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狼》：锐意革新的魂系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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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就我个人而言，对于一个游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一周目体验：玩家在完整地（至少是较为完整地）游玩了一周目之后，对这游戏到底也该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机制、叙事、乃至更为理念化的设计主旨等等。

在一周目接近尾声时，我决定写下这篇东西——依我前文所述，我本不该如此迫不及待，然而想说的又太多，并且自认为对《只狼：影逝二度》（以下简称《狼》）能够做出一些概论上的评价，因此权且写下这篇作为概论的东西。

由于还没考虑好进入哪一结局，也就谈不上对这个故事有一个清晰的总体把握，所以我在下文中不会具体探讨只狼的故事，仅作为概论谈及。当然，关于这次的故事，我仍认为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并且我认为——下文会详细谈到——本作是宫崎英高所谓“碎片化叙事”或“晦涩叙事”所到达的一个新的高度。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和大家分享我自己的“狼学”，就要看缘分了。
作为“魂系游戏”的《狼》
在游戏发售前乃至发售一周后，有关《狼》的许多探讨之中有一个议题尤为火热，那就是“《狼》到底属不属于一个魂系游戏？”

在这篇文章最开始，我就必须明确我的观点，因为这是我对于这款游戏所有评价的基石：《狼》是一款在游戏机制上锐意进取，但仍属于魂系范畴的、有“魂的正统血脉”的革新之作。

我想，在讨论它是否是个魂系游戏之前，我们得重新探讨到底什么是“魂系”游戏，或者说，是什么构成了吸引我们的“魂”。

首先要说明，我所说的“魂系游戏”指代《恶魔之魂》、《黑暗之魂》系列和《血源：诅咒》，而市面上有个更广泛的“魂like”的说法，则是非From Software制作，却又有着相似机制、气质的游戏，在此不一一列举。

我觉得要构成一个“魂系游戏”或者说更广泛意义上的“魂like”，起码需要三点：

1.一套值得推敲的决策系统，其中包括宏观决策和战术决策；

2.考究的地图设计，对玩家的“恶意”在这里是加分项；

3.一个晦涩的——起码不是平铺直叙的故事。

关于第一点，所谓决策系统，就是玩家在面临危机时的选择，宏观决策系统包括一套完善的负担系统，即你的“魂”、“血之回响”、甚至是《盐与地下城》里的盐。关于探索时的续航设计——是返回篝火补充元素瓶，还是继续冒险推进直到找到下一个篝火。战术决策包含一套体力系统，有限的体力规划考验着你的战术抉择，是冒险进攻、直至没有体力回血，还是稳中带皮，稳步磨血， 血量低时，是放弃进攻，远离对手进行回复，还是向死而生，莽死对手——这种风险与回报的设计永远是最吸引人的。

第二点自不用提，个人认为此乃宫崎英高的看家本领，“魂系游戏”的地图设计一直是业界标杆，当你探索了半小时地图，终于找到一个可打开的捷径，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上一个篝火时，唯一的感受就只有叹服。

第三点真正决定了所谓“魂系游戏”的气质，一个有“魂”味儿的游戏往往能给你营造出一种疏离感，这种疏离感来自于晦涩、而却又真实可感的故事——你也许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你会觉得这地方一定有故事。这种疏离感真正构成了“魂”的气质。它并不简单地由物品说明构成——我认为这只是“碎片化叙事”最低级的形式，而是深入到游戏的每一个环节：地图区域的联系、区域敌人的设置、物品掉落设置等等——一切设计都能在叙事上找到解释，或者反过来，一切叙事都体现在了设置里。

扯了一大段，终于能说到《狼》了。如果从以上三个方面来审视《狼》，你会发现好像每一个要素都能在《狼》里找到影子，但好像每一个都又不太一样。

但我认为这些不一样的地方，才是《狼》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打铁一时爽，一直打铁一直爽

我曾在不止一个地方说过，玩到现在，《狼》里我最喜欢的BOSS（指掉交战回忆的稀世强者）仍是“蝴蝶夫人”。

她被设置在主角“狼”的回忆，三年前的平田庄的最末尾，作为关底BOSS让玩家进行挑战。网上对这个BOSS的普遍评价是极高的（指难度），甚至由此开始质疑《狼》的难度曲线是否失控。但我觉得，FS把这样一个BOSS设计在游戏前期是很有道理的。

她确实很难，机动性高，攻击前摇快、招式多变——在前期来说，伤害也算高的，即便狼比不死人和猎人的机动性高出很多，但无论你如何辗转腾挪，她似乎总能追着你屁股打。

在死了十五六次后，我终于开窍了，与其去躲她的攻击，不如主动进攻。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当你一味地想着去躲她的技能时，她的招式极其多变而不可预测，但如果你主动进攻，她在格挡三下后必然弹反你，并且后接三种极其容易判断的动作，这是她的固定模式。这使得你在主动进攻时，可以从她的节奏变成你的节奏。

可以这么说，当你打过了蝴蝶夫人（如果没逃课的话），那么整个苇名城将不再有你架不住的刀。也就是说在那之后，你将彻底摒弃FS训练你已久的“魂系”前作的那些“攻击-翻滚-攻击”思维，而感悟到了《狼》独特的战斗系统。

我仔细品味这个战斗系统，发现它的核心在收益体系上。

简单地说，以前的“魂系游戏”，敌人的进攻对你来说是几乎完全没有收益的，除了少数BOSS弹反收益高以外，主要应对措施仍然是翻滚。但《狼》的打铁系统彻底改变了这套收益体系，在《狼》里，敌人的每一次进攻都与你的收益直接挂钩，除了个别投技之外，我们能够用机制应对所有攻击并换取收益——普通攻击可架开、“危”技可看破和踩头。而与此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架不开必然损血或积累架势条，看破或者起跳不成功、便是成吨伤害乃至直接死亡。这是比起“攻击-翻滚”的收益体系更为紧凑而刺激的风险回报机制。

不难看出，这是《狼》与其他“魂系”前辈们最大的区别之处，由于这套收益体系足够紧凑，导致之前那套极其成熟体力规划的决策系统无法适用，但换个角度，《狼》对于鼓励玩家进攻的态度是前所未有地积极的，甚至比《血源诅咒》还有激进。

然而我们乐于看到这样的不同，在我花费整个周末，打了30小时的铁之后，唯一想的就是再打30个小时的铁。

伴随着战斗机制革新的，还有那套让我们又爱又恨的负担系统的革新。比起战斗系统来，负担系统的革新步子似乎并没有迈得那么大，死亡惩罚依旧在，但并不是无可挽回的——作为玩家“实力风向标”的龙咳，到了后期可以买到许多“止咳露”；经验值死后减半、但并不会死的扣除技能点（应该是吧？我没被扣过）金钱减半，但是找到高效刷怪的办法后、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一切、包括核心机制“回生”，都使玩家对死亡的恐惧降至最低，被打倒，然后再回到令人上瘾的战斗之中。

至于“忍义手”和“流派”的设计，我个人不太赞同网上的“杂技论”。关于忍义手和流派的开发其实仍处于初步阶段，但你已经能在网上看到许多用上义肢的速杀BOSS视频——不如说，许多义肢正是速杀的关键（比如喂狗组楼座、伯爵，yueguouk等神仙的速杀视频）。正如FS在之前采访时所说的，“义肢的使用也是战斗的关键”一样，对于忍义手与流派技能的开发，同样是游戏乐趣之所在。

地图设计——“问世间此山是否最高”

正如前文所述，我个人认为，宫崎英高的地图设计乃是看家本领。这次的地图设计亦不例外，甚至能在“魂系游戏”中排个前三。

由于本作的主角“狼”的角色性能或许是系列最高（相对的、敌人们也变得更加强大），使得整个流程下来地图似乎略显局促，往往一个地方尚未端详清楚，就探索到下一个地方了，正如IGN老哥所言——探索地图发现篝火后的惊喜感并不强烈。但不得不承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仔细端详后，仍然被它独到的设计惊艳到了。

麦克·卢汉语“媒介即讯息”，在《狼》中，FS赋予“狼”的独特媒介便是蜘蛛侠般的义手钩锁，而与之配套的则是极其，极其富有纵深感的地图设计。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狼》的地图，我想这个词就是“高度差”。

我想，应该没有人在进入苇名主城后，不对苇名城那非线性的深度感到惊叹，当你从天守阁往下望，目力所及，一个个胡同拐角尽收眼底，而每一个拐角中，金光闪闪的物品都有着致命地吸引力。初进苇名主城，我真正感受到了所谓“自由的眩晕”，仿佛一切地方都可以去，乃至你无从入手找到个起始地。而静下心探索后，又发现区域脉络异常清晰，三条路通往不同区域，并且是并行不悖，任君选择。当你探索其他区域后，又会发现这种纵深感并不是苇名城的专利，而是每个区域几乎都有这样的地方，你虽渺小，却能去任何地方。

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关联性也是耐人寻味的。这点我们留到叙事来讲。

“碎片化叙事”新高度

这次只狼的故事不同以往，确实有一条明确的主线，人物对话亦不再模棱两可，对白精炼的同时有着丰富的信息量，就连物品说明，似乎都没了魂味儿——这东西从哪来，干什么，清清楚楚。然而即便这样，在游戏给出的明确文本之外，仍然有许多值得咀嚼的东西。

我甚至认为这透露出一种信息，那就是宫崎英高已经不屑于通过晦涩的物品说明、人物对话去玩这种模棱两可的“晦涩叙事”。而是转向一种更高级的玩法，那就是舞台设置。其中包括场景设计、敌人设计、区域设计等等各方面，说白了，就是以高度成熟的地图设计，来让玩家自己咀嚼文本中不言明的部分。

当然，这个玩法以前也有，但以前我们除了要分析这个，还有去猜各种晦涩的台词、物品说明，诚然这也是一种乐趣，但这次，我们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舔图上了。

实在忍不住，允许我姑且举一个例子，权当抛砖引玉。

苇名地下监牢直接连通着两个区域——仙峰寺和苇名之底，在探索地下监牢时，各种人体实验所致的僵尸、以及诡异的NPC道顺，已然在暗示着这座监牢与“变若水”的关系。而地下监牢又与仙峰寺连通——并且看起来像是一种秘密通道，并且在苇名城内，可以看到有僧兵把守关口。这几点放在一起，苇名与仙峰寺的关系就暧昧起来了。

而更有趣的是，“天狗”老爷子让你杀的所谓“老鼠”，你在仙峰寺能遇上许多，加上“黑斗笠”这条人物支线，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斗笠哥就是仙峰寺的忍者。

而这些忍者则藏在苇名城各个角落。

如此耐人寻味的设置，不由得不让人会心一笑。这足以说明“狼学”所拥有的深度，应该是不亚于它的前辈们的。

总结

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但都是概论性的东西。作为概论，我只奢望通过这些浅薄的文字，窥得《狼》优秀游戏设计的一隅。

不得不承认，与其他“魂系游戏”相比，《狼》有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地方。但你真正上手后，它的气质还是“魂”的气质，你虽然身在苇名，但这种气质仍能把你拉回罗德兰、拉回洛斯里克和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