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酝酿这篇文章时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初始动机确实是安利自己正在连载的科幻小说《死线俱乐部》。但就像文章题目,当我开始回忆机核电台节目与自己故事的关系时,竟发现有如此之多的羁绊牵连,安利也就变成了对自己几年来收听机核电台所激荡出的各种想法的一次回顾和总结。构思好本文的框架之后,我咨询了白广大老师,看是否适合在机核发布。白老师听完我的描述,觉得没啥问题。于是诚惶诚恐,在这里谈谈自己的一些愚见。
文中不免夹杂一些我自己的小说节选,但大多是我被电台中某句话启发而展开的思考,大家权且一看。
同许多机核的听众一样,我也是一名科幻爱好者,也是在学习工作之余,默默进行科幻创作的梦想家中的一员。按照一名科幻作家,同时也是一位游戏制作人的朋友的说法, 想要写科幻,你需要丰富的知识储备,想要写牛掰的科幻,你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人类语言与计算机编程,通晓机械和电气工程,写的了小黄文又编的出技术文献,心中既要有星辰大海又要有微观宇宙,既懂得如何给人脑后插管又擅长给主角做日式拉面。但是,要是你真能弄懂这些,干什么不比写科幻赚钱?
在认清骨感的现实之后,我选择成为了一名机械设计工程师,写科幻在当时对我而言只能当做一个爱好。
刚成为“社畜”的头两年,工作还不是那么忙,我还可以把自己醒着的时间切成两半,一半工作,一半打游戏,打到负罪感徒增,觉得自己虚度光阴之后,我决定重拾写作。经过工程师的系统训练,我开始用做项目的方式架构小说,在这种基于理性架构,稳步推进而非一时灵感刺激的新写作方式的帮助下,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篇长篇小说《 灵谷奇缘:梦之主宰 》。 但在那之后,随着工作的深入,时间开始变得碎片化,工作压力也倍增,之后的三年里,几乎没有任何小说方面的产出。15年末,随着压力越来越大,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严重的焦虑情绪。面对着如山的邮件和催命的工作死线,脑袋里万马奔腾,却什么也做不下去。被折磨了一周之后,我决定找点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东西听,无意中点开了机核的电台节目《血之源》。
在主播们激情洋溢地讨论所建立的屏障之下,我竟奇迹般地安心而专注地工作了一小时。在这之后,我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疯狂地追机核的电台节目:《血源》《刺客信条》《如龙》《杀出重围》各个游戏专题串起了之前很多零散的灵感,而《葱丝推拿》和胡逼的常规节目真的是减压利器,办公室里同事都走光了之后,我开着功放听着扬声器另一边朋友们的喜怒哀乐,加班也似乎没那么痛苦了。
这段赶“死线(Deadline)”的工作经历本身,也给了我绝佳的写作素材,我开始酝酿一篇关于社畜的科幻小说,在其中想传达的,便是这几年工作中体会到的最深刻的情绪——焦虑。
在小说开篇,我用刻意不加逗号的思想活动营造焦虑情绪:
这种“恐惧”都能算作她的闺蜜了,每次新项目启动时都会如期而至。那是一种对于即将发生的所有糟心事按照项目节点依次排开的完全不受控制的预感。这种预感甚至让她克服了对身边高速驶过的无人驾驶汽车的恐惧:如果一辆车能突然失控偏离方向,瞬间结束她的生命,便是最好的解脱。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一章 爱若
也许到了未来某一天,我们不会再担心荒废了死线前的大把时间,酒吧专门贩售一种饮料给拖延症发作的人。只要饮下这种饮料,你就会获得死线将至的焦虑,然后以优于计划的进度完成自己的工作。也许有人会迷恋上这样的焦虑感,继而过量地摄入焦虑。
但这个构思被朋友吐槽了,大家到酒吧里都是散心的,谁会去酒吧喝一个让人不痛快的饮料。所以,设定再度丰富,有了如今的《死线俱乐部》,焦虑也从酒的整体感受,变成了酒的前调。
“死线”是龙晓冉酒吧的名字,招牌鸡尾酒与酒吧同名。借助一种叫“赛菲”的可食用纳米流质,她调制出的“死线”能给饮用者带来非常特别的情绪体验。
根据龙晓冉的理念,每季度的新品依然要点“死线”的题,也就是说,酒的前调里必须包含一种濒临死线的焦虑感。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二章 伴郎与伴娘
所以,焦虑是我与机核的缘起,也是这个故事的缘起,机核帮我克服了它,我又把它变成了自己故事的动机。
LO-FI SCI-FI 低保真科幻——幻想如何照进现实
我依然选择了近未来作为新小说《死线俱乐部》的故事背景。
近未来故事就像一场社会实验,乍一看这个社会与我们当今社会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多在科技树上点了一两个技能点,但就是多出来的几个技能点,也许会给社会带来深远的影响。另一方面,比之太空歌剧、启示录和时间旅行,近未来依托于现实的平台,角色多半来自我们日常所接触的亲友路人,因此即减少了人物设定上的部分压力,也能够让创造出的角色令人信服。
我喜欢近未来还有一点在于,它是现实与幻想间的一个不完美的过渡态,就像光滑如黑镜的智能手机没装上后盖,将一堆电子元器件暴露在外,乍一看失去了概念化的简洁,却丰富了手机这一元素所能提供的视觉信息。过渡态包含的信息量,比纯粹的幻想要复杂,又要比现实新颖,这种冗余信息量(高视觉密度)既是近未来科幻的魅力所在,也是科幻影视化中非常重要的元素。
虽然听起来很爽,但实际上在创作时,创作者会被浩如烟海的细节所包围,换一种说法,不可能同时是各行业专家的作者会制造出无数漏洞。科幻小说创作不比游戏,沙盒游戏中有一个团队来负责打理场景和故事中的细节,而作者一个人要负责人物、场景、道具的描写、说明和相互关联。
在酝酿这个故事漫长的三年里,我找到了可以弥补这些漏洞的法宝——机核电台。机核的一句口头禅是“不只是游戏”,因为游戏本身涉猎于大千世界的各个方面,因此电台节目也越来越敢于尝试游戏之外的话题。这对于我们这些天天坐办公室的人来说,无疑是开了一扇窗户。这扇窗户有其他平台所不能比拟的两个优势:同龄人+游戏玩家。
我们既有同龄人对待新鲜事物相对接近的态度,又有游戏玩家寻找新系统背后机制和挖掘彩蛋的热情。因此,在电台中,我不仅是收获了知识,更与知识建立了感情连接,这是一个非常高效的知识内化过程,经常有嘉宾刚激动地打开一个脑洞,我就已经热血澎湃地想把它变成自己小说的一部分。
对于科技的处理,我印象最深的一起是大尉老师和老白、西蒙聊异形中的科技那一期。
虽然电影和小说,一个是视觉表达一个是文字表达,但共通的技巧探寻是:若将美好憧憬落于现实,现实究竟该给出怎么样的反馈。一部好的作品所传达的反馈应该是可信的,就像动作游戏《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中手柄的HD震动功能,玩家可以从手柄模拟的弓弦震动中得到正反馈:啊,自己真的拉开了一把弓!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真实!
大尉老师的对《异形》中科技元素的介绍,实际上是在传授其导演雷德利·司各特的探寻经验:为了表现公司对人类活动空间压榨到了极致,他参考B-52轰炸机的内室来设计飞船内室;为让场景足够令人恐惧,他故意营造出能让自己的幽闭恐惧症发作的场景,只有自己的恐惧才是最让自己信服的。
我根据学到的技巧挖掘自己笔下的技术设定,比如关于无人驾驶汽车设定最初的想法是: 如何表现26年后大都市里全是无人驾驶汽车的场景? 听上去早已经被人讲烂了。那么不如将它变为一个过渡态: 大都市是怎么从人驾出租车过渡到无人驾驶出租车的? 我列了一个时间轴,一步步设定出浦东机场是怎么从最初的全部人驾出租,到政令推行后无人驾驶汽车的出现,再到人力成本上涨后,机场管理部门不得不向大众宣传无人出租车的可靠性,实施无人出租和有人出租的随机混排,到最后,越来越多的安全隐患让机场最终实施了人机分离,无人出租车有了专属停车场。同时,变化就要有推动者,我自己的切身体会恰好可以作为最可信的推动力。于是我把自己从上海浦东机场打车去周浦的痛苦经历安在了主角身上,作为上海市民逐渐倾向于乘坐无人出租车的原因之一。
程刚发自内心地热爱无人驾驶汽车,因为他住在周浦,与浦东机场的距离暧昧。三四年之前,浦东的无人出租车还没现在这么多,机场也就迟迟没做人机分离,人力短缺的机场实施无人出租车和人驾出租车混排,随机分配,程刚最怕遇上人驾车。你一上车,说要去周浦,师傅瞬间脸色铁青,踢你下车的心都有了。不过换到司机的角度想,无人出租车等排队的时候不需要开空调,你这边却得开着空调排四小时队,好不容易接到一个人,结果去周浦一刚!四个小时的电费都搭进去了!心急火燎地送完开回来,稍微一不注意超过半小时进不了免等待区,册那又要排四个小时!程刚每次回家的喜悦都被旁边师傅的唉声叹气冲散了。
还是无人驾驶好,人工智能是你耐心而沉默的司机。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四章 齐聚“死线”
人造意识——小李老师的观点帮我塑造了小说中的人工智能们
我开始给自己小说中的人工智能设定基调时,正好是Alpha Go战胜了李世石之后,全世界又掀起了一股人工智能的风潮,许许多多与人工智能有关的文学、影视作品被重新提及。在这之后,《西部世界》的第一季播出,人工智能寻求觉醒的故事又一次被精彩演绎。
但就像四十二在《底特律变不成人》这期电台里所说,很多科幻作品直接跨过了人工智能到底能不能产生意识的这个技术鸿沟,在故事一开始就赋予了人工智能可以被人类认同的所谓“意识”。
这很取巧,但不够近未来,倘若我硬要去探寻这个鸿沟里发生了什么呢?
按照小李老师所说,我们已经摸到了人工智能算法的技术上限,但这个上限到底意味着还有多宽的鸿沟,我们究竟能从什么角度看出来它不是一个人?这是我这个非人工智能专业的人所无法掌握的细节。
但与此同时,小李老师从另一个角度描绘了未来社会的可能面貌,高度标准化的城市,人类为了实现技术便利,把一部分空间自由让渡给人工智能。我想起了在汽车生产线中天天看到的场景,机械臂在透明幕墙内飞舞,而工人只能在幕墙外干瞪眼,这些场景我有切身体会,并有能力进一步演绎。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块人机分离指示牌,提示前方是无人车专用道,人驾车绕行。
“上海的人工智能地位比人高,”程刚吐槽道。
“可不是?智能直行,活人绕行,”龙晓冉将方向盘向右打,拐上了另一条小道。
“你似乎不太喜欢人工智能。”
“不是不喜欢,是厌恶,”龙晓冉说,“你不觉得被人工智能占领的地方都过于整洁了么?”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四章 齐聚“死线”
作为一个机械工程师,我认为自己能给出非此行业从业人员无法提供的细节,饱含直观感受的细节。这也是我坚持从事科幻写作,想要在科幻领域里努力发出自己声音的动机之一。
我从事的是汽车生产线设计的工作,在第一次踏入车间后,我才知道,原来大家口中的机器人不过是台六轴的机械臂(有时是七轴),它既无眼耳也无口鼻,通过建立复杂严谨的传感器逻辑,经过机器人调试工程师的反复调试,它才得以优雅地运作,与科幻中自来熟的工业机器人有着天壤之别。但日复一日的观察和理解,也让我心中机器人必须是人形的概念慢慢被解构,对机械工程也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不同于幻想的畅快淋漓和理论的完美无瑕,工程意味着不断试错,意味着效率、安全性、可靠性的不断优化提升。小到包子酸奶的自动化生产线,大到轮船和天地运输系统的机器人焊装、打印,工程的核心是没有发生变化的。
在提笔写这篇小说之前,我一直没想过会真的把天地往返运输系统加入自己的小说里。前年看到SpaceX发布的“坐火箭纽约到上海仅需半小时”的视频后不敢想,去年在佛罗里达州的卡纳维拉尔角看过SpaceX的发射平台后更不敢想,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技术细节了,我肯定驾驭不了。可前不久,火星协会主席罗伯特·祖布林来上海做讲座时,却描绘了一个不那么宏大却特别有画面感的场景:乘坐火箭旅行的途中会有几分钟到十几分钟的失重时间,火箭公司会为观众安排失重表演么?想象一下吧,你面前也许正有一个因失重而衣袂飘飞的音乐家在为你演奏小提琴。就是这个细节,让我意识到描写这个技术也许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
在登上回上海的飞机前,程刚目睹了波斯湾星梭的十一次起降。
比他预计的少了七次。
因为在下午六点三刻那班星梭升空后不久,与星梭分离的第一级火箭在返回过程中突然偏离了航向,打着旋朝着程刚所在的阿布扎比机场方向飞来。研究过星梭火箭返回系统的程刚知道,地面控制中心是有能力把火箭安全落在机场跑道上的,但控制中心选择了最稳(shǎ)妥(bī)的办法,排空多余燃料,将剩下燃料注入分布在火箭各处的引爆仓,然后在程刚的眼前把火箭炸成了焰火。
这导致了今天波斯湾港的所有后续星梭航班被取消,也导致了程刚的飞机航班又延误了7个小时——小部分火箭碎片还是落在了机场跑道上,机场需要清理排查。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四章 齐聚“死线”
返回式火箭爆炸的连锁反应本来只是我给主人公设置的一个回家的障碍,但几乎在写这章的同时,机核电台推出了《向宇宙迈出第一步:航天工程的天地运输系统》这一期节目。
72老师在节目中对天地运输系统可靠性的描述,让作为工程师的我嗅到了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原本只是小说里一个小小的障碍,在反复将这期节目听了几遍之后,我决定把它变成一个牵连全球火箭零部件供应商的工程事件,成为影响主角们工作生涯的蝴蝶效应的开端。
意识,无论再怎么宽广,始终都是留在无意识这个大圆之内的小圆,一个被大海环绕的小岛;就像大海本身一样,无意识能产出无止境、自给自足的丰富的创造物,它的财富超出我们的想象。
——卡尔·荣格《移情心理学》
在听《小北欧神话 卷三》时,背景那个柴火燃烧的音轨深得我心,电台还原了人类社会故事传承最初的面貌,因为 幻想故事来源于篝火旁的讲述,我们的祖先正是靠着一个个伴随火焰光影变化的故事熬过了严严寒冬。
随着故事的讲述,恐惧与惊奇被赋予了人性,英雄与仇敌又被赋予了神性,人类与自然,与自身无意识的纽带一点点被编织成形。即使到了今日,神话依然是我们人类集体无意识产出中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我们通往一个民族集体无意识最直接的通道,我们的武器(宙斯盾、三叉戟)、我们的航天器(嫦娥、阿波罗、亚特兰蒂斯)、我们的行星和矮行星(从墨丘利到哈迪斯)、我们的星期(奥丁之日、雷神之日)和月份(守护神雅努斯、美神阿芙洛狄忒)还有我们诸多的节日和俗语,所有这些文化符号仍旧与神话保持着绵延而复杂的联系。
神话不断被重述,因为人类总是在迂回前进,犯着之前犯过的错误,承受着重复的苦难。尼尔·盖曼解释他重述“北欧神话”的动机时说,他看到英国脱欧和川普上台,感觉当下时代犹如诸神的黄昏。
近两年看到的最棒的两个神话重述,一个是游戏《战神》里,芙蕾雅和巴德尔,耳熟能详的北欧神话,却被重述成一个因对孩子的溺爱而酿成悲剧的故事;另一个是《西部世界》第二季第八集中的机器人阿克奇塔,他发现在“生者的世界”寻不着自己的妻子,只好将自己“杀死”,终于在控制中心见到了被退役的爱人。后来听电台里重轻老师解读这个故事时我才恍然大悟,这竟是对希腊神话里俄耳甫斯深入地狱救妻的重述。当时惊叹于神话居然能这般不露声色地隐藏于故事之中,又感叹于人类对于死亡和爱的复杂感情早已根植于神话,在无意识的大海之中激荡了数千年。
在《指尖的金字塔》那一期电台节目中,瞬间思路提到目前居住在埃及的居民并不是当时修建埃及金子塔的埃及人,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尼尔·盖曼在《美国众神》里所写的一段影子和埃及朱鹭神透特(艾比斯先生)的对话:
“其实我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非洲人——我们是尼罗河人。”
“这么说你是埃及人喽。”影子说。
艾比斯先生撅起下唇…“你的话,既正确又错误。在我看来,‘埃及人’这个称呼指的是现在居住在那里的人,那些在我们的陵墓和宫殿之上建造城市的家伙。他们长得和我很像吗?”
——尼尔·盖曼《美国众神》
这段与朱鹭神的对话仅可能存在于幻想文学作品中,它生动吗?我觉得很生动,你瞬间就能感受到一个被遗忘的族群的无尽悲伤。它真实吗?比真实更真实。
这就是幻想的伟力,人类在未来面对更多未知时,仍需要从中汲取更多的力量。
我在《死线俱乐部》中所埋的一条有关神话、梦境和集体无意识的暗线,也是想表达自己对幻想之力激发未来人类创新能力的一种猜想:当未来的人们不自觉地在网络中将梦境相连时,一群巡游于梦境聚落的守护者们,用神话里的无穷案例启发着那些将困惑带入梦境的人。
摆渡人们多少都会一些利用荣格之海的强大无意识借力打力的“把戏”,而编写初版梦境聚落协议的德意志摆渡人,更摸索出许多让其他摆渡人都难以置信的“大把戏”,其中之一被叫做“Benzolring und Schlange(苯环与蛇)”。
“这个把戏来源于弗里德利希·凯库勒发现苯环结构的故事,”将他从沃尔姆斯聚落摆渡至汉诺威聚落的摆渡人向孟柯解释,她自称布伦希尔德,两人勉强能用英语沟通,无意识帮助他们用情绪传达着抽象的部分,“凯库勒梦见了衔尾蛇,从衔尾蛇的形象里悟出了苯环首尾相接的结构。这就是无意识对他的‘尤里卡’,如今我们有互联网,可以催化整个过程。”……
“去找点日耳曼神话读读,”布伦希尔德给他建议,“神话是荣格之海中最古老的力量,比如凯库勒的那条衔尾蛇,原型便是耶梦加得,环绕世界的巨蟒。”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五章 梦境聚落
我们是伴随着电子游戏长大的一代人,既感受过游戏带来的喜乐,也体会过游戏招致的痛苦,我们面对过很多不解的指责,也有不少人受过皮肉之苦。我们把生活中的许多时间交给了游戏,还有很多人以此作为自己的事业。有人说游戏是第九艺术,有人说游戏是电子毒品,与游戏接触最深入的我们对此最有发言权,浸淫越久我们就越明白,游戏并不能被简单地定性。
瞬间思路老师在《桌游还能用来做什么》中例举了桌游可以用来训练员工、治疗心理疾病、戒断治疗、理解社会问题、消除歧视……等等等等。那么电子游戏呢?
别的例子不说,单说最近巴黎圣母院失火一事。圣母院不幸失火后,许许多多非游戏玩家、非刺客信条爱好者、绕行大革命的刺客信条爱好者,纷纷回到了18世纪末的巴黎,去瞻仰和重温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尖顶塔冠。游戏对于人类文明遗产保存所作的贡献,这一次赢得了全世界的肯定。
关于游戏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电台中经常会从业界时事展开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前年任天堂混淆了主机和掌机概念的Switch,去年的Labo纸盒扩展,今年,Google 推出的“Stadia”云游戏平台,我们对游戏的既有认知在被不断颠覆。
那么思维模式上呢?从小伴随电子产品长大的赛博一代会与我们的思维模式有何不同?他们将如何看待技术的变革?当越来越多的电子产品采取了一体化和不可拆卸的设计,赛博一代对电子产品的认知,也许跟我们用螺丝刀开启的对老式收音机和机箱的认知不再相同。阿瑟.C.克拉克曾经说过:“充分创新的科技与魔法无异”。当所有通向设备原理的路径被不可拆卸设计封闭,当设备算力一点点从手中转移到云端,只知使用“魔法”而缺失了中间过渡和理解的新一代人,在面临电力中断和网络中断时,是否会像我们一样因手机没电了而歇斯底里,或是因网络延迟过高而狂躁不安,他们会比我们更适应人工智能么?还是会淹没在无尽的算法推送中,变得更脆弱敏感?
我发现自己的故事背景为这些讨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平台,2045年的年轻人们,正是最近刚刚出生,或即将出生的新赛博一代,而我们正是他们的父辈母辈。从可以预见的童年推导出可能发生的未来,真像一个养成游戏。
很多人担心人工智能对于人类工作岗位的剥夺。作为自动化行业的从业人员,我必须承认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但与此同时,无数与人工智能接口的新兴岗位在兴起(尽管其中很多工作枯燥得可怕),人工智能在不断渗透进我们的生活。随着未来义体技术的发展,人类与机器的区分将更加模糊。斗争中的融合,这是我所看到的未来,而游戏正是打开融合大门的一把钥匙:
“不同类型的游戏实际上提供的是与人工智能协作的一系列思维模式,”周沂渊跟许佳琦讲,“游戏对一代代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实际是为人工智能接入人类社会提供软接口,无论道德上还是逻辑上。你说我的工作框死了人类,这点我是不认同的,我们只是让人类和人工智能分别做他们擅长的事情,然后用合理的机制将他们结合起来,这是未来人机融合的第一步。”
——拙作《死线俱乐部》第六章 秋季的“市场”
《流浪地球》这类项目的“重工业”,体现在单位时间单位镜头里的原创内容量要远远大于传统电影项目,这就意味着每个工种每个岗位上的人,都需要做大量的原创工作,发挥自己的热情、智慧,最大限度地去调动自己的经验和审美,而不是机械(可复制)地做一个“行活”。
——《流浪地球电影制作手记》第一幕 冒险召唤
今年激励我进行创作的最大一针鸡血,就是电影《流浪地球》了。
当然,这部电影有很多瑕疵,受限于诸多因素,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瑕不掩瑜,我透过电影,看到的是一群不愿机械地做“行活”,而愿意承担风险,牺牲时间去进行原创的电影人。有幸在见面会上跟郭帆导演面对面聊过,他身上的热情、谦虚和真诚正代表着他身后一个团队的品质。在听机核电台里杨治学老师谈《流浪地球》剧本改编,读完《流浪地球电影制作手记》之后,我确认了这一点,打动我的不单单是电影,而是背后这些有爱的电影人。
在与郭帆导演的对话中,我表达了自己的振奋和对团队的感激和赞美,而导演得知我在从事科幻创作之后,也鼓励我坚持再坚持。正是在这样的鼓励中,我动笔写下了《死线俱乐部》的第一章。
写完这篇回顾,我自己也有些惊讶,原来这几年收听的电台里竟有这么多观点和想法被我吸收和演绎,而其中最宝贵的,是主播和嘉宾们看待问题的角度,若从我一人的角度死扛,估计这篇故事怎么也写不出来,但跟随主播和嘉宾切换几次思路,我终究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问题突破口。在此感谢这些“不只是游戏”的电台节目,相信若是我笔耕不断,就能继续从节目中汲取更丰富的养分。
最后用Why The Lucky Stiff的一句话,来鼓励所有和我一样顶着重重压力坚持创作的人。
When you don't create things, you become defined by your tastes rather than ability. Your tastes only narrow and exclude people. So create.
当你停止创造,你的才能就不再重要,剩下的只有品味。品味会排斥其他人,让你变得更狭隘。所以,要创造。
― Why The Lucky Stiff
感谢你阅读到这里,如果没有被我的东拉西扯搞得厌烦,尚对我的小说有点兴趣,欢迎移步阅读: 死线俱乐部 (目前仍在继续连载,阅读免费) 故事简介:故事发生在2045年的上海。丁萦就职于一家机器人制造公司,刚刚成为项目经理的她正处于焦虑的爬坡期:第一个完全由她主持的项目刚刚启动,与此同时,她的婚礼也将临近。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遭遇了匿名恐吓:一个报废的性爱机器人被放在她家门前,而且面貌体型跟她一模一样。意识到隐私被人窃取的丁萦想要弄清究竟,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高中时的死党龙晓冉。
龙晓冉经营着一家名为“死线”的酒吧,在这里,她与丁萦集结了来自数据追踪、机器人工程、记忆渲染和游戏化管理行业的四位友人,开始了探寻真相的调查……
欢迎来到26年后的上海,长租房普及,性爱机器人泛滥,内环禁止人类驾驶,人工智能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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