在波兰军队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布满了陷阱和路障,这里还是一处沼泽峡谷。当波兰军队进入山谷后,波托茨基看着遍地的陷阱和可怕的地形才明白自己中计了。赫梅利尼茨基迅速命令军队从四面八方居高临下进攻陷入绝境的波兰人,战斗结束后, 只有不到1,500波军成功撤退,剩下大部被歼,王冠盖特曼和场地盖特曼都被生俘。
此时瓦迪斯瓦夫四世刚刚去世,波兰政局还在动荡之中。连胜两场战役,大大增加了赫梅利尼茨基的威望和力量,他率军来到白采尔科维(Bila Tserkva)后停下,并向华沙送出了他的条件: 包括提高在册哥萨克的数量,归还东正教徒的教堂,还有支付拖欠了五年的工资......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 赫梅利尼茨基并不想彻底推翻波兰政权,还是以提高哥萨克的待遇为主要目标。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点像是武装讨薪+打砸游行。
康斯坦丁诺夫战役(Battle of Konstantynowem 1648.7.26-7.28)
哥萨克起义军中的重要将领 马克西姆·科尔沃尼斯(Maksym Kryvonis 绰号“弯鼻子”) 携大胜之威,率领40,000大军挥师进攻波兰在乌克兰西面的军事要塞康斯坦丁诺夫。负责防守这里的是鲁塞尼亚地区大贵族兼优秀统帅 耶雷梅·维斯宁伊茨基 (Jeremi Wiśniowiecki) ,他指挥约8,000人防御。需要指出,耶雷梅没有呆在城堡里,而是出城迎战对手。
7月26日,双方隔河对峙,耶雷梅在河边建造了防御据点,但他抢先发起了试探性进攻,派出小股突击队进攻对岸敌人,但很快被击退了。科尔沃尼斯感觉自己优势很大,渡河发起正面进攻,波兰人顽强抵抗并发动反击,战斗持续到傍晚,哥萨克无功而返。
第二天,哥萨克人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他们冒着波军的炮火发起反复冲锋。此时,耶雷梅下令停止炮击,全军佯装撤退,放出一道缺口。科尔沃尼斯连忙下令全军渡河追击,但哥萨克人数量太多,强行渡河出现了一些混乱。就在这时, 耶雷梅杀了个回马枪,波兰步兵配合骑兵全力进攻挤作一团的哥萨克人 ,炮弹落在了密集的人群中,哥萨克人死伤惨重。同时波兰骑兵绕到后方袭击了起义军炮兵,缴获了九门大炮。
7月28日,耶雷梅还是下令撤退,毕竟双方人数差距太大,波军不可能完全消灭对手,况且此时哥萨克人还掌握了河流的控制权。很快,他就指挥大部分波军安全撤到了附近的其他堡垒中,科尔沃尼斯付出了惨重代价攻下了康斯坦丁诺夫。 此役波军损失不到300人,哥萨克义军方面损失10,000~15,000人。
9月23日的皮瓦夫察米战役(Battle of Piławcami )是波兰立陶宛联邦共和国有史以来最耻辱之战 ,倒不是因为失败。此战波兰军队和赫梅利尼茨基的数量都为30,000左右,一开始双方都是小规模战斗,波军这边由于军官的分歧(至少有四个主要指挥官),没有在最佳时机发起决战,而且人心浮动士气不佳。反观哥萨克一方士气旺盛,众志成城。
经过几天小规模战斗,波军这边出现了关于几万鞑靼人来支援哥萨克的谣言,当天夜里,又不知是谁喊出了指挥官逃跑的谣言, 波军随即出现大规模恐慌和逃亡。 到9月24日上午,赫梅利尼茨基歼灭负责留守的波兰士兵,轻松占领了波兰营地。他们缴获了“巨大的,闻所未闻的战利品。” 极其丰厚的物资,几百辆大车的武器装备和辎重,几十门大炮和无数火枪和弹药,这些战利品增强了赫梅利尼茨基的力量,他的损失微乎其微。
10月至11月,赫梅利尼茨基率领约60,000军队围攻联邦东南方的最大城镇利沃夫,他派出科尔沃尼斯率军猛攻高城堡(利沃夫城旁边建在高地上的军事要塞),这座城堡是伟大的卡齐米日三世时期建造的,外围多次翻修过的砖墙难以得当哥萨克人的炮火轰击,很快就沦陷了,但科尔沃尼斯也战死在这里。赫梅利尼茨基用非常残忍的方式虐杀战俘,这极大震慑了波兰守军。经过谈判, 后者凑了365,000兹罗提为赎金换来哥萨克军队撤围。
之后赫梅利尼茨基围攻扎莫希奇(Zamościa )堡垒,但这里的防御工事非常先进,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赫梅利尼茨基的军队中出现了瘟疫和补给问题,之后他向守城部队索要了20,000兹罗提,然后撤退了。这时,杨二世·卡齐米日国王刚刚即位,他对赫梅利尼茨基送去信件,告诉他自己已经当选国王,同时 向他保证会给予哥萨克盖特曼和改善所有东正教信徒的待遇。 作为条件,杨二世强调赫梅利尼茨基 必须立刻停止军事行动,等待波兰皇家代表团前来谈判。
进入严冬,经过反复考量,赫梅利尼茨基决定暂时撤入基辅,一来可以巩固他的胜利果实积蓄力量,二来可以避免在冬天作战的可怕损耗,三来就是遵守约定等待谈判。1648年圣诞节,几家欢喜几家愁。波兰华沙的宫殿内,刚即位的君主心急如焚,焦头烂额。而在基辅,赫梅利尼茨基顺利进城,街上张灯结彩,东正教徒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人民称他为“被波兰压迫人民的摩西,救世主,救赎者和解放者......罗斯的杰出统治者等等。”
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赫梅利尼茨基必须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状况以及确定来年的行动方针。他意识到,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以提高哥萨克群体待遇的抗争了,而是两个民族,两种信仰甚至两个阶级之间的解放战争。不管怎么说, 鲁塞尼亚必须以某种方式独立出去 ,哪怕是半独立也好。
1649年2月,亚当·基希尔(Adama Kisiela )率领波兰使团来到佩雷亚斯拉夫会见赫梅利尼茨基,作为见面礼和表示诚意,基希尔上来就把象征盖特曼权力的圆杖送给了前者,表示波兰政府已经承认了他扎波罗热大盖特曼的身份。但赫梅利尼茨基却没有永久和平的打算,他通过很无礼和低效率的方式进行会谈,谈判结束, 双方仅签订了不到4个月的停战协定。
可能你会疑问,难道赫梅利尼茨基是个战争狂?非要继续流血战斗吗?问题就出在这里,实际上在会谈中,赫梅利尼茨基就暗示基希尔, 此时他实际已经失去了对整个乌克兰哥萨克的控制力, 他点燃了哥萨克的反抗热潮,面对一匹发狂的奔马,赫梅利尼茨基这个驭手也无能为力,战争只能继续下去,以一方流干净血为止。1649年夏天,战争再次爆发。
停战协定刚刚到期,双方随即爆发 扎哈莱姆之战(Battle of Zahal 1649.6.17) ,这场小规模战斗以联邦的胜利告终,波军伤亡216人,哥萨克伤亡1,600人。随后 洛耶夫之战(Battle of Loyew 1649.7.31) 打响。由斯坦尼斯瓦夫·克里切夫斯基(StanisławKrzeczowski 他就是赫梅的救命恩人)率领17,000军队攻下了洛耶夫镇,随后,立陶宛大贵族兼王冠盖特曼 雅努什·拉兹维尔(Janusz Radziwiłł) 率领4,200骑兵,1,000步兵和800名翼骑兵对洛耶夫发起进攻。波兰正规军的战斗力得到体现,尽管侧翼被袭,雅努什还是指挥波军战胜了对手,哥萨克损失了4,000人,波军损失不祥。克里切夫斯基伤重被俘,随后死去。
兹巴拉日保卫战 Siege of Zbarazh 1649.7.10~8.22
兹巴拉日要塞由荷兰工程师亨里克·冯·皮纳修建于17世纪初,采用了那个年代最先进的防御工事,还有护城河拱卫。 它体积较小,因而缩小了进攻面积,对守城者是有利的,但同样也限制了物资储备。 同时,在格涅兹那河和两个小湖旁也都按照西欧工艺修筑了梯层防御工事,因为有城堡、小湖和河流的掩护, 敌人只能从正面发起进攻。 这样就形成了三个防御阵地互为犄角的纵深防御体系,守军还有15门大炮。
虽然有10,000守军,但他们大部分都由武装市民、志愿者和雇佣军组成,正规波兰军队人数不多。同时他们士气不佳,之前打了太多败仗,而且传闻这次赫梅利尼茨基要率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鞑靼-哥萨克联军来犯,守军对战斗前景持悲观态度。直到 耶雷梅王公率领援军进入城堡,他只带了3,000人,但其本人对守军士气却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 耶雷梅王公虽然不是波兰伟大王冠盖特曼,但几位名义上的指挥官还是心甘情愿地把指挥权交给前者,他们甚至要把象征最高统帅权力的圆杖交给他。
1649年7月7日黎明,兹巴拉日要塞城墙上的哨兵眯着眼向东方观瞧,一些黑影出现在地平线上,在鱼肚白天空的衬托下格外显眼。悠长的号声把进波兰官兵从睡梦中拽出来,很快他们就已列队出阵。耶雷梅王公也出现在城墙上,他面色红润,身穿锁子甲,腰带上别着一把精致的手枪,左手搭在佩刀上。
阵地静悄悄,只有风卷大旗在呼啦作响,一会儿吹的旗帜飘扬,一会儿又将它卷在旗杆周围,耶雷梅抬头瞧了瞧,大红旗子上,那只头戴王冠的白色雄鹰和立马骑士栩栩如生,好像要从旗子里跃出痛击波兰的敌人。“阁下?阁下!”耶雷梅在副官提醒下回过神来,他知道眼前的只是 数万鞑靼骑兵先锋 ,他们曾把外面的波兰征粮队打垮,现在正耀武扬威呢!然而他们是孤军深入没有后援的,耶雷梅王公随即下令骑兵出击。
随着一长串的口令,波兰轻骑兵军团从堑壕内鱼贯而出,支队长们手持战旗纵马往返奔驰,整理战斗队形。一排排骑兵阵列很快出现,他们是波兰下属鞑靼骑兵和在册哥萨克。 灿烂的阳光投到他们的甲胄上,投到他们高擎的枪尖上,又折射到弯刀弓箭上。所有人都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踱步行进,显得壮丽非凡。 火红头发的团队长维耶尔舒乌胯下的烈马兴奋地打着响鼻,前蹄不时凌空腾起,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天莹镜净,碧落一洗。万里晴空亮得透明,再没有一丝黑暗。
这时,那些鞑靼骑兵突然发现在不远处还有一支没来得及进入营寨的波兰辎重队,只见鞑靼人叫嚷着,发出一声声呼哨,几千骑兵已经排成新月阵型,高喊着“阿拉胡阿克巴!”向辎重队猛扑过去!辎重队也迅速摆出塔博尔车阵防御。此时城下哪还有半个波兰骑兵的身影, 维耶尔舒乌早已率领他们像旋风一样冲去救援。
鞑靼人也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迅速分出数千骑兵调头向维耶尔舒乌奔去,鞑靼骑兵从左右两翼包抄过来,想把他们团团围住。可维耶尔舒乌更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波兰轻骑兵灵活分开反攻对手的侧翼,双方就像一对摔跤手,都在努力寻找对手的弱点。然而维耶尔舒乌明显占据上风,几次针对侧翼的冲锋让鞑靼骑兵队难以招架,他无意花时间打败眼前的敌人,而是 率军从战队的缝隙中迅速穿过,直扑塔博尔车阵。
他身后的鞑靼骑兵又惊又恼,紧跟在波兰骑兵身后追赶,维耶尔舒乌下令组成楔形阵型,对包围车阵的鞑靼骑兵主力发起最猛烈的冲锋。 如同子弹贯穿盔甲,几支波兰轻骑兵眨眼间就撕碎了鞑靼骑兵的包围 ,东欧大草原上最彪悍的两种骑兵绞在一起搏斗,失去骑手的战马不断向外逃跑。在平川的中心,辎重队俨如一座移动的堡垒,轻型火炮和火枪,弓箭没命地往鞑靼人身上招呼。
耶雷梅见鞑靼人已经被搅乱,马上下令让龙骑兵部队前去增援,这种新型骑兵是先王瓦迪斯瓦夫四世改革军备的产物。龙骑兵部队身穿红色制服,排成更紧密的队形,在火枪齐射后的白色烟雾中拔出军刀组成三排阵列压到鞑靼骑兵后方发起冲锋。漩涡的中心枪声不觉,杀声震天。 这一方前推后拥彼此挤压;那一方决死奋战,固守防线。 少顷,作为预备队的三个链甲骑兵团又像铁锤一样重重砸在疲惫不堪的鞑靼骑兵身上,轻骑兵和龙骑兵一齐发起反攻,鞑靼人彻底崩溃,他们在平原上拼命奔逃,被杀的溃不成军。
稀稀落落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鞑靼前锋在发动了几次失败的反攻后终于退出战场,一旁的兹巴拉日古城传出了悠扬的晚祷钟声,在告慰今天牺牲的波兰骑兵英灵。
夜色刚刚转黑,赫梅利尼茨基和克里米亚鞑靼汗率领主力终于抵达战场, 70,000扎波罗热哥萨克和近50,000鞑靼骑兵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队列 ,人的眼睛看不到它的劲头,极目远眺,只有蚂蚁般的人流马队和花花绿绿的战旗铺天盖地而来。如云海,似蝗群,令人不寒而栗。他们在第一道防御工事的几公里外扎营,无数篝火燃起阵阵炊烟。
“阁下倒是说说,这些强盗究竟要干什么?他们各自呆在自己家里岂不更好?安安分分当他们的农奴岂不更好?我们有什么过错要挨他们的刀?上帝安排我们生来就是贵族,他们生来就是听人使唤的下等人,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呸!” ——《火与剑》中的扎格沃巴爵爷
双方的炮击拉开了兹巴拉日要塞保卫战的序幕,尽管这只是试探性和示威性的炮火,波兰阵地这边依然出现了奇异的景象—— 圣像巡行。 穆霍维耶茨基神父双手捧着镀金的圣餐盒,恭敬地将它举过头顶,他在炮火纷飞中镇静的迈着步子前进。华盖四角由四位贵族擎持,前方有一队漂亮美丽的姑娘,她们撒着鲜花引路。长链香炉里的飘散出令人兴奋的芳香,波兰将士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无不斗志昂扬。所有人都虔诚地低下头,在神父带头下吟唱圣歌。巡礼结束,战士们不再焦躁,安静的等待敌人发起进攻。
赫梅利尼茨基是谨慎的指挥官,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沉住气又等了几天,直到所有辎重全部到齐,所有大炮都瞄准对方,所有最精锐的扎波罗热哥萨克步兵抵达战场。波兰人也没闲着,他们再次加固了阵地,又多挖掘了几道壕沟和工事。
1648年7月13日,哥萨克营地军号齐鸣,鞑靼人擂起巴尔特大鼓,这是强攻前的征召,双方都在进行最后的备战。到傍晚,双方营地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肃杀的空气令人窒息。赫梅利尼茨基望向天空,第一颗星辰在晴空中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在万人的注视中,下达了进攻命令。哥萨克阵地上的六十门火炮一齐发出怒吼, 成群结队的哥萨克、鞑靼骑兵向堑壕汹涌而来!
哥萨克-鞑靼联军的数万先头部队就像卷起的海潮,浊浪滔天,奔腾咆哮着冲向波军阵地,大地在颤抖。眼尖的人向耶雷梅报告, 敌人阵列打头阵的竟然是一群犍牛,这是用来消耗守军弹药的。 牛吓坏了,这些可怜的动物试图逃离眼前的屠宰场,可赶牛的牧人用皮鞭和火炬又把牛群赶回去。炮弹将一排排的牛打得稀烂,剩下的牛不顾阻拦没命的逃跑,后面的人就踏着牛尸继续前进。
然而这还不算最惨的,此时打头阵的又变成一排排身背沙袋的俘虏和奴隶,他们被驱赶着跑在前面。这些人的处境和牛没什么区别,在守军的炮火和驱赶下, 他们的身体和沙袋硬生生把防护沟填满,血液把水染得殷红。 无数的脚踩在可怜人的身体上,将他们踏的骨断筋折。最精锐的谢契分队打头阵,后面跟着八个强悍的战队,共计一万五千人在赫梅利尼茨基的亲自指挥下向前发起潮水般的进攻。
赫梅利尼茨基统帅着东至亚速海、顿河,西至多瑙河口的庞大军队。 在他们身后是顿河哥萨克,切尔凯斯人,诺盖鞑靼人,别尔哥罗德鞑靼人,甚至还有阿斯特拉罕部队。他们策马控弦,比肩接踵,一排接着一排推进。
波兰守军早已万炮齐发,实心弹和榴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密压压的人群中炸开。 波军阵地前还有一道数米高的土堤 ,哥萨克步兵不得不奋力搭短梯攀爬,可哪有那么容易。德意志雇佣兵、波兰火枪手和龙骑兵,他们几乎是向下面哥萨克贴脸开火,手榴弹也如冰雹一样砸到攻城者的身上。最前方的人经受不住这凶猛的火力,但还是被后面的人推着前进,坚固的土堤很快被鲜血浸透,想要徒手爬上去更加困难。
就算有人爬到上面,迎接他的又是无数枪击、矛戳和刀砍。鏖战双方横眉怒目,咬牙切齿,血污满面,对杀对砍......活着的人在成堆伤者和死者的躯体上搏斗。已经听不到口令,只听见可怕的撕喊,战场上的一切声响: 噼啪的枪声、濒死者的喘息、呻吟、炮弹和子弹的呼啸,统统淹没在这呐喊声中。 双方激战到深夜,土堤周围垒起了另一道由死者躯干和残肢、内脏、沙包组成的尸墙。一道一道潺潺小溪从尸墙的缝隙中流出,在弹坑里形成小水洼,不过溪水完全是浊污的人血。
赫梅利尼茨基用来进攻的九个战队几乎被斩尽杀绝,波兰守军也杀红了眼,有时敌人短暂退去,竟然有人跃出土堤追击。许多人挂彩受伤,但肾上腺素让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发狂一般的战斗。赫梅利尼茨基不是意志软弱的人,他很快集结下一波后备军发起进攻。哥萨克-鞑靼联军全线又发起凌厉的反攻,疲惫不堪的第一拨波兰守军被预备队换下。又是同样的场景,又是同样的失败,哥萨克人吹响了撤军号。
半小时后,鼓声号声炮声再次响起,依仗数量的绝对优势,赫梅利尼茨基发起了第三次强攻。耶雷梅公爵也亲自上阵,他挥舞圆杖,后方炮声齐鸣。哥萨克人遭到炮击,自动分散阵型,更快的向前冲刺,希望到炮击死角躲避弹雨。这一切都在耶雷梅的算计中,他再次挥舞圆杖,哥萨克人以为会有更猛烈的炮击,但此时炮声却停了,他们以为波军弹药耗尽,兴奋地开始向前狂奔,全然不顾己方侧翼已经完全暴露。
赫梅利尼茨基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下令让步兵回撤,但已经来不及了。在哥萨克进攻阵列的一侧,在毫不起眼的池塘与土堤的豁口处,蛰伏已久的骑兵出动了。他们早已跃跃欲试,此时得到号令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列阵狂奔。翼骑兵战队,链甲骑兵团、龙骑兵团和王室直属鞑靼骑兵团全部出动,哥萨克步兵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匆忙挤在一起试图对抗骑兵冲锋,但人数太多,阵列反而开始混乱。
这些最精锐的波兰汉子发出怒吼,军旗迎风飘扬,羽饰飒飒作响,甲胄发出钢铁碰撞的铿锵,锋利的军刀悬空高举,将近三米的红色矛枪对准前方。 链甲骑兵和翼骑兵用长矛戳穿了人墙,随之冲进敌阵,势如飓风狂飙突进,一路横扫一切,粉碎一切! 哥萨克步兵几乎不穿甲胄,也没有长枪,他们的武器和意志都无法抵挡波兰骑兵的打击,在波兰步兵火力的配合下,哥萨克前军的尸体一层叠一层,铺成了一面死亡地毯。
此时,鞑靼骑兵的精锐部队已经抵达战场, 他们向势不可挡的波兰骑兵发起冲锋,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让土耳其步兵和其他步兵摆出反骑兵方阵,以此挽救摇摇欲坠的战线。鞑靼骑兵很快与波兰骑兵绞在一起,链甲骑兵和翼骑兵丢掉折断的长矛,拔出佩刀和手枪与他们肉搏,龙骑兵使用火枪发出一排排齐射。很快,鞑靼骑兵就支撑不住了,他们哪里是波兰骑兵的对手,在战斗中纷纷滚鞍落马,伤者被踏为肉泥。
鞑靼骑兵的拖延起到了作用,土耳其步兵高呼大赞词,已经摆出三块方阵,他们手持长矛、火枪、标枪和斧钺,缓慢地向车阵方向靠拢。此时鞑靼骑兵已经四散奔逃,波兰的三个骑兵团想也不想,又旋风般的追杀过去。须知,土耳其人使用的长枪无法和瑞典长枪相提并论,其战术和组织度也远不如后者。 链甲骑兵和翼骑兵打头阵,在支队长的命令下熟练地摆出三排标准的墙式冲锋阵列,像铁锤一样粉碎了方阵前端的防御。
后排骑兵一齐冲入缺口,打乱了土耳其步兵的阵型,波兰骑士们挥舞长剑和重型弯刀左右劈砍,但见骑兵所至人头滚滚,如大镰割韭菜一样收割生命, 惨叫声,金铁交击的铿锵声,血液喷涌的噗噗声,斩筋断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最后龙骑兵从两翼发起迂回进攻,土耳其步兵方阵顷刻土崩瓦解。赫梅利尼茨基心急如焚,他连忙派出更多步兵和刚才败退的鞑靼骑兵试图挽救局势,但他们淹没在败兵的海洋中,反而加速了败势。
波兰轻骑兵不顾疲惫,抢先截断了溃兵后路,后面重甲骑兵一拥而上追杀残敌。土耳其步兵已经溃不成军,他们丢掉刀枪、盔甲、旗帜和标志性的白色兜帽,只为求得活命。但波兰骑兵没有放过他们,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地面上每一处土坑都积满了血水,马蹄狂奔之下血水混杂泥沙四散飞溅,每个骑手都被粘稠的血染成深红色。
少顷,骑兵团又去支援了侧翼的战斗,在击退那些敌人后,耶雷梅下令鸣金收兵。
第二天, 哥萨克开始修筑更大规模的工事加强围困 ,他们日夜不息的向前挖掘壕沟,这样士兵通过蛇形坑道进攻可以有效减少炮击伤亡。赫梅利尼茨基又发动了几次进攻,但波兰守军也缩短并加固了防御工事,哥萨克步兵屡次进攻土堤均被击退,双方有时开火对射,有时展开炮战,低强度的战斗从未止歇。针对两侧防御阵地的进攻也在持续, 哥萨克步兵一度在匈牙利步兵手上夺得阵地,但又马上被德意志雇佣兵推回去。 两名哥萨克战团长攻进了兹巴拉日古城内,但又被击败。
双方的交锋从刀剑变成了土工作业和火器对射,哥萨克人挖掘了比波军阵地更高的土堤,推上大炮,日夜不停地炮击波兰工事。耶雷梅也下令增高土堤,挖掘堑壕。哥萨克人凭借数量优势,可以轮班工作,日夜不停地土工掘进,他们把战壕挖的又长又曲折,甚至分割了几个波兰阵地的联系。长时间的对射,哪怕双方战损比为1:2也是对他有利的,他虽损失惨重,但增援不断,而波兰人却是死一个少一个。
赫梅利尼茨基的新战术起到了作用,波兰人越来越疲惫,双方展开了一种慢节奏的阵地战,他们的阵地有时非常接近,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每天都在想尽办法摧毁对方的堑壕。长时间的骚扰和低强度战斗让波军没有喘息的机会, 而最要命的还是物资短缺,特别是武器弹药。 有时波兰人不得不主动发起袭击,目的是抢走哥萨克人的火药桶。
赫梅利尼茨基虽然勉强占据上风,但他也有不小的压力。手握绝对优势的兵力却迟迟拿不下一座小要塞,波兰主力正在后方调兵遣将准备支援,而克里米亚汗更是对他虎视眈眈,这位盟友虽然讨厌波兰人,但与哥萨克的争斗和仇恨明显更多。这次前来驰援,不过是哥萨克人前几次的风光大胜让他们认为有油水可捞, 一旦后者失去价值,汗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 ,赫梅利尼茨基对此心知肚明。很快,哥萨克主动示意双方停火谈判,精疲力尽的波兰人也表示同意,双方派出代表在战场中心会谈。
24日的谈判无果而终, 赫梅利尼茨基的停战条件是让波兰人交出耶雷梅王公,波兰使者表示QNMLGB ,但波军至少能安全的休息一整天。当天晚上,似乎是为了施加压力,哥萨克和鞑靼人又发起强攻,这次他们从堑壕中跃出,很快就攻入波军的堑壕,双方再次展开肉搏战,激战两小时后,哥萨克步兵被打退。波军趁势发起反攻,攻下了哥萨克人的前端堑壕,炸毁了他们的一些大炮和活动炮塔才撤回。
次日又打了一整天,双方互相叫骂挑衅,甚至挑战决斗。 此时波军的物资储备更加窘迫,每人的口粮都被减半了。 这几天双方还在谈判,但战斗也没停下,白天双方开火对射,晚上哥萨克人就发起强攻。每天都有许多人伤亡,但顽强坚韧的波兰人就是守在堑壕里寸步不让,牧师来不及为每个亡者祈祷,尸体往往被就地掩埋,人们就在战友的坟茔上打仗。 那面绣着王冠白鹰和立马骑士的大旗虽然被火药熏得发黑,被子弹打出许多窟窿,旗杆也多次折断,但它每次都能重新屹立在那里。
至30日,波军已经退到第四个壕沟内,但哥萨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有时晚上波兰人放弃一个阵地,第二天早晨又立刻夺回,双方在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壕沟上交战,战斗变得焦灼而折磨。 波兰人和哥萨克都要蹲在被炮火翻了好几遍,充满血液泥水的战壕里,忍受日晒雨淋,闻着腐烂尸体的臭味。 这样的战场对每个士兵都是莫大的折磨,许多人宁肯一死也不愿呆在战壕里。
某天夜里,当哥萨克人的一次进攻失败之后,趁着战场混乱,米科瓦伊·斯克热图斯基(Mikołaj Skrzetuski)偷偷穿过围城营地,于8月7日抵达华沙。
“你是谁?”
“米科瓦伊·斯克热图斯基......翼骑兵校尉......”
“在谁的麾下效力?”
“罗斯总督。”
一阵唧唧喳喳的人声充溢了厅堂。
“你们那里怎么样?情况如何?”国王关切地问。
“悲惨......饥饿......一座坟墓......”
国王用手捂住了眼睛。
“拿撒勒的耶稣!拿撒勒的耶稣!”他喃喃地说。
过了一会儿国王又问:“你们还能长久坚持么?”
“没有火药,敌人已经到了壁垒......”
“兵力大吗?”
“赫梅利尼茨基......率领整个克里米亚军队的汗。”
“汗也在那里?”
“是的......”
大厅里一片死寂,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犹疑、惶悚。
“可你们怎么能顶得住?”宰相问,语调带有疑惑的成分。
听到这话斯克热图斯基昂起了头,仿佛全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脸上闪电般掠过自豪的身材,同时出乎意料地,他用强有力的声音回答说:
“二十次强攻我们都打退了,十六场战斗我们都打赢了,我们还进行了七十五次出击......”
又是一片寂静。
国王霍地挺直了腰,摇着假发,俨如发威的雄狮在抖动长鬃。他那略微泛黄的脸上涌起了红晕,眼睛里射出了火一般的光焰。
“上帝明鉴!”他厉声喊到,“我受够了这些商议,受够了这种按兵不动,拖拖拉拉!不管他汗在与不在,不管贵族民团来了还是没来,上帝明鉴!我受够了这一切!我们今天就兵发兹巴拉日!”
佩剑纷纷拔出,每个人都因为激动涨红了脸。“兵发兹巴拉日!兵发兹巴拉日!”十几条有力的嗓子在重复着。
Chirovsky, Nicholas: "The Lithuanian-Rus' commonwealth, the Polish domination, and the Cossack-Hetman State", page 176. Philosophical Library, 1984.
(in Ukrainian)Terletskyi, Omelian: History of the Ukrainian Nation, Volume II: The Cossack Cause, page 75. 1924.
Chirovsky, Nicholas: "The Lithuanian-Rus' commonwealth, the Polish domination, and the Cossack-Hetman State", page 178. Philosophical Library, 1984.
V. A. Smoliy, V. S. Stepankov. Bohdan Khmelnytsky. Sotsialno-politychnyi portret. page 203, Lebid, Kiev. 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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